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凛骆战死有异的消息,是常悟带给沈太师的。当时沈凛骆尸身运回京都, 与常悟所处的驻军军营擦肩而过。常悟虽然和沈凛骁闹掰, 但对于沈家大哥并没有什么恶意, 相反、沈凛骆在他们这群纨绔子弟眼中,一直是受人敬仰的高大形象。知道沈凛骆战死, 常悟心情也不好,毕竟是认识的兄长, 那天夜里、常悟还是偷偷溜出营, 给沈凛骆上了炷香。
也就是在那时,他偷听到运送尸体的官员和沈凛骆军营副将的对话。那名官员还是沈太师起先派来和谈的人,官员担心沈凛骆尸身的异常会被人察觉出来,惶恐不安。副将安慰官员,仗着路途遥远,信誓旦旦说等到京都尸身已腐,用此稳住了官员。
听两人意思,沈凛骆似乎在寒山关前就已经被毒死了。
那一瞬间, 常悟内心暴怒, 险些现身抓住这两人。后来常悟听到有人来传报, 与他爹关系甚密的虎啸营主将竟然要私下见这两人, 常悟一时想岔, 没了主张。便也是那刻的迟疑,令他错过为沈凛骆申冤的最佳机会。
常悟心不在焉,花了太多时间企图证明此事跟侯府无关。待他回到京都,沈太师怀疑沈凛骆之死大肆调查,常悟在争执中惹怒侯爷,最终父子俩总算说开,证明侯爷对此事并不知情。
当时侯爷一下看出此事不寻常,为常悟分析厉害,阻止常悟插手。彼时私下都在传是沈凛骆错误的决断,导致寒山关数千将士身亡。常悟自责自己当时没能及时站出来,不顾侯爷嘱咐,偷偷调查了虎啸营主将和那日运送尸体的官员。
常悟的调查切入点和沈太师不同,沈太师当官员是自己人,还因为官员送回沈凛骆尸身而感激,怎么可能想到调查他。再加上虎啸营主将与寒山关根本没交集,沈太师也没有察觉他的不妥。
这两人,一个胆小怕事,一个仗着没有牵扯四处活动,很容易就被常悟抓到问题。他们都与主战派的薛家来往密切,而薛家在蛮族一战后风头正盛,已经站队到皇帝一派。
常悟大胆猜测此事与皇帝有关,他不敢再查,也担心沈太师不知敌人是谁,误入他人陷阱。常悟虽然心思重,但本质不坏,战未定便杀功臣,没有这样的道理。常悟坚守是非本心,最后还是瞒着侯爷,给沈太师带了信。
沈太师此时身体已然发病,他知道后并没有责怪常悟,还叮嘱常悟要多加小心,不要再牵扯这件事。在得到沈太师原谅后,常悟愧疚的心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不再关注此事。常悟也才十六岁,能鼓起勇气调查、到沈太师面前陈情已经极其不易。
他也不为自己推脱,知道自己就是害怕逃避了。父亲的叮嘱和指责仍在耳边,他请战蛮族出了风头,多年来第一次被父亲如此寄予厚望和赞赏。他不像沈凛骁,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他得考虑自己家族,不能让自己卷入这样的漩涡中去。
不过常悟还是忍不住打探有关太师府的情况,就在沈太师彻底病倒前,常悟收到消息,官员在自己家中被杀,沈凛骆军营副将已经被沈太师拿下。
那阵子,皇帝不停地拉拢侯府,想让侯府站队。薛家也在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常悟,甚至暗示要将嫡孙女许配给他。常悟借与薛家走动的机会,打听到太师府要动虎啸营主将,薛家当时已经慌乱得不行,甚至连常悟的主动拜访都无心招待。
常悟本以为,沈太师会成功的。但他没想到,沈太师会忽然病重失去意识,人没有什么预兆就去了。薛家见沈太师病亡,里里外外散着股喜气,薛家放松警惕、常悟也因此打入皇帝一派。
京都各族盘根错节,也是到那时常悟才发现,自己此前看见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京都世家被南部打压已久,他们借着蛮族一事冒头,如今一心要将南部世家赶出京都。沈凛骆只是皇帝开的好头,皇帝自以为是在权衡朝堂,殊不知、世家们心知肚明,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等皇帝一死,他们就会立刻变脸,如今不过是哄着皇帝玩罢了。
十六岁的常悟,在世家争斗中成长了不少。他年轻有为,比只能窥见表面、一心自保的侯爷更加出色。侯府的话语权渐渐落到常悟手中,薛家有心要让他当女婿,就在沈凛骁丧兄丧父的日子里,常悟已然成为京都前途无量的新贵。
