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把人拉出来的时候心里勇气很盛,这会儿却又有些扭捏了。
姜肆好脾气,也有耐心,等了他半晌。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问:“你……我,我想问问,你和六叔,是?什么关系?”
他抬起一双好奇的眼?睛。
姜肆说:“能有什么关系?”
她从来都?是?坦诚的,决定了的事情?从不会反悔:“就是?你看到的那些。”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任何?的不对?,她喜欢薛准,自然也不会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藏着掖着。
薛准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这是?她最近才琢磨出来的,哪怕他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好像很可靠,但?她能察觉到,他的那一份可靠只是?针对?她,因为怕她受伤,他就变得?可靠起来,成为她厚实的臂膀,替她遮风挡雨。
在她和薛准的这段关系里,薛准一直是?包容的那一个。
可藏在他包容之下的,是?一颗不安的心,他的不安和畏惧姜肆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怕姜肆不爱他。
姜肆想打消他的这种不安。
薛平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他强迫于?你?”
他环顾四周,见并?无别人,忍不住急切:“你,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姜肆摇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怎么会强迫我?”
薛平脱口而出:“可他都?四十二了!”
这一句太过急切,他的嗓音忍不住放大,几乎振聋发聩。
夜风混着这声音飘散。
马车上的薛准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从刚刚薛平阻碍住姜肆时,他就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这几乎是?他的本能,他本能地想要知道姜肆和任何?一个人的对?话,只是?平常他将这幅本能压抑得?很好。
他怕这样?的自己让姜肆害怕。
之前是?薛平和姜肆说话的声音太小,混杂在夜风里,叫人听不分明,所以他一直闭着眼?睛养神?。
然后就听到薛平的那句话。
他已经四十二了。
他也知道薛平本性并?不坏,可正因为知道,了解他是?什么性子,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少年热忱,便会不由自主地说出心里的话。
薛准在想,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呢?
他们并?不会知道姜肆是?二十年前死了的那个姜肆,而是?会用姜肆的年纪和他的年纪揣测,去想他是?不是?老牛吃嫩草,是?不是?他用权势逼迫。
甚至于?——姜肆和从前的样?貌有几分相像,凭这一点,他们必定也是?有话说的。
不论是?哪一个说法,都?会委屈姜肆。
薛准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
他仍旧在贪恋姜肆掌心的温度,可当他翻过手,看见自己的手背上的纹路时,那一点温度忽然就变得?灼烫起来,顺着他的经脉,一直烧到五脏六腑里去。
姜肆也在望着薛平的手。
他的手紧握成拳,好似如果她承认薛准对?自己的逼迫,他就会冲到马车上去和薛准一决高下。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许云雾和她抱怨薛平的怯弱,可在她看来,这个孩子胆怯,却并?不懦弱,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她对?他也自然和颜悦色:“薛平。”
薛平抬头?。
“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懂你六叔是?什么性格吗?”她问,“在你眼?里,难道他就是?个欺男霸女的人?”
薛平哑巴了。
“再者,天?底下的有情?.人那么多,难道要一直被拘束于?家世、立场和年纪吗?”姜肆看着他,“我听你娘说想要替你相看人家,好些都?是?与你年纪相仿、家世相当的人家,对?方有拒绝的,你也有拒绝的,是?因为什么呢?”
薛平说:“因为没?有感情?。”
他其实有些羡慕自己爹娘之间?的感情?,看着吵吵闹闹的,恨不得?一天?打一架,可熟悉之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所谓的吵闹,也不过只是?夫妻间?的情?.趣。
所以在轮到自己以后,他下意识地追寻着这样?的感情?。
姜肆说:“我亦如此,我和你六叔年纪相差得?大也没?关系,只要有感情?在,年龄之间?的差距并?不是?问题。”
薛平一颗心渐渐冷却下来,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质疑有多么的想当然,六叔的性格他分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生出那样?的想法呢?他细究一下,抬起头?。
“可难道你就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吗?”他忍不住问,“便是?如我这样?和六叔十分亲近的人,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仍会有所疑惑和揣测,更何?况旁人?”
姜肆反问他:“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薛平讷讷:“难道不该在意吗?”
在他心里,肯定是?要在意的呀,而且:“六叔是?皇帝,起居日?常都?有史官记录,他们的笔下可从来都?不会偏颇任何?人。”
他又想起先皇后:“我听人说,六叔对?六婶……”
他看一眼?姜肆的神?色,小心地说:“六叔和六婶的感情?极好,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薛平脸慢慢地变红:“怕六叔只是?贪恋美色和年轻的身体……”并?不会付出真正的感情?。
在他眼?里,姜肆是?个年轻又漂亮的人,在薛青青房里的时候,他借着天?光向里头?望,看见了她莹润的半张脸,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眼?神?。
他想,若是?把自己放在六叔的位置,身边有这么一个漂亮的人,他也会心动?的。
可那份心动?里,到底会有多少真情?呢?只是?心动?吗?
