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沅沅也赶紧离开了。
她转身走了,却不知道那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却睁开了眼睛,目光正往她走的方向看,余光里都是她腰间挂着的那画轴,所以那人变得激动起来,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一面挣扎着那副残破的身体。
老头子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急得连忙抽出一根针往他眉间扎了上去,顿时那人就停止了挣扎和嘶吼,这一次变得像是真正的尸体了。
老头子却愤怒地指着如今像极了尸体的他骂,“疯了,你疯了,这双眼睛本来还有救的,现在彻底毁掉了!”
那人的眼睛里,如今流出两道鲜红的血液,十分刺目。
残垣断壁里,到处是焦味,老头子一时有些无力地跌坐在他的身旁,但过了一会儿又扶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将绳子套在肩膀上,一面骂着:“混账东西,真是欠了你的。”然后继续拖着他走。
而此时的齐沅沅已经离开了两条街,忽然有人按住她的肩膀,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那人和同伴说,“这个瞧着可以。”
齐沅沅正要挣扎着逃走,不想抬头一看,却是一间临时搭建的净身房。
按住她的官差也看了她想逃,好言劝道:“你这样的小子倒不如去宫里服侍陛下,这一日三餐还不用担忧。”
去宫里?好事情。
齐沅沅没在挣扎,像是认命了一般,让那人提着进去。
没多久她就出来了,瞧着畏畏缩缩的,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和几个刚被净身的小少年一样,惨白着脸,往行宫送去了。
这若是以往,还能休息个三五天,等着伤口长好。
可如今行宫那边无人可用,所以哪里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休息?
进了行宫,当晚齐沅沅就分在了御膳房里打杂,耳听八方眼观四方的她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三殿下虽然留了这些被先帝接近宫的不少秀女,但谁也没碰,每日就待在那瑜贵妃的院子里。
齐沅沅听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来,两位姐姐反而是安全的。
接下来她就只需要找个机会,将两人找到,再想办法带出宫去就好了。
可是接下来几天,齐沅沅将这行宫都找遍了,却仍旧没有发现齐梦然和齐茵儿的身影,她便想莫不是娘亲找的人已经将她们救走了?
又暗地里找人打听,得到的消息果然是这行宫里没有这样两个人。
如此齐沅沅就松了一口气,打算着离开行宫了。
却不知道这几天,自己已经被这行宫中的一位秀女给盯上了,就这今夜她探查离开的路线时,忽然察觉到了身后有人。
本来是打算要藏起来的,却不晓得那人竟然就直接走了出来,“我认得你,你若是再躲,我便大声叫人。”
是当初兵部尚书家那位跟马夫私奔闹得自尽,被自己拦住的容思宜,确切地说,现在该叫她秦小姐。她以前在文溪街的时候还救过姐姐们。
容秦两家都投在了三殿下门下,如今也算是有从龙之功,她不像是其他秀女一样被困在那一方小院,可在行宫随意行走,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齐沅沅虽易了容,但脸正巧是当日在河边拦下秦小姐时候的样子。
也难怪秦小姐说认识她了。再短暂的发愣后,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小的见过主子,从前的事情小的已经不记得多少了,如今只剩下这副残躯,求个安稳余生。”
听到她这话,大抵又见她一身太监装束,秦小姐有些失望地朝着她下身瞟过去,“外面天大地大,你为何非要跑到这宫里来?”口气,竟然有几分幽怨之意。
这让齐沅沅有些懵了,“运气不好,叫人给逮了进来。”
秦小姐听罢,似乎也接受了她已经是太监的事实,“既如此,我与管事说,往后你到我身边服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自不会亏待你。”
齐沅沅心说谢谢她,自己要是到了她身边,那还怎么方便出宫?
