踩在凳子上的青年从板凳上跳下来,已经把时间调回正确时间,他将咬在嘴里的螺丝刀扔回工具箱,闲聊:“和你霞姐去厕所了吧?”
卫生间里,宋洇正用清水洗脸。
女人已经脱下了半湿的羊绒大衣,露出里面的白色毛线裙,隐约可以看出软糯材质下诱人的曲线,像是一株黎明前破土的冷欲玫瑰。
“怎么弄成这样?”明霞小声地询问。
她今年三十出头,刚刚成家不久,是个干练而细心的漂亮女人,任总裁助理 。往日里她同宋洇的关系不错,方才看到宋洇狼狈的样子又是震惊又是不解,但因着工作上的事情,也没多言。
“周起樾弄的。”宋洇没做掩饰,坦言。
明霞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小周总他……”
“喝醉了,又想解除婚约,冲我发脾气。”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是第一次了,周起樾对于宋洇的不满分公司上下都清楚,但平日里,周起樾有求于宋洇,要她全权帮忙处理本该是他的事务,两个人之间建立了微妙的平衡。虽然不给宋洇太多的面子,但绝不会做得这么过分。
这次……居然闹成这样。
本就是他们周家家族企业的事务,不尊重也就罢了,还这样作贱人。
明霞叹了口气,她来总经办七年了,自然清楚,有些无奈:“小周总还真是……”
“窝囊。”宋洇冷笑了一声,轻轻吐了字。
如此重的评价,还是头一回从宋洇口中说出来。
明霞一顿,没有否认。
她为好友忿忿:“怎么可能解除婚约?周总的决定他这个当儿子的都反抗不了,你怎么去反抗?”
“是呀。”宋洇从包里抽出口红,在卫生间暖色的灯光下将膏体均匀涂抹,红唇俏丽,眸波潋滟。
宋洇对于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我只是个当下属的。”
纵然她对周起樾诸多不满,周玉笙对她宋家有恩,她就不能和周总对着干。
她不可能当那个提出解除婚约的人,也必须恪尽职守地做好这个体面而能干的“周少未婚妻”。
周起樾再闹、再烂、再怎么羞辱,只要她还是他的未婚妻一天,宋洇都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从六年前答应周玉笙开始。
管好周氏药业的分公司,也管好自己。
对所有人,包括傅晏。
第6章 06:懵懂暧昧
◎年少荒唐的赌约◎
6
那天晚上,宋洇和同事忙后续工作到凌晨三点,到了家才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除去一身狼狈。她批了晚上一起加班的同事请假条,让大家都休息一天,自己依旧正常点上班。
宋洇的工资在整个公司不算高,但待遇不错,住的公寓是周玉笙名下的产业,就在写字楼旁边的花园小区,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故而没买车。
她捧着加浓的咖啡从办公区经过时,有同事小跑过来,满脸焦急。
“宋特助,大BOSS来了,在小周总办公室等您。”
宋洇抿了一口咖啡,白色的咖啡杯周遭遗留浅淡的口红印。
施施然抬头。
果然来找她了。
宋洇垂眼,把文件放在自己的工位,颔首:“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宋洇和周玉笙的相处模式并不像传统的公公和儿媳,也不是纯粹的上下级,宋洇隐约觉得周玉笙对于宋家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情感,说不上是愧疚还是感激,但可以肯定的是,周总很佩服宋清予。周玉笙常常会问宋洇“如果是你父亲,会如何处理”之类的问题。
