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的黑色高跟鞋跟细,宋洇怕卡在板凳木板的缝隙里,便脱了下来。
她光着脚好不容易在凳子上站稳,突然一只手横在她眼前。
傅晏帮她把医药箱取下。
“手。”清冷的声音含着压迫感。
昏暗的后勤室,女人就这样垂着眼俯视仰望她的男人。
宋洇站在板凳上就比傅晏要高了。
傅晏有一米八七,比高中的时候高上四厘米,看起来修长而俊雅。
那时候,宋洇如果想亲傅晏,就要踮起脚尖。
但宋洇从来都不会那么做,太麻烦,也太小鸟依人作派,宋大小姐要直白些——揪着少年的校服衣领,叫他低下头吻她,要他虔诚,要他坠落。
或是现在这样,她站在高位,以俯视的角度看他,然后低头施舍一般吻他。
傅晏从医药箱里拿出塑封的针管,撩起眼问她:“要再说一遍吗?”
他的声音还是跟以往一样的冷,但少年时会更为清澈,像是动人的坚冰。现在带上了气势,便显得矜贵。
“不用。”宋洇连忙否认,知道现在眼前的人是甲方,不大敢反抗。
宋洇缓缓伸出手,雪白莹润的肌肤细密,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只是现在虎口周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水泡,像是倒多了起泡剂的肥皂水,如果误碰到什么,便会疼得钻心。
傅晏垂着眼,看着伸出来的手,很久,抿唇没开口。
宋洇被盯得嗓子发痒。
她后悔了,说:“我自己来吧。”想上前拿下他手中的针管。
傅晏的手向上抬,与她错开。
他看她,说不上是责怪还是埋冤,又或是幸灾乐祸。
宋洇不明白,也不敢想。
“手。”
他又命令她,捏过她的手,手心微凉,手劲儿却出乎意料地轻。
像是怕弄疼她。
男人浅色的眼瞳被鸦羽般的睫毛遮住,在昏沉的后勤室灯光下,像是被幽光浸洗的墨绿森林,湿润、幽静,打动人的心。
傅晏一言不发地用针管帮她把脓泡戳破,颇为细致地吸取脓水,耐心地没有将她弄疼。
他握住她手的动作,明嘉当年教过,是交际舞牵女伴的姿势,意寓“尊重”。
这个过程很漫长,宋洇受伤的手手心都是汗,她知道傅晏肯定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但他没说。
他变坏了。
十七岁的傅晏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明明知道现在的宋洇是别人的未婚妻。
他们在她未婚夫家族的公司里,靠得那么近,近到宋洇的心在颤,也不敢呼吸,生怕一个重的呼吸把这一切给打破。
她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还跟从前一样。
又觉得太荒谬了,明明过去那么多年。
正出神,她突然听到傅晏问她:“在想什么?”
一抬眼,对视上傅晏的眼睛,眼里只有她一个。
手已经处理好了,宋洇缓缓伸回。
一顿,缓声问:“什么时候?”是问她现在在想什么吗?
“倒水的时候。”
宋洇眼睫一颤,实话实说:“在想,这次周氏药业合作达成的话,我该付出什么。”
周遭静了几分。
宋洇分明听见傅晏的笑,意味不明,也不真切。
可几乎是下意识地,宋洇知道傅晏是高兴的。
他很满意她的自觉。
宋洇想刨根问底问清楚他想要什么,倏地,手机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后勤室的良好和谐。
宿以炀的电话。
宋洇有些尴尬,用眼神询问了傅晏的意见。
“接吧。”他把用好的纱布缠好放回医药箱,塞回架子原处。
宋洇接电话的时候,抬眼看到男人被西装裹紧的腰身,隐约能看出锻炼过的痕迹,很有力。
宋洇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刚按下接听,电话那头的宿以炀就咋咋唬唬地吵闹,带着鬼哭狼嚎的哭腔颇为急切地询问:“宋洇姐你去哪里了?快一刻钟了,嘉汇这边怎么办?没你撑场子怎么能行?”