所以嘴上虽是应着,还朝秦小姐道谢,一面则道:“主子您是晓得这宫中的规矩,能跟着您是奴才的福气,可总归要先与我师父说一声才是。”
他们这些小太监,都归一个老太监管着,就叫老太监一声师父。
秦小姐也没多怀疑,“这是正理,既如此你先去与你师父说,到时候再来找我。”
齐沅沅连忙应了,与她一离别,便连夜出了行宫。
她是从行宫的排水渠里出来的,整个人又湿又臭,第二天清理好打算离开京城,直接去江南。
她现在几乎已经认定了姐姐们已经被娘亲的人救走了,所以自然是要先去江南确认沈墨兰她们的安危。
可是计划终究是赶不上京城的局势变化,凌晨的时候忽然出现一波刺客,朝廷这仅剩下不多的官员,被刺杀了好几个,而且都身居要位。
所以京城的门,一下就锁住了。
三殿下要瓮中捉鳖,却将那些无处求生的老百姓也困在了这城里。
所以不过是两天,就城中各处就出现了小股的暴动,齐沅沅混在人群里,想要借机出城,不想却被当作是七星司的余党,给拦了下来。
自打京城出事之后,她虽然也经历不少险境,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因为她在人群里凭着轻功躲开了那些飞箭,就被列为七星司的余孽。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先帝去得忽然,七星司也还没有转交出去,所以三殿下自然是要将七星司剿灭。
既然不为自己所用,那也就不可能留下后患。
至于他们这样见人就抓,到底还是因为三殿下也不知道七星司究竟是哪些人,他们在现实中又是怎样的身份?所以对于如今的三殿下来说,七星司的人比逃了的二皇子还要让他觉得危险。
所以也是不留余地,全力剿杀。
而如今齐沅沅面对的是实打实的高手,不像是当初追她们的那些铁骑一样好对付,这些人的武功皆不俗,齐沅沅一个人如何招架得住?
加上还有四面八方如雨而泻的箭雨,她最后也是拖着重伤而逃。
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追兵,耳边除了他们的脚步声,还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那心脏就好像从胸腔里移了出来,就这样悬挂在耳边一样,声音大得犹如洪钟一般,听得人晕乎乎的喘不过气来。身上的几处伤口已经不似早前那么疼了,可是一路奔逃,根本来不及包扎伤口,加上她这剧烈的逃窜中,伤口处的鲜血源源不止。
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那些追兵的脚步声逐渐被她自己的心跳声所代替掉,齐沅沅想大概自己要死了。
她以前想过,自己就算是要死,那也可能是输在学艺不精,死在某一次的任务里。但却怎么也没有想过,原本看起来还算是安平的天下,忽然就乱了,然后她被当做是七星司的余党。
她其实是不甘心的,到眼前一片黑的时候,还是不愿意认命,她怎么就死了呢?她辛辛苦苦学了这么多年的武艺,才在这里活了十六年而已,她不甘心啊!
等齐沅沅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之后了,她躺在一间狭小的船舱里,很窄,只有一张稻草铺垫的简易床铺,和一张小桌子,其余狭窄的空地上,也都堆满了货物和些生活用具。
河水有些汌急,导致于这船只晃来晃去的,她刚醒来,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晃得移了位一样,难受得厉害,喉咙里又干又疼,她挣扎着身子,想要爬起身来,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那与床铺一般高的小几上放着的茶盅。
茶盅声音把帘子外面的人惊动,随后帘子被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在床铺上挣扎要起来的齐沅沅,“你命可真大,差点我以为你就死了。”
说着伸手去扶齐沅沅,然后将她的脸打量了几下,“你这是什么易容术?你昏迷的时候我研究半天,都没弄下来。”
齐沅沅没回他的话,只是看着自己身上包得极其丑陋的绷带,“你又是哪里捡到我的?伤是你包扎的?”
