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要去做这些会给别人惹麻烦的事情。”
晏时清心中堵了一团火,抓心挠肝,牵扯每一处皮肤,撕拉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他闭上眼睛,跟随着自己的心跳声,从一数到一百,等着这股不能发泄的怒气散去。
咔哒一声,晏时清缓缓睁眼,握着的杯子已经被自己捏出了一条缝。
他盯着这道蜿蜒的痕迹,心绪飘到了很远,好像又完全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他环顾四周,想找到一点祁九留下的痕迹。
祁九很乖,不知道酒店这边的保洁安排,走前把被子掀得整整齐齐的,还把垃圾都带走了。
柜子上的两个红包都没拿,纸条倒是换了一张。
祁九的字迹圆圆的,单写了一个冲,还画了个丑丑的笑脸。
晏时清突然就是、很想很想看见祁九。
这是一种最纯粹的欲望,却像是击穿所有规矩屏障,混淆大脑一切严格执行的要求准则,驱动着四肢,让晏时清巴不得现在此刻、立马去完成这个指令。
他们明明才见过,才做了最亲密的事情,但晏时清还是很想。
这种渴望从脚掌升起,顶破迂腐恶臭的泥土自脚踝向上,将他紧密包裹,压抑到连呼吸都费尽力气。
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晏时清张开嘴,拼命地吸进氧气。
就只是很想,见见他就好。
但现在是凌晨四点,他甚至不能和祁九打个电话。
他点开祁九的微信,发现对方的头像已经变了。
祁九的头像换成了自己早上潦草写的新年快乐,稍微p了一下,前前后后加了“不止要”三个字。
那一行通俗到极致的话,被祁九改成,不止新年要快乐。
“不止新年要快乐。”
晏时清暗灭手机,甚至已经产生耳鸣,以自欺欺人地方式幻想祁九就在这里,幻想祁九就这么告诉他。
两天前祁九在雪地唱,唱晏时清要自由而快乐。
晏时清在朦胧中想,自己大概率,是这两样都得不到。
第40章 我也很想
自由和快乐两个词,对晏时清而言都是一种奢侈。
他很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但他想祁九能够拥有。
那一晚上其实祁九和晏时清都没睡。
祁九也想和晏时清联系,但他不知道晏时清在干什么,不知道晏时清的团队控制他到什么地步,贸然发消息过去会不会给对方带来困扰。
真奇怪,他们明明是一对情侣,却在这时候连句问候都做不到。
直到第二天六点晏时清率先发了一句早安,祁九立即打了个电话过去。
拨通时两边却都在沉默。
大年初二的清晨,祁九在老家,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雾,一吸气,空气都是迂腐的味道。
他吹了一晚上的冷风,精神麻木到感觉不到累,但与晏时清拨通电话的一瞬间,疲惫感就是山一样袭来。
祁九突然就丧气了,用指关节揉发酸的眼睛,对着手机喃喃:“我好想你啊。”
他说得很轻,不知道声带振动有没有转换成电磁波信号,但他希望晏时清没有听见。
祁九立即换了一个话题:“对不起啊,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晏时清回答得很快,声音有些干涩,害怕祁九没听清,于是又说了一次,“没有的事。”
祁九长长地嗯一声,呼出的热空气也被雾包围住。
他难过也怄气,都是对着自己的。
祁九不喜欢那位临时拉过来挡枪的omega,不喜欢晏时清和任何人绑定,不喜欢和两个人只是单纯见一面都要经过这么多层阻挠。
他也明白这些都是小孩子气的自私想法,最多最多只能让其在自己脑内停留两分钟。
不愿意成为晏时清的累赘——在这样的大雾天气,只有这个念头是清晰的。
祁九连一个“想”都不敢说,生怕晏时清分心,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有没有拖后腿。
他深呼吸,让肺里都充满沉闷空气。
随即对着满地的炮仗残骸,准备打起精神找一些开心的事,好让这页翻过去。
“不用担心。”在这时晏时清说,“不会再有了。”
祁九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是他和omega相互消费这件事,自己偷偷跑去找他这件事,还是指压抑得喘不上气的早晨这件事。
但是他都没有精力去认真分析,因为晏时清下一句话告诉他:
“我也很想你。”
晏时清又开始恢复高强度的工作。
他自己去另外包了一个更为可靠的公关,以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时,自己处于措手不及的被动状态。
