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人鱼的三步法[玄幻科幻]——BY:星坠
星坠  发于:2022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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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从任雀身侧呼啸而去,耳膜里响起尖锐嗡鸣,倾倒的树木砸向街道,房屋的碎瓦在冲劲的带动下与冷雨对撞。任雀召出锁链,先前凝结的狰狞白花旋转着绽放开来,洒下流萤似的银辉,圣洁又美好。
  “虚与委蛇。”任雀笑着,一字一顿,念出生疏太久的名字。
  他站在错落崩塌的高塔中央,从盛开的花蕊里抽出一把纸伞。
  伞骨是剔透的银,晶莹到近乎透明,伞面的纸张画着半只兔儿爷画像。雨滴模糊了它背后的旗,唯有嘲弄又凛然的眼睛栩栩如生。任雀冰凉的身体泛起热度,他把伞架在肩膀上,倾斜角度,遮住楚虞半边身子。
  阵压上来的时候,任雀露出放肆的笑容。
  红光如龙,咆哮和怒吼震彻天地,不断暴涌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痛击伞面。最外层飞刀组成的防护转瞬间吞没,锁链包围的鸟笼像岩浆里挣扎的石球,银色辉光被不断咬碎,又在下一秒焕发新生。
  彼此倾轧的两份桎梏荡出无穷余震,由高塔中心向外扩散,悍然屹立千年的菩提萝在狂风里摇摆起来,城市被蹂躏,西梵天的花草被连根拔起,人群试图躲进屋子,到处都能看到监管者自卫时发出的法术光芒。
  外围尚且是一场浩劫,处在交锋中心的任雀只是抖了抖伞面,他蹙眉直视伏诛之阵化形成的巨兽,在阵中与他势均力敌。大约过了两秒,他手臂暴起一串青筋,虬结的肌肉在斑斓光芒中显得吓人。
  他收起伞,伞尖抵在巨兽的额心,死命一抵。
  像一根针,直达脆弱肺腑。
  “噗——”
  六位不同的阵眼处,血花同时喷薄而出,阵中负伤最严重的当属落位正东的许羲嘉。她本就是一人担两方位,昔日替她受一部分责的任雀已经变成了敌人,反噬来得太快,没人能想到伏诛会在镇压过程中被反将一军,以至于冲击来得迅猛,没有任何防御。
  许羲嘉吐出一口血,最先跪倒在地,羲和的火焰差点熄灭,她眼前一阵眩晕,梵鸟的摧邪效应还在心头震荡,半点使不出力气。
  这白眼狼,会不会手下留情啊,不知道不能对美女下手吗?许羲嘉差点骂出声。
  阵眼接二连三地倒下、消失,伏诛阵顷刻崩塌,消去的力量引起更狂暴的雷光云雨。西梵天像升起一片冷肃的水雾,高塔的尖顶都被渺远水汽吞没,红光残存最后一丝生机,又被伞体直接挥开。
  任雀的肩膀一抖,他脊背依然挺拔伟岸,却曲拳抵着下唇轻咳一声,嗓音低哑。虚与委蛇的伞面随着他的动作侧转,露出一小块被烧灼的破烂痕迹,看起来着实狼狈。
  任雀的心口泛过灼烧似的痛,向被人塞了块热炭进去,颇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呜——”楚虞紧紧抱着高塔上的一条钢筋,差点被刚才的劲风吹跑,他理了理自己破破烂烂的裙子,而后一蹦一跳、欢欣鼓舞地去扯任雀的衣角。
  但他指尖还没够到,一阵扭曲的白光落在他身后,狐狸在空洞中伸出爪子,紧接着是一截镀着妖纹的断刃。
  九尾!
  离得太近了,任雀连张伞的时机都寻觅不得,他近乎本能地扯过楚虞的胳膊,用力一带,抬手捂住了人鱼的眼睛。
  呲——
  断刃贯穿肉体的割裂声滞涩而沉闷,热血洒在手背上,多余的溅到楚虞额前,滚烫灼人。
  风中传来熟悉的血腥味,任雀的手掌却一颤不颤,坚定地遮住楚虞所有的目光。
  “老板!”
  远处,不知是谁声嘶力竭。
  近处,楚虞后知后觉地拨开任雀的手掌,眼下划过一缕血痕——那是任雀的血,涂抹在他脸上留下的烙印。
  “听话,这不是年幼美人鱼该看的。”
  略显无奈的声音一响,楚虞颤抖着目光,对上任雀藏着苦恼笑意的眼睛。


第38章 我哪敢继续装乖?
