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满脸不解:“他为啥要娶你?”
“因为, 他喜欢我呀。”
见江暮阳要往大殿的方向去,张鸣好像突然有点于心不忍了, 上前一步道:“要不然, 我装作没看见你, 你先找个地方躲躲罢?”
可江暮阳只是冲着他笑了笑,反而抬腿继续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场景,他已经经历过两次了,而这一回,是第三次。
一脚才踏进大殿的门,第一眼,他看见的就是正在主位上,穿着紫袍,仙风道骨的尊者,同记忆中的师尊一模一样。
而裴清正站在人群最中央,呈众星捧月状,见江暮阳来了,众人纷纷散开,露出的白影身旁,一左一右站着林语声和陆晋元。
江暮阳拱手,对着仙风道骨的尊者,唤了句“师尊”,尊者冲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而后,江暮阳又缓步走向了裴清的面前,却看见他那位多愁善感的大师兄,已经侧身,哭得泪流满面了。他才低声喊了句“大师兄”,林语声便连连点头,而后往旁边一退。
江暮阳问陆晋元:“凤凰儿,谁是白玉,谁是瓦砾?”
陆晋元低声一笑,却红了眼眶:“都过去这般久了,你竟还牢牢记得,我曾说过的话。”
而后,也侧身退开,只留下了裴清,与江暮阳面对面,四目相对。
江暮阳想了想,然后问了裴清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体内的金丹,你还要不要了?”
“金丹归你,你归我。”记忆中的白衣少年,再不似那般冷若冰霜,双眸中的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殆尽,“我姓裴,单字一个清,字锦衣,初次见面,有些失礼,但是,江师弟,你愿意与我结为道侣么?”
江暮阳眨了眨眼睛,故作迟疑地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
他话音刚落,云宗主就带着他不成器的侄儿云昭,风风火火地冲进殿来。
一看见江暮阳,云宗主的眼睛就瞬间一亮,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前,一把抓住了江暮阳的手腕,语气难掩激动。
“三弟!快同为兄回剑宗!母亲醒了,她要见你!”
江暮阳:“见我?”
“是啊,小叔,祖母醒了,她说,她要亲自操持你和裴清的婚事!”
云昭这声小叔喊得挺亲切的,好像从前所有的隔阂,都瞬间消失殆尽了,他年少时的痴心妄想,娇纵任性,都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如今故事重头开始,他将终生不娶不嫁,留在剑宗,守护宗门,守护他曾经爱而不得的少年,也是他的小叔。
“江暮阳要成亲了,这等大事,怎么能少得了本座?”
殿外又传来一道男音,几个瞬息间,魔尊便凭空出现在大殿之中,他一出现,云昭的脸色就瞬间煞白一片,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魔尊却连眼尾的余光都不曾分给他,而是定定地望着面前的江暮阳。
须臾,魔尊蹙眉道:“这张脸不适合你,本座还是更喜欢,你最初的样子。”
而后,将一颗丹药,送了上去。
“江暮阳,这是幻颜丹,吃下去之后,就能恢复你的容貌,你敢不敢吃?”
话音未落,一条小黑蛇就从魔尊的衣袖中窜了出来,一下子跳到了江暮阳的胸口,灵活地游走到了江暮阳的肩头,对着江暮阳的脸,疯狂吐信子,蛇尾巴还一摇一摆的。
江暮阳笑道:“你也来了。”
而后便接过丹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吞入腹中,很快,就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也就是云风的样子。
魔尊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目光痴迷且火热,竟当着这般多人的面,毫不掩饰地道:“江暮阳,你又要成亲了,是吗?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娶妻纳妾同时进行。”
江暮阳:“……”
此话一出,气得黑蛇对着魔尊疯狂龇牙。
林语声立马训斥道:“你休想!”
陆晋元怒气冲冲道:“少痴心妄想!当妾都轮不到你!”他都当不了江暮阳的妾,就魔尊也配?
云昭气得原地跳脚:“我们剑宗不欢迎你!”
