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事。”张清英说话开门见山,他说话的时候摸着腰间的刀看起来是习惯。
楚晟偷偷打量他,被他皱着眉逮了个正着。
索性大大方方看了过去,楚晟叫来一壶碧螺春,这次张清英没有拒绝。
“我家少爷,有请您做事。”
楚晟回来时,看起来有些精疲力尽,楚瑾笑着问他:“上哪去了,给姑娘榨干了。”
他摆摆手郁闷道:“找衙役去了。”这可比姑娘可怕得多。
“如何?”楚瑾好奇问,楚晟的样子并不像很轻松,但绝不是沮丧。
“成了,明天叫来?”楚晟问,张清英死犟,一板一眼跟楚晟说要正规程序,楚晟拿他没办法,好说歹说才说服他先跟着他去见楚瑾,后续一定补全程序。
楚瑾摸了摸下巴:“改天吧,明天有事。”他明天得去给楚瑀找个护卫,不然这孩子还不得给人玩死。
“行。”楚晟点点头,一身疲惫地回房去了。
“真不是给姑娘压榨了?”虽然自己没有x生活却对别人的x生活很有兴趣的楚瑾狐疑道。
贺家后院里,亭台水榭依次错落。
“他要一个护卫?”贺崇天坐在凉亭里若有所思。
“对,属下蹲在屋顶上吹了一晚上的风才听到的。”辰厌嗑着瓜子点头。
贺崇天突然对着他笑了一下,让辰厌从目中无人地嗑瓜子变成有些紧张地嗑瓜子。
“明天,我们去见一见他。”贺崇天摸着辰厌的狗头笑道。
“把你的瓜子皮扫了,乖。”
“哦……”辰厌收拾着瓜子皮突然打了个冷颤,总觉得今天晚上后背特别冷呢。
楚瑾解决完今日的事物就要回西集,顺带捎了窦青一程。
窦青板着脸在马车里正襟危坐,楚瑾叹了口气觉着瞧着都累,这个木头人也只有在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时才能鲜活几分。
“少爷来西集视察店铺?”窦青突然问。
楚瑾摇摇头:“有你父亲和你,西集铺子我不担心,我今天来这里是想挑一个护卫。”
说西集仅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儿也不尽然,西集同东街一样杂,东街杂的是豪绅高官,西集杂的是三教九流。
“少爷要去夜市?”窦青问。
夜市也是黑市的别称,楚瑾点头。
“我可以带少爷去。”窦青说,楚瑾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去过?”这可和窦青表现出来的气质不合啊。
窦青直视前方,年纪轻轻已经有几分老持承重的味道:“去过,那时准备雇人给楚府放一把火。”
楚瑾语塞,只好轻咳几声。
有窦青在车夫顺利拐进暗市,今日出门的马车低调不显眼,也是为了掩盖身份。
暗市之内不许马车前行,楚瑾和窦青下了马车让车夫在外候着,交了入门金,在暗市门口的人递给他们两个面具。
戴上面具后楚瑾和窦青就往里面去了。
暗市里各类奇葩事物争奇斗艳,还没到夜里已经是人满为患,窦青带着楚瑾轻车熟路地往某个地点走去,那里被锁链捆住许多人,是专门买卖奴隶的地方。
“公子要买奴隶?”一卖主身着青色长衫躺在长椅上,一把折扇风流翩翩,狐狸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出的下巴线条流畅俊美。
“嗯。”楚瑾冷淡地回了一声。
见楚瑾态度冷淡卖主也不着急,他抚扇轻笑:“公子要什么样的奴隶,男的女的,相貌如何,气力如何,还是有一技之长。”
“护卫。”楚瑾答。
“护卫,”卖主深思一番眉开眼笑道:“巧了,我这里正有一个,喏。”他指了指混在一堆灰头土脸的男女里最干净亮眼的那一个。
那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身长腿长,黑色的衣服裹着小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下盘扎实稳重,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不过,楚瑾眯着眼想,怎么怎么看怎么有阴谋呢。
第14章
“这可是上头新送来的练家子,”卖主摇摇扇子:“公子可还喜欢?”
楚瑾漫不经心哼笑道:“喜欢。”
专门准备的大礼也算有心了,怎能不喜欢呢。
“小青,付钱。”
俨然被当成小厮的窦青心下给了楚瑾一拳,才慢吞吞地掏出荷包去和卖主交涉。
楚瑾走近那男子,俯身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肌肉,没想到对方立刻绷紧了全身有些紧张地看向他,粗着嗓子道:“公……公子,卖艺不卖身啊。”
听闻这楚家大少爷好男色,家中别院娈童无数,千万别是因为玩腻了少年才找身强力壮的护卫啊。
青衣卖主笑嘻嘻掂量着银两,二话不说抬起一脚把男子踹翻在地,他唇角上扬道:“卖身契已交接,你不过一奴才,莫说是身子就连命也是公子的,哪里有你多嘴的权利?看来还是没调教好。”
结实挨了一脚的辰厌不敢怒也不敢言。
少爷您真的不是公报私仇吗,不就是昨天把你的瓜子磕完了吗?
