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许云雾笑了一下:“这个?给你。”我也做了错事,不该骗你。
薛绗从门?外闯进来,姜肆看了许云雾一眼,从门?口退了出去。
方清词在门?外等她,一脸忧心,见她平安出来,目光落在她戴着的簪子上:“马车已经备好了,走吧。”
俩人?坐上马车,方清词也不开口问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说:“小郡主这个?病隔几日还要过来一趟,到时候你还来吗?”
姜肆问:“宫里头难道还有别的女医?”
方清词摇头:“恒王妃的脾气爆裂了一些,往后多接触,只怕今日之事不会少,我怕你受委屈。”
姜肆偏头看他。
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连“我怕你受委屈”几个?字都如清风明月,叫人?生不出任何多余的想法,仿佛他只是平等地怜悯每一个?人?。
“没事,看病要紧。”姜肆心想,许云雾肯定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
恒王府里。
薛绗挤在椅子里,探手?在许云雾面前晃了晃:“傻了?我进来一句话也不说?”
许云雾恍恍惚惚看向他,问:“薛绗啊,你打我一下,快打我一下。”
薛绗瞪大了眼:“还有这种要求?”
见许云雾不像装的,他迅速捋起?袖子:“我来了啊!”
“啪!”
他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嗷!”
许云雾:“……看着是挺疼的啊,所?以我不是在做梦?”
下一秒,她拔足狂奔,头上戴着的步摇缠做一团也没管,差点把绣鞋都给跑掉了。
一边跑,一边骂:“四娘你个?死没良心的,见了我也不知道跟我问句好。”
马车骨碌碌地响,姜肆仿佛听见什么动静,往外看了一眼。
他们?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恒王府门?口的石狮子都看不着影了。
车轮下尘土扬扬,只有周围商贩的吆喝叫卖声。
方清词替她将?帘子放下:“外头风.尘大,别迷了眼睛。”
姜肆点头,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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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未央宫的时候,薛准正在批奏折,桌案上摆了好几叠还没看完的,见她回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笔:“回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见到她了?”
彼此不用言明,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姜肆说见到了:“和从前差不多的爆碳脾气,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
薛准细细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看她没有哭过,便放下心,又把笔捡起?来:“她这些年过得还算舒坦。”
薛准的兄弟们?大多都在夺嫡的过程中死了,还有一部?分被他杀了,所?剩下的除了那些年纪小的,也就剩了一个?恒王,他知道自己?没有当皇帝的天?分,干脆直接躺平了。
薛准对他没什么意见,也念在许云雾的份上,干脆地放过了他,仍旧让他当着自己?的恒王,王爷的地位还在,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姜肆习惯性地在他对面坐下,伸手?拿了一本话本看——自从她回来,薛准的桌案上就留了一个?角,专门?用来给她放这些话本子。
薛准还在说许云雾的情况:“她如今膝下有一子一女,一个?是你们?这回去看的薛青青,另一个?是安平郡王。”也就是先前让他帮着敷衍许云雾的那个?。
“安平郡王是长子,不过有些怯弱。”薛准一一交代。
姜肆也能想象得出来,家里头父母都是爆竹脾气,安平郡王夹在中间,必定没多大的脾气,左右相绌,不知道该帮谁,怯弱一些也正常。
她看向薛准,心里在想,她才出宫,薛准就知道她去了哪里,必定是一直关注着她的。
果然,下一秒,薛准就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往后你要出去,就带两个?人?吧,我不是叫梁安给你配了两个?人?吗?”
姜肆抬头看他。
薛准动了动藏在桌下的手?,有些紧张:“这回是许云雾,她有分寸,但万一碰到别人?伤着你怎么办?”
“只是这样?”
“什么?”
姜肆微微一笑,仿佛看透了他的心:“只是因为担心我被别人?伤到?”
薛准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才低声说:“不是。”
他确实?存着私心。梁安过来和他禀报的时候提起?过方清词,说他很护着姜肆。
他心里吃味,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可姜肆问他了,他从不骗姜肆,吃味就是吃了,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但他也迅速补充说:“你不必在意我是怎么想的,我并非是想要绑着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仍旧作?数。”
宫外准备好的宅子,以及那些田契地契,那些承诺仍旧有用。
只要她想,他可以装作?再也不认识她的承诺,也作?数。
他虽然心痛,却也知道此时两个?人?和谐相处的时光是“偷”来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姜肆就会想要离开他了。
他说:“你不必在意我,这二?十年的等候是我自愿的,你并不知情。”
姜肆看向他。
这回薛准没有再哭了,提起?那二?十年时,他脸上还是平静的。甚至姜肆有种自己?能看见他脸上有一丝笑容的错觉,仿佛他在为自己?等候的二?十年终于有了结果而感到高兴。
但事实?上她知道,他这二?十年其实?并不是等待。因为明知没有结果,所?以从一开始,这就不是等待,而是坚守。
眼前这个?男人?把自己?最赤诚的爱,和那本该璀璨的二?十年都留给了她。
最后见到她,却面上平静地告诉她,我只是自己?想保留那份爱意,与你无关,你不必负担。
他不是挟恩图报,也不是故意要她同情。
姜肆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好,说自己?不在意,或许会伤他的心,若说自己?在意,又怕他太为难,再也不肯吐出真心。
最后,她只能说一声好。
眼前的话本再也看不进去了,她随意翻了两页,觉得自己?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无声的寂静蔓延,又很快被打破。
许云雾从恒王府来了未央宫,还没见着面,就在殿外哭:“四娘!”
