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記 出書版by 公子歡喜/冥頑不靈
  发于:2008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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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凡都沒有聽,愣愣地想著那一晚蘭芷淚流滿面的臉。
  「他……他根本不知有這孩子,每次都是他找來……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去找他……這三個月,他就再沒來過……我……就請蘇先生可憐可憐這孩子吧……」
  「籬……」習慣性地回頭想聽聽他怎麼說。看到空空的軟椅才想到,那只狐已經離開三、四天了。
  蘭芷失蹤的事在靠山莊引起了不小的震動。茶餘飯後,勞作間隙,人們聚在大樹蔭下談論得最熱烈的就是這個。
  而且越說還越玄乎,二傻堅持說那晚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王嬸家屋頂上刮起了一陣怪風,別處不覺得,一到王嬸家門口,就覺得那風刀子似地割人。
  鐵半仙說那是蘭芷他爹在作怪,把親閨女招下去貢給閻羅王,投胎時就能選個大富大貴的人家。
  跳大神的何仙姑卻說那是王家的祖墳沒弄好,撞了星君出行的道了,星君一惱,就把蘭芷抓了去,她前幾天就看到有白影進出王嬸家,那是星君在探路哪……
  不是自家的事,雖嘴裡歎著可惜了這麼好一個姑娘,各人心裡終不會有太大的哀傷。只有路過王嬸家時,裡頭傳出斷斷續續的哭聲,讓人覺得心裡頭緊了一緊。
  於是,凡是家裡有閨女或者年輕媳婦的人家,都找人給自家的大門多打了把大鎖,莊裡威望最高的李太奶奶說搞不好這是出了採花伲?不算,還要毀屍滅跡。
  蘇凡的日子還是照常,只是人們看到蘇凡時眼裡的同情更明顯了。人們會說:
  「蘇凡啊,那個爹娘死得早的苦命娃,好容易要成家了,新娘子卻不見了,身邊連個伴都沒有……真真是可憐……」
  一轉頭看到蘇凡正巧在後頭,就露出個尷尬的笑,說:「蘇先生啊,有蘭芷的消息沒有?總能找到的……莫急莫急呀。」
  蘇凡勉強回了個笑,一低頭匆匆走了。
  回到家,早上臨走時擺在桌上的飯菜還放在那兒,那張軟椅上也沒有有誰坐過的跡象。蘇凡站了會兒,去把飯菜熱了坐在桌邊吃,一筷子一筷子放到嘴裡,沒有半點滋味。
  「……身邊連個伴都沒有……真真是可憐……」
  手一抖,他看著那軟椅再吃不下了。
  吃了飯去王嬸家,王嬸還靠在床邊垂淚。蘇凡進去安慰她。
  「蘇凡,這事……王嬸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交代呀!」拉著蘇凡的手,王嬸圓圓的臉看起來瘦了一大圈。
  蘇凡說沒事,先把人的下落打聽到才是正經。
  如此這般說了一會兒,王嬸顯然有了點精神,絮絮地說了些別的。蘇凡這才小心地退出來。
  看來蘭芷是去找孩子那爹了,蘇凡推測。
  只是心還懸著,這兩天做夢老夢到那夜的雷雨,天崩地裂的樣子,似要毀了所有一切似地。
  夢裡總會躍出一團白乎乎的東西,雷光一照,是只通身雪白的狐,淡金色的狐眼直直地看著自己,直直地,直直地,後來竟從裡頭流出兩行血來。蘇凡驚得醒過來,渾身冷汗,心如擂鼓,下半夜再也睡不著。
  這一晚又做了這個夢,蘇凡坐在椅上喘氣。自從籬落走後,蘇凡還是睡在堂屋的椅子上,裡頭的雕花床、絲灞欢剂糁f不清為什麼,只要看到那些東西還在那兒,就感覺安穩一些。
  屋外傳來敲門聲,「叩叩」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聽得分外清晰。蘇凡心念一動,趕緊跑去開門。
  「蘇先生。」
  門外站著的正是失蹤了幾日的蘭芷,綠衣白裙,星目流轉。只是比之前一次來面色紅潤了些,眉宇間的哀愁也沒了,唇角邊溢出一點笑,出落得越發豐潤。
  「蘭芷姑娘。」蘇凡見她這樣就知她是找到了那個人,躬身施了個禮道:「學生恭喜蘭芷姑娘了。」
  「小女子不敢當。」蘭芷趕緊福了一禮,看著蘇凡輕輕說:「小女子是來給先生陪不是的。當初……當初只顧著自己,是小
  女子不識禮,強先生所難了。」
  「哪裡?舉手之勞。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蘇先生是至仁君子,必有好報。」說罷,蘭芷又是深深做了個福禮。
  蘇凡忙要去扶,有人早他一步去攙。蘇凡定睛一看才發現蘭芷身旁還有一人,黑衣黑髮,夜色中不仔細看竟是注意不到。
  只見那人劍眉朗目,面容俊挺,一襲黑衫更襯得高大偉岸。
  四目相交,雖不發一言,周遭的氣息還是被他的霸氣所攪亂,壓得人不得不辗掳荨?
