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萧若风做的事，怕你知道後难过，便说让你不要想他不要见他，你却当他是无理取闹麽？你去见了萧若风後，他每日都站在宫外，看著远处，一站就是几个时辰。那时候整天刮风下雨，谁去劝他，他都不理。我总以为，你过几天就会回来。谁知道，你这一走，竟走了一个月。
"你走了一个月，宫主等了一个月。那样的日子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况且他本就因为传你功力，身体并未恢复。从那以後，他就开始咳血。"
她深吸了几口气，"後来，你回来了。我想，宫主总算是不用再咳血了，可是你竟然这般伤他的心。他若是一怒之下，把你杀了，那到算了。"
她突然哭出声来，细细柔柔的声音，就像窗外的春雨，格外的心酸无奈。
"可是，他偏偏还怕你去见萧若风後会伤心难过，要将你关起来，宁愿你恨他。那时起，他就开始病重，整日昏睡，没有几个时辰是醒的。可是他每次一醒，都会问：宣儿呢？"
"他有一次醒的时间长了，就去看你。谁知道你竟然被毁了容，他当时气的发抖，吐了一大堆的血。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脸色苍白的吓人。他当晚就找出那人，毁了他容貌，断了他四肢。"
她抬袖抹了抹眼泪，却越抹越多。最後伏在凳上大哭起来。
她抬头看我，泪痕交错，轻声道："萧若宣，你可对得起我们宫主？"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一颗一颗的敲打著窗台，仿佛灵魂的撞击。
屋内的烛火依旧燃烧，顷刻间洒了满桌的泪水。
春风依旧温柔，却让人浑身颤抖。
我眨了很久的眼睛，酸的有些泛疼。
深吸了口气，"采薇，地上凉，你先起来。"说完伸手去扶她。
她拉著我，眼里点点泪光。
"你要去见我们宫主麽？"
楼里空荡荡的，只有轻轻灌入的风声。
"我和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她脸色突然变白，然後转红，眼睛放出怒火来。
"萧若宣，我看错了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冲进雨里，渐行渐远。

窗外的雨声持续传来，滴答，滴答。如空旷远古的锺声，持久回荡在心里。

阳关斜照进屋子，我坐在床边有些呆愣。
我梦见一望无际的树林，就如同去暗影宫的路上，
我一个人在那里穿梭，周围只有偶尔传来的鸟叫声。
忽然一个人影挡在我面前。蓝色的衣裙在风中飘荡，如同绽开的睡莲。
我道："请问阁下是谁？"
她转过头来，肌肤若雪，皓齿唇红。
却是采薇。
我想说，"你怎麽在这里？"
却不受控制的道："请问姑娘有什麽事？"
她嫣然一笑，是我从未见过的妩媚。
"我找你没事，可是我们宫主找你有事。"
我转过身，看见无瑕朝我走来，一身白衣，袖口绣了一朵嫣红的芍药，花瓣绽放极致，灿烂眩目，花蕊淡黄，似破碎的梦。他眼中流动的清泉，眉如远黛。我一时看呆了。
反应过来，想跑到他身边，脚却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动半步。
嘴里不受控制的道："请问阁下是谁？找我何事？"
他轻轻一笑，如绝美至极的昙花。他开口说话，声音暖如春风，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窖。
"有事，杀你。"
我惊呆了，我想说，"你为什麽要杀我？"
我想说，"你舍得杀我？"
我想说，"你真的要这麽做？"
可是嘴里却说，"我和阁下素未蒙面，也无冤仇，阁下为何要取我性命？"

 

三十二

无瑕的衣袖被风卷起，在空中划了一个长长的弧度。
接著他说了些什麽，我也听不清了。
我只看到他快速抽出佩剑，向我刺来。接著是衣服刺破的声音，我看到鲜血大量从伤口渗出，仿佛盛开的玫瑰，鲜豔妖异。
我猛然惊醒，流了一身冷汗。
是梦，是梦。幸好是梦。

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站起身，拉开门。
斜傲一身淡紫站在门前，手上端著一碗黑黑的东西，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你什麽事？"r
"我没事，你有事。"
"我有什麽事？"
他把碗向前伸了伸，"喝药。"
我有些烦，"为什麽又要喝药，我又没病，不就是流了点血麽？"
他看了我一会，慢慢道："不是因为你流了血。"
我愣了。"那是因为什麽？"
他挑挑眉，"你不相信我？"
我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怕苦。"
"你就算怕苦，这药也要喝了，还要天天喝。"
"你要我喝药也要给我个理由啊。"
他微一皱眉，"喝药还能有其他的理由？"
"你......"我还想垂死挣扎。
他有些不耐道："你喝还是不喝？"
我赶紧接过碗，一饮而尽。