可常悟毕竟还年轻,他所拥有的,与其说是自身力量,不如说是薛家的赏识。他也没想跟这些京都大族作对,沈太师死得蹊跷,大势所趋、风云已定,只有远在南部那些世家,还以为自己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南部对抗的是皇帝,京都世家们乐见其成,南部闹得越狠,他们越有理由将他们排除在京都权势之外。常悟心性已变,他不想惹麻烦,再也没有对沈凛骆之死有任何动作。如今的他在看沈凛骁和郭奇,自觉跟他们已经不是同一高度的人。他甚至数次警告郭奇,让他不要再帮沈凛骁出头乱说话。
在九皇子大婚后,常悟知道郭奇已经被盯上,出于担心,常悟将郭奇斥责了一通,郭奇觉得常悟变得冷血、背叛了三人多年的兄弟情,与常悟彻底割袍断义。常悟自然是失落的,可他也不会主动去挽留什么,他们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路。
沈夫人之死,常悟只道世事无常。皇帝和薛家轻视沈夫人,觉得她一个弱女子成不了什么大事,常悟亲眼看见薛家家主因为沈夫人之事大怒,常悟跟郭奇走不到一起,却也跟薛家这些世家成不了一路,看见薛家因此受阻,常悟只觉心中畅快,心性也越来越冷。
林沈两族给皇帝施压,给沈凛骁判了一个‘驱逐外建’,京都世家都觉得南部退让了,又是信心满满的模样。但是也有人提出要谨防这两族在沈凛骁妻族的事上动手脚,能手握大权的世家大族,没有一个是蠢的。皇帝病重,在这方面有心无力,不过他们都很放心,毕竟白尚书嫁女九皇子,早早就投奔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此刻跳出来给沈凛骁做保。
京都要借沈凛骁,间接坐实沈太师和沈凛骆的罪行。只等沈凛骁收下批文‘驱逐外建’,他们就会煽动一番言论,将南部世家的残余势力彻底赶出京都。到时候新君继位,没了南部干扰,大齐可不就是他们几个世家说了算。
常悟隐约觉得此事有变,他从沈太师和沈夫人身上,悟出了林沈两族的行事风格。两家重义,他们不会放任沈凛骁被驱逐。白府不可能帮沈凛骁,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早在京都世家和皇帝窥不见全貌的时候,常悟就猜到沈凛骁会休妻。常悟一直派人盯着这件事,得知林家三舅拜访沈凛骁,他就认定此事八九不离十。
沈凛骁休妻,常悟当然有所期待。自从跟薛家小姐开始接触,常悟越发觉得他的心里接受不了其她女人。他总会想起马场时白夕兰明亮的眼睛,与之相比的所有人,都成了别有用心的庸脂俗粉。
如今的常悟也年长了一岁,他能成熟地分辨自己想要些什么。
他不想默默无闻、渴望权势,想要白夕兰,甚至已经变成一种执念。哪怕他明知白夕兰跟他总共就没见过几面,眼里根本没装下过他。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他一厢情愿,但这也无妨他时不时将白夕兰赠予的香囊拿在手中把玩。
他总是嫉妒沈凛骁,嫉妒沈凛骁高高在上的出身,嫉妒沈凛骁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马场之后,他嫉妒沈凛骁拥有一份纯挚的感情。他求而不得的东西,沈凛骁却可以弃之如敝履。
如果可以都夺来就好了,常悟忍不住这么想着。
常悟满怀期待的等着,他想、这不是他破坏的,是沈凛骁自己放弃的。
为此,常悟已经想好要如何安顿白夕兰,薛家未必会松口让他留下白夕兰,他不想娶薛家的女儿,他必须很小心的行事,不能害了白夕兰。只要耐心地等到九皇子登基,白府水涨船高,白尚书应该会非常乐意将养女送到他府内,有了白府做挡箭牌,薛家不会轻易撕破脸皮……
常悟计划得用心,不想事情出了变数。看起来林家三舅并没有从沈凛骁那得到什么好消息,还联系沈家堂兄又去了一趟。
常悟心中埋怨沈凛骁,事到如今沈凛骁还在坚持些什么?难道是沈凛骁那近乎可怜的自尊心?真是可笑,沈凛骁到底知不知道,林沈两家为了救他费了多大心思。
明明沈凛骁都不喜欢白夕兰,却还抓着她不放。他不会根本不知道驱逐外建是什么吧?还以为出了京都,能够像以前一样过少爷日子呢?