云宗主也道:“谁敢动云风一根毫毛,那谁就死定了!”
长胤真人:“本座不同意。”
“有你们什么事儿?”魔尊非常不悦地道,“只要暮阳愿意,不就行了?”
江暮阳苦笑道:“我觉得,这事你得问问裴清。”顿了顿,他又道,“哦,对了,裴清不仅仅是裴清,这只是他在人间的化身,他还有一个名字,叫作……”
裴清:“天道,尊号悯生。”
“魔尊离玄,你想与天道为敌么?”
魔尊:“……”
冷哼一声,竟直接甩袖离去。
黑蛇悄悄用千里传音之术,告诉江暮阳,“暮阳爹爹别生气,离玄爹爹就是嘴硬心软,刚才过来的时候,他还跟我说,他一定要为了暮阳爹爹,好好跟裴清爹爹相处。这样就不会让暮阳为难了。”
江暮阳:“……”
所以说,这小家伙,现在喊他们三个,都喊爹爹,关系也忒乱了些罢。幸好这家伙不会说话,要不然岂不是一天到晚,张嘴闭嘴都是爹爹。
云宗主,也就是江暮阳作为云风时的二哥,这回是带着不下于百名弟子,驾着剑宗独有的马车,由九匹通体雪白,背上长着巨大翅膀的骏马在前面拉着。
在上山时,就已经吩咐人沿着山路,每隔一段距离,站一名弟子,沿路铺满了上等的红绸,撒着由金子融成的金花,恭迎剑宗的三公子回家。
为了劝说江暮阳回家,云宗主是这么告诉他的:“三弟,你莫怪二哥多事,这是母亲的意思,一来,昭告修真界,你的真实身份是剑宗的三公子云风;二来,母亲已经选定了良辰吉日,正吩咐人在剑宗布置,说什么也要亲自为你主持婚事。”
江暮阳:“那母亲可知,我喜欢的人,其实是裴公子,而不是什么裴姑娘。”
“自是知晓的,母亲的意思是,无论裴清是男是女,只要你喜欢便好。”云宗主笑道,“将来剑宗也是你的,本就是你的,二哥为你守了这么些年,也着实累了。”
“那就劳烦二哥再多受些累了。”江暮阳也笑道,“比起当剑宗的宗主,我还是觉得,当天道的道侣,更适合我。”
既然话已至此,江暮阳也确实想念母亲了,便乘坐着剑宗的马车,一路风风光光地回到了剑宗。
与云老夫人相见时,才喊了声母亲,喉咙就有些哽咽了。
云老夫人搂着他,满脸慈爱地道:“风儿,不哭,你瞧,这是母亲亲手为你和裴清做的喜袍。”
“这一次,可不是为了哄母亲高兴,而是要你自己高兴。”
江暮阳看着已经做好的喜袍,竟一时间还有些恍惚,云老夫人又拉着他用饭,给他做了酒酿圆子,还做了好几样点心,有说有笑的,直到深夜才散了场。
云老夫人此前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如今心药已得,竟一日比一日精神好转起来。
亲自操持着婚宴,半点都不肯马虎。
一直到了成亲当日,江暮阳老早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虽然他不是女子,但思及上回假成亲真洞房时,裴清扮的是新娘妆,那么这回,就由他来扮新娘子好了。
不论是皮相,还是骨相,江暮阳的美,是修真界出了名的,眼下既是成亲,自然要涂脂抹粉,涂抹上鲜艳的口脂,定叫裴郎见了,立马面红耳赤,血脉偾张。
等新人到场时,那些翘首以盼,等着看江暮阳身着喜袍的人,全部愣在了当场,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拉下江暮阳头上的盖头,一睹他的风采。
奈何裴清太厉害,奈何天命难为。
“一拜天地——”
不同于上一回稀里糊涂的,这一次,江暮阳早就将成亲的事宜,牢记于心。
他一边拜天地,一边默默在心里念着,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可就在最后一道环节时,魔尊姗姗来迟,也可以说得上是来得非常及时,也非常凑巧。
魔尊道:“等等,本座不是过来抢亲的,你们都把法器放下,今日,谁敢让江暮阳不高兴,本座就让谁一辈子都不高兴!”
