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忽而觉得有阵冷风吹过,鼻头做痒,于是捂着嘴巴轻轻打了个喷嚏。
到底未出正月,天气转暖不大明显,尤其又是山间,熙宁赶忙将外裳紧了紧。
这时有万三身边侍从径直向着熙宁而来,而后行了礼,将万三交代给他的东西奉到了熙宁手上。
“这是什么?”
那侍从说他不知,“万将军叫我送来就好,说是君侯嘱咐过,中途不可擅自打开,要您自己在房中研习便好。”
“自己研习?”
熙宁不知赵侯是在搞什么名堂,将东西拿来捧在掌心,却发觉是一卷锦帛的模样,很是有些分量,单看这点便知内容恐怕很是丰富,熙宁正要打开翻阅,忽而想到他昨夜的胡言乱语。
什么公宫里藏着一大簿,什么当男子养得定会知道。
她登时闹个大红脸,这人清早便着人送这些东西来,公宫里是无事可忙了不成。
幸而她及时收手,未曾在万三侍从面前将这书卷打开,若是传到万三耳里,她简直不敢想象万三脸上会有何种精彩表情。
小孩这时候刚学成一招,顶着满头汗水蹦跳着冲她过来,“万大哥送来的?是什么好东西。”
熙宁赶忙将小孩的手拦了下来,“不是万三送来的,是君侯之物,放在我这里暂存,还是不要打开的好。”
小孩一听赶忙收回自己的手,“赵侯之物,那便是一等一重要的物件,柳大哥你要好好保存,万不能叫旁的人拿了去。”
小孩脸上表情极其郑重,大概在他心中赵侯一向端方稳重,何曾做过这等惊掉众人下巴的俗人之事。
那侍从听到小孩此言,也越发矮下身子,见这卷轴仿佛如赵侯亲临,众人皆是一幅毕恭毕敬的模样。
反倒叫熙宁觉得难不成是自己料错,这不是他昨日提起的那“花样”的书册。
熙宁皱着眉左右瞧瞧。
“柳大哥还是先将这东西寻个地方存好,行宫之中守卫很是森严,断然不会有人进你屋中将东西偷出来。”
这话熙宁很是相信,眼见行宫之中巡查越发频繁,熙宁不知赵侯在作何打算,总之叫她心里越发无法平静,处处都透露出要出大事的模样来。
熙宁便自院落之中先行回了屋中。
一室寂静,除了熙宁将那锦缎包裹之物小心取出之时,同锦缎的摩擦之声,几乎听不到旁的声音。
倒却如熙宁所料,确实是一柄卷轴的模样,卷幅也较寻常要长上不少。熙宁将它放置在长案上小心打开,倒是能瞧见一片广博山水,再往外便是几丛嫩悠悠的树丛,那树上开着淡黄的小花,是熙宁未见过的模样,精致之中又觉得有些过于寻常。
树下却有个仰躺着的女子,赤着足掀着衣裳……
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熙宁慌忙将那卷轴卷起,丢进箱龛之中锁了起来。
她想着,待她出了行宫,便将这些毒害人心的东西烧掉。好好的一国君侯,怎能学作那浪荡样子,很是不像话。
熙宁坐下饮上一杯温水,她心头火烧火燎,自己也不知是何原因,唇舌倒是越发燥热了起来。
方才在厅外还冷得打着喷嚏,想是屋内炭盆烧得旺了些,她这才有些不同寻常的躁动。
赵侯这时却在公宫之中同万三对弈。
万三对此并不精通,每每被赵侯拉来充数都急得抓耳挠腮,他每每落子皆要问上一句,“侯爷,我下在这处可好?”
赵侯掀了掀眼皮,“我若是指了地方给你,还要你陪着做什么,左右手互搏不是很妙?”
“君侯说的是,我看您左右对弈应当比同我要精彩许多。”
万三倒是很清醒,赵侯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也并不是非要同万三分出个胜负。
“东西送出去了?”
万三眼见赵侯又落一子,伸出一指在棋盘上数了一数,又不知下一步该下到何处,“东西?”