男大学生的声音满载忧虑,呜呜咽咽,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宋洇姐,我们不能没有你!”
“周氏药业没了你,就好像鱼离开了水,鸟儿离开了天空。”
“你快点回来吧,求您了。”
到最后,还用上了尊称“您”。
宋洇拧着眉,分神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想教育他保持镇定,可见傅晏在一旁,终究没吐出口。
宋洇解释:“等会就回去,我在外间遇见傅少了,”她一顿,偷偷又瞧了一眼傅晏,默默移开眼,“你们那边继续就可以了,不用管我……”她一顿,清晰吐字,“和傅少。”
“啊?”
“哦哦哦,这样。”宿以炀显然没想到这个可能,连忙说,“那我回去跟明霞姐讲一下。”又似乎惊讶地想起了什么,“那我刚刚是不是打扰你和傅少了?对不起,对不起,宋洇姐我错了。”
宋洇气笑了,忍气,小声劝告:“宿以炀,专业点。”
“好的好的,一定。”那头答。
“行,”怕对方还担心,宋洇小声安慰了一句,“没事的,放心,能谈下来。”
她往常很少这么安慰下属。
不过今天,宋洇抿了抿唇,想:京圈傅少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第8章 08:再度暧昧
◎傅少觉得我未婚妻怎么样?◎
8
“这么信任我?”
电话毕,宋洇提上高跟鞋,听到了傅晏的问。
昏暗的后勤室,傅晏歪着头看她,似乎凑近了些。
“傅晏。”
宋洇站在架子前,想制止他,但男人靠近的动作不容拒绝。
宋洇后退了两步。
办公楼这一层的后勤室窄小,宋洇的背靠到了墙,漂亮的腰肢愈发地直。
退无可退。
傅晏的身上高档烟草的味道还没散掉,带着香水的疏冷,袭了宋洇满脸。
他推着她的肩,叫她抵到墙上。
宋洇的心都跟着狂跳了起来。
傅晏方才在外间抽烟的时候散了西装的扣子,露出了里间的白衬衫。便方便了她看到里间轻微堆叠的衬衫面料、肌肤,还有纤薄皮肤覆盖下肩颈的肌肉。
宋洇的目光上移,看到了傅晏凸起的喉结、性感的薄唇和挺直的鼻梁。
然后与他对视。
对方狭长的眼眸里只有她一个人。
你想要什么呢?
傅晏。
宋洇想直白地开口,可又怕回答太过烫人。
“不回去吗?”宋洇两颊的皮肤微烫,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着急回去?”
“嗯。”宋洇小幅度地点头,“会议室里还有人在等我们。”她轻声解释。
傅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抵着墙,他的手臂拦住了宋洇的去路,像是圈住了绵羊的恶劣生物。
“那你呢?”一顿,冷声问,“这些年,有没有等我?”
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明很澄澈干净,不参杂利益,却好似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等。
宋洇心都在颤。
宋洇该敷衍地告诉他,“有。”
毕竟这是她的甲方,她必然要讨好他。
可她说不出来,太不走心,也太不真诚。
宋洇嗓子眼发干,手指已经完全握成了拳头,指甲戳进肉里。
“不想回答我?”
宋洇觉得恍惚,在心里很轻很轻地回答:“想的。”
想的。
只是她不能,也不敢。
宋洇牢牢记得自己的身份,与眼前人有天壤之别。
如果她还是当年那个骄傲的宋大小姐,她自然有底气。
可是公主已经沦落为灰姑娘了呀。
傅晏眼底零星的笑意弥散,松了手,转身离去。
他一定失望了。
宋洇觉得烦躁而揪心。
这个人有没有等她呢?