薛准和姜肆对视一眼,一个?仿佛在问,你告诉她了?另一个?人?说只是暗示了一下。
梁安根本拦不住许云雾,她从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见到姜肆,忍不住地就扑过去抱住了她。
“四娘!呜呜呜呜。”
姜肆眼皮一跳。她在家中行二?,人?家都叫她二?娘,偏偏许云雾说不行,她名字里带肆,就该叫四娘才对。姜肆拗不过她,便认了下来。
许云雾哭得比那天?的薛准大声多了。
姜肆耳朵里都是她呜呜渣渣的哭声,震得耳膜都疼。
哗啦啦的眼泪顺着许云雾的脸流进她的脖子里,湿漉漉的一片,让姜肆疑心她是不是水壶做的,怎么这么多的泪。
再把人?掰开仔细一看,好么,头上的簪花全散了,脸上的妆也糊做了一团,像唱戏的一样。
她脚底下的绣鞋半趿拉着,一只脚塞在鞋子里,另一只却露出半个?脚后跟子。
她打量了半晌,忍不住问:“你这是一路跑过来的?”
许云雾打了个?嗝,泪眼朦胧:“那,那倒也没有,薛绗给我送到宫门?外的。”
姜肆:“……”
送到宫门?外,也就是说,从宫门?口到未央宫这段路,许云雾还真是跑进来的。
她有些哭笑不得:“我人?在这里又不会跑,你急什么?”
许云雾说你放屁:“上回你说要来我家吃茶,说完人?就……”就死了。
她实?在是怕了,怕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怕自己?生出了错觉,怕自己?误解了姜肆的意思?。
更怕她不是姜肆。
她又强行抱住姜肆:“果然是你,呜呜呜呜,我还觉得是自己?想错了,还让薛绗打了自己?。”
姜肆被她紧紧裹住,感觉呼吸都困难:“薛……绗真打你了?”
“没……他打自个?儿?了。”
小姐妹两个?抱作?一团,好像没有这中间二?十年的隔阂。
薛准坐在旁边,手?微微一动,羡慕地看着。
——他多想也抱一抱她啊。
但也只能,偷偷在心里想一下。
第30章 第 30 章
许云雾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 没一会儿就已经停下不哭了,说想和姜肆聊一聊。
薛准体贴地给她?们留下了空间,就在一墙之隔的姜肆房间里?。
姜肆拉着许云雾先?收拾了一下, 然后才坐下来。
许云雾捅捅她?的胳膊:“你回来多久了?”
姜肆说有两?个多月了。
“好哇!你回来了也不知道来找我!”
姜肆无奈地被她?瞪着:“我这样怎么去找你?”
她?把楚晴的事情和许云雾大?致讲了讲:“这姑娘也可怜, 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许云雾也跟着叹气,然后瞅一瞅姜肆,忽然问?:“那你和薛准……?”
她?可没忘记自己问?姜肆她?和薛准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姜肆的那个反应:“总不能是为了骗我的吧?”
姜肆真没骗她?, 轻轻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着朋友,她?总算能吐出自己心里?的话:“其实我挺喜欢他的,但是我不知道, 我喜欢的薛准是二十年前的薛准,还是现在的薛准。”
听着好似没有分?别,可实际上其中的区别很大?。
她?无疑爱着的是二十年前的薛准, 那时候的薛准年轻气盛,唯独在她?面前像是一头会撒娇的狗崽子一般,他们一块儿走过了很多的路,最?苦难的时候也咬牙一起走过。
共过患难,也一起看过落花。
而现在的薛准呢?其实他和过去的他是同一个人, 只是那个少年郎长大?了, 成了现在的薛准。
姜肆拉着许云雾的手,叹了口气:“我错过了他的二十年啊!”
