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道,这才烧个水的功夫,他们眼中的“小孩儿”便把难抓的山羊带回来了,真是个草原小英雄呢!
他连忙上前接过山羊,小眼睛放光的兀自去收拾了,阿曈舔舔嘴期待,宗朔说过,这人手艺不错来着!
只是这个草原小英雄,却直接被男人夹到了溪流边,叫他洗洗脸上的血迹。可是洗了脸,宗朔才发现,少年身上也溅了血。
阿曈也浑身不舒服,因为赶路,草原部落缺水,他已经好多天没洗澡了,于是,他摸着指尖凉哇哇又清澈的小溪,心中一痒,就地开始脱衣服。
宗朔只以为他要洗衣服上的血迹,也没多想,谁料这人却越脱越多,转眼上身就剩个贴身小衣了,而后少年就伸手利落的脱裤子!
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了,宗朔回头看了一眼,这些看热闹的,便纷纷转脸低头了。宗朔一把握住阿曈要掉下来的裤子。
“干什么?”
“洗澡,咱们一起啊!”
第四十五章 原来是你!(一更)
最后, 大将军还是没犟得过这个烂漫山野中长大的小灵秀。
盖因为宗朔往上一拽阿曈的裤子,收回手后,少年就噘着嘴自己往下一扯, 两人无声拉锯之间, 裤腰的松紧布都快拽松了。为了叫阿曈今后的裤子不总掉裤`裆,宗朔叹了一口气妥协。
“到上游去洗。”大将军想, 那边好歹没人。
阿曈却看着在小溪边收拾山羊, 并取水煮羊肉汤的胖墩墩大汉,他拉着长音“啊?”了一声。
随后更是踩着石块踮着脚,贴近宗朔有些汗湿的鬓边说话。
“叫他们吃咱俩的洗澡水哦!不,不好吧。”
宗朔“啧”一声,真不知该从何反驳,一是谁跟你“咱俩”, 要洗自己洗!二是, 二是他说的也对……
阿曈只见男人黑着脸, 朝拿着一只小锅生火的人用克烈语吩咐了一句,“快取水, 一会儿上游要洗澡。”
阿曈则看着大汉手里那只小铁锅稀奇, 那人都背了一路, 阿曈却才察觉竟还是个锅,他只以为是铁帽子来着。做饭的胖墩墩连忙称是,“尊主你们洗, 不碍事!”
看着宗朔拽着阿曈的裤子往上游走了,刑武一脸嘿嘿嘿的怪笑, 转头朝忽儿扎合问, “诶?殿下他刚才说的什么意思。”克烈语他也听不懂, 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 有瓜!
忽儿扎合则习以为常的把一只生羊腿扔给刑武,叫他穿上刚削好的木签子,大惊小怪什么,他们草原儿女,幕天席地办事的都有,尊主这还知道避人呢,在中原呆过的就是含蓄。
而阿曈被男人扯着裤子往上游走,少年心情好,拉着宗朔的手臂,还哼着小调,等到了上游,就见是一处小石潭,源头是一小座矮石山的裂缝,再往里,便看不见了,应是一处地下河流经了地表。
宗朔将人带到这,终于松开了手,叫少年随便脱,而后转身要往林边去守着。
却不料手臂处一阵巨力传来,他心里原本就有些想法,所以精力分散的没防备,这一下,便叫阿曈给拽进了河里。
宗朔的躯体瞬间反应,利落的翻身入河。
少年则哈哈哈大笑,非常开心,“你也洗洗吧,身上的香味儿都快闻不见了!”
男人身上一直是冷香冷香的,如今好几天不洗澡,阿曈都分辨出那种雄性的气味了。于是这一路他总贴在宗朔身上蹭,本性令他想要标记这处“地点”。
但他越蹭,那气味就越浓郁,叫他忍不住要贴着男人厮磨。
地下泉水颇为寒凉,在草原旱热的时节里,这很难得。宗朔浑身湿透,衣袍湿漉漉的紧贴着身躯,勾勒出了平日在衣襟之下的,男人雄浑的躯体。
他立在水中,用手抹过溅了满脸的溪水,随手甩了甩。有些舒服,他自幼喜洁,像这么久都不洗换,还是上次在他年幼逃亡的时候。
于是,宗朔便没出去,反而走到了深水处,任由凉溪没过胸膛,等他舒了一口气的转头时,却发现阿曈早就不见了。没等他喊人,宗朔就觉身后的水流一动,他下意识猛然回身!
就见,少年忽然从清澈的溪水中脱身而出,光`裸着的身躯匀称柔韧,肌肤光洁,此刻泛着涟涟的水渍,被阳光一照,晶莹剔透的,是纯粹的渴望。
但纯粹是自己,渴望是别人。
阿曈看宗朔看着自己不动了,便抬手去男人眼前晃了晃,“宗朔,好凉快啊,是不是!”
