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视觉冲击力,他觉得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
正走着神,天边忽然出现了一道强烈的亮光。
那光芒极其刺眼,乍一出现,沧云宗众弟子就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饶是如此,依旧不断地有眼泪因为过度刺激而落了下来。
“啧。”袁策颇为不屑。
“乾天宗怎么还是这么骚包。”
“四长老。”
掌门冯谦头也不回,声音淡淡:“慎言。”
袁策闭上了嘴。
很快,光芒退却,原本一片空旷的天空之上,一把巨大无匹的金剑徐徐落下,而金剑之上,乾天宗弟子们一身白色带金边的弟子服饰,看上去英气逼人。
“好久不见啊,冯掌门。”远远的,一阵大笑迎面而来。
却见那乾天宗掌门乾云亭面带笑意,自虚空中轻轻一迈,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下一刻,就走到了冯谦的面前。
冯谦立刻笑着同他寒暄。
大抵毫无营养的场面话是每一个掌门人的必修之课,二人寒暄起来仿佛无穷无尽,听得时故昏昏欲睡。
值得一提的是,金剑上有几个乾天宗弟子,自来到此地起就有意无意地看向郁詹的方向,随后露出了几分嘲弄的笑意。
[那小杂种在那边呢,看见没?]
[哈,当年跑得挺快,没想到还能再撞见。]
几人显然是金丹以上的杰出弟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张嘴,只是用神识传音暗暗交谈,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所有的传音都被某个人听得清楚明白。
时故的困意在这时消失无踪,若有所思地看向几人。
是了。
时故想起来了。
郁詹曾经在乾天宗呆过一年,还死了一个师尊。
他眨眨眼,默默记下了几人的容貌特点。
很快,玄雾宗和青和宗也在片刻后接连抵达。
玄雾宗的掌门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手上持着一根精致小巧的长烟,烟雾缭绕,媚眼如丝,其下弟子也大多容貌出众,只是基本带着薄纱,朦朦胧胧的,和他们宗派的名字一样,像是隔了一层淡淡的雾。
最后,便是青和宗了。
大概是生怕沧云宗看不出来他们的不乐意似的,青和宗来得最晚不说,一个个都伸着懒腰哈着气,态度异常的不端正。
而他们一来,时故便被青和宗掌门程元宗吸引了注意。
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长了张异常尖细的脸,以至于时故时而觉得他像个狐狸精,时而又觉得这是个蛇精病,总之就是看着十分地不爽利,像极了穿越前在电视上看过的整容脸。
整容脸假模假样地和冯谦打了个招呼,冯谦也十分敷衍地哼了两声,双方态度都是相当之不和谐。
就这样勉勉强强不情不愿地打完了招呼,冯谦率先转身离去,程元洲则是阴恻恻地看了沧云宗宗人一眼。
玄雾宗和乾天宗的掌门见状,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戏。
沧云宗之人就有点紧张了,戒备地看着程元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程元洲只是盯着众人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做出来。
这倒反而让沧云宗有些不适应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之所以盯这么一眼,只是因为程元洲心里不爽。
非常非常地不爽。
原因无他,翟斌失踪,已经整整十日了。
他是在翟斌出事的第二日才知道翟斌带人暗杀沧云宗弟子的事情,当时也就是暗骂了一句翟斌蠢货,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以他对沧云宗和某个人的了解,就算是真的起了冲突,也不至于拿翟斌如何。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翟斌。
甚至于就连那日一同行动的别的弟子,也人间蒸发,失去了所有踪迹。
一开始,程元洲还派人寻找、联系,试图获得他的音讯,而现在,尽管不愿意相信,程元洲也不得不承认,翟斌,大概率是没了。
到底是谁?
