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晏画阑歪头。
霜绛年靠在门上,微微垂着睫羽:“如果我变回鲛人,行事会方便许多;变回鲛人需要你丹田中的鱼,而取出那尾鱼,我们必须……”
“必须什么?”晏画阑清澈的嗓音回荡在神殿里,隐隐还能听到回声。
他到哥哥面前,一手抬起他的脸,让两人四目相对。
霜绛年掀起眼皮,光将晏画阑的轮廓勾勒得明媚温柔。
光线也太亮了。
他淡淡道:“必须要……”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这样?
霜绛年百思不得其解。
比起邀请对方双修,或许直接行动还更容易些。
想到这里,他直接环住晏画阑的腰身,解开了对方的玉带。
妖族穿得简单,玉带一松,便现出健美的胸腹,匀称结实几乎找不到一丝赘肉,如同完美的玉雕。
霜绛年同样也清楚那皮肤摸上去的手感,平滑犹如丝缎,紧张时坚硬,放松时柔软。
晏画阑胸膛起伏,眸色暗沉:“哥……”
他滚烫的呼吸,烫到了霜绛年的脸颊。
“只是为了取出鱼。”霜绛年垂眼解释,“这是唯一不伤害你性命的方法。请你帮帮我,我会铭记在心,以后用其它方式报……”
撒在他面颊上的呼吸忽然一滞。
“我不愿意。”晏画阑一字一顿。
霜绛年的手僵住。
……自己是有些厚脸皮了。
晏画阑正值韶华,又是妖族,乃是最贪慕那事的时候。他却感受不到,反应无趣得很,定也比不得其它人合拍。
即便是为了变回鲛人,缠着晏画阑要求那事,又算什么呢。
霜绛年低头抽回了手。
他的手刚一动,就被晏画阑按住,按回原处。
“哥哥又把自己的身体当工具。我不愿意。”晏画阑开口,嗓音还是沙哑的,“要真这么做,我和那些觊觎鲛人精血的恶人有什么区别?”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拒绝他?
霜绛年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当然不一样。”他温和道,“恶人伤害鲛人,而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了。”晏画阑闷闷道。
霜绛年用余光觑他神色,发现他眼眶有些红,若不是因为在海水中,说不定还掉了泪。
这又是怎么了?
“哥哥不是工具人,那就是哥哥把我当工具人了。”
晏画阑扁着嘴,委屈巴巴。
“对哥哥来说,潜水舟里的缅铃都比我好用,是不是?”
霜绛年:“……”
在疼痛度上,可能,或许,还真好那么一点。
霜绛年清醒过来,反驳道:“那怎么能相提并论?”
晏画阑逼近,鼻尖几乎撞到他。
“——那哥哥说说,我和它,到底哪里不一样?”
第53章
“我和它,到底哪里不一样?”
这是什么乱吃飞醋的阴间问题?
霜绛年硬着头皮恭维,尽可能安抚住对方的情绪:“你进可攻退可守,软硬兼施,而且有温度,虽然不便掌控,但偶尔会带来意外的惊喜……它就是个死物,你与它比做什么?”
晏画阑一听有点飘,但他绷住了,把疯狂上扬的嘴角狠狠压了下去。
“都一样。总之哥哥是在利用我的身体。”他佯装可怜,“若是换一个人丹田里有哥哥想要的东西,哥哥肯定也会做同样的事。”
“怎么会呢?”霜绛年立刻说。
晏画阑开心了一点:“不会?那怎么变回鲛人?”
“换一个人,首先我就不会把鱼交给他。”霜绛年冷静分析假设,“如果是对方强行抢走吞入腹中,我会直接剖腹取鱼。”
晏画阑听着丹田有点疼。
他喉结滚动一下,接着问:“那我和这个假设出来的人,区别又在哪里?”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身上除了醋意,更多的是一种期待,期待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区别是不是哥哥喜欢他?
霜绛年隐约明白他的深意,只想避而不谈。
“我信任你,我们是过命的交情。除了非常特殊的情况,我信你一辈子都不会害我。我们情同手足,还有……”
他眼神落向别处,“没有了。”
晏画阑又逼近了一点,几乎要碰到他的唇。
“除了‘手足’之情,没有其它了?”