如果她?回到的是二十年前,放在她?面前的是二十二岁的薛准,那她?会毫无顾忌地重新?爱上他。
可现在不是。
一个人的二十年有多长呢?姜肆的祖父算是高寿, 也不过只活了七十余岁。
这二十年,承载着一个人三分?之一生命的厚度, 于姜肆来说,足以?让薛准成为一个她?很陌生的人。
她?坐在椅子上, 掰着手指头和许云雾数她?的陌生。
“以?前他不信佛,不会画画,也不喜欢吃甜,可自从我回来,进了宫,我第一眼就能看见那座佛塔。”她?知道那座佛塔是怎么来的,里?头又装着什么,这倒也罢了。
可那天膳房送了一份糕点上桌,是甜腻的口味,姜肆以?前喜欢吃,薛准不喜欢。
现在姜肆仍旧喜欢吃,薛准却改了口味,以?前碰也不碰的糕点,如今能够面不改色地吃下两?块了。
这其实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姜肆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许云雾说起薛准,头一件想到的居然是这件小事。
她?拉着许云雾的手,终于袒露了自己的那一片凄惶:“他和我熟悉的那个他,有些不一样了。”
其实不只是薛准不一样了。
她?孤身来到了二十年后,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显得那么陌生,二十年前宫里?流行?的花样都成了过去式了,连当?年低眉臊眼的小太监,如今也成了宫里?头一份的厉害。
薛准是她?唯一还算熟悉的人。
她?就像站在一条陌生的河的中央,岸边来来往往的都是陌生的人,她?一直在河中心站着,不知道是该在此时上岸,还是顺流而下,所以?她?只能茫然地站着。
而薛准,熟悉又陌生的薛准,成了她?在湍急的水流之中,唯一能够依靠和搀扶的木。
她?分?不清现在对薛准的依靠更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所以?她?学医,迫切地想要接触一下别的东西,然后慢慢地融入进去,从二十年前,走到二十年后。
从前她?熟悉的只有薛准,现在又多了许云雾。
她?看着许云雾,活过来这么久了,她?终于当?着好友的面,落了一次泪:“云雾,我害怕。”
隔着一堵墙,薛准站着,低着头,沉默地听。
听她?的心声,听她?的害怕与?惶恐。
这些都是她?不曾告诉他的,但他心中多少有些感?觉到。
她?还活在过去。
她?的脑袋里?,装着的是二十年前,而薛准活在二十年后。
他听懂了,许云雾也听懂了,她?心疼地摸了摸姜肆的脸:“难怪你不肯告诉我你是四?娘。”
她?明明是姜肆,却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告诉任何人她?是姜肆,只敢悄悄地用一枚戒子,暗示一下她?。
姜肆坐在马车上回头望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期待许云雾能认出她?,还是害怕许云雾认不出她?。
但很好,许云雾认出了她?。
不再只有薛准认出她?,她?在二十年后终于有了一丝脚落在实地的感?觉。
这些话,她?不敢和薛准说,唯有在许云雾面前,才能够透露一二。
一墙之隔的薛准终于动了动,他想离开,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提不动脚。
许云雾把姜肆抱在怀里?,问?:“那你想怎么办?”
姜肆说她?在学医:“我想着,再怎么样,都要去外面看一看,这样脚才能落在实地。”
她?从一开始就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
她?要从过去,来到未来。
光靠着薛准,她?永远无无法融入进来,她?能和别人提起的,也只是二十年前的记忆,她?是过去的姜肆,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在的姜肆。
别人提起她?,或许只会说她?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譬如梁安,他提起姜肆,也只会因为她?是先?皇后。
许云雾温柔地看着她?。
爆碳脾气终究还是有温柔的一面:“那就按照你想做的事情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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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云雾走后,姜肆回到了内殿,薛准仍旧坐在原地,好像从未动过。
他抬头看姜肆微红的眼睛,露出温和的笑:“她?走了?”