程元洲眉头紧皱。
竟能使得翟斌这样的角色消失得这样无声无息。
此外,还有一件和翟斌的失踪几乎同时发生的事,也让他十分之气愤。
青和宗珍藏了数百年的,程元洲原本打算修到合体以后留待自用的顶级法器青琉剑,失踪了。
那盗剑之人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什么邪术,使得原本存剑之处的漫天禁制仿佛在同一刻失去了所有的作用,没有发现一点异常,就这样让他大大咧咧地拿了剑就走。
并且,盗剑之人态度还极其嚣张,一路蒙着脸,每看见一个青和宗之人就是一顿暴揍,有一个倒霉的长老因为多挣扎了几下,连这次宗派大比都因为伤势太重无法参加。
程元洲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吃过这样的暗亏了,偏偏他还怎么也找不着事情的罪魁祸首,一度气得暴跳如雷,最后却还是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后来他仔细想了想,倒也没有过于担忧。
青琉剑乃是通灵之物,只要它不低头,就算被盗,那又如何?
要知道,程元洲堂堂分神期修士,都无法驱使这把宝剑,难道盗剑之人还能强逼着它为自己所用不成?
笑话。
不过是带回去,当个摆件罢了。
这样想着,程元洲心里舒坦了许多。
“冯师兄,几年未见,怎么连基本的礼节都忘了个干净?”苍老的声音带着嘲弄,毫无预兆且清晰无比地响在众人耳边响起。
冯谦原本客气和睦的笑容在这一刻僵在了脸上,猛地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袁策和另外几名长老更是脸色大变,袁策是个心直口快的,当即愤怒地抬起头,道:“叶旬!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沧云宗!”
“怎么?这里是什么金贵之地,旁人想来都来不得?”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自虚空中凭空出息,这人保养得相当不错,明明上了年纪,却看不到多少褶皱,只是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刻薄傲慢之感。
“还是说,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敢让其他人来到这里?”老头声音淡淡。
此言一出,时故注意到有好几个长老脸色都变了几变。
袁策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加阴沉了一些,冷冷道:“叶旬,你少他娘的阴阳怪气!”
“阴阳怪气?”叶旬冷笑,扬手就朝袁策挥过去了一道强劲的灵力。
举座皆惊。
此人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就敢在沧云宗山门对一宗长老动手!
所有的沧云宗之人脸上都流露出愤怒之色,其他宗门则是一声不吭,悄悄地离二宗之间的战场远了一点。
而在叶旬的灵力打到袁策身上之前,一只手抬了起来,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了叶旬的攻势。
与此同时,冯谦冷冷看向了叶旬。
“叶旬,过去之事,我不愿再提,你非要认为是沧云宗对不住你,我也懒得再争辩,但是——”
大手一挥,冯谦将那道属于叶旬的灵力甩到了远处的山巅,当即削掉了整整半个山头。
“我沧云宗之人,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轰!”
山头落地,山门处一片寂静。
分神大圆满!
叶旬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眼中流露出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怨恨。
不过才六年,六年的时间。
冯谦的实力居然又精进了一分。
好得很……好得很!
冷冷挥袖,叶旬怒而离去。
而在或惊或气的诸多神色里,时故面容平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叶旬……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在这之前,他曾经听说过很多次叶旬之名,不过,都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知道,此人便是六年前叛离沧云宗的太上长老。
而现在,这个名字在时故心里,又多了一层含义。
一个月多月前,玄阴谷的沼泽旁边,郁詹曾跟一个神秘的白衣老头达成了一个时故看不懂的交易。
那个老头,就是叶旬。
第三十四章
四大宗门纷纷到来以后, 众人便移步到了沧云宗的主峰大殿。
这大殿不知是不是布了什么扩展空间的阵法,外面看上去就已然是金碧辉煌,大得吓人, 进去以后, 更是广阔无比, 四大宗门加上无数附属宗门, 数万人站在一起, 竟然也只是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冯谦三两步走到的大殿的正中心,开始就宗派大比的规则进行了一番细致无比的讲解。
时故一开始还听上一听, 不一会, 就彻底听不进去。
其实他是看完了参赛手册的, 尽管看的时候昏昏欲睡, 但他怎么也不能理解,明明就是一些简单的规则, 冯谦为什么能讲上整整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一个时辰熬了过去,冯谦又挥挥手,叫上了几名弟子, 当场进行演示,并友好地向其余宗门发出了切磋一下的邀请。
时故:“……”
毕竟只是切磋, 大家多少都有所保留, 表面上看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然而进行到最后,事情却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青和宗弟子对上沧云宗弟子时招招狠辣, 毫不留情这个暂且不谈,毕竟是死对头, 留手了才叫有问题, 可原本还客客气气的乾天宗却不知为何, 在最后阶段忽然站出了一个弟子。
这人是个金丹修士,看那穿着,似乎还是乾天宗的一位亲传弟子,不过奇怪的是,旁的亲传弟子们往往都是由自己的师尊领队,这一位身前却是空空荡荡,只和几个同样服饰之人,孤独地站在一边。
时故注意到,这几位正是方才暗中传音,议论郁詹的弟子。
却见那弟子微微仰着头,朝着沧云宗这边行了个礼。
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明明礼数周全,明明态度平和,却莫名其妙带上了一种瞧不起所有人的傲慢,看得沧云宗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大舒坦。
“乾天宗杨首长老座下二弟子唐宏义,不知可否领教领教贵宗郁詹郁师弟高招?”