浓浓的药味缠绕在我齿缝舌尖，苦的我跳脚。
我用手捂住嘴，朝斜傲道："我大概要喝多久的药？"
"大概一个月。"
我的脸绿了，"能不能少喝点？
他挑眉，"喝药也能讨价还价？"
我赶紧低头不再言语。

阳光斜斜的照在他身上，浑身笼罩了一层淡黄的晨光。
我正好奇他怎麽还不走，他却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若宣，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恩。"
他看了看我，"江燕死了。"
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怎麽会死的？"
"被人断了四肢，流血致死。"
我愣了，"你知道是谁做的麽？"
他摇摇头，"不知道，不过......"
我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麽。"
想了下，又问道："若风哥知道麽？"
"应该不知道。"
我疑惑了，"那你怎麽知道的？"
他看了看我道："如果她不死，我也会杀了她。但是我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比我快了一步。我本来可以救活她，只是，我转身就走了。"
我不太明白，"你为什麽要杀她？"
他看了我很久，春风轻轻吹起两边的鬓发，温柔的让我心醉。
他突然伸出手来轻轻抚摸我的脸，我当场呆在那里，石化。
他慢慢开口，声音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
"若宣，虽然你经常迷糊，经常做傻事。但是你再有什麽不对，也绝对轮不到别人欺负你。"
我反应不过来，愣了很久。直到斜傲走了，感动才黄河泛滥似的源源不断的冒出，止都止不住。

我一路小跑，到若风门前，敲了敲。
里面传来一个低沈的声音。
"进来。"
我推开一条门缝，探出一个头。
若风坐在床边，斜靠在床榻上，长长的衣摆柔顺的滑向两边，铺了满床。
阳光斜照进屋子，房里金灿金灿的。
"若风哥，你刚刚醒？"
他朝我微微一笑，"恩，宣宣有什麽事麽？"
我推开门，侧身进去，再关上门。

淡黄的阳光被我隔开，似梦里梦外。
看了他一会，想了想，最後还是开口："若风哥，江燕死了。"
他明显的愣了愣，"恩。"
我坐到他身边，"若风哥，你不要难过。"
他摇摇头，"恩"
我又道："我知道猛然说出这样的话，你可能接受不了，我......"
"宣宣，"他打断我，"我不难过。"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长长的睫毛微垂，没有任何表情。
"若风哥，你在我面前不用这麽勉强，你不高兴都可以告诉我。"
他看著我微微一笑，"宣宣，我真的不难过。"
他拉过我的手，"以後，我都不用再整天担心了。"
"若风哥......"
他用手挡住我的唇，柔声道："宣宣，你听我说。"
窗外的柳枝轻轻摇摆，穿过重重枝桠，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峦，被飘渺的雾缠绕其中，若隐若现。
"以前我和江燕的事情，虽然并非我愿，却伤了你的心。我本想跟你解释，却没有了机会。你离家出走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整天提心吊胆，悔恨了一千次一万次。你若是出了什麽事，我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轻轻笑了笑："幸好，我後来找到了你，我真的很开心，可是看到你，我又怕你不原谅我。等我终於鼓起勇气去见你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你要报复我，还是老天要惩罚我，你竟把我忘了，这是我连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我刚开始一直不愿相信，我一直想：我的宣宣，我最重要的人，怎麽会忘了我？再後来发生了很多事，你爱上尘玉，江燕怀孕。这每一件事都是我不愿意看到，也从来没有想到的，它却实实在在的横在我们中间，让我们朝著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

我看到他眼里倒影著我的脸，模糊不清。最後化成泪水，滑落腮边，晶莹剔透。
他慢慢伸手抚摸我的脸，一下，又一下。
"宣宣，我知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我知道你爱的人已经不是我，我也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这些都不重要，如今，我也不在乎。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幸福。你可以理解我麽？"
我看著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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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的人起码留个爪，让我知道还有人再看。

 

三十三

微风从缝隙中轻轻拂过，却有些清冷。
若风脸色有些泛白，"宣宣，你被江燕伤害，我有多难过，多悔恨，你不会明白。我想好好保护你，却永远无法做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只求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阳光越发的灿烂，却穿不透远处山峦顶端千年不散的水雾。
我看著若风，点点头。
他轻轻一笑，灿烂如天边的的云彩。
"宣宣，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若风长长的衣袖泻在床上，淡淡的蓝色，如盛开的妖姬。

走出房间，阳光依旧灿烂，却照不进心底。
我突然有些累，在树林里转了转。阳光照在我头上，明晃的刺眼。
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靠在树干上，慢慢闭了眼。