常悟焦急地等着消息,待打听到沈凛骁拒绝林沈两家提议,而且林家也有心放弃的时候,常悟坐不住了。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抓紧白夕兰,将白夕兰留下来。
常悟不敢久等,他自认为了解沈凛骁,沈凛骁真是那种能赌一口气而不管不顾的人。
也就是在林沈两家离开后的第二天夜里,常悟买通守卫,私下见了沈凛骁。
……
常悟想象中的沈凛骁会是什么样子呢?
狂躁、叛逆、愤世嫉俗,颓丧失去理智……沈凛骁在蜜罐中长大,突遭变故,一日之间跌落谷底,总归不会是什么正面的模样。
常悟做好了要跟沈凛骁动手的准备,毕竟他出征那日,两人就已经彻底闹掰。沈凛骁家道中落,他步步高升,沈凛骁指不定多看不惯他。
可是常悟设想的情况,沈凛骁都没有。
沈凛骁确实比以往落魄憔悴些,没了以前的嚣张傲气,但眼里却还有光。他看上去更加成熟坚韧,跟以前相比像变了个人一般。
沈凛骁没有因为常悟的到来动怒,反倒觉得、就在他如此落魄的时候,常悟愿意来看他,正说明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常悟随军出征后,沈凛骁当即就后悔跟他闹得太僵,沈凛骁确实一直没有低头,但事情他都记在心里。
常悟本想借酒打开话题,两人默不作声地喝了两杯,沈凛骁拍拍常悟的肩,竟像以前一样,开口说了句。
“话都在酒里了。”
北部战事后,沈凛骁被沈太师严管在家,后来为家人奔丧,一路折腾,跟外界已经许久没有联系。沈凛骁不知道外头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常悟现在已经变成皇帝跟前的红人,在究竟要不要杀、该不该杀他的事情上议论插话。
再见常悟,沈凛骁心里没了过往芥蒂,他学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了,还为之前阻拦常悟去西南的事主动道歉,语气颇为感慨。
“我当时没想太多,自罚三杯吧。”沈凛骁在这方面略显笨拙,给自己满了酒,急急忙忙一口闷。他摇头苦涩道:“还好你平安从北部回来了,要不然,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常悟坐在沈凛骁旁边,身体是冷的,唯独被沈凛骁拍过的肩膀,麻木又清晰。
为什么?
常悟想不明白,他更希望这都是沈凛骁伪装的。沈凛骁知道如今无法对抗他,就使这样的心思想要迷惑他。
常悟举杯喝酒,头涨得厉害。偏偏他和沈凛骁认识十数年,知道这不是假的。
究竟是为什么?那么多磨难没有折磨垮沈凛骁,反倒让他变得比以前更好了。
常悟对沈凛骁的嫉妒生了根,明明沈凛骁样样不如他,可同样遇到变故,沈凛骁却能坚持本心,而他、不知不觉已经根京都那些世家同流合污了。
即便常悟再三忽视,几度说服自己,但他内心深处,还是看不惯薛家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的。
从他远离沈凛骆的案子,不、从他对沈凛骆尸身沉默起,他就出卖了自己的良心,跌落到谷底。
他已经身陷黑暗,沈凛骁凭什么拥抱光明?