见男人还低头看着他不说话,阿曈便伸手去脱人家的衣服,洗澡怎么还穿衣服呢!
他给将军“卸甲”是做惯了手的,没几下,宗朔的衣襟便已经敞开了,露出坚实的蜜色胸膛,其上尚有些伤疤,印证着男人的刚健不屈,还有他说过的话,说他自己就像个人屠。
阿曈伸手去轻轻摸摸那些起伏着的疤痕,有一条正在肋下,几欲穿心而过!只是看着看着,这伤疤的位置有些熟悉,阿曈歪着脑袋细想,而后又凑过去细细的嗅,只一会儿,他便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原来是你呀!”阿曈隐约记得,他小时候第一次与阿纳下东山,除了人间繁华热闹,好吃的煎果饼子外,他们路上还捡了个快死的人,为着咬断绑缚那少年的绳索,他还掉了一颗犬齿来着,后来被做成了吊坠,与祖宗的晶石一起,整日挂在颈子上。
结果等阿塔把人驮回了东山,那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昏睡不醒,还一直不理自己!但那个半大的少年仍旧是小阿曈除了父母之外,相伴最久的“人”了。
可那人直到阿塔把他送下山,都睡着,白白叫他每天都与那“木头人”说小话,讲心事。却从没得到过回应,有时只有微微勾动的手指罢了。
阿曈开心坏了,抱住男人就贴上去蹭,甚至没留意,他是刚才连底裤都甩到岸边去了的!
“你怎么变化这样大!连气味都变了,我险些都没认出来!”
宗朔喘着气,眼底有些红,透过清澈的溪水,眼前这人的躯体在波光粼粼的浅池中分毫毕现,甚至细致的包括少年胸口正中央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他显然已经没再去听阿曈话了,只是不自主的抱住了在怀中厮磨的躯体,粗粝带有枪茧的大手尝到了细腻的滋味。
怀中人又抬头,一声接一声的喊他,“宗朔,宗朔!哼,看你还理不理我!”
宗朔被那双莹莹的茶色眸子吸引,缓缓低下头,直到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唯唇有余隙。
阿曈此刻却睁着大眼睛,渐渐的不说话了,他不知为什么,身上有些麻,宗朔的大手从后腰揉上了自己的发顶,手指在他柔软的发间巡索揉按,极近柔情又渴望。
阿曈觉得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涨潮,甚至满的要溢出来!于是他细微的哼了一声,不自觉的,头顶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
两只耳朵瞬间就挤满了宗朔的大手,叫男人再沉沦的边界中忽然清醒,他立刻回神般的瞬间抬起逐渐向下寻索的嘴唇。而后两只手捂住狼耳朵,把少年按在胸膛间,自己则警戒的抬头四处巡视。
溪水叮咚,林中树木索索,只有隐隐约约传来的造反声音。宗朔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
阿曈却还红着脸,耷拉着耳朵,贴在男人仍旧“砰砰”跳的胸口上不说话。
“咳,耳朵,怎么出来了,快收回去。”宗朔的声音是哑的,他双手护住阿曈的脑袋,将他的脸从怀里渐渐拉出来,少年的眼睛是水润的,还在张着嘴小小的喘气,就连头上这两只狼耳的耳尖都在抖。
“不,不知道,你摸着摸着,就。”说着话,他还感觉男人的大手仍旧在暗暗揉他耳朵!这怎么往回收啊!
“收,收不回去……”阿曈有些委屈,他失常的控制不住了。
只不过,阿曈觉得小腹间有些烫烫的硌得慌,就也问,“宗朔,你,你的尾巴也冒出来了呢。”
他们得快收回去啊!叫别人看见可不行。
阿曈刚说完,就见宗朔仿佛呼吸一滞,随即立刻把自己拉离了他身边,两人不再躯体相贴,冰凉的溪水流进刚刚还体温相渡的肌肤,本不冷的阿曈却打了个寒战。
“我,等一会儿就好了,你再试试收一收。”
阿曈闻言点点头,他想了想,离宗朔越近,他越不行,就连尾巴都有些想冒出来了!于是,少年吸了一口气,猛的扎进了溪流中,潜进水中游了起来。
宗朔只见眼前一阵白浪翻过,那玉足轻抬,清水漫过,仿若露滴牡丹。
溪水中游处,就连烤炙的羊肉都能割着吃了,众人才见他们将军带着小亲卫回来了,两人的衣服都半干不干的,小亲卫的脸还红彤彤的。
若是平常,众人便要说笑一番,但看眼下,明显像是故意遮掩的真情实况后,众人却都不敢调笑了,都默默的低头,假装不知道,就连刑武也有些诧异,但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与宗朔插科打诨,但他深知殿下的脾性,心中极有分寸。
要是真动了,按他们殿下的性子,是绝对撂不开手的,但他身后还有数不清的艰难险阻与修罗万象,不容许他有丝毫的弱点与破绽。
所以刑武也不说话了。
这所有人里边,只有那天目人老头子一个人急,他想遮掩这种急,但却被宗朔一个抬眸看了透,草原月氏的眼神凶狠而凌厉,老人没敢妄动。
宗朔闭目休息在搭好的帐边,阿曈还在火光的映衬下吃着羊肉。阿曈回来的时候不是为什么,总有些不好意思,直到宗朔递给他一块那胖大汉烤好的羊肉,吃了几口,他连连点头,好吃极了!