他将手里的长卷,直接抛了过去,裴清抬手一接,敛眸看着魔尊。
“本座想,你什么都不缺,可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无论哪一方赢了,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那些无辜之人。”
“所以,本座就送你两界千年和平协议,在这份协议奏效期间,魔界绝不犯修真界一毫一寸。”
这委实是份大礼,江暮阳问:“当真?”
“当真。”魔尊轻声道,“上面已有本座的灵魂标识,千真万确。”
“那好。”江暮阳毫不犹豫地收下了长卷,“如此,来者是客,就请魔尊坐下喝杯喜酒。”
眼下时辰还早,送入洞房也是闲等,屋内早就备下一桌酒席,今日不论身份,不论辈分,一群人开怀畅饮。
既是祝贺江暮阳和裴清新婚之喜,也是庆祝各自的重生。
“来,喝!今夜不论身份辈分!也不论什么体统!都给我敞开了喝!”江暮阳早把红盖头掀了,一脚踩在板凳上,单手举起一个酒坛子,吨吨吨地往嘴里灌。
裴清坐在一旁,就跟娇羞的小媳妇儿似的,小口抿着杯中烈酒。
林语声,陆晋元和云昭三人酒量不行,酒品就更不行了,喝醉之后,就勾肩搭背地在那划拳。
云宗主和长胤真人对饮,但也喝多了,面色都有些红,魔尊饱受冷落,抓着小黑蛇的尾巴,将他的头倒放在酒碗里,低声骂道:“小畜生,身为本座的儿子,连个酒都不会喝,娇娇滴滴的,算什么魔?怪不得暮阳不认你,废物!”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东倒西歪的,醉了一片人。裴清看时间不早了,直接打横将江暮阳抱走,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婚房。
将人带进去之后,就一下扑了上去。
“酒,给我酒,喝酒……”江暮阳醉得晕乎乎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躺在了床上。
“阳阳,该洞房了。”裴清目光火热,满脸痴迷地盯着身下的少年,动情地道,“阳阳,你现在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酒,喝酒……”
“乖,喊声夫君,就帮你解酒。”裴清言语蛊惑道。
“夫……夫君。”
二人的唇很快就贴在了一起,不知不觉衣衫就尽数滚落在地,两具火热的身体,紧密无间地贴在了一起。
正当裴清想要深入了解一下,自己怀里的新娘子时,江暮阳突然酒醒了,抓着他惊问:“裴郎!那上一世的你,该怎么办?”
“喊夫君,我便告诉你。”
“夫君,好夫君,快告诉我!”
裴清笑了笑,伸手在江暮阳眼前一拂,江暮阳的眼前便又出现了茫茫的大雪。
他看见茫茫大雪中,躺着一道血淋淋的身影,一人顶着风雪,往地上的身影靠近。
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江暮阳听见那人说:“阳阳,醒醒,是我啊,我来接你回家了。”
而地上的那个人,也渐渐苏醒,唤了声裴郎,而后双双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前世的裴清,就是应该永远地留在雪地里,陪伴着前世的阳阳。”裴清缓缓道,“而今世的阳阳,只属于我一个人。”
江暮阳问:“那我们四个,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那……一起双修,你会输给前世的裴郎吗?”江暮阳突发奇想地问了句。
裴清的眸色更加火热,笑道:“熟能生巧,我不会输给他的。”
“那以后,你会帮我重铺回家的路,让我回去见见家人吗?”
“一起去,上回我听母亲说,她想见我。”
“那以后……唔。”
江暮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尽数被堵了回去,而后,他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角胡乱蹦出了眼泪。
在铺满大红被褥的喜床上,差点没让裴清折腾得当场升天。
该死的!
活儿那么烂!
看来往后的日子,任重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