“银货两讫,便是我的人了,”楚瑾抬眼看向卖主脸色微冷:“别的人可没资格打我的东西。”
卖主合上扇子笑容依旧:“公子说的是,那便请公子带走自己的护卫吧。”
要的人已有楚瑾无意多留,他收好卖身契将窦青送回家后便回府去了。
马车上,他闭目养神突然想起卖身契上男子的名字:“辰厌?”
辰厌把双手乖乖放到膝盖上说:“属…奴才在。”
不知想到什么,楚瑾突然睁开眼睛露出一笑,他掀开轿帘见外阳光正好,也不搭理辰厌了。
出夜市之前,窦青避着人告诉他:青衣人着的靴子细看有金色莲花暗纹,是玉商贺家标志。
玉商贺家,贺崇天。
楚瑾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来这里已有几月,已对这些世家分布和势力了然于心,这位贺家最年轻的纨绔家主他也有所耳闻。
这卖身契可不是假的,进夜市的东西都要过检,保证在这里买卖安全可靠,这也是夜市长盛不衰的理由之一。
金玉烟枪一下一下敲着马车窗棂,楚瑾垂眸不语。
总归无仇,就看他们想做什么了。
回府后楚瑾就将辰厌丢给陈焕处理,顺便寄书给窦青去查查关于贺家,他急着和楚晟处理官衙的事,就没多对辰厌交代几句。
陈焕以为辰厌是楚瑾从外面带回来的野男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府上一个楚瑀赖在正房不出来,一个楚晟带着少爷四处喝酒,别院里从前招来的莺莺燕燕还不够,如今又来一个?
还得是辰厌见陈焕脸色越来越黑才赶紧出声自己只是个护卫。
没等陈焕松口气,又听辰厌说楚瑾让自己去做楚瑀的护卫。
陈焕这口气终究还是上不来。
楚瑀这几日都在楚瑾的房间里,楚瑾自己去了书房睡。
几日修养下来头楚瑀虽然偶尔作痛,但其他的伤口已经飞速地开始愈合,额角也渐渐开始结疤。
唯一不足的是他好久没见到楚瑾了。
他在床上躺着百无聊赖,楚瑾也不许他出房间,只好趴在小几边用房中毛笔练字。
瑾字笔划众多,下笔很容易糊成一团,楚瑀练了好多天才慢慢像样写出笔锋。
将吹干的麻纸叠成一叠,楚瑀在砚台里倒上些水准备磨墨,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谈笑声。
他蹙眉放下墨块目光望向外边,见两粉雕玉琢的少年。
两少年边走边笑踏入屋里,一个着蓝衣一个着绿衣,具是面如傅粉,齿白唇红。
他们走进屋里见楚瑀在也不紧张,反倒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楚瑀皱着眉接着练字,倒是蓝衣的少年坐了一阵子忍不住开口:“你就是那个叫楚瑀的?我叫蓝溪,他叫伊翠,我们两个是少爷的小童。”
小童也正是这个年代对娈童的称呼,在某些世家之间豢养娈童也不算新鲜事,蓝溪和伊翠二人也不因成为娈童自卑,反而觉得能够成为世家娈童是种荣幸。
况且楚瑾虽然性凶,比起其他歪瓜裂枣可是实打实的美貌。
“少爷不来吗?”伊翠捏着衣服袖子小声开口,他面容昳丽堪比女子,眉间清愁风流格外引人:“少爷好久不曾来别院了。”
伊翠说完绞着手指看向楚瑀,又黯淡地垂下眼睛。
“是因为你吗。”
状似无意的一句话,伊翠贝齿咬唇透露出浓浓的哀怨。
楚瑀并不知道娈童是什么,他脑子里还保持着基本的男女婚恋观,就算赵大虎说他是靠着和楚瑾苟合才留在楚府他也从没深思过。
这世俗还能有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道理?
他放下纸笔抬起头,蓝溪看到他额角的疤突然低声尖叫了一下。
楚瑀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面色因伤病中显得苍白,漆黑瞳孔更加如墨,猛不丁看过来有些渗人。
“你,你,”被楚瑀的眼神吓了一跳,蓝溪犹豫地说道:“你,破相了呀…少爷不喜欢破相的人,上一个破相的小童,已经被少爷撵出府了。”
楚瑀迟钝地摸了摸自己额角的疤问道:“小童?”
