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帮没义气的家伙！纪随风气结。
　　“人都走了，师尊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顾云空问。
　　纪·一时冲动·无法辩驳·随风：“……”
　　见他两眼飘忽不答话，顾云空想了想问道：“你是想……让我入魔吗？”
　　“不是！”纪随风连忙摆手，虽然有百八十种借口解释，但纪随风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让顾云空入魔，他干干净净的，怎么能在泥塘里堕落呢？
　　“我是……”纪随风低下头，脑子里天人交战找借口。
　　“你想让我来陪你。”顾云空打断他道。
　　虽然不全对，但好像没啥毛病。
　　纪随风低垂的头微微一点，脚底画圈，不服气的嘟囔道：“是你自己先表白的……来陪我不比在那里送人头好么……还不情不愿的……”
　　“我没有不情愿，”顾云空解释，“我只是有事要做。”
　　“什么事能比命重要！”纪随风大声反驳，而后突然收声，“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顾云空被他吼得一愣，等听到后面这句，竟然没有意想中的高兴，反而问道：“在师尊眼里，我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包括你吗？”
　　“那是自然。”纪随风想也不想的肯定道。
　　这本来是一句缠绵悱恻的情人低语，但在顾云空听来却如坠冰窟。
　　“我也一样。”他说。
　　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包括我。顾云空在心里想，却最终没说出来。


第50章 梦魇（上）
　　由于纪随风差点儿在战中活生生让大能修真者当场咽气，展现了其此前从未有过的暴虐弑杀属性，修真界在震惊恐惧之时，也对他与修真界众人之间巨大的修为差距感到后怕。
　　修真界的人是不畏惧死亡的，但如果死得像只蚂蚁，就得掂量掂量值不值了。
　　修真界鸣金收兵，除留下部分弟子监视虚妄崖外，大多数都回到了自己的门派，将战斗中的场景向门中长老汇报，是再次聚在一起歼灭魔族，还是在岌岌可危之时苟且偷生，以待时机，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如此，双方都难得的得了一息安宁。
　　魔界虽然小胜，但全靠着纪随风逆天的修为支撑，一旦他被人牵制，虚妄崖很有可能再次覆灭，未免意外，离殷愈发勤快练兵，争取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弟子以防后患。
　　以往魔族人的修炼都是以制作灵彘来迅速汲取能量，可如今纪随风来了，严令使用生魂制作灵彘，修为便进步得非常慢，因此练兵也不见成效，愁得离殷唉声叹气。
　　程彦和见了忙加紧赶制对应的灵药，一边得处理魔族弟子们因练功而产生的各种伤病，一边还得制作更多适用于魔族人修炼和身体的灵药，忙得脚不沾地。
　　季明旸闹着要入魔，顾云空忙着要养伤，最闲的莫过于纪随风了，除了教训教训不知好歹的小徒弟，就剩下心疼心疼大徒弟的伤了。
　　虽然表面不显，但顾云空的确伤得很重，惩戒鞭的伤痕深入皮下，只差没入骨髓，但这都还在其次，最严重的就是放走纪随风那天二长老无差别的掌风。
　　那一掌是准备打在纪随风身上的，虽然他当时没有功力，但由于底子深厚，即使接下这一掌也会在恢复功力后迅速复原，不至于像顾云空一样久久无法痊愈——相对于二长老，他的功力实在太浅了。
　　纪随风只能干着急，他入了魔，别说帮顾云空疗伤了，就是多和他待一会儿也担心自己身上的魔气侵扰到他影响恢复。
　　殿中受魔气影响最小的莫过于季明旸，但以季明旸如今的功力也不过与顾云空在同一等次，只能简单的输送灵力替他巩固修为，但不过杯水车薪，没太大用处。
　　在魔界，到处都是先人和今世的贪嗔痴妄，稍不留神就会心魔侵入，令修真者走火入魔。
　　纪随风已经在极力控制，在顾云空周身设置了无数的结界符咒，但他伤情太过严重，重重保护下也难免受到影响。
　　看着人仅仅是午间小憩都紧皱的眉头，纪随风开始怀疑自己带他回来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了。
　　季明旸熬好药端进来时，就见自家师尊手托着下巴盯着顾云空看，疑惑道：“师父，师兄他怎么了？脸色白得吓人，还满头是汗。”
　　“我也不知道，做噩梦了吧。”
　　“啊！”季明旸着急道：“那你快进去帮他清除梦魇啊，不然生出心魔怎么办？”
　　“我也想啊！但我现在就是魔，贸然进去只会加快他心魔的发育。”