  断刃埋在任雀心口,钝折的裂痕被汩汩血液填满,任雀敛下眉,冰凉的手指盖不住楚虞的眼睛。人鱼怔愣地盯着他,漂亮面容闪过一刹空白,薄唇微启,没有发出声音。
  “不会又要掉珍珠吧,我现在可没力气给你抹眼泪。”
  任雀气息紊乱,他吐出满是铁锈味的呼吸,肺部展开时牵动伤势,惹得他撇了撇嘴角。
  真疼。
  从背部贯穿进身体,碎骨错位,任雀好久没这么疼过了,以至于五脏六腑都灼烧起来。
  天边劈过一缕枯枝似的白光,盘虬交错的雨丝拍打高塔。九尾手腕一转,他将断刃从任雀心口抽出来,蹙眉震腕,血在水洼里留下一串梅花般的烙印,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雨涤荡污秽,菩提萝的叶子埋进尘土,无字楼的长明盏仍亮着,无数双眼睛凝视高塔上朦胧的三道身影。九尾再抬眸,发觉楚虞正低头,专注地注视着任雀。
  他抿了下唇,毫无血色的脸蒙上一层阴影,雨水拂去尘埃,让那一尾妖冶而流光溢彩的鳞片更加惊艳。任雀单膝跪着,血一滴一滴融入水洼,虚与委蛇落在一旁,他正要抬头,突然被楚虞抱在怀里。
  人鱼的动作轻缓,生怕引起二次伤害,拥抱的动作留有余地,更像一种亲昵的安抚。楚虞把下巴搁在任雀肩头,用冰凉的脸颊蹭了蹭任雀的耳朵,一腔低沉的话语随雷声飘来。
  “哥哥,你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
  什么?
  任雀心中一惊,那声音低哑压抑,流淌着苍紫电光的暴戾,以至于他在思考时,耳尖被楚虞轻轻含了一下。
  落雷闪烁,在任雀瞳孔中映下一道暴怒横生的爪痕。
  “你这么笨,我哪敢继续装乖?”
  无穷无尽的雨,像天河泼洒后奔涌到人间,高塔摇摇欲坠,血液的猩红被稀释,连九尾的气息都变得寡淡。任雀闻到一阵海潮的湿咸味道,雷暴浪涌,在他骨髓上都刻上不可磨灭的印记。
  下一秒,楚虞动了。
  他捡起地上破烂的伞,指尖一抵,轻而易举将属于任雀的神器展开。他倾斜伞面罩在任雀身后,手松开的一刹那,一道冰柱从地面腾起,将伞冻在原地。
  虚与委蛇的伞骨亮起苍白银光,若星辰揉碎其中,剔透骨架挡住风雨,烧坏的空洞被一层坚硬的寒冰填补,在恶劣雨夜中巍峨矗立。
  楚虞抬起眸子,深邃眼窝勾勒层次分明的眉眼,他略微仰头,用眼梢瞥了下九尾,而后才露出浓郁的轻蔑与憎恶。冰霜的冷意悄无声息在高塔上显现,直到天上的细雨突然下坠,冰粒砸在伞面上,发出啪的几声脆响。
  雷云浓重,雨不知何时化成清丽的冰晶,时空仿若停滞。九尾抬起断刃,他在明暗交错的视野里,事不关己的情绪分崩离析,逐渐渗出一丝惊愕。
  紧接着,楚虞就一拳砸在了他的断刃之上。
  对人鱼来说,海底和雨季简直是最有利的战斗场所。
  九尾根本没看清楚虞是什么时候接近他的,断刃侧面被拳风冲击,握刃的手腕传来钻心的痛。他喉咙压着一口血,在空中倒飞两秒,就见楚虞的尾巴卷着高塔的钢筋,把自己荡在空中。
  黯淡层云之下,电光随冰花张开,一团莲花似的淡蓝色光芒倏然在空中绽放,冰晶向外延伸,眨眼间凝成一把三层瑰丽的弓。弓体悬在西梵天之上,蛮荒的威压从空中落下,一时间风云色变。
  楚虞置身空中,动作流畅灵活,他手指轻轻一勾,一支龙箭便出现在弓弯之上。
  像真正的龙,凝练光影仿若实质,冰雕玉琢的躯体盘绕着整片西梵天的天空。它穿云驾雾,庞大身形和毁天灭地的吐息在雷声轰鸣后倏然下落,龙盘踞在弓上。
  楚虞在空中缩成鱼球,到达最高点时猛然张开。他外展宽阔的肩膀,手臂线条在扬起的动作中逐渐紧绷。没人看清他唇边的傲然和冷酷,他松开弓,龙箭便扑向西梵天的土地。
  密不透风的箭雨有着酷似盘龙的模样,如苍蓝线条割裂时空。九尾落到最近的屋顶,刚刚站稳,就见箭雨奔向他所在的方向,每一箭都带着把他挫骨扬灰的意念。
  楚虞居然会用龙弓?可龙弓不是……南若的招数吗?
  九尾来不及细想这么复杂又惊世骇俗的问题,因为他根本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下这一箭。
  西梵天的雨势逐渐增大,下落过程中逐渐冻成形状怪异的冰块。水面化作冰幕,从高塔向外蔓延,寒气透骨,霜花落枝头,很快,街道上的人就察觉出了异样。
  从龙箭落下的一刹,飞散的莹蓝色炫光坠落,像大型烟花绽放后的余烬。它们如种子般落在街道上,冻结的态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白泽陪我列阵,楚虞要冻结西梵天!”
