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亲眼看见,江暮阳是怎么如珍似宝一样地对待那块玉佩。
用衣衫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连任何一点缝隙都不肯放过。
一枚玉佩在他掌心捧着,好像掬着一汪清泉。明明江暮阳与他近在迟尺,却又好似如隔天涯。
这近在咫尺的遥远,让裴清感到绝望。
“好了,干净了。”
江暮阳对着光,仔细查看,见玉佩没有任何一丝损伤,他就放心了。
正要把玉佩挂回裴清的腰带,一抬眸,正好就对上了一双发红,眼中充满悲切的眸子。
他心里一个咯噔,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突然疾言厉色的。
哪怕就是心魔,可这也是裴清的心魔啊。
不知者不怪,小心魔又不知这玉佩对裴清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裴郎……”江暮阳放软了语气,伸手勾住裴清的腰带,将人往床边拉近,歪着头,小声询问,“你生气了吗?”
裴清没说什么,薄薄的唇狠狠抿了一下,原本他没生气的,但既然江暮阳这么软声软气地问他了,那么姑且就生一回气好了。
须臾,他扭过脸去,不再看江暮阳了。
江暮阳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寻思着,要不然再让小心魔来一次?
爽了,舒服了,也就不生气了。
但眼瞅着天色就快亮了,一会儿就该有人过来给他换喜服了。
小心魔……他没那么快,最起码得一个时辰折腾。
江暮阳看着裴清冷若冰霜的俊脸,烦躁地挠了挠头,好半晌儿才道:“行了,气成这副熊样,还说自己没生气?我又不瞎!”
“就算我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还不行吗?”
“裴郎,你别跟我置气啊,我不想跟你离心。”
江暮阳哄得裴清心情舒畅,但裴清就是不说,依旧神情冷漠,沉默不语。
裴清越是这样,江暮阳就越是烦躁,渐渐又越来越暴躁,但寻思着,是自己先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
人家小心魔好心好意,给他擦药,还为他疗伤,他就算不感激,起码不能翻脸吧。
江暮阳烦躁得要命,还不得不按捺着脾气,温声细语地哄,他又哄了几句,一声声地唤,裴郎,好裴郎。
结果卵用没有,他的裴郎脸色好难看的,拉着一张臭脸,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
恼羞成怒的江暮阳,撸起衣袖准备开嗓骂人了,不过拉倒,给这个小心魔脸了,都这么哄了,还哄不好,想上天不成?
可江暮阳还没来得及开嗓,裴清就垂下了眼睫,抿着薄唇,低声道:“你没错,是我不好,不该去动裴清的东西。”
江暮阳:“……”
“我知道,在你心里,终究是裴清更重要一些,你爱他甚过爱我,就连你与我接触的身体,都是属于裴清的。我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
江暮阳的心头火,来得快,去得更快,小心魔这几句话,就好像迎面一盆冷水,把火给灭了。
他是第一次看见小心魔这副模样,感觉就好像是一片真心惨遭辜负的可怜人,而江暮阳就是那种薄情寡义,爽过之后就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的渣男。
江暮阳感到很惆怅。
要完,他不知道怎么哄了。
很久之后,江暮阳才一拍大腿,咬牙切齿道:“好了,你再不离开,天都要亮了!”
