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薛家……没等沈凛骁踏进京都,他的仇人已经被元帝杀尽。沈凛骁对那个皇位并没有兴趣,驱使他淌这趟浑水、千里迢迢回京都的,不是旁人谣传猜测的白夕鸾,是他心底那个放不下的秘密。
他休妻了,半年之期,妻子被常悟接走,从此再无音讯。
如今的沈凛骁,看似对谁都彬彬有礼,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稳重的外表下,是一颗对过往始终炽热的心。冥冥之中,有个妄想鼓动着沈凛骁,仿佛只要他回到京都,失去的一切就能重新回来。
他知道自己当年休妻的选择,有多伤白夕兰的心。可他并没有娶到林家的那位小娘子,那远房姑娘身体不好,还没等沈凛骁回到南部完婚就离世了。
彼时京都正忙着给新帝选妃,世家争斗激烈,顾不上沈凛骁。后来林家再安排新人议亲的时候,薛家就倒了。
沈凛骁对此事本就不愿意,林沈两家无意为难他,见薛家已倒,京都那边默认揭过沈太师一事,也就没有相逼。
他还没有娶妻,而常悟也没有如当初所承诺那样娶她。常悟连个明媒正娶都给不了,他还是比常悟有优势的。
沈凛骁固执地认定这一点,半点不敢想,这四年来,白夕兰和常悟会恩爱亲密到什么程度。
他还想着白夕兰,唯一发现他心思的林家三舅、得知常悟将白夕兰接走,也曾劝说过他。
他和白夕兰成亲不过一年,而四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常悟和白夕兰生下两个孩子来。
沈凛骁当时茫然失神,随后愤怒不已。他心如刀割、固执的说着不介意白夕兰的孩子。林家三舅当沈凛骁嘴硬,只有沈凛骁自己知道,他说得有多真。
他说服着自己,休离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孤苦无依,遇到那样的大难,被常悟一时骗去也很正常。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如果常悟强硬些,她难道还有得选吗?
常悟是没有娶妻,但也没有将她迎入府。常悟这样待她,她未必真就愿意。哪怕有孩子又怎么样?这才多久,孩子小不记事,他当亲生的来养,谁都不会知道的。
沈凛骁不愿意放下白夕兰,连白夕兰可能对常悟动情的猜测都不愿意有。
她对常悟动情又怎么样?难道他真能放手?这样的念头,除了折磨自己外,没有任何好处。他已经受够思念一个人的滋味,等到他越站越高,回想过去才会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他当年太软弱无能,对于白夕兰,他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他可以对她不离不弃,用爹娘来请求林沈两家,等到达驱逐地,事态平息后再回南部。
山高皇帝远,林沈两家介入,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危险。即便爹被泼了脏水,但并没有实际证据,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一定可以洗清爹身上的质疑。虽然南部世家会被排挤驱离京都,可没了爹,南部在京都也如无根之木,根本没有活动的余地。
除此之外,即便休离,他也完全可以告诉她真相,等到回了南部,他再想办法接她回来。
在那时的他眼中,先皇的压迫仿佛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他连生死都不受掌控,不敢想自己回南部能走到何处,他担心连累家族,又觉得替兄长平反会有危险。他以为放手是最好的选择,至少那样就能保住白夕兰了。
等到达南部,薛家倒了,他才知道原来他的仇人都是纸老虎。他之所以觉得那些人能对他生杀予夺,不过是因为他太弱小,他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他不会一成不变的,他完全可以在动乱中保护好她。
他没有能力在那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每每想起此事,沈凛骁都会觉得自己让娘亲失望了。娘选择随大哥和爹离开,就必定为他想好了未来的路,娘特意嘱咐提醒他,他却还是做错了。