　　“那要怎么办？都怪我修为太低了！我要是以前努力点超过师兄，我现在就可以帮他了！”
　　师徒俩相对无言，愁眉苦脸，突然，纪随风灵光一闪，对了，季明旸天赋极佳，却由于心思钝化修为滞留止步不前，但如果有人能帮他打通体内滞涩的灵气，岂不是可以迅速的提升修为了？
　　此前在清俊峰，因想着修为进阶还是得自己感悟的好，所以从没想过帮他大幅度提升修为，如今情势所迫，只得试试了。
　　跟季明旸商议后，二人找到程彦和，请他帮忙想想办法。
　　程彦和思索后如实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因小时候曾在虚妄崖修炼，心魔只是和尊主一样潜藏了，如今虽然没有入魔，但体内却多少都有魔气侵扰，会不会因此对明旸有所影响，导致他被迫入魔？”
　　“怕什么，我本来就想入魔，是师父不让。”季明旸想也不想。
　　纪随风“嘭”的一拍他脑门示意闭嘴，答道：“别怕，我这徒弟头脑简单，除非他作死非得入魔，不然就是心魔从他脑袋进也得直直的从后脑勺出去。”
　　季明旸听不太懂他这是夸自己还是贬自己，但好像说的也有道理，忙应和着跟程彦和点头赞同。
　　程彦和见状“噗嗤”一声笑，本也不是难事，更何况他本就主修灵药灵丹，便答应了他二人的要求。
　　甚至都不需要另选场地，拿出几枚颜色鲜艳的灵果摆在地上，轻而易举就形成了一个灵气满溢的小场所，让季明旸进来打坐，自己坐在他身后抬手试探灵根灵脉。
　　一试之下大吃一惊，顿时明白纪随风所说除非他自己作死非要入魔，否则以这样宽阔的灵脉和纯净的灵根，再加上一颗稚子之心，绝难因外力生出心魔。
　　有了这层保障，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帮助他突破了，再加上人又是纪随风的徒弟，程彦和更是不遗余力的使出了浑身解数，灵气不要命的给他灌，灵药灵石不要本钱的往外撒……
　　不出三天，季明旸就成为了第一个在魔窟里突破修为的正统修士。
　　万事俱备，正要带着人去给顾云空破除梦魇，忽然有弟子来报有人找纪随风。
　　“不见，正忙着呢。”
　　“是，属下这就把他们轰出去，对了，”汇报的弟子呈上一把剑，“他们说这是顾师兄的剑，命属下拿给尊主看。”
　　纪随风接过，却并不认识，基于此前的稀里糊涂，他其实对两个徒弟都不怎么上心，连季明旸如今称手的武器都是顾云空给他找的，更别说顾云空自己的武器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剑柄上也一点儿没有刻上诸如名字、身份类的样式，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仙剑，甚至连寻常仙剑因主人而沾染的灵气都没有。
　　不应该啊，顾云空的剑，怎么也不能如此灵气全无。
　　处于好奇，他便当场伸手把剑拔了出来。
　　剑身轻薄，剑刃锋利，却拔至一半陡然失力——这是把断剑。
　　“这是怎么回事？”程彦和一惊，立刻责问汇报的弟子。
　　那弟子也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也不知道啊，那两人说这是顾公子的东西，只能给尊主看，小的也不敢私自打开，尊主恕罪！”
　　在修真界，每个人的本命武器都会随着自身修为提升而跟着被打磨以便适应主人更高深的修为，甚至越到后期，仙剑与本身灵气相融合，受主人生灵之气滋养，通常会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说法。
　　这不是顾云空的剑，纪随风肯定的想，而这两人千里迢迢送剑过来，也绝不可能是以此激怒自己。
　　“你起来吧，”他面不改色，“我跟你去会会他们。”
　　“尊主，当心有诈！”程彦和急着拉住他。
　　纪随风安抚的拍拍他道：“没事，这俩人我大概也认识，你带着明旸去给我那傻徒弟清除梦魇，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他们。”
　　说完，纪随风又转向季明旸叮嘱道：“你进入你师兄梦境的时候小心点儿，他梦境中可能不认得你，不能莽撞相认以免伤他根基，还有就是，把梦境看清楚一些，回来我可要询问的。”
　　季明旸瘪瘪嘴：“知道啦，师兄才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他以前自己修炼，差点儿都走火入魔也没见出事。”
　　“……”
　　纪随风拍了拍他脑门叱他顶嘴，但也没有辩驳，毕竟自己这个师尊确实不太负责……
　　走出虚妄崖，两道熟悉的身影映入双眼，湛蓝色相间的法文，雪白做底的纯洁道服，手执仙剑的俊男美女，果然是席弘和路雪瑶。


第51章 梦魇（下）
　　比起担心顾云空，季明旸显然更担心纪随风一点儿。