少年啃的满嘴都是油,还不忘拿了一块颠颠的跑到宗朔身边,“你尝尝啊,可好吃了。”就像他阿纳做的一般,有股母亲的味道。阿曈登时看胖大汉的眼神都变了,觉得那人满是横肉的脸都有些慈眉善目起来。
宗朔没接烤羊肉,“你吃吧。”他现在有些无法直视穿着衣服的阿曈,脑海中总是印着少年赤身入水轻游的一幕,叫他眼神躲闪。
看着蹲在自己身边开心吃肉的人,宗朔心想,他知不知道自己怎想他呢,知道了应该就害怕了,就跑了,就连他自己也怕。
阿曈这回洗的彻底,就连小辫子都拆了洗洗干净,此刻便散着头发,刚才那个老人家要给自己梳头,阿曈都拒绝了,他等着宗朔呢,虽然这人的手艺也不怎么着。
他看宗朔有空,便从裤子里掏出小木梳,伸着一只油手,递到宗朔面前,而后转过身,背朝宗朔坐好。
他正吃着羊肉等人梳头,就觉得身后男人终于缓缓的开始束起他的鬓发,那手指在自己的眉鬓间穿梭。
“你,今天在溪中,说什么,原来是你。”
宗朔兀自坐的久了,心思才有空想别的,于是对着阿曈的这句话有些在意,他心有隐约有一些预感。
天幕渐暗,星辰缓缓露出端倪,少年转过头,眼神璀璨。
“就是你啊!”
第四十六章 良夜逢旧人(二更)
少年笑眯眯的说, “是我!你忘记我了吗?”
宗朔忽然心有所感,他捧起阿曈脸,借着辗转的星光与微微跃动的篝火, 两人静静的对视良久。
最后, 男人笑了,苦笑。
他松开了手, 渐渐仰倒在草地上, 看着转眼便星河如瀑的苍穹。
原来那不是幻觉,也不是在他曾经最危难绝望的时候,过于伤痛时的臆想。
他曾被人仅仅出自善意的救过濒死的性命,他曾去过那片时而狼嗥不绝的旷野,他曾与年幼的阿曈相伴过一段岁月,即便彼此从未交谈一句, 从未相见一面。
宗朔笑了一声, 笑命运无常, 宿命难躲。人世间的事有因必有果,他救自己于生死, 自己拉他入红尘。
简直恩将仇报, 德以怨偿。
阿曈放下了肉, 俯身趴在宗朔躺倒在地的胸膛上,他凑到男人眼前,捏他的下巴, 泛青的胡须有些扎手,阿曈缓缓摩擦。
“那你记得我吗?”
宗朔点头, 抬手摸阿曈的脸, “在山脚下埋了一碗蜂蜜, 天天浇水, 等着长出蜂蜜树?毛衣其实是被你烧穿洞的,但你诬赖给了小舅舅……”
阿曈一听,立即炸毛,竖着眉毛抬手就去捂宗朔的嘴,“小声说!”
少年心道糟糕,他当时那样话痨,把那个“木头人”当成个听闲话的了,谁知道天理轮回,报应不爽,他的小辫子可都被这人抓住了,就后悔。
宗朔却抱住阿曈不动了,当臆想成真,他既感恩,又畏怯。
良夜逢旧人。
就这样,宗朔被捂了嘴,一夜无言,等到后半夜,众人收拾好营地,要趁着天气凉爽是赶路。今早的餐食,是昨夜的羊汤煮干馍馍,阿曈吃了三大碗。
忽儿扎合见此,直竖大拇指,这小英雄行啊,吃的多,体格好!
只是还没等众人把锅拆下来,前去探路的人便急匆匆的回来了,他向宗朔报告紧急军情。
“将军,前方有情况!一队人马手拿弯刀,拉着好几车财物牛羊,还有被绑着的女人,但是因为女人反抗,一会功夫就把人都杀了,看着像劫匪。”
这斥候是宗朔从昭城中带出来的,这人侦察勘探是独一门的手艺,极善于隐藏气息。但他是个中原兵,对草原并不了解,为了不误判,他只说见闻。
但这一行人里是有草原本部人马的,忽儿扎合闻言直咬牙,克烈语那卷翘的舌音都被他说的带着杀气,“尊主,这必是荒马人的部落,若有余力,每个部落的都要见之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