  「多謝蘇先生對內子的照顧,他日如有墨嘯能幫得到的地方,請儘管吩咐。」
  「閣下的心意學生心領便是。」
  「母親那邊蘭芷已經去拜會過,婚約之事蘇先生不用再擔憂。另外,也請蘇先生代小女子謝過籬落公子。若不是他找來外子,小女恐怕要誤先生終身了。」
  「他?」蘇凡心裡一陣驚濤駭浪,想要再問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隨後他們說了什麼,蘇凡再也聽不進。
  直到二人告辭,蘇凡送他們到門口時,那叫墨嘯的男子忽然回過頭來對蘇凡說:「前幾日遇到那狐族的籬清,他要在下轉達先生,多謝先生對他家那個不成才的蠢小弟的救命之恩。月前已遣他下山,先生便當是收了個家奴,要打要罵敬請隨意,千萬不要客氣。」
  說這話時,蘇凡覺得他的表情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話音方落,那二人已消失了身影。
  蘇凡有些失落地轉過身。果真是他,只是蘭芷要他轉告的這個「謝」字怕是沒有機會了。
  「死狼!壞狼!死色狼!誰叫你多嘴的!我大哥要你轉達,你就一字不差地背麼!
  「什麼不成才!什麼家奴!本大爺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堂堂獸族人氣榜第一,哪裡不成才了?哪裡蠢了?嗯?
  「叫你還笑,叫你還落井下石!沒有本大爺,你再活個一萬年也沒兒子!本大爺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再剁了你的肉做包子,全部拿去喂兔子!」籬落踩著矮榻高高坐在軟椅上,指著那早已消失的身影破口大。眉梢上挑,淡金的眼閃爍如琉璃。
  蘇凡傻了,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椅上的人影。
  「喂,書呆子!你傻了?還不快弄點吃的!本大爺大老遠地來回跑,想餓死我呀!」
  「哦……哦!」蘇凡急急忙跑去廚房,站在灶台邊,手竟抖得快拿不住碗。
  「切!還是這呆樣,叫你做飯就做飯。看,鍋裡都空了,你能做出點什麼?」背後有人說話,近近地,噴出的熱氣落在耳後連脖子都燒了起來。
  「謝謝你。這件事……不僅蘭芷要謝你,我、我也要……」話被堵住了。白瓷的小酒盅抵在唇邊,微涼的液體順著舌尖流過喉。些微的辛辣,然後怡人的香氣在唇齒間散開。
  「那只色狼家藏了千年的寶貝,總算被我找著了,不枉我在他家的破酒窖裡醉了三天三夜。哼,有好吃好喝的還想瞞過我?
