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芒下,墓碑上泛出丝丝诡异的阴气,碑上刻着复杂的文字,似是梵文,又比梵文更为的复杂。
“脚踏枯骨九万里,剑渡神魔留青史。
心尖血、情人泪、一幡引魂指路来。”封敖喃喃地念道。
温故小心翼翼靠近,好奇地端详这块碑,“你能看懂梵文?”
封敖脸色发白,神色不大好看,低声说:“这不是梵文,这是……魔族的文字。”
“魔族……”
温故呼吸一顿,碧莲圣君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当时圣君在圣墟说过,一定会回来找他报仇。
他还不知道,碧莲圣君因为想找他报仇,已经被强行圆寂了。
此时,石门碰撞的沉闷声响起,率先走出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温故昨日见过的元今暮,他身后背着一把重剑,素白的袍子纤尘不染。
身后跟着一众拂晓山庄的家仆,乌泱泱地站满石殿。
元今暮瞧见温故与封敖,他的下巴矜傲抬高一寸,“两位,你们要无功而返了,这里空无一物。”
封敖看见他就不爽,凑到温故白皙细腻的耳廓边说:“他以前用的窄剑,穿的也不是白衣,现在在模仿元家那位前少主。”
“好不要脸。”温故愤愤不平。
封敖认同点头,讨厌同一个人能迅速增进感情,“他和元九渊比起来可是云泥之别,我曾见过元九渊一面,难怪他落了难,还有人想愿意嫁给他以身渡魔。”
说到这个,温故很纳闷,一般龙傲天小说里总有前赴后继的美女吗?
他和元九渊互换身体这些日子,却从未遇到过喜欢元九渊的美女。
妙真师姐很漂亮,待他很好,可这是把他当成师弟疼爱,和男女之情没有半点关系。
“少主,这是碑上的译文。”
一个武将模样的男人,将一张纸递给元今暮,他细细端详一遍,“心尖血、情人泪、一幡引魂指路来……”
“需要献祭?”
武将慎重点头,“需要一个人的心头血,再加上情人的眼泪,涂在引魂幡上,便可激活法阵,唤醒这位长眠于地下的高人。”
元今暮也不傻,问道:“这碑上是魔族的文字,你可知神墓里葬的是谁?”
“少主,你可听过鬼僧佛?”武将看一眼置身身外的温故与封敖。
元今暮敬仰地颔首,“我自然是听过,据说一千多年之前这位鬼僧佛法力高深,乃当时世上第一高人,说起来他和道修颇有渊源,师兄是个道士,自己却是个和尚。”
“他和魔族有何干系?”
武将神秘兮兮地说:“这鬼僧佛便是第一个魔族人。”
元今暮惊诧,明白此事重大,将武将引到一边石门内,避开温故和封敖,“何出此言?”
“鬼僧佛原本是个和尚,因为领悟了一本邪法,一夜之间双目泛红,从此领悟魔修之妙,以他为首的僧人皆入了魔修,从此魔修势力大涨。”武将说完,沉重地叹口气,“想他也是一代英豪,竟葬身于云崇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元今暮蠢蠢欲动,若是上古的鬼僧佛葬在这里,自己若是唤醒了他,岂不是为自己所用?
莫说那元九渊,紫衣真君未必是鬼僧佛的对手,他全身热血沸腾,面上皱眉很为难地说:“这鬼僧佛是第一个魔族人,我们若是唤醒他,岂不是闯下天大的祸?”
武将深明大义,道:“鬼僧佛虽是第一个魔族人,但却从未滥杀无辜,他修魔,同时修佛,魔族的后人只学会修魔,却忘记修佛,我们若是能唤醒鬼僧佛,以他大慈大悲的本性,能引领魔族的人改邪归正,这是一件扶危救世的好事!”
“你所言甚是。”元今暮很快被说服了,随即再次为难问道:“这心头血,情人泪,我该从何处取来?”
武将抚摸发白的胡须,一抬手,一个颤颤巍巍地女修士从门后走出来,后面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武师。
女修士哭得两眼发肿,全身瑟缩着站不住脚,目光仇恨瞪着元今暮。
武将得意洋洋道:“金阳门门主的女儿,我见她生得清秀可人,不如给少主做个贴身丫头,谁知她早已婚配,我劝她退婚,她哭哭啼啼,这算不算情人泪?”
元今暮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自己的满意,“心尖血呢?”
石殿的另一边,温故耐心听着封敖念叨的七公主,一抬头,元今暮正在打量他,带着乌泱泱的武将大步地朝他走过来。
如同黑云压城,仗势压人的派头强大,他笑吟吟地望着温故,“这位少侠,昨日是元某唐突了,不知你姓甚名谁?”