他勉强下到一处,“喔,要送与熙宁的卷轴一早便叫快马去送了。”
万三随口问了一句,“赵侯又藏了什么好东西,不留给我和老桑,怎么只管往小柳那头送。”
万三内心却在呼啸,我就知道你对他很不一般,怎的就无人相信。
赵侯在这方面脸皮倒是很厚,表情同方才如出一辙,连眉毛都未挑动半分,语气之中倒是带着三分嫌弃,“你又不是个爱读书的,瞧这些做什么?”
原来只是寻常书卷。晨起叫他急吼吼地送了出去,万三还当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字画,要交到熙宁手上变卖,以备宫中失算,赵侯好同熙宁双宿双飞。
倒是他浅薄了,赵侯一向算无遗策,寻常人哪里是他对手。
许佳随侍者进门之后瞧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君侯闲适得同人对弈,没半分火烧眉毛的模样。
他进门前先是抚了抚额角薄汗,深知今日可不好过。
“郎中令。”
万三见是许佳来,便将位置让了出来,向他行了一礼便退去了边。
许佳赶忙向他还施一礼,“赵侯,万将军。”
赵侯却并未多分与一个眼神给他,“郎中令棋艺如何,同本侯手谈一局可好?”
许佳哪里敢说不好,他棋艺不精,不过为赵侯助助兴还是无甚问题的。
“本侯自窦君处听闻一事。”
许佳知道赵侯定然不回轻易放过自己,咽了咽口水道,“是。”
赵侯看他面露难色,并不为所动,“郎中令一职做得好好的,如何想到要将职权交还给窦君去?”
“是,窦君施压,小人……小人从前是生了豹子胆……”
许佳自然也想抱紧赵侯大腿,可小儿在外生了事,同郦下郡守之子赛马之时失手将人推下马匹,可巧他座下之马受了惊,马儿一脚将郡守之子踩得咽了气。
郦下郡守只得一子,郡守又是窦君手下之人,许佳小儿今次必要遭这一宗牢狱之灾,说不好还有性命之忧。
若单是这样许佳还不至于如此害怕,偏偏夫人手下参股了几个钱庄,叫人查出私放黑钱,竟有人贷出钱来买卖人口。这事是赵侯绝不能忍的,许佳怕两头被堵,只好求到窦君处,甘愿将兵权献出来,只求能保得一家平安。
“是小人妄想,不敢再高攀公宫,只求能得个举家平安罢了。”
便不该听小儿轻言,姚黄一个十五六的孩子,哪知这宫中人心复杂,差点赔得许家一家完蛋。
第58章
许家能得势, 其实也是许家祖父那一辈上积攒下来的功德。当时的赵侯中行远因喜爱驯马跑马,在宫中招揽了数名驯兽师傅,那时的窦氏因此而获宠, 许家的祖上也是因相同的原因发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家同窦氏熟识起来, 也算是命途坎坷心心相惜,所以才有后来这几十年的人情往来。
只是到许佳这一辈越发是说不上话了,不过是纯粹的听命于窦氏罢了,许家也再无能人扛鼎,说来这次若是站错了队伍,再到许佳下一辈里, 恐怕要直接远离赵国权利中心,就这么一级一级掉下去,直到政坛之中再寻不见许氏一族的身影。
他本想为儿孙搏上一搏, 只可惜自己不如窦氏一般心狠, 这出敲山震虎确实奏效, 许佳这会儿已经慌得六神无主,顾不得许氏一族今后荣耀, 先保住自己这一家老小才是要紧。
赵侯却叫他继续落子。
“许公应当听过这一句话,叫‘落子无悔’, 开弓哪里有回头箭的道理,你若将兵权交出去,连本侯都要保不了你。”
许佳这难成大事的模样,确实是赵侯始料未及的。
许佳原本想着, 窦君看在自己交出兵权的份上, 无论如何也该网开一面,他也不求今后荣华, 能叫这一家子齐全便很满意了。
“君侯这是何意?”
