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陡然一惊,柔弱的身体随之一震,惊慌的抬头看了龙倾一眼,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能够伺候千岁是小女子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惜我却是不愿意。”龙倾突然低笑出声。
“千岁?!”那女子仿佛被这笑声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龙倾的眼神满是不解。
“姑娘有什么把柄在那许川手上,本王为你做主。”
“许大人救了我一家老小性命,妾身感恩尚且不及,怎么会有把柄之说?”
“呵呵。”龙倾笑得嘲讽,这怀柔之策果然用的厉害,他突然觉得厌倦,冷声说道,“本王无须伺候,姑娘还是请回吧。”
“可是……”
“难道姑娘就那么想要自荐枕席?”
“我……”那女子刷的红了一张脸,羞愤的连眼圈都已经红了,终是掩面跑了出去。
龙倾这才松了口气,感叹总算是送走了一个麻烦。不知明日许川会作何反应,不过那也是明日的事,此时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重新躺回床上闭了眼睛,龙倾感觉一阵放松。这几日连着赶路,真是累惨了他,此刻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发软,如在云端一样舒服。正在半梦半醒之际,却听见耳边有人轻笑。
六十九 自荐枕席
那声音离得极近,龙倾甚至能够感到那人呼出的热气拂在自己的脸上。他一下子没了睡意,刷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之人吓得心头一阵哆嗦,来人正是“丧魂”杀手卫离。
“卫先生有何要事,不请自入?”龙倾皱眉起身,虽然不是第一次与卫离如此亲近,可他终究对这个总是忽然现身的杀手怀有戒备之心,毕竟卫离算是知晓他那些过往的人之一。虽然同样的动机不明,可是此人却让他觉得比先励帝和现珩帝更加难以捉摸。无论如何,励帝珩帝均为皇室之人,而卫离却是身份不明,正如司空雅一般。想到司空雅,龙倾眉头皱得更紧。他现在对身份不明之人总是心怀芥蒂,不可说不于之无关。
“千岁,在下来是送一样东西。”卫离神态自若,大大咧咧的坐上的床榻,更加自在的靠在床帏之上,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卫先生何时专门负责带信,传物这类小事了?”龙倾清俊脸上满是嘲讽,“难道其他的‘生意’卫先生已经不做了吗?”
“非也非也。”卫离伸出一指在龙倾面前轻轻摇动,“一,此次前来是在下自己的意思,谈不上与人传物;二,其他‘生意’是在下谋财之道,自然要做。”
“哦?卫先生送来什么,本王可否有幸得见?”龙倾闻言也放松了几分,靠在于床榻之上,与卫离对视。
“账本。”卫离也不推诿,直言说出答案,“千岁要查的淮陵舞弊的账目之一。”
龙倾当即变了脸色,难掩疑虑的惊诧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从何而来?”
“当然有自己的路子,谓外人不足道也。”卫离却是不慌不忙,说得慢条斯理。
“卫先生有什么要求?”
既然深夜独身而来,又主动提及账本之事,一定必有所图,只是不知道这卫离所求为何?
“千岁怎么不担心这要求是你无法达成的?”
“卫先生不说,如何知道本王不能达成?”龙倾冷笑着不答反问。
“如果我说……”卫离突然倾身靠近龙倾,在对方耳边暧昧低语,“让千岁如方才那女子一样自荐枕席呢?”
“你……”
卫离邪魅一笑,更是动作迅速的将愤怒的龙倾扯进怀中,一手制住他的双手,另一手抬起对方的下巴,“千岁,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卫先生在说笑吗?”龙倾不怒反笑,仿佛身处弱势之人不是他一样,满脸嘲讽说道。
“千岁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卫离揽得更紧,连说话带出的气息都喷在龙倾的脸上。
龙倾脸色先是一变,然后就是不由自主地一愣。虽然他与卫离挨得极近,他心中却没有任何恐惧异样的感觉,不由脱口而出,“本王有什么好担心的?”
“呵呵,千岁还真是不给在下面子!”卫离倏地放开了对龙倾的钳制,退开一点笑出了声。
龙倾面上一烧,怎么那话不经大脑就出口了?更何况他与卫离并不亲近。他清咳一声打破尴尬,“卫先生告知账本一事究竟有何要求?”
“千岁,求人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吧?”卫离似笑非笑看着龙倾,从怀中又拿出一翠绿之物说道,“况且这蟠龙佩也在我这里。”
龙珩所赠蟠龙佩正是那日卫离为了借宿擅自窃取以作要挟之物,如今淮陵之事若是有此御赐之物当然事半功倍,只是不知道卫离究竟打算索要些什么?之前的“自荐枕席”之言不过是此人调笑,他还真不知道卫离心中所想到底为何……
“卫先生既然夜半到访,不妨直言,何必再费时费力的绕弯子?”
