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是个没用的Alpha。
对少年人来说,来自爱慕对象的羞辱最为致命。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去偷看过大四毕业班的训练,即使是那个人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辞的毕业典礼,江焕也没有去参加。
他甚至有点恨他。
他憋着一口气,卯着劲训练,一项一项地打破着那个人留下的全校记录,终于让自己的名字和他并列,出现在了校门口的光荣榜上。
他每晚都会梦到自己站在那个人面前,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你看清楚,我是个没用的Alpha吗?”
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临近毕业的一个晚上,江焕的上铺突然敲了敲床板,探下头:“嘿,你知道吗?教过咱们射击的那个学长,在中央警队升任大队长了,还是一队。哇,这才三年,也太厉害了吧!”
江焕没有答话。他的手指在黑暗中收紧,攥住了挂在胸前的那枚弹壳。
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中央警队的大队长的。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和你并肩作战,让你永远都不能忽视我的存在。
路鹤里。
这个名字在梦里出现的时候,江焕猛然惊醒了,呆呆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起身下了床。
猫咪在他脚下的地毯上睡得正香,被吵醒,颇为不高兴。路鹤里下巴搁在爪子上,半闭着眼睛,懒懒地看着江焕。只见他穿着家居服,没有开灯,慢慢地走到床头柜边,接着月光拉开抽屉,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半包烟。
路鹤里突然睁大眼睛。
那包烟跟江焕在警队给他的一样,是路鹤里常抽的牌子。
他呆呆地看着江焕抽出一根烟,递到唇边,垂下头,落下几根发丝。啪嗒一声,手指拨动,在黑暗中点亮了打火机。
这是路鹤里第一次见到江焕抽烟。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抽烟的动作能如此沉静、优雅,还有点好看。
要不……下次我也学学?路鹤里心想。
当年在校园里有过几面之缘的毛头小学弟,是什么时候悄悄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呢?
这几年忙着跟他较劲斗法,都没有发现。
路鹤里用小爪子挠了挠头。
说是抽烟,但从头到尾江焕只浅浅吸了几口,并没有过肺,显然不是一个真有抽烟习惯的人。
更多的时间里,他只是把那根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静静地坐着,似乎只是在闻着烟的味道。
烟灰一点一点落在脚边,他就这样任那根烟慢慢燃烧殆尽。
然后他又抽出一根,点上,还是那样坐着,像月光下的一座雕像。
但又不太像。
因为雕像不会看起来那么难过,好像全世界的悲伤都落到了那双眼睛里。
——
第二天,江焕不用上班,而路鹤里爬起来,苦逼地徒步了四公里,然后打车到了警队。他一进办公室就问:“抓回来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送去医院了,基地第一总医院。”警员答。
路鹤里停了一会儿,嘱咐:“不要送去顾梦生的病区,别让他俩见面。”
“是。”那警员有点为难的样子,“报告路队,阿璧拒不配合预审。他要求见你。”
“见老子干嘛?”路鹤里的声音很不耐烦。
“他说,除了你,谁来审他都不会说。”警员答。
“X,毛病挺多。”路鹤里扔下卷宗就往外走,“去医院。”
在阿璧的病房外,路鹤里先是检查了一圈特殊病房的守卫,确认铜墙铁壁、任他是蛇是鸟还是虫都跑不了之后,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阿璧穿着病号服,一只手腕被拷在病床的栏杆上,正倚着床头打点滴。
路鹤里示意书记员把大灯打开,案卷袋放病床上一扔,自己翘腿坐在椅子上,抬抬下巴:“说吧。”
“路鹤里,”阿璧的脸因为失血阴惨惨的,从他进门开始,毒蛇一样的目光就一直跟着路鹤里,“你来了。”
“别叙旧,跟你不熟。”路鹤里翻开文件夹,“姓名。”
“阿璧。”
“姓、名。”路鹤里加重语气。
阿璧的嘴角划出一个上扬的弧度:“我没有姓。你以为江业左会让我跟他姓吗?”
“年龄。”
“十八。”阿璧无所谓地摊摊手,“也可能十九,谁知道呢。”
“性别。”
“Omega。水蛇Omege。”阿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路鹤里脖子上的痕迹,“有催情信息素的那种。”
路鹤里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衣领:“职业。”
“职业?罪犯吧。”阿璧耸肩,“平时也不上班,就杀杀人,放放火,走走私。”
路鹤里抬眼:“认识老K吗?”