“温故。”温故警惕地盯着他。
元今暮客气一拱手,“原来是温少侠,你昨日铁骨铮铮的言辞元某一直记在心里,心中非常佩服温少侠,想必温少侠一位舍己为人,惩恶扬善之人。”
温故不吃戴高帽这一套,冷淡地说:“你想错了。”
元今暮怔了一下,一时语塞,半晌才说:“我想请借温故少侠身上的一样东西。”
“你要借什么?找我借。”封敖站出来,挡在温故身前。
元今暮义正言辞地说:“我想借温故少侠的心头血一用,小侯爷也肯借么?”
说白了,就是挑软柿子捏,若要取心头血便要开膛破肚,他虽瞧不上封敖,但若杀了封敖会惹来大麻烦。
温故就不一样了,无名无姓,无门无派,在元今暮眼里,杀一个这种人,和屠一条狗没什么区别,根本不会有人来追究。
封敖怒火中烧,将温故挡得严严实实,“你们元家欺人太甚!你们这样草菅人命和魔族有什么区别?你连元九渊都比不上!”
听到元九渊的名字,元今暮脸色蓦然阴沉,“我不及他?他算个什么东西,他连姓元的资格都没有,拂晓山庄再三逼他改姓,可他连爹姓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赖着我们元家,这样一个孽种,你竟敢说我不如他?”
封敖手臂背到身后,感受温故抓住他手臂,紧紧地扣住,像是很害怕的样子,他顿时豪气万丈,“元九渊可是根正苗红的元家人,你不过是过继而来的,若不是他倒霉,能轮到你现在风光?”
“闭嘴!”
元今暮镇定神情绷不住了,被人掀起了不能提及的逆鳞,顾不上颜面嘲弄道:“你何必帮一个孽种说话,他娘宁可自尽都不要他,这样的人你竟用他来贬低我,你该不会也是魔族人吧?”
封敖轻轻“嘶”一声,温故纤细的手指扣得更近,捏得他手臂发疼,他用另只手轻轻拍拍温故手背,示意让不用害怕,“你口口声声瞧不上元九渊,却扮成他曾经的样子,改用不顺手的重剑,你才像是个魔族人!”
元今暮恼羞成怒,“你竟敢如此侮辱我,将我与元九渊那个畜生相提并论,我今日饶不了你!”
“你才是畜生。”
一道温和坚定的声音说,攥着封敖手臂的力量松弛,他诧异回过头,温故乌浓的睫毛濡湿,眼眶泛着一圈潮红,衬得漆黑的眼眸明亮如星。
温故从封敖背后走出来,面对人多势众的元家人,他毫不畏惧,一字一顿地说:“元九渊不是孽种,你们元家不要他,有的是人要他。”
“你们不让他姓元,那他就跟我姓,元九渊才不♂疯推文稀罕你们拂晓山庄!”
温故盯着元今暮,字正腔圆,语气坚定认真,有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封敖后知后觉,原来温故不是害怕,是再压抑怒火。
元今暮又被他给怔住了,嘲弄地道:“你口气到很大,玄月宗都避之不及,什么人都容留他?”
温故没有任何犹豫道:“我要他。”
元今暮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端量温故一遍,口不择言道:“我听闻魔族人荒淫无度,在床上极为强悍霸道,你该不会看中他这一点了吧?”
“你胡说八道。”
温故咬紧下嘴唇,白净细腻的脸上沁出诱人的绯色,雪白交领上的纤细脖颈同时染上气愤的红晕,若是多瞧他几眼,便能叫人心猿意马。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也没机会试了。”
元今暮挥动手臂,示意武将上前擒住温故,“我本于心不忍,但你竟然为魔族人说话,我杀了你也是为民除害。”
封敖脸色发白,明白敌众我寡,温故这次在劫难逃。
武将刚刚走了几步,突然一起停住脚步,目光诧异地望向隧道入口的洞穴。
咻——
利剑飞速破空的声音由远至近,霎时间,一柄雪亮长剑迭出,携带气焰凌厉的寒光,急速地擦过武将的肩膀,将身上的铁甲轻松划开,剑尖精准无误悬停在元今暮的眉心之处。
这柄剑的模样奇怪,从中间分为两半,一半明亮通透,一半像被火烧过般乌黑。
“徐复师兄……”
温故漆黑地瞳孔圆睁,惊喜轻声道。
元今暮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御剑之术如此精湛,必然是一名道行高深的修士,他看向洞口,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走出来。
身穿松绫锦袍,袖口与中衣的领口滚了银边,绣着一弯上玄月,正是玄月宗门的衣着。
男子生得剑眉星目,周身气韵清贵,宛如芝兰玉树,他看也不看众人,直盯着元今暮,“你是元家的人,却对我小九师弟出言不逊,下次若再敢犯,我便一剑杀了你。”
“敢问您是?”元今暮见他是玄月宗的人,很疑惑,玄月宗不都很讨厌元九渊么?
