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玄幻科幻]——BY:不是风动
不是风动  发于:2022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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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人也慢慢知道了,宁时亭收了个女徒弟传香。
  葫芦和菱角偶尔也背着议论:“焚绿姑娘长得好看,年轻,人又是公子救回来的,那王爷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吃醋动怒啊……?”
  顾听霜在一边听见了,一边低头翻着《九重灵绝》,一边说:“他们两个若是在一处了,我爹要是知道后动怒,狗咬狗一场好戏。那女孩真喜欢宁时亭?”
  “……”
  葫芦和菱角噤若寒蝉,好半天才说:“不,不知道,大概罢……但是,是师徒么,宁公子这边大概是没那意思,但是架不住少女心思……”
  顾听霜就不说话了。
  听书这几天也很郁卒。
  一方面,眼看着他亲哥过来驻军的时间越来越近,另一方面,自己快要离开宁时亭之前,宁时亭居然还认了一个新徒弟。
  他跟宁时亭抱怨:“公子原先最疼听书,后面来了王府,就是最疼世子。现在好了,听书和世子都不疼了,就疼您的徒弟。”
  宁时亭还是用书去敲他的头:“又瞎说。”
  听书委屈得要死:“您说的要带我出去玩,都还没去,可是一天天的那个焚绿一来找您,就把您抢走一个下午的时间。”
  “人家那是有困难,我们现在能帮则帮。”宁时亭说,“不闹了啊,明日我便带你出门走走。”
  听书立刻眼睛发亮,原地蹦了一个来回。
  这天宁时亭照常抽空给世子府送点心。
  他一过来,还没进院门,小狼老远地窜出来迎接他,欢快地拱来拱去,绕着他前后跑动。
  宁时亭还没进去,忽而听见旁边的窄道上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
  “师尊晚好。”
  焚绿微微俯身,怀里抱着一大摞书籍。
  她看了看宁时亭,又看了看他朝向的方向,问道:“师尊现在是要去找世子殿下么?我出来的不赶巧,是准备找师尊问一些问题的。”
  宁时亭在这里耽搁一会儿,世子府里的人也听见了动静。
  顾听霜耳力好,听见宁时亭仿佛在跟什么人说话。
  小狼出去了有一会儿,也没见领回那个鲛人来。
  他于是也驱动轮椅,缓缓行至府门外,刚巧就听见了少女这句话。
  宁时亭还没说话,顾听霜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儿,淡淡地说:“都进来吧。”
  焚绿低声说:“打扰殿下了。”
  顾听霜一反常态,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语气也没有不好,只是说:“没什么。”
  三个人很和谐地坐到了一张桌上。
  小狼趴在宁时亭身上,顾听霜看书、吃糕,而宁时亭偏过头去,给焚绿讲香、解惑。
  顾听霜的视线慢慢从书本上移动到宁时亭身上。
  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区别。
  宁时亭对任何人说话都是这个样子,清淡温雅,只有很少的几次,他撞见过宁时亭有点无奈地教训听书。
  眼眸微垂,微微偏过去,露出一小片白皙精致的脖颈。
  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眼神里也没有别的东西。一把好嗓子徐徐道来,仿佛可以把人哄睡着。
  那少女也是听得认真入迷的样子。
  顾听霜吃了一回儿点心,突然觉得嘴里的冰皮雪花酥也变得黏腻难吃了起来,于是要了茶来漱口,顺手将手里剩下的半块直接丢了。
  小狼帮他把另外半块吃掉了。
  他丢东西的响动惊动了眼前的两人,宁时亭和焚绿同时抬起头来看他。
  顾听霜说:“我去练功了,你们二位自便。”
  他随手叫了小狼来,推动轮椅前往后院。
  葫芦和菱角知道他这段时间作息一直没有规律,很麻利地帮他打开了院门,然后守在外面,随时等着传唤。
  顾听霜翻着九重灵绝,闭眼静气,再次尝试用灵识冲破这一副残废身体的桎梏,气通五脉。
  以他的进度,至少能够运转一轮小周天了,但是今天他刚起了个头就失败了。
  顾听霜心上涌出一阵无名邪火,顺手就把《九重灵绝》丢了出去。
  连小狼也察觉到了他的无名怒火,跑过去把书卷叼起来时都有点瑟缩。
  银白的小狼刚啪嗒着爪子抬起头,就对上了顾听霜的眼。
  那一刹那,阴沉暴怒的灵气汹涌而来,控制住了小狼的四肢百骸。
  第一次,它拒绝了顾听霜的命令,因为兽类本能对危险的恐惧,让它感到了某种不安。
  但是顾听霜硬生生摁下了它意识中的这一层怯懦和躲避,以不容拒绝的威严掌控了它的躯体,那一瞬间出现的灵识波动与抗衡,让小狼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吼。
  但它依然遵从、顺服于他,因为顾听霜是他的头狼,它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包括献出自己的鲜血和骨肉,整个狼群都是为了顾听霜的愿望而活着的。
  门外的人也听见了小狼的这声吼叫,葫芦担心地问道:“殿下?”
