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师傅,”折礼打断非道的话,目光中满是愤怒,“我看到笺云脸上的伤,还有他们对笺云的态度,他们对我们青芜的态度,我忍不下这口气。”
“那即便你赢了这一场,又能如何呢?”
“我!”折礼看向非道,神色由愤怒转为无助,他蜷起腿,伸手抱住膝盖,固执地低声说道,“就算我做不了什么,我也要和他比这一场。”
非道瞧着他苍白的脸色,这数年间,折礼何时与自己有过这样的争执,或许真是长大了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默了半晌,非道说道:“折礼,人各有命。”非道看向折礼,“你想帮他一把,却也有可能把他推向更深的悬崖。成长在疾风中的劲草,并非你所想的弱不禁风,但也难逃业火的玩弄终将付之一炬。”
“折礼,想要助人是好事,但你要明白,你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只看到一时的结果。你应该要明白,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要担负更多的责任。”
“你还记得以前你说过什么吗?”
折礼抬眸,非道的严肃让他怔了怔,记忆袭上心头。
“师傅……我不想修行……”
“我讨厌他们,他们爱天下众生却不爱我,他们只会说‘以苍生道义为肩’。我不要修行,我不要承担那样的责任。”
曾经的哭诉还似在眼前,折礼不由得红了眼眶。
非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说不愿修行时,我不勉强你,你若想修行,我又怎会不同意呢?”
折礼泪眼汪汪地看着非道,有些可怜巴巴。
非道叹了口气:“我没要求你修行,是因为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必然会护你周全。但后来我想到,也许某一天我也会像青声那样离开,所以你如果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我自然会放心许多。若你想好一定要学,我当然会倾囊相授。”
非道起身:“我去温泉等你。”
关门声响起,折礼闭上眼在床上坐了许久,毅然下了床。
非道来到温泉,这几日操心的事情多了,总有些心绪不宁,身上的咒似乎又有催动的迹象,也该调理一下。
非道褪下外袍,自泉中坐下,法阵亮起,一瞬即逝,非道起势,入定,很快便觉得心情平和下来。
折礼来到池边,便见池中灵气氤氲,他又想起非道那时走火入魔,身上留下的痕迹,自己不过是灵力岔了气,便如此难受,师傅在走火入魔的时候,没有人相帮,该是多么的可怕。
师傅。
修行之后,我也可以保护你啊。
折礼在池边坐下,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安静地看着师傅了。
过了不多时,非道入定结束,抬头看向折礼:“下来。”
折礼依言褪下外袍,下了水,坐到非道面前。
“修行的基础,便是天地灵气的吸收。”非道说着,抬起手,“你试着,以吐纳的方式吸收这些灵气。”
折礼闭上眼,不消多时,非道的身边便起了灵涡。
非道诧异地瞧着折礼。
这是正常的吗?为什么会这么顺利?为什么,池中的灵气比平日更加浓郁……
“师傅!”折礼的呼唤声将非道从思索中拉了出来,非道看向折礼。
“其实我以前就会吐息的。”折礼挠头说道,“只是很久没用过了。”
非道恍然:“那你知道自己的属性吗?”
折礼将白日里的事情告诉了非道。
非道心中隐约有些怀疑。
“你入定,到灵台。”非道说道,“然后五行的基本法诀都试一下。”
折礼闻言,闭上眼。
非道伸出手,一颗冰晶悬在他的手心,非道将冰晶靠近折礼,不多时,只见冰晶中风尘渐起,水波荡漾,繁花荼蘼,刀光剑影,赤焰滔天。
竟真是难得一见的通灵根……
造化弄人……
待折礼收势,调息之后睁眼,便见非道一脸深意地瞧着他。
“怎么了,师傅?”
非道沉吟道:“你确实是通灵根,也就是说,你可以修任何一行。”
竟然真是这样,折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沾沾自喜:“师傅,我听闻青霖祖师就是同修五行的奇才啊,那我是不是……”
非道似笑非笑地瞧他,折礼房间的那本书他瞧见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青霖祖师五岁便辟谷,七岁御风,你如今十五,才刚起步。况且,他去过九霄,又有无上法宝相助,还有青鸾仙的点拨,才能勘破五行。你与他有天壤之别。”
“噢……”折礼失望地嘟囔,“那看来通灵根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啊……”
“通灵根确实说明你比别人特殊,但一个人一生,能将一种法门修炼到极致,就已经耗尽精力了,你想同修五种,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都练的不尽如意。”
折礼听了非道的话,觉得很有道理:“那……我该修哪一种呢?”