这很怪。
周家是药企,归属制造业,宋父是投资业的翘楚,偏向于虚拟经济,完全是两条不同的道路。
宋清予的手段狠辣、颇为冒进,但对于一个医药企业来说这并非优势,“创新与疗效”、“质量与安全”才是立身之本。
“周总。”
宋洇弯曲指节,叩响门扉。
“请进。”
回答她的是一道温润的声线,宛若小河淌水。
周玉笙知天命之年,已六十有余,但保养得不错,头发灰白,穿着一袭黑色的唐装小袄,看起来精神儒雅。他有拄拐杖的习惯,并非腿脚不便,只是简单拐着,气派而绅士。
“周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洇备了几份近期分公司的报表,自然地交到周玉笙手中。
周总眯着眼含笑,不像来兴师问罪的,让宋洇坐到了他对面。
“融通的单子处理好了?”周玉笙的语气更像是话家常,宋洇来之前他就叫人斟好了茶,先是把青釉的茶盏平稳地端到宋洇眼前,再自己摇着头吹去热雾,细细品了一口。
“处理好了,”宋洇态度谦和,“融通的单子比年初的计划多了6个点利润,倘若这批肿瘤靶向药正常问世,保守算能给公司多带来八千万的纯利润。”
周玉笙轻挑了眉,视线从茶盏移到宋洇的身上,露出一个温和而赞赏的眼神,“我看过了,洇洇,你干得不错。”
宋洇不敢接这话,微凉的手指摩挲杯沿,忙说:“是小周总领导的好,也是分公司上下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周玉笙失笑:“我的儿子我还是明白的,不用讲这些客道话,心里都清楚。”
他把茶盏稳稳撂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从一旁拿起自己惯用的黑金拐杖,身体前倾。
“只是我听起樾说,你昨天去找他签字了,”周玉笙语气平缓,肯定的语气,“应该就是融通的单子吧。”
宋洇眼皮一跳。
“是。”
周玉笙的眼睛没离开宋洇半寸,语气温和:“起樾今儿一早就给我打了电话,又是牢骚又是谩骂,全无逻辑,我就知道这小子大概又犯了老毛病,开始了‘自命不凡’那一套,来闹你,让你受委屈了,叔叔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
他扶着拐杖微微低了头,温声:“我已经骂过他了,还停了他八个月的零花钱,宋洇啊,你脾气好,原谅他吧。”
这次叫的是全名,半是命令的话,用建议的语气吐了出来。
宋洇一怔,听到了那句“脾气好”的评价,觉之好笑,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半分。
她以前的脾性可真不算好,不过是如今失了势,有些事情只能忍。
宋洇捧着温烫的茶盏,看着那叶起伏的毛峰,像是不系之舟、无根之萍。
“宋洇没有怪周总和小周总的意思,”她垂着眼,仿若自言自语,“如果没有周总,宋洇和母亲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怎么可能因为一些小事起隔阂。”
她来公司之后便把羽绒外套脱在了办公室,现在只穿了干练的黑衬衫和格子半裙,白净的脸上浮现温软的笑容,瞧着好欺负,像是未进社会的学校学生。
周玉笙收回目光,轻叩拐杖上的圆珠,颇为满意。
“好啊,这就好。”他喃喃,站起身,缓步走到宋洇跟前,垂下半打阴影,眯眼的笑容像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面虎,话锋一转,“洇洇啊,那你能不能跟叔叔解释一下,”一顿,“傅少,是怎么回事?”