  没有回音。
  银白的小狼头也不回地朝着灵山狂奔而去。


第30章
  傍晚的灵山很寂静,万物寂寂,日光的余火燃烧殆尽。
  白天捕猎、嬉闹的百川鸟兽开始蛰伏,而月亮的情人们开始出动。诸如群狼,诸如夜枭,暗夜中的杀手开始跃跃欲试。
  顾听霜漫无目的地走着,所过之处,百兽退避,百鸟惊散。
  却有一只雪白的兔子窜了过来。
  看体型还是一只幼兔,很小一只,毛茸茸的。或许因为害怕而来不及躲避,也或许因为刚出生不久,它太小,还不知道一匹狼的出现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小狼的意识在他脑海里乱撞,表示出自己很想伸出爪子扑住这只兔子,并将其撕裂、吞吃的欲望,这是源自兽类的本性,但是再次被顾听霜强硬地压了下去。
  这只兔子盯着他,没有恐惧,只有好奇,眼神温软可爱。
  就像……宁时亭的眼神一样。
  宁时亭这样的人,仿佛天性是这样,对谁都是那样一副样子,遇见什么事,也总是第一个巴巴地凑上前去对人好。
  不论怎么欺负他,也都不会生气,只是用那副温温软软的语气说,你啊。
  好像是做出了某种退让,又好像因为眼前人是他,所以生出了难言的宠溺与纵容。能让人恍然陷入这样的温柔陷阱中,放松一切警惕和戒心,慢慢想,他或许是真心对他好的。
  可若天性就是左右逢源,天性就是这样没有差别地对所有人好,那又该怎么办呢?
  一束阳光,普照所有的角落,群狼不屑于分享这样的照耀。宁愿在惨淡月色下终其一生,因为月亮唯独庇护群狼一族。
  顾听霜刚残废的那段时间,也曾有人猜测,或许家门的惨景会让晴王产生恻隐之心,说不定这世子殿下反而能够因祸得福,得到晴王的一些爱怜。
  那时候他的境遇其实还没有这么糟糕。
  那时候主母刚去,府里一片人心惶惶,人人都在为自己今后谋划新的出路。其中有一个浣纱女瞧准了这个机会,教唆自己的小女儿过来服侍他。觉得没准儿这个残废世子还能翻身。
  那女孩和他差不多大,长得很清秀。
  家境不好,大约也没被宠过,平时做的都是粗活。
  过来了也不会那些细致妥帖的活,连杯药都熬不好。
  顾听霜说:“你早些和你娘走了吧,医生说我这个病是好不了的了。以后说不定都站不起来,照顾我一个残废会很辛苦。”
  那小女孩不太会说话,兴许也是知道自己不是甜言蜜语的那一类人,只是闷声不做事。
  她看他行动不便,每天的活动仅限于能够在床头坐起来,于是不知从哪里抓了一只野兔子回来,递到他床前说:“殿下,我为您抓了一只兔子。您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玩一玩,摸一摸。”
  他没见过这样拙劣、简单粗暴的讨好。十岁之前,他年年都能拿下灵兽驯养大会的头筹,见过的都是冰麒麟、重明鸟、九头蛟之类的神兽。
  一只脏兮兮的灰兔子,实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但是她就那样忐忑而真诚地交给了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瑟缩。
  那只没有灵识的灰兔子或许都比这小姑娘更加大胆些,兔子还没被吓跑,她自己快要被羞耻和自卑压得抬不起头来——她是见过顾听霜的。
  这个少年比她大三岁。她进府帮她那当浣纱女的母亲做事,远远地看过一眼风华无双的少年。那样英气俊秀,耀眼无比。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所以提起时轻轻叫了一声哥哥,还因此受到了母亲的责打:“世子殿下是你能这样叫的吗?”