裴清目光闪烁。
“把藤蔓拿来吧,”江暮阳满脸木然,“在上面抹点伤药,我用。”
“你别生气了。”
裴清的嘴唇抑制不住地往上扬,顿觉心情无比舒畅,将藤蔓留下之后,他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但并没有马上走,而是躲在窗外,驱动着藤蔓,目光透过半掩的窗户,看着江暮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扭动。
江暮阳满面酡红,热汗淋漓,蜷缩成一团,抓着被褥的手背,骨节分明,青筋暴起。从喉咙深处,涌出一声声低喘。
须臾之后,裴清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江暮阳在床榻上,扭得像条菜青虫,忍了又忍,那种直窜头皮的酥——麻|快|意,才渐渐消散了几分,藤蔓也终于消停了些,藏身在内,不动如鸡了。
也不知道能消停多久。
江暮阳深呼口气,用胳膊肘撑着,缓缓坐起身来,浑身湿漉漉的,好像才从水里打捞上来,稍微动一动,身下的被褥,就能挤出汗水来。
他换了身干净衣服,才躺回榻上,外面就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随即就有人敲门。
“江公子,宗主吩咐我等,过来服侍江公子梳洗打扮。”
江暮阳早有预料,抬手揩了一把额上的热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然。
“进来吧。”
因为江暮阳也没成过亲,所以没这方面的经验,全程都是依别人的摆布。
他换上了大红色的喜袍,看着铜镜中清秀至极的少年面孔,五、六个侍女,同时为他梳妆打扮,给他换上了更加华贵的紫金色发冠,连垂下的锦带,都换成了和喜袍一样的大红色。
江暮阳眉心的朱砂,红艳得不同寻常,眼尾的泪痣,让他看起来增添了几分妩媚,为他梳妆打扮的侍女们,侧着头窃窃私语。
从她们的言行,还有神态上来看,江暮阳此刻的模样,真的很云风,也很明艳动人。
江暮阳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太真实,一直等他被人引去大堂,听见周围宾客们的笑声,以及外面放的烟花爆竹声,才堪堪回转过神来。
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大堂中间,正堂上座的是他的师尊,长胤真人。
还有云老夫人,云宗主甚至没有资格坐下,侍奉在一旁。
林语声抱着凤凰,满脸和煦笑容,站在师尊的一侧,满脸欣慰地望着江暮阳。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江暮阳的目光,下意识四下逡巡,神色显得有些紧张。
忽闻一阵珠翠碰撞发出的清脆声,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新娘子到了”,原本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殿外,就见一袭红影,在十多个侍女的簇拥之下,踏过殿门,缓缓行来。
微风拂过,鲜红的衣袍宛如活过来一般随风飘扬,红盖头被风扬起了一角,隐约可见白皙的下巴,以及一双红艳的唇。
江暮阳心尖剧烈颤动起来,暗想,裴郎有点东西啊,居然还擦了这样红艳的口脂。
攥了攥拳头。
不知道放进这样红艳的口齿间,是怎样的滋味。
想试。
今晚就试。
第63章 魔尊赶来抢亲
江暮阳不过是一恍神的空, 裴清已经缓步走至了他的面前,又在侍女的搀扶之下, 同他并肩而立。
裴清比他高出很多, 影子落在江暮阳身上,形成了别样的压迫感。
难得这样高挑的人,穿上喜袍, 扮成新娘子, 还能有几分柔美。
就是不知道红盖头之下,究竟是何种娇媚的面容。
江暮阳顿觉口干舌燥, 一阵心驰神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头脑发荤,那好不容易消停的藤蔓, 又开始隐隐作祟了。
眼下大堂中乌泱泱的,挤满了宾客, 人多眼杂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量隐忍着,那蚀骨销魂般酥麻的快意。
为了不让人发觉他的异常, 江暮阳的拳头, 蜷缩在宽袖中, 用指甲狠狠掐着手心, 想借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越是强迫自己不去联想,他越是情难自控, 尤其那藤蔓作祟得很厉害,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让江暮阳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似根本没有穿衣服, 整个人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 所有人都知道, 他身体里藏着一截藤蔓,鲜红鲜红的,他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也一阵黑,一阵白的。
总觉得那些宾客已经发现了异常,他们的脸上流露出了笑意,一定是在嘲讽他如此淫|乱,在人前失仪。
江暮阳使劲掐了一下掌心,异样的濡湿感,让他羞耻难当,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心好似悬在半空中,浮浮沉沉,始终无法安定。
直到听见一旁,有人宣唱:“新人拜堂!”