常悟不傻,发现沈凛骁不同后,他没有直截了当地劝他休妻之事。他迂回地试探沈凛骁对驱逐外建的态度,沈凛骁对常悟本就没有戒心,被常悟灌得半醉,什么都往外说。
沈凛骁身子撑靠在桌上,两颊绯红,说话带着酒气。他表面抱怨,眼里却发着光,带着点炫耀的意思,道:“唉,我也怕啊。但是我能怎么办,那小黑炭架势摆得就像过来人一样,看起来劈柴、下地、做饭……样样都行。我也不能服输啊,赶紧说我会给她打猎,你也知道、野外狩猎,肯定不会像猎场一样天天有收获的,回头她让我天天给她猎鹿、猎野猪什么的,可怎么办啊,想想都头疼。”
“不过好在她比较好骗,回头我找借口帮她干活,应该能转移下她的注意力。”沈凛骁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叹气,道:“你说我,怎么娶了这个么媳妇,别人听说要去外建,只怕吓都要吓死了,她倒兴奋得很,已经在琢磨将来要盖多大院子了……”
沈凛骁这两天跟白夕兰关系突飞猛进,蜜里调油好得不得了。哪怕常悟问的是外建,沈凛骁也一口一个白夕兰,特别有倾吐欲,感觉能说上好几天。
常悟太过了解沈凛骁,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沈凛骁对白夕兰并非特别抗拒,白夕兰那么好的人,沈凛骁会对她动心,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是常悟没想到两人感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沈凛骁显然已经为白夕兰昏了头,无论是用驱逐的苦、还是替白夕兰着想,显然都说服不了沈凛骁。
常悟握着酒杯的手渐渐收紧。
沈凛骁,为什么总是那么好命呢?
不用想,常悟也猜得到,沈凛骁没有被家中变故击垮的原因。
常悟忍不住代入自己,如果是他,有这么一个愿意生死与共的妻子,他也不会……
常悟对白夕兰有太多妄想,他多渴望有这么一个全身心信任他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能把所有想法,不管好的坏的,都说给对方……
他明明应该击败了沈凛骁,却并不开心。反倒是一无所有的沈凛骁,眼里闪烁着令他羡慕的光芒。
他要留下白夕兰。
常悟的心疯狂呐喊着。
他想得到她。
常悟努力克制着自己,几度欲言又止。沈凛骁太没有眼力见了,他沉浸在显摆分享自己的快乐中,他提起白夕兰的每一句,都是推常悟做决定的一把刀。
常悟走到悬崖边,咬牙闭眼,在喧嚣中猛然跳了下去。
“骁哥,骆大哥是被害死的。”
常悟说出这句话,感觉身边的一切都静了下来。他的心疯狂乱跳着,叫嚣他是不是疯了,竟然拿这种事煽动沈凛骁。
虽然他和沈凛骁已经义绝,但他怎么能做这样的小人,他明知沈凛骆之死背后潜伏着怎样的庞然大物,连沈太师都没能扳倒对方,他不该推沈凛骁进这个火坑。
“阿悟……你说什么?”
沈凛骁追问了。
常悟握拳狠下心来。
“太师知道这件事,我知道这件事幕后都有什么人……”
常悟想,既然已经决定疯,那就疯到底吧。他这辈子,从未那么渴望的想要拥有什么。
告诉沈凛骁又怎么样,他能做什么,不过是回南部找亲族诉苦罢了。南部世家都不是傻子,大局已定,他们又能生出什么乱子。沈凛骁现在只是一时意气,驱逐地那么苦,沈凛骁不可能熬过去的。
沈凛骁现在说得开心,等到了那里,发现一切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或者他对白夕兰厌烦了,很快就会后悔的。
他没错,他告诉沈凛骁自己兄长的死亡真相,能有什么错呢?
“只要你离开,他们就会借题发挥,煽动言论间接污蔑太师和骆大哥的声誉。南部世家会被他们彻底赶出京都,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常悟没做过恶,他太心急了。
“你不觉得太师的死太过蹊跷了吗?”常悟见沈凛骁不吭声,甚至用自己的怀疑和猜测来加码。
“骁哥,你不能走,你走了南部在京都就彻底失势了。和离吧,为了你的族人想想,难道你想让仇人如愿吗?”
