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一身黑衣的卫离坦然走近,眼神甚至没有一点回避的直视龙倾,“千岁,又见面了!”
“卫先生不仅是做‘生意’的高手,还是演戏的行家,本王实在是心服口服!”
“吃饭的本事若是不能精通,卫某便会饿死了。”
“千岁,您还有余力说这些?还是担心一下您自己吧。”许川冷嘲道。
龙倾这才觉得身上无力,勉强支撑扶在桌上,他气得发抖,“许川,你好大的胆子!”
“只是软筋散而已,千岁已经失了武功,下官可不敢再下猛药。”许川微微一笑,饱含怜悯道,“淮陵之事本就是个无底洞,千岁这只替罪羊当真是冤枉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川莫名之言却让龙倾心中不好的预感加强,难不成淮陵一事另有隐情?
“虽然做明白鬼不错,不过隔墙有耳,下官不得不小心一些。”许川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卫离,还不动手?”
动手?!
见卫离抽出随身佩剑,龙倾登时心中凉透,遥想现世车祸之时他都不曾有现在如此不甘之心,莫不是要葬身此处?
卫离手持长剑直指龙倾咽喉之处,俯身低头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千岁为何不考虑一下昨夜的建议呢?”
龙倾只觉得冷风自颈项之上扫过,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眼前骤变的情景让他也是措手不及,只见卫离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架在许川的肩上。
“卫离,你居然敢背叛我?”许川勃然大怒,手指向卫离破口大骂。
“不过钱财交易,何来背叛一说?”卫离不为所动,低笑道,“许大人,与下九流的杀手谈信誉未免可笑!”
“你……”饶是老谋深算的许川也没有料到最后的坏事之人竟然是重金聘来的卫离,此刻已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步错,满盘输。许大人精明一生,却是在这件事上糊涂了。”
事已至此,许川反而洒脱起来,他拨开肩上长剑,毫不在意手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又坐回原处。“老夫想要知道这一步错是错在哪里?仅仅是请了你这‘丧魂’杀手还是其它?”
卫离闻言一笑,也轻松坐下,紧挨着龙倾说道,“请了我来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许川表情微动,似恍然一般问道,“你与宁王早就相识?”
“不仅如此,此次淮陵之行更是一路相随。至于你嘛,只是顺便而已。”见许川已经大致明白,卫离也是不再隐瞒。
而浑身无力的龙倾听得却是心中惊异,卫离竟然是从皇都便是一路相随,究竟有何目的?虽然此时许川已经算是威胁不在,可卫离其人却是令他更加疑惑。梁、封两人情况不知如何,四名侍卫更是毫无消息,初访淮陵便遭此巨变,不得不为前程担忧。
“卫先生手段高明,宁王之前所提账本一事想来也是先生下的手吧?”
“不错,梁上君子是在下做‘生意’的手段,自然要精通一些。”
听到此处,许川长叹一声,如同也中了“软筋散”一般丧失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得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果然是一招棋错满盘皆输,老夫识人不清。”
“许大人,你不仅错在没有明白我的身份,更错在不明白那人的心思。”卫离此刻的表现不仅是见死不救,更是在求救者身上再插一刀。
许川果然瞠目,随即明了地大笑失仪,“哈哈……原来许川才是替罪羊!”
卫离眼中闪过怜悯,却转瞬不见,“‘丧魂剑上嗜命毒’,许大人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许川的笑声嘎然而止,他低头看自己刚才拨开卫离长剑而受伤的手,伤口虽深此刻却已经不在淌血,因为整只手已经是乌黑的色泽。
这已经是龙倾第二次听到“嗜命”,第一次还是在林苑夜宴之上,小孟为保护他而身中此毒,第二次便是此时。眼见得许川有茫然转为苍凉的神色,龙倾也看得有些不忍,虽然来到大德已经是不短时日,却只有今日是如此直面死亡。
“有什么好说?”许川笑得自嘲,“那些话是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的,何况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卫先生以为呢?”
“许大人是聪明人,何必执着于在下的答案?”
“呵呵……”许川又笑,却已经有暗红色的液体自口中流出,他却如同没有知觉一般依然笑着。
龙倾不忍地撇开了头,只听见许川的笑声越来越低,终至无声。他转头再看,许川脸上仍有僵硬的笑容,眼睛却是直愣愣的再无神采。刚才还在针锋相对互相试探的人此时却已经死了,龙倾轻叹一声,突觉得心中一冷,身上的力气业已完全丧失,原本放在桌上撑住身体的手臂也无力地滑落,身体也随之倾斜。
一旁的卫离伸臂将他揽住,带进怀中,亲密的耳语道,“千岁,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龙倾当即大怒,眼前刚刚触及死亡,他此刻没有半点玩笑心情,“卫先生究竟有何目的不妨直言!如今本王已是身在砧板,你何不给我一个痛快?”