他替姜肆觉得?担忧。
可姜肆和薛准的情?况并?不是?一样?的。
她软了眉眼?:“正是?因为你六叔和六婶的感情?好,他爱她,所以我才不怕。”
如果她不是?姜肆,她或许会因为薛准对?前一任的深厚情?谊而觉得?不安和恐惧,会觉得?她不过只是?一个消遣。
但?她是?姜肆。
此刻她再迟钝,也能明白眼?前的薛平到底为了什么了。
她看着薛平窘迫和不安的脸,忍不住笑:“你放心,我不会走到那一步的,原因么,你可以去问问你娘,或许她会告诉你。”
薛平心情?复杂。
姜肆和他告别:“我该回去了,等下次再见。”
她提裙转身,预备回薛准的马车上去。
结果刚转过去,就看到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方清词背着药箱,手里提了一盏灯,见她发现自己了,便朝她点点头?。
姜肆看一眼?薛平,走到方清词身边:“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也不知道方清词听见刚刚她和薛平的谈话没?有,他一直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我把你带出来的,回去的时候自然要带上你。”他说,“不过在那边耽误了一些时候,还以为自己来迟了。”
他把自己手里那盏灯提高了一些,问:“你现在要回去吗?”
姜肆说要的:“这就要走了。”
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方清词点头?:“那我也回去了。”
夜风阵阵,掀起姜肆的裙边,她告别转身,却听见身后迟疑的声音:“刚刚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她回头?,看见方清词抱歉的眼?神?:“我并?非故意偷听的,只是?走到这里了,想着若是?再躲,反倒更奇怪。”
姜肆了然:“不碍事,这些话我既然能说出来,便无惧别人能够听见,也从不会改。”
也不需要改。
她朝方清词点点头?,转身朝马车走去,马车离得?稍微远了一些。
才行了两步,便看见薛准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马车前面挂着两盏灯,豆大的光芒照亮了方寸之地。
薛准就站在边上,肩膀上落满余光,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姜肆快步朝他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触到了一手的冰凉:“怎么不坐在里面,手都?凉透了。”
薛准低下头?,看她握着自己的手要帮他捂热。
他说:“无事,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罢了。”
他隔着姜肆远远看了还站在树下的方清词一眼?,一转身,手便从姜肆手中顺势挣脱开来。
他替她掀起帘子:“走吧。”
他的动?作很自然,姜肆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
第35章 第 35 章
姜肆一走, 薛平就跑回了许云雾身边,问姜肆到底是什么?人。
许云雾还以为他心中仍有幻想,多少?有些不耐烦:“能是什么?人?她是你?干娘, 我和她是关系不错的姐妹, 你?呀,可?别乱想了,有那个功夫琢磨这个, 赶紧找个媳妇儿才是正紧。”
她不知道姜肆愿不愿意坦白,只?能胡乱敷衍,拿娶亲的事情去压薛平。
往常这个法子?是百试百灵的。
薛平怯弱, 一直很听?她的话,见?她不想多说?,心中自然愁闷。
他约了好友们?去小聚。
其中就有季真。
季真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都不带停的,伸手将他的杯子?夺下:“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终于学会?为情所伤了?伤归伤,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再喝了。”
薛平已经迷迷瞪瞪:“谁……谁为情所伤了!”
季真冷笑:“从坐下来你?就灌酒, 两坛子?的梨花白都给你?喝完了, 你?说?不是为情所伤?”
薛平红着脸说?没有。
季真看他一会?儿,恍然大悟:“不会?是你?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你?动情了吧?”
他来了兴致:“来,和你?哥说?说?,出了什么?事了?”
薛平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哪里经得住季真套话?
半醉半醒之间,把自己的事情抖落了个大半, 却?还惦记着他觉得姜肆和六叔的感情太过惊世骇俗,不肯透露太多。
“呜呜, 怎么?就成了干娘了呢?”他只?觉得难过,“才不过十八岁!”
他没说?出姜肆,只?说?了自己,可?季真是什么?人?他一直盯着姜肆要?捉她的小辫子?,连她每日要?去哪里、去了哪里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最近她在给恒王府的薛青青看病,也恰恰好,她十八岁。
他一挑眉:“那女的成了你?的干娘?!你?娘怎么?想的!”