“在下方才已经要求,不过看来千岁并不接受啊!”
“方才?!”龙倾随之一愣,脸色沉了下来,“卫先生玩笑未免开得过了!”
“如何算过?在下可是一本正经得建议。”
龙倾面色更冷,起身下榻,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说道,“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本王要歇息了,卫先生慢走不送。”
“千岁既能委身于司空,与在下一度春宵又有何不妥?”卫离并未起身,靠在松软的被褥之上不正经的建议。
“卫先生慎言,本王与司空之事何须他人置喙?”
房中烛火仿佛也感觉到此刻的僵持,火星噼啪跳动,复而又悄无声息,只是摇曳的燃着。
卫离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有些朦胧烛火下龙倾俊逸的侧脸,好一会儿之后才蓦然说道,“看来谈判破裂,既然如此在下告退。”
龙倾一个愣神之际,卫离已经翩然行至窗口,他突然停住转头说道,“千岁,你还可以再好好的考虑一下。”然后便一个飞身从窗口消失的踪迹。
龙倾上前几步追至窗前,卫离黑色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他临窗而立,清俊的脸上满是迷惑,这卫离究竟是什么意思?夜风吹过,满园的秋菊一阵瑟瑟作响,龙倾听着那声音觉得全身的疲惫少了几分,一时睡意全无。
七十 离间
翌日一早,龙倾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这还是荣海看知府许川前来催了几次,才将龙倾唤起,否则恐怕这个时辰也起不来。
龙倾洗漱的时候,许川一直等候在外。荣海在龙倾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千岁,许川已经来看了几次了。”
龙倾此刻仍然头疼,昨晚被突然造访的卫离搅得没有半点睡意,后来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发呆,直到破晓十分才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这才有了朦胧的睡意。但即使是睡到了此时,脑中却仍然眩晕,太阳穴上更是一阵阵的发紧。
“荣荣,你去告诉他,我这就出去。”狠狠揉压了几下突突跳动的厉害的太阳穴,龙倾闭目忍受脑中的晕眩吩咐道。
“千岁,这淮陵之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再歇息一天如何?”看着龙倾眼下的淡青色阴影,荣海担心的建议。
“早了早好。”龙倾摇头拒绝,“与其拖上一天不如提早一天解决。”
龙倾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忧国忧民的人,奈何这个王爷的身份却总是将他推上风口浪尖。既然来了,自然也不允许他逃避,他也会倾尽所能尽力而为。
收拾停当之后,龙倾走出内室,果然见许川早已经在外厅的紫檀云纹扶手椅上,不过却是闲适地端着瓷白青花纹的茶盏,一口一口的呷着,毫无等待许久的不耐样子。
龙倾心中暗赞,此人虽然等候多时,却没有任何的焦躁仍然悠闲品茶,果然是城府颇深。他清咳一声提醒,但见许川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随意摆了摆手,龙倾说道,“许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本王起得迟了,劳大人等候。”
“千岁初到淮陵,水土不服睡得不好,下官叨扰已是不对,怎敢怪罪千岁?”许川并未起身,依旧是腰身半弯恭敬说道。
龙倾皱眉,昨日刚来便是美人计,今日不知要唱哪出?不过沉吟片刻,他便觉得腹中饥饿。昨日初到未曾用过晚饭便回房休息,如今又已经是日上三竿,已经是将近一天没有进食,肚子不抗议才怪。
他上前扶起许川,轻笑说道,“许大人不必在乎那些俗礼,现下本王已经是腹中饥饿,不知大人昨日的接风宴还有否?”