“不认识。”阿璧撇了撇嘴,“什么阿猫阿狗的。”
“阿猫”路鹤里莫名被刺了一刀:“不认识?”
“不认识。”阿璧矢口否认。
路鹤里冷笑了一声:“不认识你给他下毒?”
阿璧一滞。
“氰化钠。”路鹤里的手指点着文件夹,“跟你放在邵斯年家里的一样。”
阿璧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甚至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鹤里掏出证物袋,把从别墅带回的扑克牌,一字排开。
“打牌吗?”阿璧面不改色,“我打的一般。”
“你打的可不一般。”路鹤里冷冷地笑一声,“根据警方之前掌握的信息,老K是一个抑制剂走私团伙的老大,长期走私M-III型抑制剂。但是现在,”
他抽出被打了红叉的K字牌,晃了晃,“我发现‘老K’不仅是一个外号,还是一个顺位。他只是一个台前的靶子,他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大的走私集团。”
阿璧的呼吸停了一瞬。
“我说的对吗?”路鹤里盯着他,抽出另一张牌,一点点推到阿璧的眼前,缓缓吐出一个字,“Q。”
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和一个环环相扣的巨大阴谋,随着这几张扑克牌,渐渐浮出水面。
这可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犯罪集团,他们跟基地特别研究小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背后有巨大的资金支持,手上有火力充足的武装力量,能控制几个国家的走私渠道,能生产本国都没有上市的管制药品,能瞬间让一个甚至更多个鲜活的生命在这个世界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也许还有更隐秘、更触碰不动的掌权之手,在玩弄风云。
他们心狠手辣、肆无忌惮,会眼睛都不眨地扫平利益面前的一切阻碍。
他们隐身在老K背后多年,却被一副扑克牌出卖到了路鹤里的眼前。
阿璧死死地盯着他,脸色愈发惨白,半晌 ,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果然挺厉害啊,路鹤里。”
“用不着你奉承我。”路鹤里冷冷,“小小年纪,玩得挺野。”
阿璧伸出两根指头,拈起Q字牌,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你怎么知道,我是Q?”
“警方得到的老K城东码头交易线索,也是你透露的吧,双保险?”路鹤里懒得回答他,点了点桌面上的牌,“2、K都被你干掉了,下一个是谁?A?”
阿璧眯起眼睛,唇角带着诡异的笑意:“你没让我失望,路鹤里。我还以为,需要我自己给你透露一些线索呢。”
“少他妈废话。”路鹤里厉声,“剩下这几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阿璧挑了挑眉,笑得猖狂:“你猜呀。”
路鹤里扫了一眼剩下的牌,沉声:“常明赫是几?”
“常明赫?”阿璧重复了一遍,咯咯地笑,“猜呀。”
这副模样简直太欠揍,路鹤里忍着火气等他笑完,“为什么要杀邵斯年?”
“邵斯年?”阿璧挑眉。
“就是你偷的那本笔记的主人。”
“哦。”阿璧似乎这才想起来的样子,一脸不屑,“我可没杀他,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没兴趣。”
“那你为什么去他家偷笔记?为什么把给老K下毒的事嫁祸给他?你跟他什么关系?”路鹤里一声比一声冷厉,句句逼问。
“有人让我去的。”阿璧勾着嘴笑,点了点剩下的一张牌,“他。”
路鹤里目光一凝:“小王?”
“对,也不对。”阿璧弯了弯眼睛,“我们叫他小鬼。二号人物,除了大鬼,就是他了。”
“你能不能干脆点,一次说完?”路鹤里有点压不住火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哈哈哈……”阿璧笑得猖狂,“看在我焕哥的面上,我给你两个线索吧。”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在被面上缓缓地写下了一个单词。
Brother。
路鹤里皱了皱眉。兄弟,他在说谁?
江焕?这蛇精是不是想玩离间计,挑拨中央警队两个大队长的关系?
“还有呢?” 路鹤里不动声色地问。
“3天后,江心边境线,有一场老A和Z国的交易,是你喜欢的M-IV型抑制剂。”阿璧眯着眼笑,冲路鹤里扬扬下巴,“感兴趣吗?”