“你尚且还有些权利,窦君便能欺压到你头上去,她竟完全不怵,不必做那无谓异想,许公若交了兵权,窦君只会越发不将你放在眼里。”
赵侯这时候抬头瞧了瞧脸上挂满薄汗的许佳,“你既然动了脱离她桎梏的心思,她怎可容你,换一人接了你手中的职缺,还是她自己人,窦君乐的自在。至于你,他为了削弱本侯的势力范围,也不会再给你半点机会。”
“许佳啊许佳,做大事左右摇摆是最要不得的。”
许佳听了赵侯这一声喟叹,简直要难堪的跪下祈求,“臣是急昏了头,可巧昨日您又不肯召见,臣以为夫人投钱进钱庄一事惹了您不悦,这才赶忙回头……”
“你既已经坐上了如此高位,自己未经过那风浪便也罢了,难道也未见过朝中同僚在这官场之中沉浮么,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沉不住气的早就在最初便出局了。”
许佳拿出一张帕子拍在脸上来回擦拭几下,“是臣糊涂,可清早窦君已经派人到臣府上取走了兵符……”
他知道这事叫赵侯知道自己便是一颗废棋,赵侯会同窦君一般,再不会将自己放在眼中,可他不敢再隐瞒。窦君和赵侯,二人他一个都招惹不起。
赵侯听到这消息后却并无什么大反应,“窦君雷厉风行,做出这种事,本侯倒也不算意外。”
“臣辜负了赵侯期待,无颜再见赵侯。”
事情到这份上,许佳自觉再无出头之日,窦君那边若是大发慈悲或许还能闲散度过后半辈子,赵侯这里自己这般背刺,他没有大发雷霆,已经是要谢天谢地了。
赵侯却叫他打住,“这棋局未完,许公不必急于一时,做事总要善始善终的好。”
赵侯话中有话,许佳瞧了瞧气定神闲的赵侯,手中这棋子倒久久不敢落下了。
这棋局成败已定,以赵侯的技艺,自己自然只余一败涂地的份儿,许佳又仔细观摩了一阵,“求君侯给臣一个明示。”
“我知许公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不是窦君从中作梗,定然不会中途退出,况且你我二人之间还有姚黄……”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像撒下一只饵,果然见许佳的眼神一变。
说到底,赵侯身边人的位置比郎中令要更吸引人一些。若是姚黄真能成事,依赵侯品性,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人常伴身边,小君诞下嫡子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赵侯,到时许家自然能靠着中行家这棵大树长盛不衰,与之相比的窦家又算得了什么。
许佳凑上前去,急切想要得一个肯定的回答。
“君侯,君侯还有其他打算?”
“自然是有的,狡兔还有三窟,何况是人。”
赵侯对着他微微一笑,办法自然是有,只是看许佳敢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罢了。
他便招手叫万三将东西呈上来。
万三托着一只漆盘上前,赵侯便着人将棋盘撤了下去,那盘上之物还裹着红色绸缎,只小小一节。许佳觉得这物分外眼熟,不过不很确定。
“许公请——”
赵侯示意许佳将这红绸打开来看。
许佳摸着这物件细心捋了一捋,一个越来越是肯定的答案浮出水面。他三两下将红绸扯去一边,果然见半只兵符正躺在手心。
“这,赵侯动作果然迅速,竟将窦君之人截住,这兵符居然也抢了回来。”
他高兴的将这物件左手倒到右手之上细看,它跟着自己已有七年之久,旁的人不认得,自己却很熟悉,这便是……
“不对,我那兵符长约手掌大小,这一件怎的大上许多。”
许佳吃了一惊,私刻兵符可是重罪,“君侯在何处得来的此物,莫不是受了窦君手下的诓骗,他们以假乱真?”
赵侯笑着摇头,“这就是一件假的。”
他喝了半口清茶,“可是在许公手里,它便是一件真品。”
许家咽了咽口水,赵侯这是要自己同他演一出鱼目混珠的大戏,可若这般行事,一个不小心便是要人头落地。
他接着这假兵符真真像是接着一件烫手山芋,扔不得也接不得,“君侯,这……”
“这一半我便是可以以假充真,可碰上窦君那半只,两边无法合拢,一样要露馅,到时那便是死罪。”
同荣华富贵相比,自然是小命要紧。
“诶,许公要做的,便是不要将这两只兵符合拢在一起。”
赵侯将一杯斟好的茶盏推给许佳,“许公莫慌,事出突然,窦君还未来得及记档,她生怕许公反悔今日一早便收了兵符,可如此便正好留给咱们一个空子可钻,窦君这兵符一日不归档,咱们便可一日装作无事发生。”
许家连茶也顾不得吃上一口,“可这事瞒不了太多时日,窦君归档之后咱们又当如何?”