　　他师父自从叛出清俊峰以后，人是话少了，笑容也少了，不仅很少再和自己嬉笑玩闹，更是连要出去干什么都不和人商量了。
　　此前一声不吭的跑回门派把大师兄虏过来就已经够吓人了，更别说之前自己去战场找他，亲眼看见他差点儿活生生把人脖子拧下来……
　　“走吧明旸，我们去……怎么了？”程彦和察觉异样，回头问道。
　　“我总觉得……”季明旸犹豫着开口：“师父好像变了一些。”
　　程彦和了然的点头，安慰道：“心魔所致，每一届魔尊都需要控制好心魔，否则就会被内心的暴虐和弑杀吞没，彻底沦为心魔的傀儡。”
　　“师尊也会这样吗？”季明旸担心道。
　　“唔……”程彦和摇摇头，“不知道，但我感觉尊主这样挺好的，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之前他在道玄门，虽然乐呵呵的，但总感觉眼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放不下，现在虽然总做些让人意外的事，但都是出自他的本心，反而对他更好些。”
　　“是这样吗？”季明旸一脸懵懂的望向程彦和，又再次收获了一顿挼。
　　“好啦好啦，”程彦和好笑的把手从他碎发乱飞的头顶放下，笑道：“你要是担心的话，不如尽快帮你疗伤，咱们可管不住你师父，但他可以。”
　　“对哦！”季明旸双眼放光，反客为主的一把拉住程彦和往顾云空的房间跑。
　　顾云空的状态比之前更差了，俊眉紧蹙，脸色苍白，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鬓角、脸颊滑落下来，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惊怖之状，可见这梦魇场景于他实在是一道大坎。
　　程彦和将人扶坐起，迅速摆好灵石法阵，指导季明旸坐在顾云空身后，抬手为他们创立独处的结界。
　　结界刚一落地，地上的灵石便对应着发出光亮，季明旸闭着眼，顿时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吸进一个黑暗旋涡。
　　他也不怕，放松身心任由这股力量将自己吸进去。
　　一进梦中，尚未能看清是何场景，便有极致压抑的难过猛然袭来。
　　季明旸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受，在他的脑海里，被师兄责骂已经算难过的了，但比起现在想哭哭不出来的压抑显然此前都不算什么。
　　等到能站稳些了，季明旸环顾四周去找自家大师兄，却抬眼就看见密密麻麻的人。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人，还都打扮得奇奇怪怪，毛发短就不说了，还一个个都披散开，不伦不类，再看衣着……连块完整的衣料都没有，还有人把类似亵裤的底裤也给穿了出来，还不少！
　　有伤风化！
　　季明旸一边捂眼睛，一边琢磨要怎么闭着眼睛才能找到师兄。
　　师兄的识海怎么没有回应啊？这里也一点灵气都没有，根本就没办法用仙门学到的方法和师兄沟通。
　　嫌弃着睁开眼，季明旸尽量抬头只看脑袋上的脸找人，幸好这些人都挺高的，不至于一抬头就看不见脸。
　　季明旸找的很认真，但却实在人海茫茫，怎么也瞧不见顾云空，正着急间，忽然身边有个人说道：“前面有人要跳楼！”
　　随着这句音量不高的话一出口，季明旸就见身边的人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看，有不明所以的询问“怎么了”，就有人立刻告诉他“听说有人要跳楼”。
　　一传十，十传百，季明旸竟然就在一个地点感受到了这种影响力，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四周的原本各个方向走过的人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季明旸不太明白什么是“跳楼”，也不明白人为什么都要去看，但想着人人都过去，那顾云空肯定也会过去，便决定跟着去找。
　　越往前走人越多，密密麻麻，这别说找顾云空了，就算顾云空自己跳出来自己也看不见啊！这就麻烦了。
　　“天哪，这个人是谁啊？得幸亏不是我们教学楼跳，不然我以后上课都不敢去。”
　　“你别说了这是我们教学楼，要死啊，怎么不选别的楼啊，烦死了真害怕。”
　　“这个人……你看像不像咱们班的那个……谁来着？”
　　“好像是纪随风唉？”
　　“咋地，不给他爸爸配型所以就跳楼威胁了？没这么玻璃心吧，大家只是说说，又没人逼着他真去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