视线落在宋洇身上,绵长而微凉,宋洇的笑容一瞬间凝滞。
周玉笙字句吐得清晰,“宋洇,叔叔知道宋家以前在京圈颇有人脉,可是想不明白,傅晏是近几年才回到京圈的,你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周遭的气氛仿若凝滞,落针可闻。
宋洇看着周玉笙眼底的风云,心一颤,知道周玉笙怕是听了傅晏帮他出头的事,有所不满了。
她平静解释:“我和傅晏只是高中同学。”
“是吗?”周玉笙用拐杖轻敲梨花木的地板,语气重了三分,冷笑,“我竟不知道高中同学能出现这样深的情谊,帮你这样出头。”
女人微卷的长发如瀑,肤白若雪,红唇轻抿,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
宋洇放下了茶盏,仰头看笑眯眯俯视她的周玉笙。
“叔叔,您放心。”她轻声吐字,不卑不亢,语气有些释然,“不过是年少荒唐。宋洇从前不懂事,和傅少有过一些纠葛,但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宋洇会自己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不会给公司、给周家带来麻烦。”
提到“周家”,宋洇加重了吐字。
周玉笙审视一般看着宋洇,阴冷的目光像是条吐着细长蛇杏的青绿毒蛇。
许久,他冷哼一声,又恢复到慈祥的样子,一如往常。
“好,宋洇,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信你一回,”
他微笑,“叔叔先走了,总部那边还有事,”
周玉笙往外头走,身影像是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回首,似是想起了什么,叮咛一般嘱咐:“洇洇啊,叔叔培养你也是花了不少的心血,你可千万不要让叔叔失望。”
话音落,门被轻轻带上。
刀悬在脖颈上的危险感觉褪去。
宋洇长长吐了一口,失力坐在沙发上。
终于走了。
她移开视线,看向玻璃窗外偌大的城市,重楼广厦,宽大的广告牌播放着最近的资讯,傅氏进军医药行业了。
傅氏本就是京圈扎根最深的世家,是一个谁都撬不动、惹不起的庞然大物。近两年傅家在傅晏的带领下更是迅猛发展,纵然是当初的宋家,恐怕也无法说一句“能与之匹敌”。
傅晏若真能帮她,又或是想压死周家,好比弹死一只渺小的蚂蚱。
但帮她之前,周家要折磨报复她宋洇,也不过是吹口气的事。
更何况,周家于她有恩。
傅晏。
宋洇在心里念这个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觉得无奈而心酸。
他之于她,复杂至极,却恐怕终究只能是那句苍白的“年少荒唐”了吧。
-
起因是和郑嘉阳的赌约。
那年,仲夏夜蝉鸣不止,好似永无止息。
宋洇受郑家邀约,周六赴保利艺术中心参加了拍卖会。
炙灼的夏风吹得人心烦意乱,宋洇倚靠着栏杆,莹润的大腿微微曲折。她用手支着沉沉的脑袋,眼神迷离,酒气还未散去。
“没有喜欢的拍品?”一旁的白西装男人背靠着栏杆,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他垂着手摇晃一杯红葡萄酒,偏过头问宋洇,狭长的桃花眼多情,“喜欢的话,哥哥拍给你。”语气颇为潇洒不羁。
宋洇不想搭理。
郑嘉阳是出了名的浪荡子,换女人的速度好比换衣服。宋洇对于这位的私生活没兴趣,不过郑家在艺术品行业的关联盘深错结,又与宋家颇为交好,这次的拍卖会也是他们郑家举办的,没必要得罪。
“不告诉我啊?”郑嘉阳有些不大高兴,凑得离宋洇近了几分,“哥哥也算是跟你一块长大的,这么见外。”
宋洇撩起眼,动人的杏眼像是散落了璨璨星光,洇着层层泪雾,冷声:“郑嘉阳,好好说话,我不是你那些小女朋友。”
“什么不是?”郑嘉阳咧嘴笑,他油嘴滑舌惯有一套,“只要你同意,你现在就可以成为我的妻子。”
郑嘉阳出国留学,这段时间才学成归来,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但郑嘉阳这个浪荡性子,看到漂亮妹妹就走不动路。自打两家人聚会遇到宋洇之后,就动了心思。
他身上有男士古龙香水的香味,混杂宴会上的酒味,靠过来的时候颇具侵略性。男人的手沿着栏杆缓慢地接近,像是一条蛰伏已久、遇到喜欢猎物的耐心白鲸。
离宋洇的手就差一线距离,再一下就能握到。
“离我远点。”
得手之前,宋洇给出了警告。
手没牵到。郑嘉阳干脆得寸进尺,整个人都靠了过来,离宋洇极近,“怎么?讨厌我?”
他扯着嘴笑,是多数女孩会喜欢的轻佻样子。
但宋洇不吃这一套。
她还是有些醉,整个人都蒸腾着酒意,有种湿热的野性,又有着青春期的纯情,神色自然而任性。
“不然呢?”宋洇扫了一眼,耷拉着眼皮,不客气地评价,“郑嘉阳,知道吗?你很臭。”
郑嘉阳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面容上露出几分错愕,被骂了一句有丝恼怒,“宋洇你说什么?”