“怎么叫捡呢?我那是救你好吧?要不是老子当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你往那废墟灰里埋,你早就被那些人砍成了几块。不过你身上的伤这么严重,我以为你都活不了。”徐长卿说话间,捡起了地上的茶盅,“男女有别,我叫船上的婆婆给包的,老人家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能包扎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说罢,又抱怨自己命不好,他不但要背着齐沅沅,还要拖着燕二那个背时鬼,然后求爷爷告奶奶,人家才同意他们三上船来。
这不,燕二还在隔壁养伤。
而齐沅沅也从他满口的埋怨里晓得了,自己已经离开京城五日了,那天晚上就开了城门,放了许多难民出去。
“我告诉你,也亏得我身强力壮,不然就你们两个,旁人怎么可能一次背出来?我告诉你,你得好好记着,欠我一条性命?”徐长卿还不忘提醒齐沅沅。
齐沅沅疲惫地抬了抬眼皮,“当初我先救的你。”
徐长卿不服气,但最后也只得道了一句,“那行,算扯平了。”
齐沅沅也没在多纠结这个问题,她现在更在意,这船是要去哪里,“现在往何处走?”河水这样汌急,不像是去江南的路。
徐长卿听罢,没好气地蹲坐在地上,然后从身后的船壁上解下一个布袋子,从中拾拿出一个干巴巴的饼子扔给床铺上的齐沅沅,“当然是回蜀中了,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要早知道京城会这样,打死我也不可能来的。”
齐沅沅其实是没有胃口的,加上喉咙里又难受,看到这干壳饼就更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了。可是她也想快些好起来,所以只能咬牙一点点吞了下去。
半响那徐长卿似乎才意识到齐沅沅需要些水,猛地反应过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你等下。”然后掀起帘子到隔壁,提了水壶过来,给齐沅沅到了一杯水。
“多谢。”齐沅沅接了茶碗,却没有马上去喝,而是将饼蘸着水吃。
吃过这张饼,她觉得有了些精神,但是身体还是难受,只能继续躺着。
徐长卿在一旁看了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自责起来,“这船是走的山涧小河道,只能瞧见些小村庄,郎中也寻不着一个,药你怕是吃不得了。”
“无妨。”她内力还算好,也没中毒,就是伤得有些严重,养一养就是了。“燕二在隔壁?”
“在呢,他除了腿还不能走,其他倒是没什么事。”徐长卿回着,话特别多的他似乎不满一路上照顾燕二,嘴里嘟嚷着骂了一句。
他喜欢骂人,齐沅沅也算是适应了,没去理会,垂下眼帘,继续休息。
在河面飘了几天,齐沅沅终于能活动双腿了,只是她趁着无人的时候拉起裤腿,只瞧见自己小腿往脚踝,长长的一条疤,狰狞得恐怖。
那徐长卿虽说是找船上的婆婆帮忙包扎的,但自己被砍伤了的腿筋,应该是他接的才对。
徐长卿和燕二就住在隔壁,两人说话的声音,确切地说是争论的声音时不时地传过来,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徐长卿暴躁的骂声。
原本那个玩世不恭又开朗的燕二,如今倒变得沉闷起来,那徐长卿说什么,他就只会回个‘嗯’‘啊’‘好’什么的。
所以惹得徐长卿总是对他破口大骂。
眼下,这又吵起来了。
徐长卿很愤怒:“去什么江南?老子辛辛苦苦把你从那死人堆里背出来,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去找那个负心汉?你个混账玩意儿,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当然,他也没打。
隔壁安静了一会儿,燕二丧气的声音传了过来,“瑜贵妃临死前,有几句话交代。”是给二皇子带的,他必须亲自去。
原本躺在床铺上听他们两人对话,权当打发这无聊时光的齐沅沅在听到燕二这句话后,整个人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下就挣扎着坐了起来,急促又紧张地朝燕二问,“瑜贵妃死了?什么时候?”