薛平:“我娘说?她觉得她一见?如故。”
也就是薛平不知内情,不然他指定得知道那不是一见?如故,而是一见?是故人。
经过他二手传达的消息听?在季真眼里就更不一样了。
他问:“你?娘会?因为一个看着像是故人的人就认人家做姐妹,还让你?喊干娘?这话听?了,她那些好友都要?喊冤了。”
他细细琢磨,觉得自己挖到了真相:“说?不定是你?娘发现了你?的那点子?情意,所以故意斩断你?的想法。”
薛平涨红着脸:“什么?情意?你?别胡说?!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季真一扇子?敲他脑袋上:“也就你?自己这个呆头鹅根本?看不出来罢了!不过你?说?得也是,如果?你?娘真知道你?动心,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立马让你?叫干娘呢?”他们?这一圈好友都知道,薛平的娘一直在催薛平成亲,如果?真有合适的人,哪怕身份低一些,她也会?同意的。
他问:“那会?儿只?有你?们?在?”
薛平说?:“我六叔也在。”
季真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六叔是谁,等反应过来,他差点跳起来。
“原来是这样!”
薛平啊一声:“什么??”
季真拉住他:“你?说?是什么?,肯定是因为陛下也在,所以你?娘害怕他降罪于你?,我就说?他们?两个肯定有猫腻,薛檀还不信我,可?算被我逮住了。”
薛平:“……”脑袋好晕,他根本?听?不懂。
季真也没指望他听?懂:“算了算了,你?喝成这样,指定也没法回家了,干脆我送你?一程。”
他把薛平抬起来扔到马车上。
或许他动作太粗糙,薛平的脑袋磕在了马车上,他忽然有几分清醒了:“唉,我明白了,你?是说?我六叔和楚姑娘吧?楚姑娘……唉,她都已经认下了。”
季真动作一顿:“认下了?”
薛平说?是。
他默默地看着马车顶。
没有人点醒他还好,一有人点醒他了,他忽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那时是心动。
而他却?不识心动。
即便现在忽然知道了,也终于察觉,原来自己这辈子?的第一次心动已经结束了。
迟来的酸麻攀附上他的心口,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没有陷进去,还是该惋惜自己已经错过。
季真面无表情把他摆正,吩咐马夫:“先去恒王府,等会?再去东宫。”
#
薛准卧在床上,反复辗转,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披衣服起来。
梁安本?来昏昏欲睡,听?见?动静,也只?好跟着起来。
“她睡了么??”
梁安说?睡了:“回来的时候还说?要?看医术呢,翻了一会?儿,吃了一碗糖蒸酥酪就困了,就睡下了。”
薛准便不再说?话。
梁安本?能地觉得气?氛不大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便低头不吭声。
薛准在窗口站了一会?儿:“你?去睡吧,朕睡不着,起来站一会?儿。”
外头的月色真的很不错,一寸一寸的幽光落在地上、枝桠上,薛准看见?了殿外的那几颗玉团树。
这树种下去的时候是好几颗栽在一起,到了三四月份花一开,墙边那一片都是它,密密麻麻地开一整片,花也是大朵大朵的挤在一起,颜色白似玉,团团簇簇,所以才叫玉团。
他一看见?它,就想起了方清词。
早上的时候,方清词就站在那里,拈花回首,可?见?风采。
他那样年轻。
而玉团却?渐渐枯萎了,只?剩下零星的几朵花,花叶蜷缩,连舒展都做不到。
人最怕对比。
尤其是一个逐渐年老的人和一个仍旧年轻的人。
薛准很有自知之明,二十年前的他有着蓬勃的生命里,而二十年后的他,内里就像玉团一般在慢慢枯萎老去,从前他能引弓射箭,如今的他也能,但却?拉不开从前那样重的弓了。
他站了一会?儿,凌晨的空气?潮湿,落在他的肩膀上,渐渐润湿了臂膀。
半晌,他才回去换了一件衣服,然后去了隔壁。
姜肆的房间在隔壁。
之前梁安把她安排在这里,之后在薛准和姜肆的默许下,一直没有挪过位置。
木门吱呀一声。
姜肆睡得很沉,并没有意识到薛准进来了。自从解开了死亡的真相,她很少?会?再做噩梦,而楚晴的身体?确实十分虚弱,宋院正一直在给她开药调养,夜里吃完药,她总是很困,睡得早,也睡得很沉。
薛准坐在她的床边去看她。
他并没有点灯,怕蜡烛摇晃的光影吵醒了姜肆,所以摸黑坐着,静静地看着。
姜肆像是一团模糊的影子?蜷缩在床上。
以前她不会?这样睡觉,她的睡觉姿势很板正,躺得直直的,双手放在肚子?上,是他们?俩成亲以后,她的姿势才变了的。
因为薛准喜欢在夜里抱着她睡,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姜肆以前嫌他抱得太紧,总要?挣脱,只?是睡着睡着,她又被抱住了,再后来,两个人睡觉的姿势就固定了,姜肆的脑袋就枕在他的胳膊上。
手臂当?然是会?麻的,有时候他半夜醒了,都能感觉自己的胳膊麻木酸痛。
