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人鱼的三步法[玄幻科幻]——BY:星坠
星坠  发于:2022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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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虞的视线一下凝固,他盯着任雀流连在芸黄头顶的手,嘴角下沉。
  “一会让雌黄再给你买一个,我刷卡。”任雀道。
  楚虞伸了舌头,慢慢舔过齿列的尖锐部分,悄无声息移到任雀身边,拿手戳了戳他的腰。
  “还敢来?”芸黄撸起袖子,汉服的广袖团起来,她恶狠狠地呲着牙,突然见楚虞仰头,吐出来个满是奇怪液体的……杯子。
  他把完好无损的杯子搁在任雀面前,末了脸一红,把脑袋伸了过去。
  毛茸茸一颗头,乖的不像话。
  “呜。”楚虞期待地发出叫声。
  ——把杯子还你,你也摸摸我吧。
  他如是说。
  水母馆如梦似幻,七彩炫光的灯孔安在玻璃罐下,如升腾的雾气,笼罩着脆弱又张扬的海底生物。透明又柔弱的躯体在水中翕张,细须展开,在楚虞渴望的眼珠前散步。
  楚虞一看到水母就走不动道了。
  他无数次试图张开嘴去啃玻璃,天知道他从小就喜欢这种水分很足的东西,但每次他试图干坏事的时候,任雀就会把他揪回来。
  “安分。”他一字一顿道。
  楚虞耷拉下眼皮,安安稳稳趴在他肩膀上。
  西梵天的水族馆不大,逛一两个小时就能到头,最后是一条海底隧道,水光如暗夜澜影,扫过漫步的一行人,有鱼和妖类从头顶游过,姿态各异。
  “楚虞,这些朋友你都认识吗?”任雀拍了拍楚虞的后背,问道。
  “呜。”楚虞偏过头,藏起眼底的高傲。
  ——不都认识,但都吃过。
  “那是什么?文鳐鱼?”任雀指着近处一只白首赤喙的飞鱼道。
  “呜!”楚虞嘴角弯起,颇为开心地回应。
  ——好吃。
  “那个呢?很像滑鱼?”任雀指着远处的一条鱼道。
  “呜……”楚虞垂下眉梢,怏怏不乐。
  看来是不好吃的意思了。
  “左边是冉遗吧。”任雀总算见到一个认识的,这世上只有打喷嚏和想装逼不能阻止,他立刻炫耀起来。
  “呜。”楚虞思考一会,叫了一声。
  ——烤着好吃。
  “这次后面的……唉,怎么跑了?”任雀刚看到一条漂亮的,突然见人家尾巴一甩,马不停蹄地跑了。
  “呜呜。”楚虞摇摇头,也不太懂。
  “老板,你不会不知道,有些妖类是在水族馆打工的吧?”雌黄默默跟着,实在忍不了了,才淡淡道。
  “?”任雀的表情不像装的。
  “这里面的海底妖类,十有八九是签了合同当模特的打工人,不是请来给游客科普怎么烹饪更好吃的。”
  “……”
  三人一鱼一路向前走,快要出水族馆的时候,任雀突然停住了。楚虞睁开微眯的眼睛,冷淡地瞥了眼门口。
  外面阳光明亮,绿化树叶肆意摇着,逆光处有人堵着门,身形又高又直,压迫感很足。
  “九尾,好久不见。”任雀笑了一下,笑意却很冷。
  说起九尾,任雀大概有几十年没见他了。
  九尾是青丘山一脉最小的儿子,性格很古怪,几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任雀以前没少和他打架,总分不出胜负,现在若再打,任雀估计得略逊一筹。
  九尾穿了身浓黑的皮氅,毛质亮得流油,罩在结实的躯体上。他的头发和尾巴都是病态的雪白,脸上神色淡淡的,分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闻到鱼的味道了。”
  九尾的嗓音有些年幼气,很轻的话音,又有点哑,却带着莫名的攻击性。他慢慢伸出背在身后的手,一截断刃露了出来。
  “所以呢?”任雀笑了笑,刀锋却绕着身体飞舞起来。雌黄和芸黄冷着脸,分别站在两边,护卫般把任雀和楚虞包在防守圈里。