  尽管现在他只能坐在轮椅上,无法再像之前一样,被万人簇拥着,依然能从万人中脱颖而出,但是现在的他也依然会发光。
  那是童稚时最单纯的喜欢,不掺杂利益和情。欲,喜欢就是喜欢,仰慕就是仰慕,不需要过多理由。
  一只灰兔子,毛绒华润,神态可爱,那已经是她能送出的最好的礼物。
  顾听霜收下了 。
  他说:“如果以后……如果我还有以后,你愿意跟着我的话,等你我长大之后,我会为你择一门好亲事嫁出去,也让你母亲放心。”
  小姑娘软软地说:“可是我想嫁给哥哥你。”
  顾听霜怔了,而后沉默了很久。
  “再说吧。”
  那之后的隔天,晴王的人从冬洲边境带回消息,说是王妃的葬礼后续事宜不用再管。
  府上无人主事的话,干脆就遣散。晴王没有功夫再为西洲家中的事情分心,因为他是大将军,以沙场为家。
  世子的话,既然残废了,就留几个人在府上好吃好喝地养着。别的也不用再管。
  在人可万年寿的仙洲,一切上位者都明白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养出优秀的后代,无异于养虎为患,会分走自己的威势与权利。
  机灵点的,早在王妃葬礼之前就走了个干净。
  有点主仆情的,也在王妃葬礼之后领了遣散费,各自离去了。
  这个消息下来之后,王府一下子差不多走空了。
  顾听霜的轮椅送过来了,他第一次坐上轮椅,试着驱动它调转方向,慢慢地走出去。
  灰兔子没有灵识,教也教不好,送过来第一天就往床头和桌椅上乱拉乱尿,臭气熏天。
  他一个人费力地把弄脏的东西丢了出去,又给自己歪歪扭扭地穿好了衣服。
  兔子要吃草,他一边驱动轮椅,一边拎着兔子走出去。
  庭院里杂草都清理得很干净,他为了让它吃到草,特意绕远了一点,走了世子府往百草园的一条小道。
  这条路中间路过浣纱居,顾听霜刚把兔子轻轻丢下去,让它自由吃草的时候,忽而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是小女孩的哭声和女人带着无奈的轻声责骂:“走了,再不走我们是要饿死的呀!晴王都不管世子了,你一个小女娃能做成什么?”
  又叹了口气,说:“你喜欢他,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喜欢?原先是以为傍着世子,在晴王殿下那里还有一点指望,以后世子还能纳你当个侍妾什么的,那咱们家就是真的飞出了金凤凰呀!如今呢?晴王自己都不管这事了,世子已经是个废人了……”
  女孩的哭声渐渐变大。
  大约是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包裹,脚步声从里到外。
  女人牵着抽抽嗒嗒的小女孩出来了,直接撞见了顾听霜。
  顾听霜没什么表示,只是垂眼看着脚边的兔子。
  肥嘟嘟一小团,有可爱的豆子眼。
  低头捞起来,再活生生捏碎的时候,骨肉破裂、血液喷溅的触感仍然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也如他现在藏身在小狼的躯体中,直接猛扑过去,将面前莹润雪白的兔子活生生拍扁、摁碎一样。
  仿佛此时此刻,他击碎的不是眼前的事物,而是什么甜美虚妄的环境,是什么人和海底月一样清亮动人的眼神。这是他前进路途中的阻碍,令他分心、令他动摇,令他脱离群狼的道路,像最低贱的那一类狼一样夹着尾巴顺从于人类的命令,胆小怕事,沉沦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这是堕落的、违背他的常理的,狼为了达成自己目标,可以牺牲包括家人、同盟和自己的一切,没有任何诱饵可以使它们动摇、退却,没有任何敌人能够让他们败退。
  这样的错误他以前犯过一次,今后不会再犯。
  然而,就在他扑过去的一瞬间,兔子底下的某个机关被触动了——顾听霜感到前爪一紧,紧跟着弯钩嵌入了小狼的皮肉中,穿透了骨肉直接把它吊了起来!
  钻心的疼痛直接传达到脑海中。顾听霜是灵识主控着,所有的痛苦都被他自己承受,更因为灵识对万物敏感的原因,这样的疼痛会更加放大无数倍不止。
  随着整个身体都被收紧的陷阱吊了起来,他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低吼,不是疼痛,也不是愤怒,而是警醒。
  灵山夜色的黑暗之中,渐渐出现了十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山头上慢慢窜出了几十只白狼。
  这些白狼很奇怪,既不像之前跟在顾听霜名下的那群白狼,也不像暂时还不听从顾听霜的那群白狼。灵山的上古神狼都体型高大、毛皮顺滑,双目苍色明亮,夜里移动时仿佛熔化的黄金。
  现在下来的这些狼群,却比白狼神的体型小很多,骨瘦如柴的样子,平骨扁耳的样子,眼神也没那么亮。每一匹狼身上都带着布满尖刺的脖环,动起来沉重咔哒作响,那是沉重的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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