常悟到底是暴露了,沈凛骁锐利的眼神猛地转落到他身上,仿佛一眼看穿了他。
常悟本就心虚,坐立不安,被这一眼看得心猛地发凉。
“你那么久没露面,应该早就站好队了吧?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沈凛骁酒劲上来,凌冽的气势压得常悟喘不过气来。
沈凛骁有些时候意外的敏锐,他对常悟有了戒心,问话的本意只想试探常悟。他没想到常悟会忽然涨红脸、眼神也越来越冷。
常悟有些恼羞成怒,沈凛骁说中了他心里最不为人知的龌龊。他觊觎白夕兰,已经非常久了。以往沈凛骁不喜欢白夕兰,待白夕兰不好,他还有理由出面插手,可是现在,他们两情相悦,沈凛骁为了白夕兰,甚至愿意到驱逐地当个猎户。常悟深知自己枉读圣贤书,落了沈凛骁下乘。
可距离成功就差一步,常悟不甘心。他不认为自己对白夕兰的喜欢有多见不得人。他喜欢她、会待她好的。等新帝登基、白府得势,他也可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迎她。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许诺不了不敢争,现在他有了这个能力,白夕兰也会得到更好的选择,他为什么不呢?
“我要你休妻。”常悟道。
“你再说一遍!”
沈凛骁突然后退起身,凳子被推到在地。
沈凛骁想过常悟会给他的诸多理由,唯独不包括这个。
“我喜欢白夕兰。”
沈凛骁猛地扑上前要对常悟动手,常悟也不忍他,非但避开了沈凛骁的拳头,还将他推打在地。常悟习武,沈凛骁身手本来就不如他,再加上沈凛骁已然喝醉,根本不是常悟的对手。
常悟见沈凛骁倒地,没有罢休,还上去扯他领口。
常悟道:“我就是喜欢她!马场的时候就喜欢了。你待她又不好,沈凛骁、你清醒点,她跟着你只会受驱逐吃苦,你能给她什么?你一天好日子都没让她度过,她是尚书府的养女,再不济也能锦衣玉食过一辈子,你还要带她去洗衣做饭、劈柴下地……”
沈凛骁已经被常悟说蒙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常悟跟白夕兰有过的交集。
他不相信白夕兰会跟外男牵扯不清,一定是常悟,他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常悟从马场的时候就……所以他才会在庙会上忽然抱着白夕兰走,他收到白夕兰香囊时、大概已经高兴疯了吧。
沈凛骁红着眼睛,紧盯常悟,像是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般。
常悟也不惧沈凛骁,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凛骁,用清冷的声音道:“沈凛骁,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如今就是个废物……”
常悟说着,真心为白夕兰担心起来,他语气里带了点卑微的请求。“不要将她带到那里去,你保护不了她的。”
那么好的姑娘,想到她要到驱逐地去受苦,常悟心就忍不住一阵阵钝痛。
“她是我的妻子!”沈凛骁咬牙切齿道。
“那就想想骆大哥,想想太师和你的亲族。”常悟为了说服沈凛骁改变心意,开始充当长辈的角色,站大义劝起沈凛骁来。“沈凛骁,你已经纨绔无能了十来年,难道还想弃亲人不顾,无能一辈子吗?你拉着她躲到外建地去,你真的能安心吗?”
沈凛骁不作声,只是双眼溢满怒火,像是看着仇人一样,狠盯常悟。
常悟松开沈凛骁,他站直身体,多年来第一次有了胜沈凛骁一筹的感觉。
常悟冷静下来,对沈凛骁道:“沈凛骁,我会娶她为妻,待她很好。我肯定比你能给她的、多得多。”
……
沈凛骁不知道常悟何时走的,他在酒的侵袭下,昏昏沉沉觉得这一切仿佛就像是一场梦。
爹娘一直瞒着他,他没想到,大哥是被人害死的,而那些人,竟然还想将罪名栽赃到大哥身上。他们将那么多罪名扣押在太师府,已经逼死了他娘,如果连他爹也是被害死的……
沈凛骁不敢想,他满脑子都是沈太师和沈夫人在世时的模样,他总是到处闹事,大哥会出手处罚他,他怕大哥,所以都会偷偷去找娘求情。爹忙碌在外,虽然很少管他,但都会护着他。
他已经接受大哥战死、父亲病故,母亲自缢的结局,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这些人,不用付出任何的代价,还在京都嚣张得势,谋划着要怎么将罪名扣到他亲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