可?他舍不得改,仍旧会?选择抱着。
薛准看着姜肆,嘴角在笑,心里却?有着藏不住的悲哀。
他看月光落在姜肆的脸上,她还是那么?的年轻,而自己,只?剩下了羸弱。
即使姜肆抓住了他的手,他仍会?觉得,自己和她并不相配——或许现在能够贪一时的欢愉,可?十年后、二十年后,他无法想象仍旧年轻的姜肆看见?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他有些怕。
怕姜肆过了很久会?嫌弃自己的老。
怕自己慢慢只?剩下了病痛,一把年纪躺在床上,还要?自己年轻的妻子?照顾。
怕自己无法给予姜肆全?部的快乐,怕她不得不日复一日忍受自己的衰弱。
他怕。
怕曾经留在姜肆心里的那个自己,慢慢被替换成另一个自己。
其实其他的都还好,他更加无法忍受的是,最后发现姜肆不再爱自己——一次或许他可?以安慰自己情有所原,姜肆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害怕他而不爱他,可?如果?重来一次,姜肆在爱过他以后再不爱他,他会?更加崩溃。
如果?没有获得过,他也不会?害怕失去。
薛准枯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微明,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他没有再哭,而是开始正视自己的软弱。
#
太子?宫。
薛檀一大早就在内殿里看见?了季真:“你?昨晚上一.夜没睡?”
他打量两眼季真,看见?他眼底的青黑。
季真虽然疲惫,精神却?微微兴奋:“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要?告诉你?。”
薛檀漱着口,随口问:“什么?重大发现?不会?又是我父皇的二三事吧?”
最近季真总在他耳边说?父皇和楚晴不对劲,所以季真一张口,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季真翻了个白眼:“这回和我之前的推测可?不一样了!”
他把薛平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薛檀手一顿:“薛平看上了她?后来呢,你?总不会?是为了这么?个八卦来找我的吧。”
季真压制着内心的兴奋:“他说?,楚晴承认了自己和你?父皇的关系。”
“咣——”
水盆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潮湿:“你?说?什么??”
季真虽然有些不忍,可?也不想看着好友被欺骗:“她亲口承认了,与?你?父皇如今正在恩爱,薛檀,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轻易信她。”
他语重心长:“当?初她能从永巷想尽办法去你?那里,肯定就是抱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依我看,最开始他肯定是看中了你?,后来发现没机会?,才又转向了陛下。”
薛檀整个人都懵懵的。
初听?消息时,他只?觉震惊——余下,还是震惊。
他不太信,可?眼前的是他好友,最不会?骗他的人。
他冲出去:“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她!”
第36章 第 36 章
姜肆一早起来?以后总觉得眼皮直跳。
她找了一张纸撕成小条贴在眼皮上也不管用, 只是稍微抑制了一些,好歹比没用好。
她就?顶着这张纸条去找了薛准。
原以为他见了会笑,却看见他呆呆坐着, 桌前放着一堆吃食。
“怎么了, 一大早就?在发呆?”
姜肆走过?去,还没坐下,手?里就?被递了吃食, 她只好顺势坐下来?。
嘴被填住了,也就?说不出话了。等吃完了早饭,她得和往常一样去方清词那里学?医, 和薛准说话的时间并不多。
但也或许,薛准就?是掐准了这个时间。等姜肆吃完,他递手?帕过?去帮她擦嘴, 趁着她动作,不经意催促:“时间不早了。”
姜肆回头?看他一眼,忽然问:“你昨晚没睡?”
薛准心头?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没想到下一秒,姜肆就?凑到他面?前, 摸了摸他的眼睛:“瞅瞅, 黑眼圈都出来?了。”
一颗鼓噪的心忽然就?停下了,薛准抬头?,握住她的手?,问了一个不太相干的问题:“你后头?是不是要出宫照料病人?”
姜肆说要的:“纸上得来?终觉浅, 我理论?知识学?得再丰富,终究没有?亲眼去看一看那些病人来?得更?好。”
这一点是她和方清词的共识, 每一样病记载的症状都有?些微的差别,只有?亲眼见了, 以后才能更?好得分别,譬如?同样都是出疹子,出了哪种,出了几日,配药的时候病人有?什么比较忌讳的饮食,这些都要考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