沈凛骁拼命的想要挽回,所以在白夕兰即将半年期满的时候,就派人去接她。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多忐忑兴奋,整日整夜守着沈府大门翘望,一有时间就不停地在脑海里想着道歉的说辞,腹稿打了一次又一次。
等到派去接人的亲卫回来,他见对方独自一人进门,还当她生气,被安置在哪里,等着他上门。
她没有多聪明,也很容易被他引诱。不就是求情,他擅长得很,家里人都磨不过他。他诚恳认错,姿态放低,一次不行就多次,一天不行就多天,总能等到跟白夕兰原谅他的时候。
可是没有。亲卫摇摇头,说他晚到一步,白夕兰被常府的人提前接走了。
他当时的心,像是被一盆冰水狠狠泼了彻底。
这么多年,他一直找她。可是京都已经不是南部可以再渗入的地方,元帝又像疯了一样不停在京都生乱……他花了四年的时间,才终于重新来到京都前。
他即将踏进去,而元帝也很识相的把常悟给他送了过来。
在沈凛骁的消息里,京都谋乱,常府和宰相勾结,最终郭家被灭族,常府却全身而退。常悟甚至被元帝封为吉侯,这在沈凛骁看来,不是常悟出卖了郭家,就是常悟投靠了元帝。不管那个结果,常悟都是一个叛徒。
沈凛骁对常悟的恨,已经不仅是夺妻之仇,连同死去的郭奇,今日的常悟,注定不会有个好结局。
沈凛骁已经想好了,他当然可以和元帝谈判,只要常悟付出足够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周末没更新,胖妈这两天会尽量向六妃看齐的。
留爪、留爪。
第167章
深夜烛光闪烁, 营帐外时不时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驻军地火把光照通明,可见防备之深、军纪严厉。
常悟朝沈凛骁拱手行了个礼, 气氛有些低沉压抑。
“听说吉侯要见本将。”沈凛骁率先开口。他坐在大帐正中央,身前书案摆着舆图和佩剑, 充满使用痕迹的案台, 跟以往那个不学无术、书房一尘不染的人有极大的差别。
常悟午时就到达南部军,林沈两家都派人接触过他, 但常悟坚持要见到沈凛骁, 才愿意开口。
沈凛骁晾了常悟几个时辰, 这才接见的他。
其实元帝手中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议和的筹码,常悟此番前来, 在南部军眼中就像是一个笑话。起义军和南部军一前一后抵达京都,元帝的四万兵马很难与之抗衡。加上南部军行军, 始终稳扎稳打, 南部上下一心,粮草充足、兵马强壮,元帝如果妄图用一个使者改变战局,几乎是不可能的。
沈凛骁愿意见常悟,除了过往友谊之外,也只有白夕兰。沈凛骁猜想常悟会提到白夕兰,否则他不会非要单独与自己会面。常悟应该是怕流露出有关白夕兰的消息,引起林沈两家忌惮, 还没等见到他提条件, 就被悄无声息的处置了。
沈凛骁做好白夕兰落入元帝之手的最坏打算, 虽然按照过往他对常悟的了解, 常悟应该不至于将一个女子牵扯进这样的事端中。可是谁知道呢?四年物是人非, 常悟投靠元帝,连郭奇都能放弃,难保他不会将白夕兰献给元帝以作筹码。
沈凛骁即便心里着急,也必须不动声色,沉得住气。他不能暴露出自己对白夕兰的过分在乎,这毕竟是以公谋私,处理得不好,反而会令白夕兰陷入危险之中。
元帝已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沈凛骁并不着急取对方性命,他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意气用事的鲁莽少年,面对已定的结局,他有十足的耐心蛰伏等待。
可是,沈凛骁到底是失算了。
元帝根本没打算跟他做交易。
常悟单刀直入,直接开口道:“沈伯父是元帝毒杀的。”
“什么?”即便做了准备,沈凛骁还是因为常悟的话微微蹙起眉头。
沈凛骁得知沈凛骆被陷害后,始终怀疑沈太师之死有内情。在西南起义前,他更怀疑是先皇下的手,后来元帝的可疑性越来越大。但四年过去,曾经参与争斗的世家近乎死绝,沈凛骁没有得到充足的证据,他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查清真相了。
“元帝做的滴水不漏,我没有找到证据,是他亲口承认的。”常悟看沈凛骁神色还算平静,就知道他已经有所怀疑。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常悟想着,他被派来南部军之前。
沈凛骁隐约察觉事情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他紧盯常悟,似乎想看穿他所言真假。“你没有证据,本将要如何信你?”