“你不是小童?”伊翠蹙眉似乎发现不对。
“小童,是什么?”楚瑀问。
伊翠狐疑地盯着楚瑀,见他神色不似说谎才开口:“就和妾室一样,不过我们是男子。”
妾室?楚瑀一时呆愣。
“你不是少爷的小童?”伊翠疑惑开口,不过又松了口气:“那也好。”
“你真的不是少爷小童?我们别院可都知道你,”蓝溪大咧咧瞧着楚瑀额角的疤唏嘘道:“你也挺好看的,可惜留了个疤啊,这么大的疤真是想想都疼。”
“蓝溪。”伊翠抿着唇责备地看了蓝溪一眼,蓝溪后知后觉捂住嘴。
“对不起啊,我这个人就是没脑子,以前少爷还说我就是个笨蛋花瓶。”蓝溪冲着楚瑀眨眨眼。
蓝溪起身看着楚瑀练字,嚷嚷着他也会,要在楚瑀面前显摆一番。
伊翠没加入二人对话,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门外。
少爷,已经有几个月不曾见到了。
他捏紧手中的帕子,眼中失望一览无遗,他和其他为了楚家财力的小童不同,他是被楚瑾救下的孤儿,自愿做了楚瑾的小童。
从阴郁公子口中那一句“流连红尘尽不知,眷红伊翠,独得香消毁。”
他有了好听名字,也有了漂亮的衣服。
他心思在对方偶尔的温柔之中萌发得愈多,竟求要起人心。
伊翠盯着门外失神,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云锦锻做的靴子,他立刻欣喜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门口奔去。
楚瑀和蓝溪也听到动静,蓝溪不甘地咬碎一口银牙怨自己没把握住机会。
楚瑀面色如常地盯着伊翠的背影,漆黑的眼瞳若有所思。
“少爷,您回来了。”
伊翠小跑到楚瑾面前,小脸红扑扑的。
他眼睛水润地看着楚瑾,多月未见,思念如春雨绵绵无断绝,有些话在乖顺的眼神中欲说还休。
伊翠身上的一股清香让楚瑾觉得很熟悉好闻。
不过他仍快速后撤一步拉开距离,皱眉看着伊翠冷声说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谁允许你进来的?”
伊翠的身子僵了一瞬,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苍白逐渐占领了整张洁净的脸,他勉强撑起笑容说道:“少爷,我是您的小童伊翠,您之前说过我和蓝溪若想找您就来正房……”
小童?楚瑾心里疑惑。
‘系统,出来,别装死。’
‘在。’
‘什么小童,之前没说过啊。’
‘小童也就是娈童。’
哦娈童。
我草娈童?
楚瑾心下大惊,原来人设真的不是随便写写,楚瑾这原主是真好男色啊。
他抿着唇不语,看着眼前眼眶微红的伊翠和里头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蓝溪心里大呼完蛋。
“你们回去吧,楚瑀身上有伤,以后没事就别随意来正房,”楚瑾略过伊翠走近楚瑀见小几上叠叠麻纸有些哭笑不得,他无意识放软语气:“怎么又在练了,这么想书斋?”
去的时候尽会闯祸,没想到也是把学业放在心上的。
楚瑀移开眼,有些抵触地撇过头把正在写的几张纸揉成团,不想让楚瑾看到麻纸上一个个瑾字。
楚瑾也不恼,轻轻拍了拍楚瑀的脑袋,抬手想拨开他额发却被楚瑀先一步躲开。
蓝溪瞪大眼睛,他可从没见过这么放肆的小童。
“闹什么脾气?”一眼戳穿楚瑀的情绪楚瑾有些无奈,受伤之后脾气愈发大了,倒也是件好事。
他自我反省了自己之前的育瑀经验,不得不承认强硬对待自闭症的方法果真太意气用事,太幼稚了。
他居然和楚瑀置气,这让楚瑾回过头来有些哭笑不得。
“破相了。”楚瑀拨弄额发挡住额角的疤低声说道。
楚瑀的声音太小了,楚瑾好脾气地凑近楚瑀半哄道:“什么?”
他的面容没有刚才对待伊翠的冷漠,尽是温和的耐性和纵容,静静等待着楚瑀回答。
伊翠红着眼睛捏紧了手中的软帕,觉得这一幕刺目极了。
他心里揪得生疼,隐秘阴暗的嫉妒悄悄生长,酸涩哀怨渗入心底,比碾碎的黄连根还要苦三分。
“听说,破相的人,主人,不喜欢。”楚瑀抿唇将视线停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