那年夏末蝉鸣,她提了分手。
少年跟着她走过三十六条街,在天桥下拦住宋洇,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事。
京城的夏天,小巷里有冒着油烟的烤串摊和半明灭的老旧路灯。
宋洇说没有,怎么会,宋家好得很。
“我就是腻了。”
少女的黑色长裙被热风吹起,像是浮出水面的稀世黑莲。
月夜迷蒙,宋洇傲气地仰头看跟着她的少年,告诉他:就算是哪一天宋家没了,他傅晏也比不上没落的宋家。
“过两天,我就要和别人订下婚约了。”
“傅晏,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故事的最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现在,宋洇平静地看着傅晏离去的身影。
他的皮鞋踩过积了灰尘的地,到门口时回头看她。
男人站在光暗的交界,袖扣微微逆着光,掀了眼皮看她,一如当年,那双眼睛好似高悬明镜般,已经洞穿了她所有的怯懦。
轻声告诫:“宋洇,别逃避。”
-
和嘉汇的合作前期谈得还算顺畅。
只是洽谈过半,宿以炀整理好文档,将宋洇拉到一旁,低声说:“宋洇姐,周副总要来公司。”男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担心。
他给她看了新收到的消息,是周起樾的私聊信息,短短几行,连个标点符号也不加,让宿以炀把要签的合同放到他的办公室桌上,和以往的风格不大相同。
宋洇蹙眉,心中生出几分忌惮。
周起樾很少来公司,不过明面儿上他才是分公司的最终负责人,就算他不情愿,也该隔三差五来两次,把那些堆叠的合同一次性签了,好交差。
往常是一周一至两次,来一两个小时或是半天,这次却生生隔了半个月。
其中的缘由很好猜——周玉笙教的。
上次他被傅晏打了,依周起樾的性子肯定不服气,但他父亲周总何许人也,必然耳提面命、好生敲打,让周起樾不要意气用事。
他不来公司,不理睬她,宋洇乐得自在,顶多叫同办公室的小助理把合同送到周起樾临郊的小别墅,让他看着办。
只是今日怎么这么巧、这么突然地选了和嘉汇合作的日子来公司?
宋洇的手捏着怀里几个部门连夜加班拟定的合作议案,不觉心头烦闷。
“我知道了。”宋洇偏过头,撩起耳侧的碎发,轻声,“你先去周副总办公室,帮他把文件整理好吧,这里有我们。”
宿以炀点头。
交代好一些细节,宋洇轻抿着红唇,眼神略过人群看向不远处的傅晏。
男人就坐在红丝绒的软座上,气质散懒,不怒自威。
他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闲闲垂眼,细致翻查项目资料,从前期的实验数据到目前的四期临床,仔仔细细。显然在来之前全面了解过,每一个问题都问得深入而贴切。
宋洇踩着黑色高跟鞋一步步走到会议桌的最前面,到傅晏的身侧。
“宋特助。”
男人的余光扫到了她,便没再移开,“这个项目你们准备了多久?”
冬日的阳光从窗旁泻下,印在他欣长的眼皮和浅琥珀色的眼眸上,把他又冷又傲的眼神照亮。
半点不像方才在后勤室的样子。
宋洇没有放在心上。
公事公办,她心里有数。
“到下个月就满五年了。”
这是宋洇从大学时代就开始追踪的项目,从国外的Broad Institute引入的专利内容做的延伸,加入了周氏药业创新研究院数据库里的全新蛋白质结构,相关的延伸课题众多,动物和临床试验也证明其对于癌症发生的某些基因突变位点有显著作用。
项目在整个周氏药业来说并非命脉内容,但对于她所在的这家分公司来说,绝对是核心,是很多研发人员和相关法规、生产人员的青春。
“五年,你一直有参与吗?”傅晏的手中抓着一只墨蓝色的钢笔,此刻同她问话,便用青筋凸起的手按着。
在打量她、审视她。
宋洇没理由回避傅晏的目光。
“宋特助,”男人的眼神平静却犀利,“你看好这个项目吗?”