  “我不想和你打,你现在打不过我。”九尾连眉都没皱,目光却突破障眼法直接落到楚虞脸上,他简单叙述,怎么听都像在挑衅。
  “那可不一定。”任雀垂下嘴角,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压迫感。
  “前几天那枚信号弹,上头没查出来,就命令我来,还有这条逃狱的鱼。不管事实如何,有没有必然联系,我都得带一个回去复命。”
  九尾握着断刃,寒芒冷酷,他讲述来龙去脉,真一副要和任雀谈判的样子。
  “如果说我不给呢?”任雀笑容明灭,神色逐渐变得执拗而冷峻。
  九尾望了他一眼,空气里的肃杀快要超负荷,只要有一点摩擦就能爆出冲天火星。他仍握着断刃,骨节缓慢收紧。
  “是吗,那太遗憾了。你明明也清楚,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对你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
  九尾摇摇头,叹息地向前一步,他的刃抬平,一道诡异的白雾飘过,两只一模一样的狐狸出现在他身边。
  任雀有左右护法,九尾也有。
  雌黄和芸黄同时侧身,人类的伪装褪下,锁链从任雀背后释放,梵风席卷,地动山摇。
  在一连串震天撼地的爆炸声中,西梵天的警报响彻全城,楼房上方点燃红色烟火,铺出一条通往暴乱的路。


第37章 傲骨折成雷鸣间的辰星
  梵风一往无前,如刃如刀,带着剥皮挫骨的气势,吹得西梵天飞沙走石。爆炸不知从何而起,当第一声引起人们注意后,便轰隆隆漫过长空,劈开云朵,一路向着参天的菩提萝而去。
  警报声短促、鼓点急迫、似剧烈运动后玩命狂跳的心脏,撞开千家万户的门,让他们肃杀有序地拔出武器,仰头在接连不断的烟雾中寻找罪魁祸首。
  任雀矫健如豹,每一步动作都预判九尾的攻击,但护身锁链仍与那无处不在的断刃相接,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银白锁链飞舞到极致,光影缭乱得看不清旋转路径,任雀的表情漠然,他随冲击力落到一座高楼的房顶,蹬蹬后退,抬眸便见九尾突入的冲锋。
  一道迅疾的黄色影子从空中猛地落下,长枪枪尖掠过砖瓦,碎片像雾霭似漫起,即刻将战场分离。
  “老板!”
  芸黄估计是在天上被甩下来,接连三步才站稳,她身量比平时高,脱去人类的伪装,白缎黄纱的衣着,腰间笑面虎半眯险恶黑瞳。她倒转枪尖,剔透枪体流着银光,指向远处站在楼沿的九尾。
  任雀瞥了眼芸黄脸颊的虎斑纹,凝重地笑了下。
  枪名“风光霁月”,是他亲自锻造,最后交付到芸黄手上的。
  “雌黄呢?”任雀单手夹着楚虞的腰,冷然开口。
  “他那么厉害,自然在上面以一敌百。”芸黄戏谑开口,语调微沉,颇为自信。
  听芸黄这么解释,任雀就不担心雌黄了——雌黄曾经一人一伞,单挑三条金榜单众将,杀至第十三位,如果不是任雀中途叫停,也不知道他能排个第几。
  那男人平日看起来冷淡知性,脱去人类的上班族伪装后却是只如假包换的兔子,还是穿金盔金铠,背插纸旗,手握纸伞的兔儿爷。伞张则化天地,伞合则闭云气,每次布阵,都得规规矩矩喊一句:“虚与委蛇”。
  虚与委蛇,是任雀在锻那把伞的伞骨时,心血来潮起的恶劣名字。
  “老板,监管者已经从城中出动了,我们不能被包围,你带楚虞离开,我和雌黄断后。”芸黄语速很快,吐字冷静而清晰,她的瞳孔乌黑,与腰间的笑面虎面具一样,藏着弑杀和罕见的兴奋。主动将任雀护在后面,对当今最强的监管者战力抬起了长枪。
  他们不是第一次被围攻,确切地说,已经不是第一次犯禁了。
  条条罪状罄竹难书,烙印在她的名字和荣誉上,但长枪依然雪亮,如她的选择始终坚定又一以贯之。
  “虽然如此,我也想过点不那么刀尖舔血的生活啊。”芸黄手腕一转,笑着说出这话,话音几乎埋在出刃的破空声中。她迅如闪电,发力时如虎啸,冲力荡起狂风,吹起楚虞的头发。
  “楚虞,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半米,听清楚了吗?”
