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
你居然看我了,所以我要索你的命,一定是这个意思。
韩昭拼了命一样向前跑,一层一层阶梯像陷身恐怖的轮回,撞到人了他浑然不知,直到高大的男人抓住他的肩膀,他才看清男人双肩上的闪闪发亮的警徽。
强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韩昭几乎要落下泪来,紧紧扶住男人的手臂,“救救我!”
高队长望向他空荡荡的背后,宽慰地说:“慢点说,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遇到……鬼了!”韩昭深呼吸一口气,早年他听闻大师说过,警察身上有官气,魑魅魍魉不敢靠近。
高队长神色蓦然凝重,扶着他的手臂让他站直身体,“什么样的鬼?”
韩昭心有余悸,“我的弟弟被附身了,那个鬼法力高深,能变成任何身份,我发现这个秘密,他一直在医院监视我,刚刚还威胁想要杀了我!”
高队长瞥一眼他的手卡,上面写着精神科45病房,露出了然的表情。
韩昭眼疾手快,立即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神经病,警察叔叔,你一定要相信我。”
如果在以前,高队长是不会相信这些话,可自从经历过宁晓海的事情,见识到温故身上的灵力,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一些超自然的力量。
“你别着急,我有个朋友,是专门做这个的,他和我一起来医院的。”
韩昭身体渐渐放松,脱力地靠在栏杆上,疑惑地问:“警察也管这个吗?”
高队长不方便透露温故的真实身份,蜻蜓点水般道:“我们不管,但有的部门会管,这事你就别问了。”
韩昭脑子很好使,一下猜到应该是那种秘密部门,上次请来雪龙王被恶鬼反将一军,这次如果官方出手,一定能消灭这个无处不在的厉鬼。
他缓缓露出舒心的微笑,“你们能不能把他抓到拘留所里去?我担心他会伤害到别人。”
“你先这等我,我去找我朋友,一会我们回来找你。”高队长无视他的诉求,朝楼梯下走去。
韩昭不敢一个人呆着,跟在警察身边有安全感,“我跟你一起去。”
医院大厅里,温故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水,坐在长椅上,小口小口的咽下去压压惊,漆黑湿润双眼在周围游移。
宁晓海一直跟在他背后么?温故身上发冷,下颚缩进T恤领口里,韩昭惊恐万分的表情记忆尤深,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自从认识韩昭以来,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失态,宁晓海的样子一定很恐怖,温故很庆幸当时没有回头看一眼。
太可怕了……
温故紧紧抱着水瓶,俏白的脸上血色消退,就在这时,他听到台阶上有人的脚步声下来了,伴随着高队长沉稳的声音——
“你别担心,我朋友在大厅里等我,他一见到你,你的问题就解决了。”
高队长瞧见温故,露出个和蔼笑容,“小温,我刚遇到个人,他说自己遇到鬼了,你要不帮他看看?”
他回过头,热情地说:“这就是我的朋友。”
砰——
看到温故的第一秒,韩昭张开嘴,却没有力气再一次发出尖叫,全身的血液倒流,一瞬间天旋地转,他再也支撑不住这种接二连三的恐吓,身体歪斜,软软地倒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高队长躬下身用力拍拍韩昭的脸颊。
啪啪的作响,温故听得脸疼,轻声地说:“你别打他了,是宁晓海把他吓成这样的。”
高队长倒吸一口凉气,“宁晓海也在这里?”
温故点点头,摸摸发凉的手腕,“他一直跟着我。”
“这是个恶鬼啊!我们为他伸冤,他竟敢出来到处害人。”高队长忧心忡忡地说。
贴在天花板的无辜阴灵哀怨地望着温故,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辜啊!
第四十四章 人呢??
锦纱的窗格透出一道斑驳竹影,桌上烛光明亮,跳跃的光芒落在一张挺俊的脸上。
浓色锦袍衬得男人面如冠玉,清瘦削直的下颌线清晰,仿佛一笔春露秋霜,眉宇之间有几分凛冽之意,生着一副薄幸寡情的冷清相。
但此刻,他正在直勾勾地望着烛火。
一天之内从金丹直到元婴,淡定冷静如元九渊也不得不陷入震惊。
难不成真的是紫衣真君所说的涅槃之体?
元九渊拧眉沉思,若真的是紫衣真君所说的涅槃之体,为何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出异样?