他那么单刀直入地看着她,像是在询问自己的下属,看待一个陌生人。
“当然。”
宋洇被很多人这样问过,甚至于更加恶劣的态度,她表现得从不算差,故而在这种场合并不畏惧。
会议室里,两个人一问一答,因着这两人的身份特殊,旁的员工都不敢出声。
时光像是被拉长的线,漫无终点,却倏然断裂。
“我为什么不能进会议室?”
倏地,安静被打破。
骤然的吵闹声显得尤为刺耳,不停断地在会议室外响起。
宋洇没有回头,但她心里清楚:最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屋外,宿以炀烦躁地想要骂人。
他读书十九年出来工作,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可偏生这是他们这里最大的领导,他得罪不起,也没有办法。
今日的周起樾没有了在君晤会所的醉意,穿着墨蓝色的休闲西装,勉强还算个人样,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下了保姆车便直奔自己的办公室,在电脑的会议记录里确定了和嘉汇的预定会议室地点,在宿以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起身,快步前往顶楼,宛若早有预谋。
“小周总,里面还在谈合同,您这样闯进去不合适。”宿以炀手里还捧着周起樾方才签到一半的文件,因为着急追人,他快步从楼梯间爬上来,这个可怜的实习生跑得泄了气,此刻满头是汗。
宿以炀勉强挤出笑容,看着周起樾气势汹汹,又想起他往日里贻使气指的模样,觉得心累。
他们周副总可从来没有开过什么对外的会议,自家的会都是一团糟,跟个古代不勤政的暴君一样,哪个国家要是摊上这样的国主,可能真的捱不过三年。
上次因着一些常识性问题和宋特助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究其本质只是一句简单的,“宋洇你是不是认为我什么都不懂?看不起我?”
专业的事也许真的需要交给专业的人。
可事实上,周起樾脑子并不算完全糊涂。只不过富家公子哥做久了,尤其他还是个纨绔子,脾气自然横。
周起樾的人生教条就是不矫情,有些特权不要白不要,有些便宜不走白不走。
他不需要管公司就可以日进斗金,何乐而不为?为什么要耗费心力花在无聊的人和事身上。
他这样恣意快活的人生过得极舒坦。
看不爽就表达,看不惯就欺辱。
谁让他不痛快,那这个人也别想好过。
“小宿,”周起樾微微偏了头,露出半张隐隐泛着淤青的侧脸,他看向一侧红木的会议室门,问,“你是上级,还是我是上级?”
声调冷漠,嘴角的笑容嘲讽。
宿以炀一怔,心直接停了一拍。
走廊里,周起樾缓缓扬起下巴,露出分明的下颌角。
“您、您——”宿以炀结结巴巴。
话还没说完,被打断,“那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宿以炀对视上周起樾的眼睛,黑曜石一般,此刻不斜视地盯着他,眼底无情得不含一丝情绪。
小实习生彻底不敢回答,怕丢掉工作。
周起樾像他的父亲,严肃的时候有那种身居高位的肆虐感,他待人如无物,麻木不仁,唯一的区别恐怕在于周玉笙爱他白手起家打拼出来的周氏药业,而周起樾不在乎。
他不大客气地询问眼前的小实习生,“所以你刚才是在叫我做事?”
“不、不是。”
自己上级的上级这样发问,宿以炀被吓坏了。
周起樾眼尾的褶随着抬眼的动作微微堆叠、上扬,“哦,你不敢。”
他冷漠地评价。
宿以炀没反驳,就听到他们周副总一字一顿地问:“你不敢,那必然是有人教的。你告诉我,刚才那些话是不是宋洇叫你这么做的?”
“!”