沈凛骁对常悟的质问合情合理,毕竟元帝是打着议和的旗号派常悟出使的。
元帝如果要议和,就不应该激怒沈凛骁,常悟深知元帝的秘密,除非元帝真的非常信任常悟,否则不可能让常悟担此大任。可观元帝行事作风,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但若说常悟对元帝有怨,故意编造了这样的消息,那也很奇怪。元帝杀了那么多世家,为什么偏偏信了这个对他有二心的常悟,这根本不合理。
沈凛骁觉得,元帝和常悟之间,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常悟明白沈凛骁在想什么,很可惜都不是。
常悟解释道:“你会信我的。因为元帝根本没想要议和。”
沈凛骁眼神一凌。
“他布好局,已经把整盘棋都下完了。京都有四万守军,他本可以提前带兵撤退、逃离京都。可他却选择坐守宫内,等着你们攻进去。”
常悟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当年害他母妃的世家已经尽数死绝,先皇最在乎的江山也在他计划中全然破碎。他杀了那么多世家,老弱妇孺皆不放过,西南大旱的人患也是他一手促成的。那个疯子,你觉得他会在乎生死吗?”
常悟的说法,意外的有说服力。元帝是个暴君,不折不扣的疯子,但凡他登基后不要那么激进,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他想要什么?”沈凛骁神色严肃,声音低冷着。
“我之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常悟回道。
他曾经以为,元帝想要的只是为母妃报仇、报复先皇,还企图抓住这点来拿捏对方。
可是接触得久了,他才发现,情况或许根本不是这样。元帝对其母的感情,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深。元帝报其母的生恩,就像收到别人礼物、自然而然要回一句‘谢谢’那样。
复仇只是元帝计划中的一环,他骨子里根本就看不起他们这些人。
“大概,是想看蝼蚁挣扎,讨些乐趣吧。”
沈凛骁不傻,察觉元帝和常悟关系很可能并非他们所猜想的那样,有关郭奇之死,肯定要问个清楚。
沈凛骁吞咽压下心中怒火,问常悟道:“郭奇、是怎么回事。”
常悟面露痛苦,回道:“是我之过。我本以为,能反了元帝,宰相与我一同谋划,不料我们的所作所为皆在元帝的注视之下,元帝故意激怒郭奇……”
常悟陷入回忆。郭奇是很鲁莽冲动,但能让郭奇在乎的东西并不多,沈凛骁就是一个。郭奇重义,元帝用沈凛骁设套郭奇,郭奇一股脑钻了进去,最终……所以,当事情败露后,他对郭奇其实是有所埋怨的。
他们三人同为兄弟,可郭奇总是更偏袒沈凛骁一些。以至于因为这样的误会,直到郭奇临死,他也没有给郭奇一点好脸色。
常悟对此非常自责,将一切归结到自己身上。他们三人友谊的裂缝,是从自己身上开始的。如果他们三人齐心协力,至少能够同仇敌忾,不至于被元帝逐个击破,玩弄于股掌。
元帝杀人诛心,先是郭奇、现在是他,很快,就要轮到沈凛骁了。
有些话,常悟不想沈凛骁从旁人处得知。
元帝派他来见沈凛骁,就像当初派他去给郭奇送毒酒一样。元帝深知,他肯定会如其所愿。与其让郭奇身首异处,不如他奉上毒酒;与其让沈凛骁误会自责,不如由他来说个明白。
“元帝伪造利用你的名义联系郭奇,说要趁皇后外出礼佛,将皇后带走。郭奇没有详细验证真假,便给你出了头,暴露了宰相派给他的隐卫。”
“但是这跟你并没有关系。”常悟迅速解释道:“我们的谋划注定是失败的。元帝,只是想让我们误会郭奇,要郭奇到死都自责难安。”
沈凛骁想起在生辰宴上为自己说话的郭奇,他咬牙克制着怒火,问道:“你让他如愿了。”
常悟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当时他误以为全部的计划败于郭奇之手,他……
沈凛骁一拳锤向书案,看着常悟的眼睛里冒着杀气。
常悟心中有愧,也并不觉得沈凛骁此刻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当时他知道郭奇为了沈凛骁鲁莽行事,他也同样恨不得要杀了沈凛骁。即便他知道,郭奇只是被骗,沈凛骁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恨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什么理由。
“元帝就是这样的疯子。”常悟道:“他用爹娘威胁我,留下我,也不过是想看我挣扎痛苦。还有……”
“还有?”