非道想了想:“从结果来看,你身上火属性的力量是最强的。”
折礼明白了:“师傅的意思是,我可以修火属性。”
非道点头。
“师傅,那那个盛书笠是什么属性啊?”折礼问道。
“据我所知,是金属性。”非道看着暗自思索的折礼,笑问,“你想用你的属性克制他?”
折礼瞧见非道不大赞同的神色。
“没有绝对的属性相克,但有绝对的实力差距。”非道说道,“你与他之间,还是相差太过悬殊了。”
“我且教你一些用得上的法诀,修炼之时,不要太把输赢放在心上,容易失了本心。”非道语重心长地教诲道。
“好。”折礼点头答应。
非道便将那些火系基础的法诀教给他,让他吸纳灵力的同时进行修炼。
眼见着折礼在池中入定,周围灵晕稳定,非道才放下心,待他入定之后,悄悄来到书房。
关于青霖祖师的那本传记,此时正陈在书房的桌上,他随意翻看,思绪万千。
夜色沉静,非道自灵台引出一朵莲形宝物,五色花瓣舒展,洒下些灵辉,光彩熠熠,映着他严肃的面容。
勘破五行,无一不精,目可及天,怀志在地。
这是一段关于青霖祖师的传说。
传言在妖魔横行的数百年前,青霖受某位散修点拨,五岁便开始了修行之路,他天赋超群,少年时期便已有大成,结交了不少修行之士,便于青芜开山立派,镇压妖魔,护卫人界。
后来在他的带领下,人间才结束了那段暗无天日的灾难,妖魔被驱逐出人界,人、妖、魔各自划分地界,相安无事数百年。
而后,他救下来自九霄的奇女子,姒月,人称青鸾仙子,后又随之入独立于人界、传闻中的九霄境,凭此机缘勘破五行,更获取了九霄至宝——天冶瑶芳。
后来他炼制五行灵珠,帮助数位好友各自开山立派,赠之五行灵珠,这也就是六派、天阙令、涤濯令的来源。
五派保管五行灵珠,而青芜则以“天冶瑶芳”立世。
但除了掌门,无人得以窥见此秘宝真容,只是相传持天冶瑶芳,便可打开已覆灭的九霄境,或许也能得到如青霖那般的机缘,或者寻得一些秘宝,也未可知。
可后世已无人再有机会去往九霄,那仿佛就是一个传说,无可考证。
望着眼前舒展花瓣的天冶瑶芳,非道知晓,九霄,一定真的存在,那里曾有过一段文明,或许,那里正是他的故乡。
自从青声将这件宝物传给他之后,他便感受到无言的熟悉感,也能感受到灵台中那缕残魂的震动。
同时,他也感受到自折礼身上宝珠散发的相互吸引一般、难以察觉的气息。
如今,折礼被证实了是通灵根,是否,他也与九霄境有关系呢?
第26章 藏污纳垢
自那日起,折礼就如消失在青芜一般,全身心投入于修行之中。
除了火灵根,其他的四行法诀,他也都一并学了。这场比赛,即便是输了,他也要叫六派的人看看,青芜的亲传弟子,并不是个废物。
这日有沉星的比赛,望江早早便约好了折礼,让他前来助威。
眼见折礼过来,望江不由一愣,岂料几日不见,折礼身上的气势越发夺人,似乎又长了点个头,或许是修行的原因,气质也变得沉稳起来。
望江给他腾出地方,拉他坐下,上下打量,眼里露出吃惊的神色:“好一阵没见你,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传言你接了凤霞盛书笠的战书,看来竟是真的了。”
折礼点头:“他以笺云做要挟,我没有不接的道理。”
望江叹了口气:“我的兄弟,你今日的进益比得别人一年,说明你确实天赋异禀,但和那盛书笠比起来,还差了十年…你要怎么赢他?”
“…”折礼默然不语。
过了半晌,折礼好奇地问道:“我这几日的进益真的比得上别人一年吗?”
“…”望江脸色青红白紫,怒而不争地问道,“你就只关注这个?你到底有没有想到克敌之法啊?!”