出色地演完刘瑶柳的剧本后,晏时清马不停蹄地奔往下一个剧组,一点空余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
《光暗之间》的导演对他很满意,又把他推给了身边的名导,他周围的好剧本终于多了起来。
他这一年的几部电影均拿到不错的票房,潘峨也终于开始对他上心。
她允许晏时清在一定范围内的放纵,并尊重其意志,不刻意炒作再给他绑定一些莫名其妙的cp。
这些都很好,晏时清平步青云,总算能堪堪找到工作和祁九之间细微的平衡感,直到他遇到了一位私生粉丝。
这甚至都不是他的粉丝,是洛成晖那边的私生alpha。
因为不满意二人捆绑营销,更不满意晏时清位置比洛成晖高,这位Alpha决定搞一波打击报复,蹲在晏时清小区楼下的草丛里好几天了。
晏时清刚杀完青,连夜从剧组回来,很累,准备换个行装好去接祁九。
但是当这位alpha提着刀朝自己冲来时,晏时清心里甚至是庆幸的。
他想,幸好没有让祁九遭遇这种事,也幸好没有让祁九看见自己打架。
晏时清这部戏里顺便跟武打老师学了点防身术,应付一个精神出问题的alpha绰绰有余。
他动作很快,手拧着alpha的手腕,膝盖狠狠地踢上对方腹部,肘关节发力抵上太阳穴。
这一套下来,alpha已经瘫软在地,晏时清很谨慎,压着对方的背把他两只胳膊都给卸掉,防止他再反击。
身下传来一声惨叫,保卫处的人很快朝这边跑来。
这位私生眼神涣散,衣服篓烂,已经狼狈到爬都爬不起来,还是要龇牙咧嘴地在这空隙骂。
他被压在地上,脸紧贴着沥青路面,口水落在地上,说话的音调很高:“就是你...就是你!晖晖怎么会和你在一起!我的——我的天使晖晖怎么会看得上你!”
他尖叫着,双腿在空中乱蹦:“你肯定就在图他的名声!你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不知道知恩图报的烂货——”
晏时清眉头都没皱,甚至不紧不慢地让他讲完,再抓着对方头发往水泥地猛地一嗑。
血液的腥甜味弥漫开,alpha终于安静了。
保卫处赶到时刚好撞上这一幕,悻悻地把人拖走,朝着晏时清连连道歉,又说过两天一定要提着东西上门来道歉。
晏时清摆摆手,算是拒绝了。
他一直看到保卫处的车消失在路口,才从兜里掏出一包烟。
上一个角色是个老烟鬼,要求烟要咽进肺里,再从鼻腔吐出,让烟雾漫过半张脸。
晏时清不会抽,但跟着当地人学,含起烟来倒是很有味道。
初秋夜晚萧瑟,晏时清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把烟取下放在食指间。
在氤氲烟雾间,他的第一反应却还是庆幸,万幸这幅姿态也不会被祁九看见。
他这边团队已经很久没有和洛成晖炒作,最近晏时清势头一直很好,反观洛成晖那边倒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估计是早有些唯粉看不惯了,觉得晏时清在踩着他们家弟弟脑袋往上爬。
洛成晖还是以爱豆为主业,以流量为大头,主要接一点代言活动,接戏也是接的商片,不如何爱管理自己的粉丝。
大多数人类都有的偏激和自私,通常会在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下按捺下来,使想法绝对不成为作为,但他的粉丝明显是自我意识过剩的那一类。
晏时清嗅着刺鼻的烟草味,想起刚才那些不堪入耳的骂声,竟意外地找到一丝真实。
公司无论给他多纯洁的人设,无论晏时清演得多么逼真,他都明白,自己心里窝藏的那一片区域究竟腐朽成什么样子。
自从被王流蔺从少管所接走的那天起,他无时无刻不再盘算,盘算到底要让他受多大苦痛,盘算到什么地步才能被真正称作罪有应得。
即使是现在他也在算,算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彻底让王流蔺和孙勇遭到报应,算要怎样才能让潘峨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和狭隘,算要多久才能保证祁九快乐且自由。
并不是自卖自夸,晏时清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一天能火起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并不是对未来的无端幻想,只是他知道,如果要让这些算计都成真——
那他必须要有权有势,必须能有足够的资金和能耐,在这条铺了很长的路上,火起来只是一个必由阶段。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又会产生多少疯狂的粉丝呢?