让他来见沈凛骁,下完属于他的最后一步棋。常悟道:“白、姑娘死了。”
常悟哽咽着、眼眶更红,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拳头。
沈凛骁眼前一黑,手撑在书案上稳住身体,没有将自己的失态暴露出来。
常悟说的白姑娘是谁?不可能,常悟骗他!
沈凛骁说服自己镇定下来,但常悟描述中的元帝,令沈凛骁不由得浑身发寒。
常悟眼中,恨意和歉意交加。他向沈凛骁说了那么多,其实也是百般小心,铺垫着最后这件事而已。
他来时,元帝告诉了他两个消息,一个是沈太师死因,一个是白夕兰之死。他没有选择,这两个消息只能由他带给沈凛骁,否则,元帝会让这两把刀、将沈凛骁刺得更深。
“白姑娘被送到庵里,路上身体就有些不舒服,我派去伺候的人留了个心眼,请大夫为白姑娘诊断,白姑娘已然有了身孕。”
常悟说到此处,是深深的悔恨。或者,从看见白夕兰面对休妻崩溃失态时,他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白夕兰不可能爱上他,他只是欺骗着自己,在得知白夕兰有孕后,更是陷入自责和愧疚中。
“为避免事情暴露牵连白姑娘,她到庵里的第三个月,我就秘密派人将她接走,留下替身在庵里引人耳目。我将白姑娘安置在母族的长辈手中照料,可是没多久,白姑娘就失踪了。”
小黑炭有孕了?
沈凛骁思绪发懵,脑海里、四年前的白夕兰,矮小瘦弱……那样小姑娘,他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她身怀六甲的样子。
沈凛骁红了眼,他想起自己半年期满派人去接白夕兰。所以她那时就不在了?他为什么那么蠢,没有更早去行动,但凡他快一点……
常悟也是被逼行动,白夕兰怀里的是沈凛骁的血脉,沈凛骁休妻自保,那个孩子却逃避不了‘驱逐外建’的判决。如果被发现,白夕兰别说半年期满回京,反而会立刻被送往驱逐地。当时白夕兰怀孕身体不好,长途奔波必定母子不保。他也只能冒险接走她。
好在当时薛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让他钻了空隙,可是谁料……
郭奇死在他手,双亲亡故后,常悟其实已经生了死志。但是为了找到白夕兰,他忍受元帝的羞辱,宁愿背负着天下人的猜测和恶意,当起元帝的走狗。
“当时,白姑娘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我派人遍寻不得,只查到可能是元帝下的手。”
常悟的第一次谋反,就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我也以为,元帝会拿她当筹码,没想到他……”
常悟话没有说完,沈凛骁就猛然起身拔出了剑。沈凛骁怒意翻涌、直面常悟,他失态下两眼猩红,根本不愿意听完后面的话。
“我来前,元帝才告知我她的下落。”面对沈凛骁的威胁,常悟没有停。他必须说,要不然就没机会了。
沈凛骁突然扑向常悟,常悟闪了沈凛骁一剑,侧身抓握住沈凛骁的手。可惜他根本无力阻止沈凛骁,被沈凛骁轻易甩动,一脚踢倒在地。
利剑落在颈侧,常悟没来得及起身,喘息与沈凛骁对峙着。
常悟是个武将,原本武功就比沈凛骁高。可是这次交手,常悟却没有丝毫的抵挡能力,他的身体,比想象中溃败得更加厉害。
常悟眼中浮现一丝薄怒。
这一瞬间,让两人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彼此都是个怨怒就动手的少年,直白了当。
“你阻我,我也得说!”常悟道:“元帝把她的养父送去了辛城。沈凛骁!你连两个平民都除不尽,让姓林的那个混蛋跑了!”