燕二几乎是没有跟齐沅沅打交道,本来还疑惑画怎么在她的手里,当初她又跑来替齐沅沅逼问自己陆脩远的下落。
可后来听徐长卿说,她也是蜀中人,是徐长卿那个未婚妻的朋友。于是也就没多去揣测齐沅沅的身份了。
如今听到齐沅沅忽然如此急促地询问声,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着,“先帝去了不过半日,瑜贵妃也中毒身亡了。”没能救过来。
他回完后,很好奇地盯着帘子,希望齐沅沅说些什么。
但等了半响,却没有一点声音传过来。
最后是徐长卿不放心,拉开帘子走过来,却见齐沅沅两眼无神,犹如死鱼般躺在床铺上,满脸的绝望。
他忽然有些担心起来,走过去轻轻推了推齐沅沅一下,“你怎么了?那瑜贵妃和你有关系?”
齐沅沅这个时候哪里能听到他的话?只是后悔,怨恨自己当时在行宫里的时候,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也问过了人,没有齐家姐妹,她就以为被救走了。
可是她却忘记了,那瑜贵妃居住的地方,她根本就没有去过。
瑜贵妃既然死了,那么痴恋她的三殿下,极有可能让四姐姐做了瑜贵妃的替身。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剧烈的颤抖,愤恨得想扇自己两个巴掌,怎么会如此愚蠢呢?明明当时她与姐姐就咫尺再近的。
“你到底怎么了?”徐长卿见她这副样子,有些着急起来。
齐沅沅没说话,眼神空荡荡地盯着上方的船顶,眼眶里流着清泪。
他问不出个所以然,回头又拿燕二出气,“你好端端的,提什么瑜贵妃,没准那瑜贵妃是她亲戚。”所以齐沅沅才这样难过的。
瑜贵妃能有什么亲戚?她是二殿下的表姐,进宫后受尽先帝宠爱,远超她的姨母,但同时也是那三殿下求而不得的挚爱。
燕二能把瑜贵妃的家谱往上背个十八代,可没有像是隔壁船舱里那个女人一样的亲戚。
所以对于徐长卿的责骂声,嗤之以鼻,不予理会。他现在想的就是赶紧养好伤,去江南一趟,把话带到,然后去找齐沅沅。
陆七把命给了自己,那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而躺在他隔壁船舱的齐沅沅,因为这个瑜贵妃的死讯,使得她那原本就只剩下半条的性命,如今又减半。
那日后她就一直处于昏迷中,梦魇之际口中一直在说着对不起,船家怕她死在船上,来劝了徐长卿好几次,早些给送到岸上。
他们在河面上讨生活的人,都觉得死在船上跟死在河里一样,是不得超生要做水鬼的。
可徐长卿就是觉得齐沅沅是能活下来的,想着当初她那样彪悍地拖着自己去喂狼,这样一个厉害的小姑娘,怎么就会因为一个人的死讯而没了求生意识呢?
随着船只离蜀地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暖和,河边两岸柳条抽出了新枝,金黄的嫩叶随着春风一吹,摇摇摆摆的,像是一道道珠帘。
齐沅沅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重新回到了行宫,把姐姐们救出来了。可是她一睁开眼,发现原来是梦。
因天气暖和,船舱里的窗户也被打开了,温暖和煦的阳光就这样洒在她的大半个身子上,夹杂着外面吹来的暖风,让颓废的她像是有了些生机。
她换了个姿势,只觉得还能晒到这样的太阳,仿若如梦,应当珍惜才是。目光则贪婪地看着船舱外的春景。
河岸边上正好有个小村庄,周边都是刚发芽的桑树和柳树,几丛粉白的杏花从里探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她似乎还听到了村庄里顽童们的欢笑声,不自觉想起小时候在庄子里和爹娘去田间抓鱼蟹的快活日子,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她是后悔,是自责,因为自己的愚蠢,错过了姐姐们。
可是她如今也想通了,现在不管她怎么追悔莫及,都没有用,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养好身体,再回京城。
只要她们还在,自己就能一定把她们救出来。
徐长卿见到她终于像是个人样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跑去和船家炫耀。
那婆婆晓得了,特意煮了些鱼粥给她送来,一面劝着,“丫头,那京城一把火,叫多少家破人亡,你们兄妹三能逃出生天,就是天大的福气了,你要好好珍惜,这几日我瞧你兄长因你的病况,也是急得上蹿下跳的,你得多保重着。”
齐沅沅虚弱地朝婆婆道谢,等晚上那徐长卿跟着船家卸货回来,在隔壁泡脚,便喊了他一声:“徐长卿?”