“在下虽然是杀手,但是也有怜香惜玉之心,千岁这样的美人我可是下不了手的。”卫离却依然是谈笑风生,没有半点正经。
“既然卫先生无心杀我,不如解了这软筋散的药性!”
“那可不行,千岁这柔弱的模样在下喜欢的紧,怎么舍得解了药性?”
“卫离,你究竟是谁?”龙倾突然消了怒气,对眼前之人有了似曾相识的无奈。
“千岁,如此良辰美景,何必谈些无趣的话题?不如我们来做一些更有意思的事如何?”卫离不待龙倾反应打横抱起已经浑身无力的对方,出了花厅几个起落便来到龙倾下榻的房间。抬脚踢开房门,走进内室将龙倾轻轻放在床榻之上。他转身又去插好房门,重回床前坐上榻去,微笑地看着龙倾说道,“千岁,刚巧在下方才的动作没有人看见。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想猜猜在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龙倾脸上颜色变了又变,卫离之前的举动令他心中一个激灵,看向对方的眼中也充满了不可致信。
卫离却好像觉得有趣,伸手拔了龙倾头顶的簪子摘了帽冠,打散了他的头发,然后便沿着对方光洁的额头慢慢划下,直至白皙的颈项。他的手在领口处停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龙倾已经变得铁青的脸色,还是毅然继续下划到了腰间解开了对方的腰带。避开龙倾的视线,他一手扶起对方,一手轻巧的退下了外袍,仅留下月白色的中衣。
当卫离的手就要解开身上仅剩中衣的带子时,龙倾终于发出了暗哑的声音,“住手,望月!”
卫离的手一僵,所有的动作嘎然而止。龙倾甚至感觉那一瞬的时间也随之停止,虽然心中始终有着一个模糊的概念,但当这个猜测马上就要被证实是否属实的时候,他也是心如擂鼓,忐忑不安。
“阿倾以为这样便能让我住手?”卫离的声音突然变得熟悉,痛快的承认,手上也又有了动作,毫不迟疑的扯开了龙倾的中衣,露出了对方白皙结实的胸膛。
听见熟悉的清朗声音,龙倾觉得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那沉甸甸的感觉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如今终于能够轻松一些。再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竟然相对无言,他仍然活着,这就够了。纵然那曾经以为失去的害怕令他彻夜梦魇,无眠至天明。身上的凉意让龙倾猛然回神,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对方除了个干净,虽然全身无力不能动弹,他还是瑟缩着努力躲了一下。
龙倾脑中充满了疑问,司空雅与卫离是一人,那么最初的“逼宫”之时司空雅便已经知晓了一切。但司空雅与孟固既是朋友,为何还能出手重伤?难道仅仅是偿还“他”的恩情?林苑之中,刺杀事件难道真是司空雅下手?夏至之后前来借住身上有伤,又是所为何事?一桩桩一件件,昔日的往事全都萦绕于心头,龙倾却无法开口去问。而此时,司空雅也没有给他机会去问。
龙倾被他压着,灼热而细密的吻额头而下,轻吻浅啄之后便被封住了嘴。几经辗转,淡色的唇已经是肿胀的殷红。气息已然凌乱,龙倾被动地承受着一切,在对方终于退开转移至颈项的时候喘息轻嘲,“我该叫你望月还是卫离?”
对方埋首于颈间的头颅终于抬起,看见龙倾唇畔的笑意突然变得恼怒,重新覆了上去,将那吐露刻薄言词的红唇狠狠地蹂躏了一番。在龙倾感到自己即将憋死的时候才退开,冷冷的看着他剧烈的喘息说道,“阿倾,我一直不忍心逼你,才是最大的错误!”
龙倾犹自喘息,眸中闪过倔强之色丝毫没有示弱,“司空楼主身份成谜,让我也是好生失望!”
气氛顿时冷凝,之前的柔情蜜意的热吻也是一下消失无踪。司空雅看着龙倾,眼光有着犀利的寒冷,但在看见对方倔强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之时,神色也瞬间变得温暖化作一江春水。抚上龙倾的脸颊,他一向冷淡且将保护保护的密不透风,这已是早就知晓的事情,如今再计较又有何意义?也许早在皇宫栖凤台之时,自己便已经对此人动了心。
“阿倾,我也说过若可以我也不愿瞒你。”面对龙倾,率先妥协的总是他,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如果真能把这个倔强的小刺猬抓到手里,就算被扎几下又何妨?
“司空楼主所谓的‘可以’要到什么时候,不知我可等的起?”