赵侯眯起眼瞧向远处那袅袅升起的一笼轻烟,诡笑着,“窦君,归不了档了。”
“这话如何讲?”
当日那衙署归档之处便燃起大火,因抢救及时,只殃及几处人事任命的记档,不过巧合的是兵符范印卷轴也一道损毁,简直叫记档处的几名官员焦头烂额。
许佳面前似乎只有这一条翻身大道,若是走得通,未来便是一条坦途。
赵侯放许佳在旁思考,他却又将视线投在那桌上,下到一半的棋局之上。真是不错,许佳最后胡乱下的一子实在刁钻,激起赵侯无限意欲,倒非要破了他这一局不可了。
半晌,许佳终于回过头来。
“君侯,许某信得过你!”
赵侯动作停顿了下,这才带上一副淡笑面具,“许公果真未叫我失望。”
他落子在一旁,“窦君不能归档,不可证明她手上的另一半兵符是真是假,况且兵符置于一人之手便无效力,窦君她比你更着急。”
好不容易收上来的兵符是一件无用废品,任是谁都会癫狂生气。
“档上仍是许公领着另一半,那一切便如从前,郎中令可要再辛苦一阵了。”
许佳狠灌下一杯浓浓苦茶,“今后任凭赵侯差遣。”
“细君常说一人在公宫之中颇有些苦闷。”
赵侯起个话题却不肯继续再说下去,只一味瞧着许佳罢了。
许佳赶忙向上表起衷心,“夫人倒是同细君有些话题,臣出宫之后安排,叫夫人多进宫来,好作陪细君,定不会叫君侯再为细君之事烦忧。”
赵侯很欣赏他这及时的肺腑之言,“如此这般,很是麻烦了郎中令夫人。”
“不敢说是麻烦,夫人能作陪细君,那是许家上上下下的荣光,我们感激尚且要来不及,哪里会觉得麻烦。”
赵侯向后靠在圈椅之上,瞧着内侍又为自己续上新茶,这茶是他叫万三从燕国带回的,燕地同赵国气候全不相同,这茶口感模样也差出天地。
赵侯突兀地换了话题,“许公应当尝尝这味道,燕地的百草新叶,孤在王宫之时息天子也曾推荐品评。”
许佳摸不准赵侯的意思,既然他叫自己喝茶,那他便再喝一杯,“恕臣不懂,竟喝不出有何大差别。”
“品茶同用人很有些相似之处,要一点点的感受,不能囫囵吞的过了,后面苦涩之味涌上来,舌根麻不麻便只有自己知晓了。”
“——是。”
许佳又重新将茶盏捧在手心,学着赵侯品茶的模样,先耐心闻了一闻,鼻尖便有清甜的味道,再微抿上一口,像模像样的点头称赞。
赵侯这时才提上一句,“许夫人每日进出宫廷实在惹眼,我瞧姚黄年纪虽小,但行动坐卧很有章程,比公宫里的女眷更温柔娴雅,叫她入宫陪着细君,细君应当会很满意。”
许佳这才放下手中杯盏,不知该不该答应这要求。
“本侯很是期待,能在宫中日日同她相见。”
第59章
许佳自然知道, 赵侯叫小女姚黄进宫,可不单单是要与她培养感情,恐怕更多是存着压着姚黄做质子的打算, 叫许佳不敢再在窦君与赵侯之间左右横跳。
“君侯,公宫之中还有窦君……君侯可定要保小女平安。”
这条路再无退路可选, 对上这样心机深重的君侯,姚黄若是最后真能入主公宫,倒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窦君原以为自己棋高一着,将许佳的兵权收了回来,虽然损失一员助力,到底得了另一半兵符, 再挑好的补充上去便好。哪知赵侯将计就计,彻底将许佳挖了过来,更是算准了窦君心急, 不肯先将归档一事先行处理, 颇有四两拨千斤之态, 毫不费力的破了窦君设下的局。
“许公放心,姚黄——我很中意。”
许佳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 总觉得赵侯说“中意”二字之时格外凉薄。
许府上,一向备受娇宠的小女姚黄一如从前一般坚定。