  做夢!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他的臉湊到了跟前,兩人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抬高手撫上他銀色的發,柔軟滑順如上好的絲綢。
  「其實我沒有那麼好……我也有私心,答應她,是因為以後或許就有人能陪著我了……所以……我是不是很虛偽?」
  這一刻,平靜的面容再維持不了平靜,心底裡埋藏了很久的話借著酒,借著模糊的夜一點點展示在月色下。「總是一個人,從小到大,很寂寞,說話只能說給自己聽。習慣了就好了,可是哪裡會習慣呢……」
  聒噪的狐狸難得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環住蘇凡。夜風清寒,懷裡人說話的聲音逐漸低得聽不見了。
  狐狸緊了緊手臂,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刻的安寧。嗯,果然手感不錯,跟想像中一樣舒服,像是喝了碗剛熬好的鮮雞湯一般令人渾身舒坦。
  直到察覺不到蘇凡的顫動,籬落才開口:「喂!」
  「嗯?」從籬落懷裡退出來,蘇凡的臉還是紅的。
  「你不是要謝我麼?」
  「嗯。」
  「那明天就弄只燒雞吧。挑只肥點的,不要小得跟老鼠似的。別捨不得放油,燒雞就要有油水才好吃,柴火要旺些,不然烤不香。最好再配些八角、桂皮調味,這樣味道才鮮。知道了沒有?」
  說著,籬落就出了廚房往裡屋走。蘇凡還在期期艾艾地解釋:「燒雞……明兒個……家裡還有些雞蛋……能不能……」
  「喂,大半夜的你睡不睡覺了!」籬落從屋裡探出頭來,「還不快進來!吵著了街坊四鄰我可不管了啊!」

[发表时间:2008-3-16 13:24:00]







天天爽一回





0 0 [5楼]


第五章
  蘭芷的事又被議論了一陣,王嬸笑顏逐開地說蘭芷那天是采草藥時摔下山,恰好被個路過的年輕富商救了,以身相許是應該的。
  莊裡的人們還想問些什麼,看著她指頭上箍著的足金大戒指,便撇撇嘴和著唾沫咽了下去。人各有命,羡慕不來的。
  後來,王嬸又提了只蘆花雞登上門來說,這事對不住蘇凡,她一個老寡婦沒什麼好償還的,以後要吃雞就上她家隨便逮。
  蘇凡擺著手說不必不必。背後有人掐他的腰,籬落兩眼冒綠光,口水流了三尺長。於是就勉為其難地收了。
  「快!快!去燒盆熱水來,褪雞毛!本大爺嚼了半個月青菜,終於要開葷了!」狐狸劈手過來奪雞。
  蘇凡忙把雞護在懷裡,「你莫嚇牠,用牠來下蛋孵小雞不是更好?」
  你來我往爭了大半天,狐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著蘇凡的大腿「蘇凡、蘇凡」地求。無奈讀書人脾氣倔,怎麼也不肯點頭,還鄭重告誡他:「你若吃了牠,我、我以後便、便不管你了!」
  狐狸臭著臉蹲在門口,看那不識好歹的小母雞趾高氣揚地在院子裡轉悠,狠狠地扯斷手裡的草根。
  就讓妳多活兩天,要是三天內孵不出小雞,哼哼,本大爺把妳剁碎了做栗子雞!濃油重醬,口味稍稍再甜些……
  口水「嘩嘩」地流。死書呆,笨書呆!
  「咯咯……」小母雞不知死活地跑到他跟前,黑黑的眼睛對上他淡金色的狐眼。
  他不受控制地伸手去握雞脖子。雞眼一眨,再一低頭,籬落白皙的手上開出一朵小紅花。
  痛!
  眉一皺,頭一偏,跑到正在讀書的蘇凡那裡把手伸給他看,「蘇凡、蘇凡,牠啄我!蘇凡……」
  「你若不害牠,牠又怎能招惹你?」蘇凡看著書頭也不抬。
  狐狸噘著嘴退回門邊一爪子一爪子地撓門,「吱吱」的響聲裡宣洩著他的不滿。
  蘇凡從書裡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苦笑。
  狐狸也有溫柔的時候。這幾天蘇凡總是莫名自己怎會跑到裡屋的大床上來。狐狸站在床邊盯著床架子上的雕花,游龍戲鳳,邊上纏著並蒂蓮,「晚