  许羲嘉的娇喝隐隐盖过雷鸣,她屈身跳上房顶,手掌迅速结印,日御圆阵展开,羲和的火焰向外扩散,抵抗着彻骨的海底寒意。
  “任雀和九尾在做什么,这两个人脑子都坏了吗?”她退到白泽身边,在他力量的加持下逐步向外推进阵法。
  她谴责道,话音刚落,菩提萝便发出一声轰鸣,参天树木在震荡中摇晃,枝叶狂舞,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菩提萝的树干上。
  被她评为‘脑子坏了’的其中一人——九尾从菩提萝的树干上急速落下,脊背撕裂的血长长一条,染红了古树粗糙斑驳的树皮。
  但他来不及喘息,因为头顶上阴影笼罩,楚虞从天上冲下来又是一拳。
  从龙箭落下后,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拳了。楚虞动作灵活、身法鬼魅、下手不留活路,路数和任雀有点像,比任雀更狠,以至于促如鼓点的进攻落下,连闪躲都捉襟见肘。
  楚虞在逆光处落下,尾巴卷着菩提萝粗壮的枝干,荡起来后,他旋身垂眸,手里攥着一节尖锐的冰刺,照着九尾的眼睛就是一下。
  杀伐尽在掌握的恐怖气势,楚虞的瞳立成色泽浑厚的菱形,一眨不眨地把九尾收入视线,动作决断狠辣。
  他已经起了绝不动摇的杀心。
  刺下的一瞬间,九尾突然张开了自己的尾巴。
  九条银白的狐尾从他身后卷起,气势暴涨一倍,他紧急在空中转身,手掌一推,用巧劲使楚虞的动作方向发生偏转。
  九道白光闪现,在楚虞身边飞速环绕,古朴的咒语从九尾口中念出,只一瞬,九道光芒化成九只狐狸,齐齐扎向楚虞。
  那是比神器出鞘时更有压迫感的招数,是连任雀都要勉强抵抗的妖魂,楚虞却看都没看一眼。
  他手臂迅猛一收,不知从何而来的梵音在九尾耳边炸开,苍老却崇高,有僧人念着低沉的梵语,让九尾浑身不适。
  楚虞抓住了第一只狐狸,他脸色冷淡桀骜,手骨因过分用力而发白,几乎毫无迟疑地一收指节,狐狸便在他手里炸成冰花。
  噗——
  九尾眼前一眩,如灵魂被重击,吐出一口血。
  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九只。
  楚虞揪着九尾的衣服,反手就是一拳,他借惯性把狐狸甩了出去,而后跟上,直到他们都落在一栋楼的尖顶。
  长明盏在暴雨里摇荡,八角飞檐、九龙吻兽、楼前无匾。
  正是无字楼。
  九尾的尾巴从中间断开,萎靡毛发沾满血迹,他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手中摸到屋顶琉璃瓦的碎块。他受刺激地咳了一下,正欲爬起,被一条珠光细腻的尾巴狠狠压在地上。
  “呃——”
  九尾痛呼一声。
  楚虞居高临下地睨着九尾。
  昔日只会睁着圆眼睛的鱼此刻倨傲冷肃,他的小裙子在打斗中挣开,眼下只赤着线条不太硬朗的上身。潮湿的卷发垂下,狭长的眼眯起,泛着深海霸主的弑杀和冷意,如俯视蝼蚁般高高在上。
  怪异的是,他胸膛心脏处浮着一块银色图案,像两个手写的梵文,歪歪扭扭,颇为瘆人。
  “为了任雀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你也……”
  啪——
  漂亮的大尾巴毫不留情地一甩,楚虞啐了一声嘲弄,使了大力道,一尾巴呼在九尾脸上,把他扇懵了。
  “直呼哥哥姓名,你也配?”楚虞环着肩膀,语调不太标准,但九尾还是听明白了。
  他托着胳膊,手掌一翻,一道冰刃沉甸甸地落在他掌心。他捏着利器在手上转了两圈,锐利目光在九尾身上扫了一圈,似乎在寻找往哪捅更解气。
  “杀了我,你和任雀就走不出西梵天了。”
  九尾这次终于得空说了句完整的话,但楚虞不受他威胁,直到身后传来其他人的呼唤,楚虞才停住了即将落到九尾心头的刃。
  “楚虞,别杀他。”
  是任雀的声音。
  楚虞方向一偏,把冰刃扎进了九尾的左肩膀上。
  他甩了下尾巴,哀怨又不尽兴地转回去,在看到任雀的一刹那,眼睛一下子变得湿漉漉的。
  然后,他猛地转身,尾巴因为兴奋又扇了半死不活的九尾一下,用力一扑,搂着任雀的腰嗷嗷哭。
  远处,一只银鸟站在围栏的铁架上,监视着任雀的一举一动。
  几分钟前,那只鸟落在高塔上,用年迈的男声与他对话:“我们来做笔交易吧,任雀。”
  雨水凝结成的冰凌拍打在伞面上,任雀盘坐在地上,歪头怨恨地盯着那只凭空出现的鸟。
  那是上头派给他的间谍,也是监管者的喉舌和眼线。
  “这就是你们的诚意?”任雀一嗤,讽刺开口:“伏诛之阵,羲和九尾,还对一条年幼鱼下手,有廉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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