“阿爹阿娘莫急, 事情既然到了这步关头,总要给赵侯瞧瞧咱们的诚意。彼此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进了公宫也不会被苛待到哪里去。”
姚黄瞧着眼前在地心不断兜着圈子的爹娘二人,只是温顺的低垂着头, 并不十分担心今后的日子, 对比看来,她反而是家中最能沉得住气的那个。
“你小孩子一个, 怎么能知道宫内宫外有多凶险。”
姚黄小手藏在小袄之下,正狠狠捏着赵侯赠与的那把匕首,“阿爹要反水那日女儿便曾劝过,赵侯不过有事耽误,只需静等一两日,总会给咱们求见的机会,阿爹却执意要回头再去寻那窦君。如今走到这步,可不是咱们许家左右摇摆的报应么。”
这话说来诛心,姚黄的双生哥哥忽然跳起来数落她,“不是你遇上那人命官司,你自然无事一身轻松,只知在这里妄言,可知那日我骑马将那郦下郡守之子踏死,惶惶不可终日,这一笔一笔都是警告,那公宫中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许夫人忙叫儿子住嘴,“小妹如今是家里唯一的指望,你说她做什么,赵侯肯给咱们许家这个机会,至少有五分是你妹妹挣来得。”
许佳叫他们一个一个吵得头痛,“姚黄,你当日能给阿爹指出要多待两日瞧瞧风向的主意,阿爹当时未听,错过了正正堂堂同赵侯结盟的机会,如今阿爹想再听听你的想法。你说,咱们接下来当如何。”
一家人,六只眼便都投向姚黄身上去。
她一向温顺,不是个爱出头的,家中争论事情也一向只有旁听的份,如今好似真的担上家族荣耀,她有些晕淘淘,但却极享受这叫众人瞩目的感受。
姚黄凭着数日前同赵侯的点滴相处很是笃定,赵侯瞧着她时,目光那样温柔,眼中欣赏之色同寻常爱恋着她的男子并无分别。
“他曾说过的,要同我共进退,我定然是要承他这份情的。”
阿爹前日差点坏了事,她当时何其痛心。幸而赵侯并未追究,也依然对阿爹说出对自己“中意”的字句,这难道不是佐证么。
姚黄只想着,她不单单要叫全家人目光放在她身上,也要叫赵侯此次见她之后再移不开眼。
赵侯难得抽出时间在公宫之中陪细君小坐,细君看着鱼池之中几尾活泼的锦鲤,忽而想到前些日子从万三处得来的一点讯息,“听闻你在燕地曾临幸两女。”
身后还跟着几位伺候的宫人,赵侯觉得同母亲这时候讨论这个,很是有些别扭,故而咳嗽一声,“阿娘问些别个,这事有什么好说。”
细君却偏要追问,“你这么些年糊涂过了,我总要问问根底,不然外面多有传言,我每每听到心中越发要向下一沉。”
这传言说了些什么,赵侯心中也有几分清楚。莫说是旁人,连他自己也以为自己是个同别人癖好不同的。
“阿娘莫要担心,总归同寻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不热衷那事罢了。”
他说着忽而又想起万三送到熙宁那头的画像来,也不知她瞧了没有,若是她不好意思,自己倒也不介意同她一起学习学习。
“不热衷倒也不是大事。”细君轻抚了抚自己胸口,“一热衷便是两女……”
细君停下来瞧瞧越发尴尬的儿子,“罢了。”
赵侯赶忙给自己开脱,“倒也不是两女,另一个给了熙……”
他话锋顿住,熙宁可是女孩儿……
他还未来的及细想,细君已经给他定好规矩,“不管是几个,把人家接进宫里来,我替你照看着,封个美人也好,别叫人家太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