“借警方的手搞掉老K,又想借我的手搞掉老A?”路鹤里冷笑,“你小算盘打得不错。”
“你不是挺愿意的吗?警方又不吃亏。”阿璧低声笑着,“等你搞掉了老A,我就告诉你上一个线索的答案。”
路鹤里把案卷扔给书记员,转身就走。
“喂,路鹤里。”阿璧在身后叫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把这些事告诉你吗?”
路鹤里脚步不停,直接出了门去,甩下一句:“怎么,我还得谢谢你给我立功的机会?”
阿璧在他背后笑得凄厉,声音远远传来,回荡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因为我想看你死,看你死无葬身之地。
“路鹤里。”
那笑声尖利、刺耳,好像指甲划在黑板上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刚入职不久的书记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出了医院一路都没消下去。等开车回到警队,他小碎步跟在路鹤里身边,一直偷偷看他的脸色。
路鹤里瞥了一眼:“怕?”
“不不不。”书记员暗自嘀咕,反正死无葬身之地的又不是我。又走了几步,他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问:“你不怕吗,路队?”
“想杀老子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冥王星,他都领不上号。”路鹤里冷笑,把手里的车钥匙扔到书记员怀里,边走,边抬手指了指中央警队门口的牌子,“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1】
语气随意,却冷峻,带着一丝凌厉的杀气。
书记员一凛,仰脸望着夜色中的警队大门,又看了看路鹤里的背影。
在警员们心里,路鹤里不是一个爱说场面话的领导,甚至还有些吊儿郎当不正经,从来没有在他嘴里听到过「信念」、「责任」、「理想」这样的词。但此时此刻,他随口说出的这一句——「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好像比所有的长篇大论都更有分量。
年轻的书记员捏紧了手里的卷宗,郑重地抬脚,迈进了中央警队的大门。
路鹤里一进警队大楼,就冲进了汪总队的办公室:“老汪,我要传唤常明赫!”
汪总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谁?”
“常明赫。”路鹤里面不改色,“基地特别研究小组组长。”
汪总队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卧槽,你知道他爸是谁吗?”
“知道。”路鹤里耸耸肩,“尊敬的副指挥官大人、基地的三把手,常东炜上将。”
路队别急,这手铐以后你还有使用它的机会。(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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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你不是躲着老子吗?躲啊!
汪总队喘着粗气坐下来:“老子还有六年就退休了, 你让我安安稳稳去领退休金行不行?”
“金盆洗手前,不都是要搞把大的吗?”路鹤里坐在汪总队的写字台上,嬉皮笑脸地诱惑着他, “搞掉这么大一个走私集团, 您老说不定连升两级,退休金每个月多三千五。”
“滚,凡是想金盆洗手前搞把大的, 基本都得挂。”汪总队怒斥, “别以为我没看过电影。”
“那怎么办, 人家已经骑到脸上来了。”路鹤里耸耸肩,掏出扑克牌扔到桌上, 把自己关于走私集团的推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然后点了点小王那张牌,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常明赫是最有可能按下邵斯年的研究成果,甚至将他杀人灭口的人。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常明赫, 我猜他应该不是A, 至少是小鬼。”
老汪听了这一番分析后, 脸立马沉下来:“你在暗示什么?你说常明赫是小鬼, 你想说大鬼是谁?”
“跟您老想的一样呗。”路鹤里笑嘻嘻地歪头。
老汪瞪他一眼:“给老K下毒的人是阿璧,泄露抑制剂化学成分式的是邵斯年。先把这案子结了。”
“结不了。”路鹤里丝毫不退, “泄露抑制剂化学成分式的不一定是邵斯年。”
老汪一拍桌子, 高声厉喝:“怀疑邵斯年的是你,现在说不是的也是你, 你找事是不是?”
“是, 我就找事了!”路鹤里声音比他还高, “我怀疑常明赫不仅向走私集团透露了化学成分式, 并且为了继续走私牟利,不想让M-IV型抑制剂通过临床试验大批量上市。很有可能,是他阻止邵斯年发布研究成果,将警方的侦查方向引向邵斯年,并且指示阿璧偷取笔记,现在甚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