三年以来,他夜以继日,锲而不舍地修行,却从未向前踏出一步,温故才来了短短时间,就连破两阶,轻而易举达到元婴期。
论起资质根骨,元九渊曾是修真界独一无二的天才,从金丹期到元婴,他用了一年时间,这是千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先例。
温故却比他更快。
比起复杂倾轧的现代社会,或许温故比他更适合待在修真界。
元九渊很了解宗门,重真人孤僻刻薄,妙真冷若冰霜,徐复表面上谦谦君子,实际上不近人情,紫衣真君颓唐消沉,多少年不曾管过宗门诸事,却为了温故大打薛真人的脸。
这些人皆是人中龙凤,若只是恭维讨好,只会被当成溜须拍马之徒,又怎会让他们推心置腹,真心实意地待他好?
温故的身上,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元九渊却真实感受到了。
曾经他穷途末路,只剩入魔这一条万劫不复的路,而如今大路朝天,繁花似锦。
他想,温故就是他的天道。
这天夜里,浩渺烟波的大泽之中,元九渊再次见到他的天道。
温故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脑袋埋进臂弯里,团成一颗小小的团子,到肩膀的漆黑头发露出一角莹白干净的耳朵尖,后脖颈细腻纤弱,似凑近就能嗅到他身上沐浴后纯真的气息。
元九渊躬身,手掌撑着波光粼粼的大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良久,温故抬起头来,秀挺的鼻子尖尖发红,清澈明净的眼眸泛着湿意,黏着鼻音的嗓音软绵绵,“你为什么把鬼抓回来?”
明明是很严厉的质问,但从他嘴里讲出来,只让人觉得好可怜。
饶是心如铁石的元九渊,瞧见他的眼泪不由一怔,语气骤然危险起来,“阴灵又恐吓你了?”
真是屡教不改。
温故用力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没吓我,只是一直跟着我。”
“你莫再哭了,我定会帮你讨个公道。”
虽然温故哭起来很动人很好看,元九渊却于心不忍,不想看他掉眼泪。
温故定定地看着他,缓缓眨眨眼,“我可以不哭,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千件万件元九渊都能答应,“何事?”
“以后不要把鬼带回家。”温故郑重其事地说。
元九渊稍思量,便道:“好。”
不能带回家,若将阴灵藏在外面,不算违背约定。
温故快速擦擦眼泪,抹抹发红的鼻尖,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太忙了,没有给你做菜,你明天只能吃剧组的盒饭了。”
雨过天晴来的太快,温故真的是太好哄了,元九渊修直的眼尾上挑,看着他,“无碍,我可以再等一日,我想问问你修行的事情。”
温故又把对镜非明说过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元九渊,顺便赞叹一下元九渊涅槃之体的厉害。
元九渊听完,不禁低低地笑出声,“这番经历莫要对他人讲,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温故神色一凛,小声诚实说:“可是我对镜非明说过了,他是不会害我们的。”
“镜非明?”
“对,我们的新朋友,他没有来找过你么?”
元九渊从温故口中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若你信任他,告诉他也无妨。”
“我明白的。”
温故不呆也不傻,直觉敏锐能迅速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元九渊。”
“嗯?”
这一声温柔耐心,元九渊偏过头,目光细致地望着他。
温故顿时生出羞怯,脸颊微微发热,佯装一本正经的说:“我要是能见到你就好了。”
元九渊沉默一瞬,“若你见到我,你会失望的。”
狂妄自负乃英雄本色,不论九天之上,还是九幽之下,他从不畏惧,可若是温故真正的见到他,却不喜欢他,这比幽冥地狱更令他畏惧。
温故的眼神透亮清润,很是认真地说:“不会的,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比商则呢?”元九渊紧紧盯着他,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温故的鼻子嫌弃地皱一下,“你比他好很多。”
“很多是几何?”
“很多很多,就像这片大泽一样多。”
元九渊低低笑了,非常之开心。
……
深夜酒店房间里万籁俱寂,小黑影贴在玻璃外面,一双幽怨的眼睛透过百叶帘,死死瞪着一个让鬼背黑锅的人。
温故睡得很香,胸口绵长的起伏,嘴里咕哝咕哝,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小黑影等了一天一夜,这个人并没有欲擒故纵,难道是真的想放他走吗?