江暮阳才如梦初醒,僵着脊梁骨,同裴清拜堂成亲。
按照民间的风俗,拜堂成亲是要拜三拜的,分别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就是送入洞房了。
只要三拜结束,便算作礼成,哪怕少了最后洞房花烛那一步,这亲事也是铁板钉钉了。
江暮阳有些紧张,这也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什么也不懂,好像提线木偶一样,任凭摆布。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得很厉害。
也不知道是因为藤蔓在他身上,一直作祟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和裴清三拜拜了。
总而言之,他的手心冒出了很多热汗,稍微攥了攥拳头,汗水就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了,江暮阳抑制不住地微微张了张嘴,从喉咙深处,吐出一股热气来。
伴随着一声“礼成”,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及师尊的见证之中,终于完成了漫长,而又庄严的三拜拜。
江暮阳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衣袖,唇角忍不住往上扬起,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裴清身上。
好似要透过那一层鲜红的盖头,瞧见他此刻的面容,一定非常美。
裴郎是修真界最美的人。
扮成新娘子,一定非常美。
江暮阳一阵心驰神往,从来没有这样期盼着天黑,只要天色一黑,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入洞房了。
他的手指又紧了紧,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了些,也展开了笑颜。
江暮阳这么一笑,好像整个大堂都亮起来了。
长胤真人微微一愣,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多看了几眼。
“暮阳笑得好开心啊,”林语声一边抱着凤凰撸|毛,一边感慨,“他之前一直不情不愿的,刚才拜堂也紧紧绷着脸,我还暗暗为他担心……你看他现在,笑得多开心啊。”
凤凰也觉得江暮阳笑得太开心了,整个人春风得意,完全看不出来有半点勉强。
分明就是很愿意,很欣喜的,凤凰也是第一次看见江暮阳穿成这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越看江暮阳,越觉得江暮阳长得很好看。
一开始,凤凰以为是乍一看的缘故,毕竟人靠衣装马靠鞍,打扮打扮乞丐都好看。
所以,他盯着江暮阳看了很久很久。
看得越久,心脏跳得就越快,哪怕是闭上眼睛,脑海中依旧会浮现出江暮阳的脸。
明明仅仅清秀的脸,怎么就这样让人念念不忘了。
凤凰笑不出来,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攥着,几乎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甚至开始有了些计较和懊悔,为什么当时他没有跟过去,和江暮阳一起去见云老夫人。
如果他也跟去了,以他的美貌,也许云老夫人看上的,就不是裴清了。
那么,今日站在大堂里,同江暮阳拜堂成亲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即便这只是假成亲,他还是很想短暂的拥有。
云老夫人今日的精神很好,看起来红光满面的,她抬了抬手,作势要拉江暮阳的手。
江暮阳顺势上前一步,把右手伸了过去,云老夫人攥住他的手,又攥住了裴清的手,一面点头,满脸欣慰地说好。
一面将两个人的手,贴在了一起。云老夫人叮嘱道:“风儿,以后要好好对待裴姑娘,莫亏待了人家啊。”
江暮阳点了点头,很从善如流地说:“是,娘,我一定好好对待裴姑娘……”顿了顿,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应该改口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对待清清。”
长胤真人:“……”
林语声嘴角抽搐,撸凤凰的动作一顿:“清清?喊得好亲密啊。”
他们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了,都从未喊过小师弟清清。
怎么从江暮阳的嘴里喊出来,就如此自然无比?
本以为接下来就该送入洞房了,结果云老夫人拉着他们的手不放,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说着说着,又老泪纵横。
云宗主赶紧从旁劝道:“母亲,今天是三弟的大喜之日,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好,高兴,高兴,为娘就是太高兴了,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云风成亲了,好,现在真是太好了。”
云老夫人转悲为喜,揩了一把眼泪,又望向了裴清,温声细语地嘱咐道:“好孩子,以后要跟云风好好的,云风今年也不算小了,明年该添几个孩子了。”
江暮阳:“……”
明年?几个?
云老夫人还真敢说啊,今天刚成亲,明年就要抱孙子,还抱几个?!哪有这么快啊!
这要是一直不清醒,一直稀里糊涂的,难道他们要一直演戏?
那孩子怎么办?上哪儿寻去?难不成让裴清生一个?
谁生都可以,反正江暮阳是不会生的,他这辈子都不会生的。
要是裴清愿意生,那江暮阳也无所谓,生一个就养一个,生一对就养一双。
只要是裴清的孩子,江暮阳都爱。
但前提是,让裴清怀,让裴清生。
江暮阳头皮直发麻,正想寻个由头,把话绕过去,别再抓着生孩子的事儿不放。
谁料,裴清居然答应了,居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