“没听明白吗?”宋洇歪头浅笑,不甘示弱,“我的意思是,你,离我远点。”
少女微醺得半阖眼,白皙的脸颊生了几抹烫红。
春寒料峭般清冷的眼神也颇有一番韵味。
冷艳,也骄傲。
郑嘉阳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他对自己的魅力一直有信心,没有想到宋洇表现得这么抗拒。
但他不是那种没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只能半是委屈地戏谑:“对我就这么冷漠啊?”
宋洇闲闲的目光落在对方西装的口袋上,里面插着一束艳俗的红玫瑰,给他添了几分花花公子的散漫气质。
“我们很熟吗?这一个月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吧?”宋洇疑惑。
她继续问:“既然不是很熟,为什么不能对你冷漠?”
郑嘉阳想要反驳,再说几句缠绵的话,可宋洇扭头就走了。
拍卖已经进行到高.潮,衣着华丽的权贵们优雅地举着竞拍牌,正在争夺一块起拍价三千万的红宝石。
宋洇没有兴趣,扫了一眼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拍品单子。
少女纤长苍白的手指停在“天文望远镜”上,就是下一件了。
宋洇入了座,主持拍卖的礼仪小姐在成交后开始介绍下一件拍品。
“英国皇家天文学会出品的天文望远镜,限量版,最远可从观测点看到200亿光年的宇宙,起拍价十万。”
这不是一件主流的拍品,郑家把这件拍品放进去是为了凸显拍卖会的品味和广度。在座的多数对天文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不过宋洇例外。
她的父母就是在高中的天文学社团认识的,因此结缘,为了一起观测NGC2237,一朵盛放的蔷薇星云,相识相爱,私定终生。
宋清予每一年都会给爱人添置一台新的天文望远镜,去领略更为深远的宇宙,回忆曾经的缱绻时光。
全场,只有宋洇举了手中的牌子,叫价:“十万。”
少女的声音清甜,她一袭黑色短款抹胸礼裙,冰肌玉骨,白得发光,在华贵的灯光下像是一朵清艳的白玫瑰。
“宋小姐叫价十万。”
礼仪小姐手执锤子,还未落下。
“十万一次。”
“十万两次。”
“二十万。”突兀的男声响了起来,像是一道惊雷扰乱了原本的局面。
一旁,郑嘉阳举了牌子。
他找服务生换了一杯烈酒,同宋洇遥遥展示后一饮而尽。
郑嘉阳不信自己还拿不下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意味更甚,想和宋洇作对的意味之余,也是想以此为敲门砖,打开宋洇这个难以拆解的宝盒。
“二十一万。”那边,宋洇再次叫价。
郑嘉阳紧跟其后:“五十万。”
“五十一万。”
郑嘉阳:“一百万。”
整个拍卖会都陷入了沉寂。
虽然价格不高,但显然大家都回过味,郑公子在同宋大小姐较劲儿。
郑嘉阳眼尾的泪痣好像在引诱人,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扬声:“宋大小姐,不用叫了,你叫多高我都能更高,我帮你埋单,不好吗?”
这次拍卖会就是他们郑家办的,再高的价家里都能兜底,不要说一百万,开到上亿的价格郑嘉阳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宋洇坐在席位中,半分眼神都没有施舍。
郑嘉阳盘算着等会儿买下,叫人细细包好了,送到宋洇手里,这小丫头片子总该考虑一下他了吧,可没曾想少女缓缓起身,面露嘲讽。
“不用了,这东西我不要了。”一字一顿,“你要的话,一百万拿走吧。”
郑嘉阳的表情有一瞬间难堪。
这位宋大小姐还真是柴米油盐不进。
宋洇叫来了自己的司机,披上珍珠扣外衫,一副要走的样子。
郑嘉阳追到门口,有些气恼,忍住想骂人的话,质问:“你就这么看不上我?”