说起来,难道常悟对沈凛骁就没有恨吗?一个年近不惑的平民,沈凛骁一个太师之子,竟然都杀不死他。
“你斩草不除根,姓林的为了替自己妻子报仇,夜里闯门追杀她。她被逼落水溺亡,一尸两命,尸体被元帝的人送去义庄,在里面待足七日,无人认领,最终弃在乱葬岗……”
“你胡说!”沈凛骁彻底崩溃,他的剑划伤常悟侧颈,弃剑扑上前动手。沈凛骁抓着常悟的领口拳拳到肉,常悟没有还手,被沈凛骁打得发晕,嘴角和鼻子都流了血,眼角也挂着青乌。
“还手啊!还手啊!”沈凛骁揪着常悟大喊,常悟却如同落地的风筝般,任由他推动。
常悟最终还是落下泪来,他摇头道:“我来不及去找……骁哥,对不起。你去找找她吧,将她带回来。”
“不可能,不可能。”沈凛骁茫然放开常悟,起身踉跄后退。
他想起自己曾经派人去追杀林家夫妇。他明明成功了,回禀的人带回了两只耳朵,只是……他嫌恶心,并没有细查。
不会的。
沈凛骁越想越慌。
这是元帝的阴谋,常悟在骗他!他肯定处理好了……
沈凛骁惊惧后悔,他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拒绝母亲的建议,为什么不要爹的人。他太过自负,不想爹娘觉得他连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
不,他不能这么想。
沈凛骁红着眼睛,左眼续满泪,右眼一滴泪珠直直砸落下来。他坚定地望向常悟,强忍喉间酸涩,与常悟道:“你骗我。”
常悟艰难坐起身,低头苦笑,道:“我也很希望是在骗你。”
可是他太了解元帝。一个连死都不怕的疯子,确确实实能做出这样的事。他报复了他们所有人,怎么可能让人沈凛骁在南部逍遥,坐看他起势。
元帝早就夺走了沈凛骁最重要的东西,安排白夕兰的养父,让沈凛骁自责后悔一辈子。
常悟直到今日,才知道白夕兰原来是白家的亲女。常悟觉得非常可笑,白家亡族是他们自己该,而沈凛骁显然知道内情,却还那么待她,错失所爱也不冤枉。只是可怜那个从始至终被他们丢弃的白姑娘。
就连他常悟,在其中也没有扮演什么光彩的角色。
他的下场,他甘愿受着。
“元帝布下天罗地网,将林家那个畜生送去,都是他计划好的。” 常悟冷静下来,他已经眼睁睁看着郭奇愧疚死去,不想沈凛骁再重蹈覆辙。
沈凛骁很想回些什么话给常悟,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听出了常悟话里的意思,是不想他太过自责。
可是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小黑炭不会死的。他已经走到了这里,马上就能接她回家了。
都是常悟,一定是常悟将她藏了起来,故意撒谎想要骗他放弃。
休想!
他已经放弃了她一次,绝对不能再松开她。
可难为常悟了,编了这么一套谎言来骗他。让他差点被骗了去。
沈凛骁表情坚毅,用冷漠的双眸注视着常悟。他叫来士兵,命人将常悟押下,自己则缓步走向地上的佩剑,两手微微发抖,失神捡起它。
……
沈凛骁和常悟在营帐里的动静不小,常悟被押下去后,外头候着的沈凛骁副将便请示入帐。
副将进帐时,沈凛骁正回到案旁,将佩剑送回剑鞘。
副将见沈凛骁神色冷峻,不敢多言,拱手传话道:“将军,士兵们都很不安。林三老爷托人来打听,想要知道将军对议和之事的态度。还有,沈参将那边已经有不少怨气,希望能尽早攻入京都,以免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