男子抬起手,长剑飞回背后的剑鞘之中,惜字如金,“凌霄峰,徐复。”
徐复的大名如雷贯耳,若论起修真界青年才俊,他是其中的佼佼者,资质和悟性得天独厚,在玄月宗门备受师门宠幸。
元今暮呆滞地望着他,震惊无比,不明白元九渊何时和徐复关系这么近,竟然叫元九渊小九师弟!
徐复看向墓碑,道明来意,“紫衣真君听闻金阳门发现云崇洞中的神墓,便派我前来制止各位,这墓中所葬之人不可惊醒,否则会酿成滔天大罪,请诸位打道回府,改日玄月宗的弟子登门道谢。”
“这……”
元今暮心有不甘,可他无可奈何,紫衣真君乃当世名门正派的魁首,若是胆敢违背他的话,以后在正道上吃不开,何况他还要参加玄月宗的入门试炼,万万不能得罪紫衣真君。
徐复冷声道:“将这位金阳门的女子留下,徐某会亲自护送她回去,其余诸位请回。”
那女子长长松一口气,感激地望着徐复。
元今暮带着一众武将,悻悻地离开了。
温故依依不舍地看一眼徐复,心中感叹师兄和以前一样神清骨秀,可惜相见不能相识,他跟着封敖朝着洞口走去。
“这位……修士请留步。”
徐复突然出声。
封敖回过头,毕恭毕敬地拱手,“在下封敖,不知您有何指示?”
“我唤的是他。”徐复看向温故的后脑勺,瞧见他纤柔的脖颈线条绷紧,慢悠悠地扭过头来。
温故望着徐复眼睛里亮晶晶,忍不住发笑,“不知您有何贵干?”
徐复不苟言笑,神色严穆,“我听闻你刚才叫我徐复师兄,我与你非亲非故,你莫要信口开河。”
温故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垂下眼,轻声丧气地道:“我知道了。”
徐复莫名觉得他这样很熟悉,像伤心难过时的小九师弟,生硬语气不由柔一些,“我方才听闻你为我小九师弟据理力争,徐复在此代他谢过,但他是我们玄月宗的人,不是没人要的。”
“我……”温故看一眼徐复,头低得更低,“我也知道了。”
这个样子更像了,小九师弟在圣墟里的时候,便是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徐复于心不忍,便揶揄道:“你和我师弟倒有几分相似。”
温故一下抬起头,眼底光芒死灰复燃,谨慎地问:“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徐复颔首,陷入回忆之中,嘴角轻轻上扬,“不过你无法与他比拟,他是云间月,你是瓦上霜。”
温故抿住姣好嘴唇,师兄说他是云间月诶!能不高兴吗?
徐复见他笑忍着欢畅笑意,顿收敛笑意,冷声问道:“你有何可笑的?”
“我觉得你的小九师弟很好。”温故眼巴巴望着他。
徐复双手结成法阵,唤出数道金色的封印符咒,以一个弧形列开,他看也不看温故,淡道:“我的小九师弟,还轮不到你们来评价。”
虽然神态很像小九师弟,可小九师弟是云间月,天上星,是山顶不染凡尘的一抹雪,此人只是瓦上霜,灯芯火,街头巷尾融化的一捧雪。
若是他用此人和小九师弟比拟,便是对小九师弟的亵渎。
第四十七章 温故?
水镜峰。
天光云影成一色,清静的水榭中点着一方小炉,熨着烟雾袅袅的春茶,淡雅的茶香四溢。
紫衣真君双指夹着一枚白棋,百无聊赖敲在棋盘上,听到水榭外渡水而来的声音,他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支着下巴望向门前。
元九渊走进殿宇中,干净利落地拱手道:“真君召见所为何事?”
紫衣真君盯着他的脸看几秒,似在他脸上找另一个人影子,“无事,你最近几日可好?”
“很好。”元九渊道。
紫衣真君莫名其妙叹口气,斜斜地睨着他,“青朝城的云崇洞发现一个古墓,我本想派你出去历练,但青朝城是拂晓山庄的领域,你身份不便,我便让徐复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