“嗯。”
大小姐苍白的手指盈盈落在他的身上,带着傲慢和骄矜,“郑嘉阳,你的爱情观和我不大一样,我哪怕在拍卖会随便挑个人谈恋爱,也不跟你。”
郑嘉阳再好的脾气也被磨没了,气得牙痒痒,冷笑:“宋洇,你玩我呢?”他瞪着眼前这个少女,“拒绝我就算了,不必如此羞辱我吧?”
宋洇认真地回答:“我没羞辱你。”
郑嘉阳全然忘了父亲“不要得罪宋家”的叮嘱,抱着手臂:“行啊,你有本事真找个人谈恋爱,我就把那个望远镜送你,否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洇打断了。
少女的目光落到郑嘉阳身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倏然一笑,有几分少年心性。
“你说的。”
-
那段时间每逢雨水淅沥,宋洇不免想起那把送出去的伞。
她对于旁人追捧的珍宝索然寡味,却独独觉得那个拿走她伞的少年特别。
是少见的、叫她感兴趣的。
很巧,那夜宋洇在与名流敬酒的边隙,掠过女人的长裙和男人的西装,看到在角落里打工的少年。
他穿着黑白制服,身形高瘦,碎发散落,有些病恹。
她一眼就看见他,好像命定的际遇。
“宋洇,你什么意思?”
华灯之下,一旁白西装的男人脸色铁青,表情有些难堪。
郑嘉阳的眼睛似要喷火,他还是觉得宋洇在戏弄人,没有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宋大小姐驳了他的面子。这不等同于告诉所有人,在她宋洇眼里,郑嘉阳一滩烂泥,谁都比不上,谁都不如。
“字面意思。”
宋洇没多加解释。
她回到了原先的座位,披散的乌发如瀑,脊背挺直,与方才别无二致,好像无事发生。
拍卖会还在继续,身着旗袍的礼仪小姐介绍着下一件拍品。
细润的声音传遍整个会场。
郑嘉阳握紧了拳,想要冲上去质问,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沉沉坐到宋洇身侧,平日里花花公子腔调的温柔无影无踪,一身的戾气难以掩饰。
郑嘉阳冷哼一声,眼神阴鸷,像是雨天背光幽黯的水洼,死死地盯着她:“我倒要看看,你跟谁。”
拍卖结束后,保利艺术中心有一场简短的舞会。
往往,这段舞会举办得热闹,在拍卖上出风头的人会收获旁人的青眼,被人争相邀请。
不过今日例外,主办方的郑公子气压极低,就连舞会的开场词也说得不大客气。
而他身侧站着的,是近来风头最甚的投资圈大佬宋清予的千金,宋洇。
都知道二人闹了些不愉快,舞会直到后半场也没人敢去触霉头。
“宋小姐有没有舞伴?”
接近散场时,有不怕死的上前打算邀请宋洇。下一瞬,郑嘉阳锐利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像是一柄全是锋刃的钢刀。
前来邀请的男人干笑两声,呛咳:“哦,宋小姐有郑公子了呀。”
又好似打哈哈一般同身边人解释:“也不一起跳舞,还以为没有舞伴,”又叹,给自己圆场,“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想法。”
宋洇从头至尾,落了单。
郑嘉阳想着先前的赌约,倒要看看她从哪里挑出一个比他强的人。
他一直侧目看着少女的单薄身影,宋洇身上的晚礼服是法国著名设计师的定制款,衬得端庄也清纯,小腿笔直修长,肌肤光灿晶润,腰掐得细,胸前拱起的弧度叫人心痒。
他想:如果他抱着她,手应该会放在她的后腰,有一圈微陷的腰窝,青涩而性感。
也许,可以再往下一些。
郑嘉阳不免心猿意马,顺手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接过一杯柠檬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让他清醒却沉醉,心上的不满和恼怒像是走了一趟滚烫的油锅,发出噼啪的响声。
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他想开口笑话宋洇,可少女却一反常态地盯着他。
郑嘉阳又气恨又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