“干嘛?”徐长卿正在和燕二炫耀,幸好自己长得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不然船家当初才不会收留他们,瞧瞧这一路上他做了多少次免费劳工?
但是听到齐沅沅忽然叫自己,有些紧张起来?心说她又不会要寻死寻活了吧?要是死了,阿荼那丫头知道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害死了她?然后一锤把自己敲成肉饼呢?
哪料想,却听得齐沅沅的声音从那帘子后传来,“谢谢。”
这一声谢谢可叫徐长卿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然后哈哈地得意大笑起来,“算你还有些良心。”当然,也不枉趁机骂燕二两句,“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老子为了你出生入死,到现在你一句感恩的话都没有,真是欠了你的!”
燕二知道,自己能活下来,除了陆脩远,还有眼前这个记忆里不大清楚的二哥。
小时候爹说娘死了,他信以为真。
所以当徐长卿告诉他,和他是双生子,比他大半盏茶的功夫,和娘住在眉山的时候,他是不相信的。
但那迷迷糊糊间的梦里,好像又有他们的影子。
后来,随着徐长卿这急躁的怒骂声,他逐渐相信了。
因为这脾气跟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此刻让徐长卿再次嫌弃,也就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腿上的伤,刚才他试着站了一下,扶着桌子,是勉强能站一站的。
这样的话,想来再过半个月,就应该能好了吧?那去江南回来,他就去齐家的庄子,听说也是在蜀地附近。
想到这里,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急切地期待着腿能完好如初。
三人在船上的日子,因为话多的徐长卿,到也不见得闷,眼看着进入了蜀地,也从船上下来。
路边的田埂上,放着老百姓们的鞋子和饭篮,几个赤着脚的庄稼汉子挥汗如雨地垒着田埂,一头水牛正垂着头悠闲地吃田埂上才发出来的嫩芽新草。
远处的大树下,几个孩童不晓得在玩什么,时不时地传出欢愉的笑声。
这里的一切和京城的满地焦土相比,仿若是人间仙境一般,齐沅沅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就仿佛这蜀地和京城,并不属于一个世界一样。
徐长卿把受伤的他们俩就这样扔在这路边,也不像是在京城一样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担惊受怕,生怕他们被捉了去,自己一个人大大咧咧地跑村子里去。
不多会儿就拿了钱,换了两头骡子。
齐沅沅和燕二一人一头,他则拉着两条绳子走在前头,这样慢吞吞地,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附近的镇子。
船上漂泊的时间久了,如今睡上了客栈柔软又不会摇晃的床铺,让人觉得十分舒适安逸,齐沅沅也睡了一个没有恶梦的好觉。
第二天一早,却不见徐长卿的身影,从店家小二的口中,才晓得他在镇子上雇了马车,往村子里送人家的骡子去了。
那两头骡子可是村里的大劳力,他须得给人送回去才行。
齐沅沅倒是没有料到,徐长卿这样一个满口污言秽语,又易怒的人,会如此细心。即便是燕二再听到小二的话后,也是微微一愣。
徐长卿是中午回来的,满头的大汗顾不得擦去,忙招呼着齐沅沅和燕二吃了一顿饱饭,让他俩上了马车,自己赶着马车就往阿荼家所在的荣华县去。
他们一路从京城到蜀地,走走停停的,也是有一个多月了,走的又非是大河道,消息几分是隔绝于世,压根不晓得如今的京城如何?江南或是北方又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