姜肆也坐下,仍旧捡起话本,这回终于能看进去了:“走啦,那么大?个人,偏偏还和个小姑娘似的,哭成那个样子。”
薛准说:“她?这么多年的性子也没变。”
刚刚他心里?在想,为什么姜肆从来不愿意告诉他,难道他不值得她?信任吗。
可现在,他又知道了是因为什么。
这么多年,许云雾都没有变,仍旧是多年前的许云雾,性格一模一样。
这种一模一样的性格能够给姜肆带来安全感?。
而他给的还不够。
他心中酸涩,脸上却带着笑:“你可以?常和她?来往,以?前你闺中的手帕交如今有一部分?去外地了,也有一部分?在京中,可以?趁此机会让她?带着你去见一见。”
之前他想送姜肆出宫是因为觉得她?在自己身边太累了,忧虑过多,于寿命有碍。
但是现在,他仍旧想送姜肆出宫,不再和前一次一样心痛难忍,反而觉得一身轻松。
她?要开始新?的生活,从过去走到现在,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自己来说,这都是好事。
他爱的,也是那个鲜活的姜肆。
姜肆想了想,说:“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她?活过来的,她?也不会傻到大?大?咧咧告诉所有人她?是姜肆,能发现的人自己也会发现。
她?终于露出了笑。
手下的话本翻了一页,故事的女主角终于选择了跨出了自己胆怯了很久的那一步。
薛准一直看着她?,手里?的笔早已经停下,毛尖上蘸着的墨水终于落在纸上,黑黑的一小团,明明污了白纸,却让他生出一丝总算落了地的感?觉。
同时,他心里?也在想,姜肆也不是完全不爱他的。
她?不是都说了么?“我挺喜欢他的”。
她?还是喜欢自己的,不管喜欢的是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在他眼里?都没有什么区别,那都是自己,所以?姜肆喜欢自己,这已经是让他感?到足够高兴的事。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都怕自己从前的感?受是错觉,怕姜肆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如今能听她?亲口承认已经足够幸运。
姜肆低头看话本,看着看着,忽然抬头问?他:“对了,有件事,我在出去前,想要问?一问?你。”
薛准:“什么事?”
姜肆说:“是关于我死的事情。”
到了二十年后,她?最?开始刻意避开了自己死亡的真相?,后来也试图去查探过,但或许知道真相?的孟娘娘已经成了一个疯子,只会含糊不清地说“死了”、“都死了”,她?想从她?那里?得知答案,难上加难。
之前她?从来没有考虑过问?薛准,如今她?要往前走,必定要解决过去的事情,至少让自己心中没有遗憾,敢于面对来自过去的恐惧。
一身无牵挂,才好大?步往前走。
所以?她?认真地看着薛准:“告诉我吧,我是怎么死的?”
他们彼此都知道,她?是死于中毒,但姜肆没有想明白,究竟是谁那样恨她?,要将她?毒死,那一碗剜心挖骨的毒药,送了她?的命。
提起过去的事情,薛准的手又发起抖,手中的那支笔再也握不住,跌落在纸上,溅起一团黑渍。
姜肆对于自己的死犹有恐惧,在梦中也会惊醒,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
那是他心中无法触及的痛,就像一颗树的叶子,刮风时会落,下雨时会落,风平树静时,也在落。
树有一年四?季,四?季都有落叶,人有不能言明的痛苦,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锥心。
他低下头,弯下腰,抚住了自己的心口,细细密密的疼痛攀爬,又扩散到身上去。
他惶惑地抬起头,姜肆的身影在他眼前变得模糊,他张了张嘴,却连话也说不清。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握住,掌心的余温慢慢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拉回了他残存的理智。
姜肆殷切地望着他:“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她?想知道。
薛准的嘴唇微微颤抖。
“好,我告诉你。”
第31章 第 31 章
明德二年, 掖庭。
这是薛准登基的第二年。
新帝登基,前头留下来的那些人就被扫荡得一干二净,掖庭的监牢隔一段时间总要?送一茬子人进来, 看守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然而今天?进来的这一波人, 算是意外?。掖庭令亲自把人送进来的,陛下身?边的近卫看押,这样的排面, 只?因为送进来的,是陛下的亲兄弟。
一三四五,一共四位。
先皇晚年的时候身?体不大好, 却爱拿捏权柄,皇子们之间的争斗不断,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薛准起初并不是先皇的最佳选择,他看中的是年纪更小一些的八皇子。太子已?废,换成?一个?年纪小一些的,他更好拿捏,好高高在上当自己的太上皇。
而薛准, 只?是一块砺刀石。
一块石头, 如何成?为璞玉?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尤其是他的兄弟们。
他们并不觉得这样的薛准能够走到和他们并肩而立的程度,归根到底,薛准在他们眼里, 仍旧是那个?冷宫出身?,连饱食裹腹都很?难做到的透明人。
直到薛准成?为了?太子——虽然还?未下圣旨, 但也?有了?口谕。
一个?从来看不起的人,忽然骑到了?自己的头顶, 谁能忍受呢?
如今在掖庭里的,就是这些看不起他的人。
即便下了?监牢,他们也?是昂着头,不肯认输的样子。
掖庭的路修得并不齐整,黄泥和着昨夜下的雨,沾湿了?这行人的影子,肮脏的脚印顺着监牢的阶梯一路下到深处。
深处,有个?沉默坐着的人影。
是薛准。
大皇子一脸冷漠,三皇子一腔激愤,四皇子满目嫉恨,五皇子在微笑。
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薛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