“千岁肯赏光,自然是天大的面子,无论什么宴席下官都要准备妥当!”许川顺势起身,也是一副慷慨好客的模样。
“与本王一道前来的两位大人都起身了没有?”无意于纠缠于宴席的话题,龙倾随口问道。
“都已经起了,梁大人在庭院中赏菊,封大人却是上街去了。”许川恭敬的一一回答。
“封主事出去了?”龙倾暗道,这封毅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一些,这就亲访淮陵了?不过在许川的地盘上,监视之人自是少不了,这样光明正大的估计也查出来什么。想到此处,他不禁想起昨晚卫离手中的账本和蟠龙佩,若是有两物在手,这淮陵一事应该是容易许多,不过想到卫离所提之条件,他当即又是皱眉。
“封主事用了早饭,说是闲来无事要上街走走,柳侍卫已经跟着去了,下官也派了几个衙役跟着。”见龙倾皱眉,许川解释的更为仔细,“已经是午饭时辰,封大人想也是该回来了。”
龙倾点头没有答话,这许川察言观色的本事果然一流。他不过是表情微变,对方便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这个许川果然是不简单。随着许川到了前院花厅,只见一桌丰盛宴席却不见旁人,龙倾疑惑的看了许川一眼静待答案。
“千岁,那几位大人下官已经另设宴席款待,您身份尊贵又不喜吵闹,故单设在此。”许川一边服侍龙倾落座一边解释。
“许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啊!”龙倾说得似笑非笑,这可算是从内部开始分化他们?这离间计用的是不动声色,真是高明。
许川一甩袍袖,也随后坐下,却是表情未变地说道,“千岁,淮陵乃海边湿地,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仅有一些海中鱼还算是鲜嫩,您不要嫌弃才是。”
龙倾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炸得金黄色的芝麻鱼球,红绿相配的荷花金鱼虾,稍显清淡的白汁酿鱼,再加上眼前的一盅浓郁香气的香菇海鲜粥,这都是淮陵郡有名的招牌菜,更不用说其他作为配菜的各色佳肴,这就是许川所言的拿不出手?
“许大人过谦了。”龙倾淡淡说了一句,便拿起羹匙喝起粥来。香菇浓郁,干贝爽滑,蟹肉绵软,米粒稠糯,不愧是招牌菜式。龙倾饿了许久的肠胃也似乎被这粥勾引的蠢蠢欲动,方才被许川的圆滑搅得失了胃口的感觉也消失无踪。
待龙倾喝完了一盅,许川才开口道,“千岁,此次不远千里来到淮陵,有何计较?”
龙倾本想挟菜的手顿了下来,他把手中的银筷放到远处。这老狐狸也是忍不住了吗?他微笑回应,“许大人想要本王如何计较?”将最后的“计较”两字说得极重,他继续微笑地看着许川终于变了脸色。
“千岁,明人不说暗话,淮陵之事积存久已,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便可解决。”许川脸上甚至是一副自得的神情,他继续说道,“千岁也未必能查出些什么,不如我们演上一出,您也可以回皇都轻松交差,不知意下如何?”
“哦?查不出什么?”龙倾依然浅笑,“不过本王手中却有一本账目,上面写的很是清楚,何须再劳心劳力的去查?”
卫离昨日潜进他房中应该是无人知晓,而那人说得煞有介事,可见账本却有其事,如今不妨诈上一诈,虚虚实实也好让许川失了防备。
许川闻言果然面色大变,再也不复沉稳。毫无皱纹的额头上甚至已经冒出了汗水,他抬手抹去,看着龙倾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冷笑道,“宁王果然是不明则已,一鸣惊人,倒是许某小看千岁了。”
看见许川反应,龙倾心下一惊,卫离所言竟然是真?!不过他的目的却是越发的扑朔迷离了。“许大人过谦了。”虽然仍然疑惑卫离目的,不过眼前的许川才是正经要打起全部精力对付之人,他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千岁,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事情你知我知,还是不要说破的好。”许川忽而轻松一笑,却是语带威胁。
“身在其位,不得不谋其政。许大人应该也明白,这朝堂之上万不可走错一步!”
许川沉了脸色,“千岁这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看来许大人也是不想回头了?”
“哈哈。”许川突然大笑,笑容中却带着苦涩,“许某已经是无法回头了!”
龙倾也是沉默,早知道淮陵之事不简单,看来此中盘根错节远远超乎他的想象。沉默片刻,他开口建议,“事已至此,多说无意。许大人,何不干脆一点弃暗投明?”
“千岁自视甚高,难道以为区区一本账目便能将许某绳之于法?”许川不理龙倾的建议,反而冷笑反讽。
见交谈已经针锋相对,龙倾也是不再客气,沉了一张清俊的面容沉声斥道,“天网恢恢,许大人以为自己能够逃脱惩治?”
“许某不才,不敢设想以后,不过千岁现在可是下官的笼中之鸟,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宁王千岁?”
龙倾当下心生警惕,许川究竟是有何算计?这花厅之中仅有他们两人,难不成许川暗地之中早有埋伏?他不自觉地扫视周围,察看可有异动。
“千岁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许川笑道,转而冷言嘲讽,“卫离,你还要看多久的戏?”
七十一 初露端倪(一)
花厅屏风之后走出一人,正是让龙倾失眠的罪魁祸首卫离。龙倾只觉得心中被一记重锤敲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昨日这个男人还一本正经的说着账本之事,今日却已经是许川的同伙?如此迅速变化让龙倾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