  任雀俯下身,一手狠狠揉了下楚虞的脸颊,不需要回应,这是必须遵守的铁律。他紧收双拳,外层防御的万千刀锋霎那收束,锁链上的白光随之加强,它们逐渐凝练,结成掌心里的一枚盛开的狰狞白花。
  狂风吹乱楚虞的短发,让卷毛在空中放肆摇摆,他隽秀的脸上覆着淡然的神情,仿佛只在看一场闹剧。听到任雀的话,他侧脸仰望任雀,稍微翘了下拖地的斑斓尾巴。
  刀刃碰撞的声音逐渐清晰,沉闷冲击此起彼伏,任雀在楼顶间奔跑起来,身姿轻盈如燕,九尾的狐狸撒开四蹄,在追逐中逐渐变成一道道白色线条。任雀重重落到房顶,猛然回身,锁链探出。
  近乎一眨眼的功夫,锁链组成的箭矢奔向几只乱窜的狐狸,瓦片尽碎,愁云匿迹,被击中的分身尽数化成白雾,而在最后一只死前,一道不祥的冷光突显在任雀眼前。
  砰——
  断刃毫无征兆地从空无一物的空间掉下来,一抬头对上九尾的棺材脸,断刃平滑的一面清晰映着任雀淬着冰的眸子。他早有所料地一笑,锁链倒回,以洞穿之势卷向九尾。
  “你们洛神府的人,从上到下都很喜欢护着楚虞,这点我始终不明白。”
  九尾无甚情绪地开口,劈斩的动作更加用力,任雀仿佛被一尊千斤顶压着,直把他往地面砸去。锁链缠上九尾,却被他挥斩砍断,任雀灵活地趁着机会向后借力闪身,断刃砸下,房屋硬生生被九尾劈成两半。
  “各人各缘,你不必明白。”任雀手腕一翻,握住一柄永生劫凝化的长刀,刀身坚硬轻薄,锋锐而带杀意。他主动迎上九尾,尾音飘散在对弈中。
  西梵天上空只剩两道相互追逐的残影,像从天而降的两道枯枝,踩着云朵转折翻腾。通天彻地的锁链辗转化成遒劲的线条,密密麻麻在天空展开,还有向天边蔓延的趋势。地下的监管者们仰头看着,有胆子大的想上前,却在腾起的一瞬间被刺骨的恐怖对撞掀了回去。
  刚还晴朗的天空浮出一片郁色,愁云四合,像被什么东西引动一样,紫白交错的电光从苍穹上压下,雷声霹雳,轰然炸响在天地之间。那两道交锋的光影还未停歇,谁占据上风很难预测,直到一道雷从云缝里劈下,丝丝缕缕的细雨淹了整个西梵天。
  地上有人接了一捧雨水,清澈的水点从指缝溜走,再凑近一闻,雨中蔓延着一股生涩味道,像高原上冷冽的雪片融化,酷寒山峰淌出水滴,慷慨地洒向大地。
  雨浇了任雀一身,溶进楚虞的鳞片缝隙,像抱了一条黏糊糊的泥鳅。任雀一边阻挡九尾的攻势一边向菩提萝靠近,电闪雷鸣为乌云伴奏,连带兵器连消带打的动静都温柔许多。许多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任雀跳上一座高塔,脚尖还没离地,扭曲的波动就从塔底展开。
  城市上空,雷云滚滚如浪,狂风掺着邪雨直往脸上招呼,打湿了任雀的发。他倨傲地站在塔顶,塔尖如插在地面的箭,仿佛要洞穿那阴霾陈厚的苍穹。他睨着下方,目光随着亮起的阵眼转动,最后落到楚虞身上。
  他们还是被包围了,因为塔外的区域,一团团妖火似的红光在各处亮起,眨眼间组成一个六边形的阵。妖冶阵纹在一道雷鸣后猛然迸发,如地底深渊破土而出的红色巨龙,地面黑沉世界中震动。
  伏诛之阵逐渐张开,羲和、白泽、九尾、梼杌、当康、玄武……无数熟悉的威压纷乱缠绕,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从塔底直冲下来。比永生劫厚重一百倍的叩响在西梵天上空演奏,带着枯败的腐朽气息,随红光攀援而上。
  曾经,任雀是兢兢业业为监管者做事的,他也曾守在伏诛阵的一角,用所有神力撑起那号称邪魔伏诛的蛮荒阵法。
  没有妖能从阵中逃离,任何企图挑战权威的妖都会被无情碾碎。
  他亲眼见过许多凶兽在狂乱中化为齑粉,尤其是夺命的红光逐渐浸染视野,他脑海里闪过自己曾为伏诛之阵担过的杀孽,脸上却没有一丝胆怯或颓丧。
  “楚虞,这雨好看吗?”
  任雀瞥了眼逐渐扩大的阵,扭曲字符鲜活地狂舞,仿佛饮血后才肯平静。繁复地上古花纹勾勒蛮荒图案,任雀抱着手臂,在晦暗不明的夜色下看向远方。
  浓云碾过辽阔城市,起伏不休的高楼淹没在缠绵细雨中,紫电白光不时擦过火花,映得任雀身影孤高萧瑟,仿佛从血肉到骨头都写着违逆二字。西梵天的地上飘着层白色水汽,仙境般向上蒸着,把灯光都一并吞食。
  远处,菩提萝的枝叶在阴影里展开,树根处亮着好几盏血红的灯笼,在令人窒息的夜色交错中额外显眼。
  那是无字楼的长明盏。
  楚虞许是没想到任雀会叫他,正翻来覆去检查着自己价值连城的尾巴尖有没在刚才的乱战中伤着,一听见任雀的话,便扬起眉,疑惑地瞪着双大眼睛,顺便发出轻细的叫声。
  “呜?”
  “这雨,和你刚来洛神府那天一样。”
  雨打竹林,纤细冷酷。
  楚虞一愣,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好似不记得了。
  “呜?”楚虞又叫了一声,可这次,任雀便收了那副怀念的惆怅神色,不可一世地扯了下嘴角。
  “没什么,区区伏诛,还困不得你我。”
  伏诛之阵大成,劈风斩浪的压迫力碾压高塔,顺着脆弱的承重架扶摇而上。整座西梵天的精魄都凝练在那一次毁天灭地的攻击中,仿佛上古之神抄起重锤,誓要将罪人的骨血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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