走廊里,细瘦的应届毕业生猛然睁大眼睛,全身的鲜血都停止了流动。
宿以炀嘴唇哆嗦了两下,却说不出话。
他们周副总惯是会用这种法子给宋特助找不痛快,今天依旧如此。
微扬的语调响彻整条走廊。
宿以炀慌不择路地在心里和宋特助连续说“对不起”,不知道如何解开眼前的困局。
下一秒,会议室的门倏然洞开。
宋洇平稳地走到了会议室门前,将门打开了。
-
周起樾没想到宋洇会如此直接地打开门,准备踹门的动作僵住,他的眼睛直直对上女人那张精致的面容。
面如桃花,唇红齿白。
宋洇那双娇媚的眼睛像是黎明前散落的星星,此刻闪动着从未在他面前展露的光辉。
整个人平静而温和。
方才周起樾在外间闹了那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不可能不知晓。
宋洇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拿出了专业的姿态,站在门扉前,直白地帮他打圆场:“小周总,是来见咱们嘉汇的合伙人的吗?”
她还是跟往常一样,是个毫无瑕疵的假人。
明明他刚刚生硬地找到了她的把柄。
周起樾不能说不是。
他是来试探的,也是来解恨的,但绝对不是来毁掉和嘉汇的合作的。
周起樾沉下脸,想起了来之前自家父亲的那些叮咛,骂人的话被堵在嗓子口。
周玉笙私下里早就调查了傅晏和宋洇的往事,父亲大发雷霆,怒火之后,评价说:宋洇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有她在,嘉汇必然会和他们合作。
周起樾不懂。
调查内容他也看了,不过就是强取豪夺,一些惯常戏码。
只不过主角是他的未婚妻和京圈的傅少。
周起樾觉得,如果他是傅晏,他必然恨死了宋洇,所以他不懂父亲的想法。
周玉笙骂他蠢,周起樾气不过。
恰逢父亲打算派亲信来亲自会会这位传说中的“傅少”,周起樾否决,自告奋勇说他想来。
这位傅少自打出现在京圈,短短三年便力压傅家同龄的几位,混到傅家继承人位置。他的手上不见得干净,风评也有些凶恶。
了解了傅晏的身份,周起樾没傻到说要把人打回来,除非他活腻了。
他只是想看看这位京圈傅少和他那个完美的未婚妻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周起樾不喜欢宋洇,也乐意见到他们之间那荒唐的婚约解除,但这并不代表一个富家出生的公子哥儿愿意看到别人从他手底下抢人,不管是这个人怀以怎样的情绪,爱恋也好,羞辱也罢。
他周起樾都不会同意。
哪怕在他的眼里宋洇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他和他们周家也得罪不起傅家,尤其是傅晏。
周起樾愤恨地扫了宋洇一眼,并没有给自己的未婚妻面子,与她擦肩直直走到会议桌旁。
他寻了一个座椅,狠狠踹了一脚,踢到傅晏的跟前,然后一屁股坐下。
“傅少,久仰大名。”
周起樾两腿叉开,挂上笑容,伸出了手。
他很少这么客气。
可没想到他身前的男人双腿交叠,一如方才,垂眼扫着文件。
傅晏根本没有搭理他。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更为死寂的沉默,落针可闻。
周起樾伸出去的手悬停在半空中,时间久了,便显得有些可笑。
“这是不打算理人吗?”周起樾生了恼意,他悻悻收了手,不忘嘲讽:“原来,传闻中谦和有礼的傅少,居然就是这样呀。”
此话一出,傅晏有了动作。
他将钢笔放回到了自己的西装口袋,而后将看到最后一页的文件合上、转交给秘书。
周起樾冷笑着看这个高大的男人安静地完成这一切。
下一秒,眼前人那双狭长的眼睛平稳抬起,落到他身上。
犀利得好似能洞穿他的心,周起樾甚至感受到惊慌和战栗。
傅晏嘴角挂着不大生动的笑意,语气无波无澜。
“谁和你讲我谦和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