一晃眼，再醒来时，竟已过了正午。
鼻尖若隐若无的缠绕一阵丁香，我向四周看了看。
无瑕站在不远处，斑驳的树影铺在他身上，一身碎花长衫垂直而落，如远黛顶端倾泻下的流水。
他朝我微微一笑，"宣儿，醒了？"
树枝轻轻摇曳，只有偶尔传来的鸟叫声。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
深吸几口气，走上前去，笑笑："宫主今天怎麽有空到这里来？"
"我来看看你。"
我扯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我和宫主非亲非故，劳宫主费心了。"

阳光照在他身後，射出一条单薄的身影。
"宣儿，你一定要这样麽？"
"宫主说笑了，不知宫主指的是什麽？"
他朝我走来，一步，一步。
我听到枯枝在他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敲打著我的心。
长长的衣袖在身後轻轻飘动，淡淡的丁香缠绕鼻尖，如何都挥之不去。
我只觉得快要不能呼吸，想转身逃跑。
"宣儿，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愿意听我说麽？"
我不能思考，唯有点头。
"宣儿，你听了可能会难过，但是我不想看见你现在这样......"
斜傲突然出现在树林，表情十分焦急。"若宣！"
无瑕回头，看了看他。
斜傲直接走到我面前，猛然惊醒一般，回头朝无瑕道："尘宫主。"
无瑕点点头。朝我道："宣儿，我改天再来找你。"
我想叫他，却卡再胸口，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看著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回过神来，"斜傲，怎麽了？"
斜傲抿了抿下唇，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
"出事了。"
"什麽事？"
他看了我很久，我急了，"到底怎麽了？"
"若风死了。"
一阵风轻轻吹过，让人骨子里有些发寒。
我抬头看了看，阳光有些刺眼。
天是蓝色的。
"你说什麽？"
他微抿了嘴唇，"若风死了。"
我笑了笑："你开玩笑吧？"
他看了看我，低头不语。
我发了疯的往回跑。一路上鸟雀纷纷逃散，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若风，若风，你不要骗我。若是让我知道，看我怎麽收拾你。
一路上风沙吹进眼里，酸疼酸疼，险些流出泪来。

我一把推开门。木头轻轻吱呀了一声。
午後的阳光照不进房子，显得有些阴暗。
若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依旧穿著早上的衣服，长袖泻在床边，淡蓝铺了满床，如同盛开的妖姬。
我快速走到床边，慢慢握住若风的手。
暖的。m
我轻轻摇了摇他胳膊，没反应。
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若风，若风，醒醒。"
他长长的睫毛柔顺的垂下，挡出一片阴影。
窗外的阳光依旧十分明媚，我却开始发抖。
"风"。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我向後看去，小非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
他猛然一把推开我，把若风抱在怀里。

窗外斑驳的树影渐渐拉的长了，把叶子分成一片一片。
他低头看了怀里半响，眼神迷茫，柔声道："风，不要怕。"
若风柔顺的睡在他怀里，长发轻轻落在他身上，乖巧如初生的婴孩。
我走上前一步，小飞猛的侧头看我。
迷茫的眼神渐渐聚焦，突然充满了血丝。
"萧若宣，你为什麽要这样对风？"
他突然有些哽咽："你既然不珍惜他，不爱他，为何要拿走他的心？"
他伸手抚摸若风的脸，"他心里一直都只有尘玉，你为什麽要这麽傻？"
我突然觉得有什麽要争先恐後的涌出来，於是抬了抬头。
"萧若宣，风真心真意的对你，他到头来得到了什麽？"
"你对害你的人都以德报怨，为什麽要伤害最爱你的人？"
他的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掉在若风的衣领上，渐渐化成一片。
"萧若宣，我恨你。"
他把手绕进若风的腰间，慢慢起身，低头柔声道："风，我们回家。"

三十四

小非的身影消失在我视线内，我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跪倒在地上。
恍惚中，我想到了以前。
秋风渐起，卷起一地落叶。若风坐在马车里，死皮赖脸的模样。
那时他总喜欢粘在我身上，总爱和我说话。
我想起他说：宣宣，让我亲一下。
我却总是嫌他烦，总是不理他。
然後我又想到了他看见我和无瑕在一起时，流泪的模样。
那时也是秋季，满目的尘土，扬的人睁不开眼。顷刻间就卷去了刚落的泪渍，眨眼便了无痕迹。
他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来。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背影，淡蓝淡蓝，如风中的信子。我花了好久的时间去寻他。总想著，找到了，一定打他一顿。

然後，就是他去暗影宫找我的时候。
院子里铺满了血，整片银装素裹。长长的冰勾到挂在屋檐上，偶尔落下水滴，顷刻间融入雪色。
他站在我面前，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