不管怎么样,趁着温故睡着了,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小黑影不再犹豫不决,两只手扒着墙面,身体缓缓地向下滑去,渐渐消失在窗边。
小黑影心中想不过如此,虽然有些捉鬼的本事,但毕竟是个活人,是活人就需要睡觉,睡着了能把他怎么样?
黑影顺着墙面快速地窜动,远远地离开温故的房间,就在他落到酒店大厅的一瞬间,一股强硬的力道从背后猛地拉起,黑影就像弹簧一样弹上墙面,赫然回到了窗边的位置。
元九渊站在半开的窗边,双手干脆利落地结成法印,不疾不徐地瞧着小黑影,“跑什么跑?”
似有千斤坠压在背上,小黑影一动不能动,“是你让我走的。”
“哦?”元九渊不置可否,“那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小黑影很委屈,你让我走,我不敢走,担心你把我抓回来,我鼓起勇气走了,你真得把我抓回来,还问我为什么跟着你!
你到底要怎么样?!
元九渊松开法印,似笑非笑地道:“我今日心情好,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再跟着我,我便让你魂飞魄散。”
“那我可以走了吗?”小黑影身上骤然轻松,很谨慎地问。
元九渊慢条斯理说:“不可,你找个僻静之处待着,切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但不能离我太远,若是你真敢走,结果……”
小黑影沉默了,开始破罐子破摔,“不如你现在就让我魂飞魄散吧。”
“你三番两次吓到我,我留着你做一颗灵璃珠,当做是对我的赔偿。”元九渊看得出来,温故的工作很好,不缺钱,他想要让温故开心,就要钱买不到的东西。
小黑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是灵璃珠?”
元九渊微微一笑,灵璃珠便是住着阴灵的珠子,携带在身即使身处盛夏,也不觉得炎热,还有镇神入定的作用,阴灵居住在灵璃珠中,会渐渐削弱枉死的鬼气,能早日投胎做人。
作为他送给温故的第一件礼物。
清晨,徐姐拎着早饭,带着剧组的化妆师,风风火火地闯进门。
元九渊将一沓雪白的文件递给她,果乐传媒的协议,他在最后一页签上了温故的名字。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徐姐咋舌,迫不及待地翻到待遇那一页,瞧见果乐传媒给出的王牌待遇,眼睛瞪的更大了。
“你这可是飞黄腾达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元九渊坐在化妆镜前,仔细瞧着温故的脸,“附加协议在第七页。”
徐姐翻到第七页,温故签约果乐传媒只提出唯一一条协议,经纪人依旧用徐姐,不考虑任何果乐传媒的经纪人。
元九渊睨一眼她热泪盈眶的样子,附加协议是温故写的,温故心里总能记住别人对他的好。
心中不由庆幸,庆幸商则是个呆瓜,他才有幸得到温故。
今天依旧拍风休烈和小鲛人的故事,风休烈独身一人离开东海,前往魔域寻找求生之道,在路上偶然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刚刚学会化人形的小鲛人。
风休烈身负重伤,风餐露宿,小鲛人用鲛人泪珠为他换来疗伤药物,正是因此惹来了杀身之祸,小鲛人落入恶人的手中,几日不给他水露,逼迫他露出原形,要剖开鲛人尾来取得泪珠。
恰逢风休烈出手相救,杀光了所有恶人,抱着小鲛人全身浴血走出庄中,小鲛人因此喜欢上了风休烈,而风休烈同时为他动了心。
剧情没什么问题,但元九渊不太满意。
秦导坐在监视器前,拉下一角墨镜,“你是说,风休烈不会为他杀人吗?”
元九渊端着剧本,轻描淡写地道:“此时他身边狼顾虎视,危机四伏,若是屠庄将暴露行踪,风休烈为何为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做到如此地步?”
“因为他心动了啊,小鲛人为他付出这么多,他难道不会心动吗?”秦导寸步不让。
元九渊沉吟道:“心动又如何?风休烈岂是会为美色折腰之人。”
秦导盯着他的脸看几秒,“温故”又演风休烈,又演小鲛人,对两个角色的理解很有发言权,他幽幽叹口气,“我还是觉得他该杀,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那是莽夫。”元九渊冷冷地说。
秦导无奈扶住额头,“按你所说的,风休烈从头到尾没喜欢过小鲛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