说完,这人目的异常明确,直直看向了隐藏在人群之中的郁詹。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由于必须要同其他长老们站在一处的缘故,时故此次和郁詹的距离极为遥远,遥远到根本就看不清郁詹此刻的表情。
不过看那依旧放松的站姿,时故觉得,郁詹对于目前的状态,应该是毫不意外。
往常的这种情况往往都会伴随着众多弟子的议论纷纷,为时故答疑解惑,今天却不知是不是前辈长老都在现场的缘故,除了最开始的吸气声和惊叹声以外,愣是没有一个人多说。
无奈之下,时故决定主动出击。
“杨首是谁?”
时故随手拍了拍旁边的一个弟子。
那弟子原本就因为站位离诸位长老极近,紧张得不行,闻言更是身体一僵,想也不想立刻道:“回长老!那人是乾天宗的一个末位长老,以前还做过郁詹的师尊,但是据说才半年功夫,忽然就死了。”
人在紧张之时,声音往往会变得很大。
譬如此时此刻。
至少在沧云宗众人间听得清清楚楚。
时故:“……”
时故感觉自己要被袁策瞪死了。
安抚地拍了拍被吓疯了的弟子,时故对他表示了由衷的同情。
远处,那位名叫唐宏义的乾天宗弟子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但时故明显感觉到,那人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好在,郁詹的及时出声,拯救了时故与旁边弟子尴尬无比的局面,
郁詹说:“不可。”
场面安静了一瞬。
“噗。”不知是谁没憋住,笑出了声,不过时故听着这音调,感觉像是范宏胤。
唐宏义直接气黑了脸。
“怎么?郁师弟是不敢吗?”
“不愿,不想,不乐意,怎么?你有意见?”郁詹懒洋洋的,看都不愿意看那人一眼。
“你……!”唐宏义气急败坏。
郁詹负手欣赏着他的表演。
“咳咳,既然沧云宗的小朋友不愿,那我们也不要勉强。”
眼看着场面即将陷入尴尬,向来承担着老好人角色的乾天宗掌门乾云亭立刻笑道,说罢,又转向唐宏义:“唐宏义,你先退下。”
唐宏义狠狠地瞪了郁詹一眼。
郁詹对他做了个嘲讽的手势。
小小的插曲很快在众人的插科打诨中覆盖过去,再次恢复了其乐融融的假象,而至于假象之下,蕴藏着多少暗潮汹涌,那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时故只知道,等到彻底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由日上中天转到了微微低垂,彻底过去了饭点。
终于,冯谦一声令下,宣告演讲结束。
众人几乎要热泪盈眶。
然而盈眶了还没有半刻钟,冯谦又宣布所有人都要去测试修为年龄,以防出现虚假信息参赛的情况。
一片哀声哉道之中,时故一顿,下意识看了郁詹一眼。
……
由于长老们的测试被安排到了最后,因此轮到时故之时,天色已经渐渐转黑。
沧云宗还挺人性化的,测试之时并没有向外公开,而是准备了一个奇异的房间,每个人进去都会自动进入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空间中,早已等候多时的弟子会用统一制作的法器为修士们进行骨龄和修为的测量,可谓是又方便又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