晏时清抬起手,唇间轻启,把苦涩的烟味吞进肺,眯着眼睛想。
如果自己在这一过程中,祁九也遇到了这种自私偏激的、属于自己的粉丝......
晏时清很快掐掉烟,连同烟盒一起卷进垃圾桶,消灭这个念头。
他永远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和几年前的雨天一样,他甚至都不会在脑海里想祁九遭遇危险的样子。
但是如果得到有效保证,如果要从根源上阻止,那他的祁九就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晏时清看着扭曲的烟盒,想:
如果不能住进桃源乡,那他就亲手为祁九造一个乌托邦。
第41章 坐着什么都不做也这么可爱
那一天晚上,晏时清还是没能见到祁九。
取而代之,他用两天的时间精心挑选,在祁九学校旁买了一套采光良好,有很大庭院的独栋别墅。
在一起的第三年,他和祁九开始同居。
某个初秋的清晨,晏时清抱着一捧沾着露水的花,告诉祁九这个消息。
房子偏日式,精装修过,采光很好。
轻轻柔柔的风穿过飘窗,掀起浅白色的帘子,从玄关看过去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但祁九并不见得有多高兴,受到的惊讶远大于喜悦,被动地跟在晏时清身后参观。
他追寻的新鲜感,比如一起选哪间又大又通透的房间做主卧,餐桌要铺什么样的桌布,地板材质是大理石还是木纹,逐渐在这一过程中消失。
最后是他把晏时清送的花拆掉,插.进用玻璃罐子做的花瓶里,这个家里面才有了第一件两个人的东西。
祁九在罐子里装了点水,看着阳光透过水层映在桌上的荡漾光斑,这才嘟嘟囔囔地说:“以后这种事情不能一个人决定。”
晏时清听进去了,但是并不打算执行。
他抱着祁九,从卧室、沙发、一直做到垫了厚毛毯的落地窗,以特殊的方式熟悉新家的每一个角落。
祁九折腾累了,推着晏时清的下巴不让他再亲。
晏时清便低下头去把他的手指含在嘴里,含糊问:“在生气?”
“不气了,好累噢。”祁九另一只手落在晏时清发旋,感受偏硬的发丝在指腹弹开。
他沉默了半分钟才接着问:“如果我把这里打理得很好,你会经常回来吗?”
“家。”晏时清首先纠正了他的代词,“不是这里,是家。”
他不知道对于祁九而言,是承诺了但做不到这件事比较痛苦,还是一直得不到承诺更为甚。
但是在这样一个温情的场合,晏时清很仓促地选择了符合气氛的回答。
“会的。”他吻上祁九的眼睛。
晏时清给了祁九一张卡,告诉他可以把不喜欢的家具换掉。
他想把祁九留下来,给了祁九钥匙,联系了照顾起居的阿姨,也悄悄安排了保镖,但他还是觉得不够。
于是晏时清买了一只兔子。
纯白的,耳朵能耷拉在地上,胸口有一簇白毛,很软,吃东西时整张脸都在动。
又很喜欢藏食,叼着点吃的回自己窝里,大半个下午都只会用屁股对人。
祁九喜欢小动物,晏时清希望能有个安静一点的宠物。
不会叫,不会撒娇,不会瞎跑,最好是给了一点吃的就能在角落吃上一天。
如此想来,兔子是能接受的最好选择。
但其实把这只兔子送给祁九的时候,晏时清就后悔了。
原因无他,祁九实在是太喜欢了。
倒不如说祁九应该就没有不喜欢的东西,更何况是这种全身都在散发可爱细胞的生物。
祁九能看它一整天,用兔子做了很多表情包动图,朋友圈里连着好几天都是给兔子拍的高清写真。
他一直很想有宠物,但自从在幼儿园把金鱼喂得撑死之后祁燕就再没同意过。
晏时清阴差阳错地帮他完成了这一愿望,当抱到这团会动的棉花糖时,祁九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祁九这一次很负责,查了很多养兔子的方法和禁忌,屯了一堆堆高营养兔粮,却唯独不知道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直到某天他举着兔子,兴高采烈地朝着晏时清喊:“我知道了,它就叫小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