折礼笃定地摇摇头:“没有。”
望江是彻底无语了,听得他叹了口气,两人又静坐半晌。
看着台上比试,望江摇头晃脑地解说起来:“今日咱们沉星师叔对阵的,是落枬的方智远。不过放心,以方智远的修为,定不是沉星师叔的对手,今日看来他是要吃瘪了。”
“原来你二人在这里闲聊。”望江话音未落,便听到青棠的声音,他二人转头一看,青棠白熙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身后。
望江连忙给白熙、青棠让出地方:“不是闲聊,既然参加了今年的比试,总是要对对手有些了解吧。”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就是不知今年这十二擂,有没有你的位置啊?”白熙调笑着坐下,打趣地看着望江。
“那你放心,虽然不能拔得头筹,十二擂我还是有信心的。”望江拍着胸脯说道。
“这么有信心呢,今年那么多优秀的弟子,”白熙说道,“六个门派,即便是每个门派两个,也轮不上你吧。更何况今年每个门派都有好几个修为不俗的弟子呢。”
望江自信笑道:“熙妹你等着看吧,今年百善不参赛,这十二擂,便定有我一席。”
白熙望江二人聊得起劲,青棠坐在折礼身边,轻声问道:“我听说你接了盛书笠的战书?”
折礼默了默,点头。
“还真是冲冠怒发为红颜。”青棠叹了口气,“不过凭你如今的实力,还是要小心些,纵使你天赋异禀,也不可能一夕之间抵过一个修道十年的人。”
折礼微笑道:“多谢提醒,但我既应了战,便会全力以赴。”
青棠看着他毫无负担,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笑容,只觉无奈,也不再多说。
正当时,第一场比试开始,灵鹤台上去了一位云堑弟子和凤霞弟子。本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比试,望江低声向三人道:“这场比试这般无趣,我们来赌钱如何?”
白熙只嗤笑着看了他一眼,望江便向折礼投去殷切的目光:“折礼,咱们来赌赌台上的输赢如何?”
折礼偏头看他,见他笑容和善,大约已是胜券在握,就是想赢折礼的钱罢了,折礼也并不怯,笑道:“好啊。”
望江伸出大拇指:“我就知道你是个爽快人,怎么样,你们要不要也参个股?”
青棠兴趣不大,白熙又本是与望江自成一家,也就不想参与。望江的目光依旧落到折礼身上:“兄弟押谁,押多少。”
“云堑弟子吧。”折礼看着灵鹤台上的局势,明显那云堑弟子技高一筹,一直压制着凤霞弟子,“押一个铜板。”
望江脸上的笑意随风而散:“你逗哥哥玩儿呢?”
折礼转头笑意盈盈地看他:“一个铜板,不能再多,多的我也没有。要不我打个白条,你管我师傅要去?”
望江转过脸,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台上。良久叹了口气,觉得甚是没劲。
“这一局也没什么好赌的啊,”白熙说道,“照这个局势下去,云堑的弟子是赢定了。”
青棠也点头:“不管从修为和经验上,明显云堑这个弟子,都比凤霞的弟子要厉害许多,躲避及时,预判得当,出手迅速,收势稳当。”
正当那凤霞弟子被逼的节节后退,精疲力尽,眼见已是输局之时,忽见他从死角往正前方突进,那云堑弟子见他上前,略微讶异却仍是反应迅速地往旁边躲避,却见那凤霞弟子横冲直撞,仍是撞上了那云堑弟子。
接下来发生之事,倒叫众人瞠目结舌,一片哗然。
青棠与望江皆变了脸色。
只见那凤霞弟子撞上云堑弟子之后,不知发生了何事,云堑那弟子便倒在了地上,竟似是昏了过去。
那凤霞弟子倒勉强站了起来,便胜了……
“发生了何事?”折礼眼见着局势逆转,颇觉疑惑。
望江抱着胸沉默不语,青棠亦是神色沉重,便见云堑的其他弟子上了台上,将他们的同门抱到一旁,台上争执起来。
“虽然看不清用了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望江皱眉说道。
折礼听了这句,大致也就猜出了是凤霞的弟子用了些东西,才胜了这场。
“你分明就用了下作手段!”围着凤霞弟子的云堑弟子厉声喊道。
不多久便见凤霞的几位大弟子上了灵鹤台,领头的正是盛书笠。凤霞几个大弟子气势凌人,很快形式逆转,盛书笠救下那被人拎着衣领的师弟,将他护在身后,气势如山:“你有证据吗,就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