“阿倾……”司空雅挫败的自下颌处撕开一直戴着的人皮面具,恢复之前的样貌。然后倾身压下,亲密的贴在龙倾耳边问道,“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
“卫先生不是一路相随,何有许久未见一说?”龙倾想到之前与许川对峙之时司空雅所言,干脆拿来讽刺。
“龙倾与司空雅,许久未见了。”司空雅的头却未曾抬起,清朗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在龙倾耳畔低语。
龙倾感到耳边灼热的气息,司空雅的声音仿佛有了生命,在他的脑中不停的重复。
“龙倾与司空雅,许久未见了。”
……
眼中变得酸涩,身上那人的温度也似乎陡然升高有些烫人。龙倾闭上了眼心中默数,四十三天。他与司空雅自生辰一别足足有四十三天没有相见,却像是过了半辈子那样的长久。但是转瞬龙倾便被这个数字提醒,他焦急的问道,“望月,飞天傲雪你可解了?”
“不解我还能在此处?”司空雅再抬头已是轻松的调笑,他一手摸上龙倾的唇细细的摩挲,一边打趣道,“阿倾,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白花花的银两了。”
龙倾脸上绯红,感到紧紧贴着对方身体的明显变化,尴尬的闭口不语。
七十一 初露端倪(二)
司空雅见状笑得张狂,突然失了力气,收了支撑的手臂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龙倾的身上。龙倾甚至能够感觉到从对方身体传来的剧烈震动,脸红耳热斥责道,“有什么好笑?”
“阿倾这副样子真是惹人怜爱。”司空雅停了笑容,面上变得正经起来,“花灯夜下之时,我曾说过,三千世界有一二知己良朋,百岁时光有一挚爱相伴,身在俗世心在红尘也是乐事。如今我都已得到,只觉此生无憾。”
“望月?”龙倾顾不得身上未着片缕的尴尬,低声询问。司空雅之言令他心中蓦然一突,有种不祥的感觉。
“我想知道,阿倾是否也是这样?”
“龙倾虽不如望月豁达,放不下许多凡尘往事,不过日后若有望月相伴此生足矣便无他求。”抛去了一直难以舍弃的面子,龙倾坦言相告。
“如此我便安心了。”
“望月,你有何事瞒我?”
“瞒你的太多,阿倾想要知道那一件?”面对龙倾咄咄逼人的问题,司空雅恢复了调笑的语气不答反问。
龙倾挑眉斜睨着司空雅,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冷了几分。司空雅无奈苦笑,刺猬终究是刺猬,即使是豢养了很久,当碰到肚皮上那处最柔软的地方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竖起刺,扎伤企图侵略的敌人。
“阿倾,那些事情明日再说,如此良辰美景不要错过才是。”
龙倾目光冷清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将嘴角扯开一个弧度嘲讽说道:“虽是夕阳西下,但太阳还未落山,谈何良辰美景?”
司空雅抬手出掌,床榻四周幔帐的系绳被掌风打断,厚实的层罗幔帐飘然垂下将床榻遮了个严严实实,半点光线也透不进来。影影绰绰间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表情,以及彼此的呼吸在这个半是密闭的空间碰撞萦绕。
“阿倾这样就不会害羞了吧?”仿佛对自己所作之事极为满意,司空雅在龙倾耳边暧昧低语。
“多日未见,司空楼主自欺欺人的本事倒是有了长进。”龙倾依然冷笑。
“四十三日,我与阿倾四十三日未见。”似强调一般,司空雅在龙倾耳边喃喃的重复着。
龙倾一震,然后不知是悲是喜的思绪在胸中升起,原来他也记得那个日子?四十三日,那四十三日他夜夜难以安睡,总是满身冷汗的自梦魇中惊醒,身中剧毒的望月又该如何痛苦?想到此处态度也不由得软了下来,“解了我身上的软筋散。”
“什么?”一时没有从伤感中挣脱出来,司空雅不明所以地看着龙倾,随后才蓦然反应过来起身翻找。他拿出一个泛着晶莹的瓷瓶,从中倒出一粒乳白色的小小的药丸,在龙倾注视的目光中却含进了自己的嘴中,然后便在对方惊讶的神色中喂了过去。
灵巧的舌挑开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唇,将含在舌底的药缓缓送了过去,直到对方的口唇深处。微微退开,看见身下之人喉结滑动才又轻柔的覆了上去。这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般,只是浅浅的啄着,从唇上到两颊,宛如羽毛一样轻轻的落下,在身下之人露出不耐的表情之后才低笑着又吻了上去。只是这次不再温柔,而是带着欲望的热烈。
旖旎的气息在半是封闭的空间中流转,彼此的呼吸炙热而剧烈应和着胸腔之中激烈跳动的心脏。龙倾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血管中快速的涌动,一股火焰在小腹升起。一吻过后又是一吻,如抵死缠绵一般两人的唇也舍不得有半点的缝隙,淫靡的津液自嘴角滑落,马上又被细细的舔去,龙倾鼻翼翕动,觉得室中空气有些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