  上冷,睡不著。誰叫你這窮光蛋家裡連個暖爐都沒有……」
  晨光照進來,他臉上暈開一點點紅。
  「反正都是男的,書呆子你別亂想。」他咕噥著,聲音低低地。
  蘇凡覺得有什麼從心裡湧上來,溫暖如昨夜。
  看著籬落便想到學堂裡的孩子。或調皮,或膽怯,或彆扭,或爛漫。
  有聰穎好學的,舉一反三,如同當年的子卿。放了學還會留下來問他功課。
  「只有中了狀元才能當大官,才能讓俺爹、俺娘過上好日子。」那孩子的眼清澈明亮,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也有調皮搗蛋的,書不好好念字不好好寫,眼珠子骨碌一轉便不知又生出了什麼鬼主意。趁他一個不留神,便竄上了緊挨著視窗的樹。
  「下來,下來,管兒你快下來!莫要弄傷了。」蘇凡看得憂心。
  蘇凡手裡一沉,多了只紅豔豔的果子。
  「先生嘗一口吧,甜著哪。」
  不一會兒,紅果子落雨般一個個飛進來,所有孩子人手拿了一個,笑嘻嘻地看著他。哭笑不得,訓也不是不訓也不是。
  放課後,學生都回家了。蘇凡掏出懷裡的果子咬一口,脆甜微酸,滿口新鮮的果香。
  「對吧?對吧?很甜吧?」窗邊探出個小腦袋,眼睛一眨一眨,燦若星辰。
  果子的甜還在口裡回味,看門外,青山半遮著斜陽,晚霞流金,炊煙嫋嫋。雞群收著翅膀從門前慢慢踱過,後頭跟著大白鵝,脖子一縮一縮,步履蹣跚。
  「二蛋!小兔崽子!別在外面野了。回家!吃飯!」
  遠遠近近的風景,遠遠近近的聲響。簡單、平凡而美好。
  「喂,怎麼還不回家?老子餓急了,宰了那只雞可怪不得我。」銀髮白衣的人倚在學堂門邊對他招手。
  「好,不怨你。」唇邊綻開笑意。
  也許,沒有去科考,沒有中狀元,並不是那麼遺憾。
  時光如流水般離去,偶爾濺起一點波瀾。
  小母雞不負籬落所望,很快就孵出了一窩小雞,鵝黃鵝黃地湊在一起,毛茸茸的,很是惹人喜愛。
  狐狸看得口水滴答,軟硬兼施地吵著鬧著要吃雞。又是掀桌子罵人又是抹口水裝哭,晚上就蹭到蘇凡懷裡哀哀地嚷:「我要吃雞!吃雞!雞湯、雞腿、雞翅膀、燒雞、烤雞、手撕雞……」
  蘇凡只縱著他卻偏不點頭,半哄半勸地跟他說理:「雞還小,還要母雞照顧。你就再忍忍。上回鳳凰軒的鳳爪還滿意麼?
  要不我明天去縣城時再幫你帶些?」
  第二天傍晚,籬落啃著雞爪,兩眼放光地盯著院子裡的小雛雞不放,眼光貪婪熱切又怨毒隱忍,雜在一處望著蘇凡時又添了些可憐。
  「哼,這兒的雞不讓吃,老子不會去其它地兒麼?」狐狸恨恨地磨著牙。
  沒多久,莊裡開始接二連三地丟雞。
  起先是莊口的曹寡婦家養了好多年的下蛋雞,睡一覺醒來就再沒見著影子。臉盤子尖瘦的女人跳著腳在路中央罵了半天,大家勸了兩句都沒放在心上。山村郊外的,哪裡沒有一隻、兩隻黃鼠狼啊?
  過了兩天,齊伯家的黑母雞也沒了,緊接著是張嬸家的大公雞,李姐家三隻剛會下蛋的白毛小母雞,還有……沒過半個月,莊裡大半人家的雞都遭了害。這下可了得?誰見過這般的黃鼠狼?怕是來了群餓野狼了!
  於是,莊裡有人開始自發在夜裡拿著棍子、鋤頭巡邏,都是莊裡的年輕後生和精壯漢子。即使如此,雞還是三天兩頭地不見。
  莊裡有見識的老人挨個去雞舍裡查看,乾乾淨淨,一點雞血也不見。彎腰從雞舍裡出來後,捋著白鬍子沉吟了半晌,才歎口氣說:「怕是出了妖精了。」
  此言一出,立刻炸開了鍋。人們聚在大樹蔭底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
  「妖精可是要吃人的!現在是吃雞,以後就保不齊了!」
  「我三姨奶奶她二姑家的侄子的莊裡就出過妖精,一家五口都死絕了。吸血吃肉,就剩下白花花的骨頭架子,可嚇人了……」
  「可不是?河那邊靖江城裡也鬧過鬼。變了個漂亮姑娘的樣子專勾搭男人,凡是被她看上的,不被吸光了精元絕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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