霜绛年:“没了。”
“真的?”晏画阑垂眼盯着他微红的耳尖,嗓音沙哑带笑。
这种充满磁性的声音太有侵略性,霜绛年从尾椎骨到额尖微微打了一个颤。
“嗯,没了。”他闭了闭眼,一口咬定。
晏画阑退后些许,给他留出喘息的空间。
“那怎么办?”他红唇微勾,笑眯眯道,“我只和情投意合的人双修。”
霜绛年被逼紧了,愠怒:“晏画阑!”
之前那次没什么感情基础还嘤叽嘤叽扑上来的,不是孔雀,还能是狗吗?
“哥哥凶我。我不干。”晏画阑向他挑眉,引逗道:“不然哥哥主动来,万一就能行了……?”
上次是迫不得已,这次两人都清醒安全,看得到也听得到,霜绛年怎么会有脸做那种烂手的事?
他吸了一口气,放软嗓音,温温道:“画阑。请你帮帮我。”
说的是“请”,语气和“求”也没多大区别了。
从晏画阑的视角俯视,哥哥鸦黑的睫羽一颤一颤,冷淡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浅粉的唇角微微抿起来,勾起一个小尖,盛满嗔意和羞意。
晏画阑心痒如绒毛拂过,他强忍了妥协的心思,残忍道:“嘴上说的没有诚意。”
霜绛年掀了一下眼皮,似是瞪他,又似是小心观察他神色。
两人僵持片刻,晏画阑假意要走,霜绛年才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
“脸,我给你看。”他豁了出去,“在你面前我不用易容,从此往后,一直永远。”
晏画阑瞳孔微缩。
“也不全是为了你。”霜绛年忙补充道,“我发觉,一直用假身份假脸的我无法取信于任何人,像一个……胆小鬼。”
以前他常用着假身份,是为了活下去,他只能那么做。
今时不同往日,若他以鲛人王族之后的身份解救出鲛人族,就要直面自己的真实身份,扛起鲛人族的重担。
……而且,因为有晏画阑在身边,他也有了使用真面孔面对世人的勇气。
想着想着,唇上忽然一烫。
他有些惊讶,看向晏画阑。
晏画阑偷亲的嘴还撅着没有收回去,脸颊圆圆嘟起来,像偷腥了还没来得及舔干净嘴角鱼汤的猫,傻兮兮的有些可爱。
他甜甜一笑:“嘴上的诚意,现在有了。”
衣衫落地,霜绛年被重重靠在门边,嘭地一声响。
他的后脑被宽厚的手掌护着,没有半分疼。
霜绛年低声嘱咐:“小声点,别闹出动静叫人知道。”
晏画阑不点头也不摇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霜绛年渐渐地开始后悔。
对方的状态一接近就知道是忍了很久,即便他不请求,对方也有忍不住扑上来的时候,他怎么能傻到主动让步……?
他呼了口气。
比起后悔从前,更重要的是怎么度过之后。
霜绛年在心中问道:“系统,有没有类似天道惩罚效果的药品?对我的体质有效的。”
[宿主是指花市文里冰清玉洁的美人师尊在堕落前必中的药吗?]
“是的。把我伪装得像正常人。”
[宿主之前明明不在意的呀。是因为小桃子那句‘死鱼一样没反应’吗?]
“……”
系统意味深长:[可是宿主为什么这么在乎晏画阑对你的看法和感受呀?按照宿主以前的思路,根本没必要呀。]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霜绛年说,“你到底换不换?”
[换换换!天道出品必属精品,这粒药可以让宿主真真切切拥有正常人的感觉哦!]
找系统兑换也不是事,或许他该学孟客枝那样在身边常备些……霜绛年胡思乱想……不、根本没有下一次了,准备那东西做什么?
他正自我检讨,忽觉口中多了一粒药丸,药丸入口即化,即刻见效。
这药丸的效果不像天道惩罚那般急迫,感官没能剥夺理智,他清醒地体验一切,无法给自己的沉溺找任何借口。
“哥哥说要给我看脸呢?”晏画阑在他耳边道。
“太亮了,我不习惯。”霜绛年低声,“之后再……”
穹顶上琉璃镜反射的光线让他觉得自己处于众目睽睽之下,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审视自己,光线和视线几乎要搅烂他的五脏六腑,不安和难过多过刺激。
或许有鲛人族内敛的本能作祟,也或许是他长久以来生活在暗影里的习惯。
霜绛年难堪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他感觉外面的世界忽然暗了下来。
他睁开眼,发现四周尽是翠绿的羽毛,晏画阑在羽毛的中央,克制自己停下来,眼中尽是关切。
“这样,哥哥感觉好些了吗?”
晏画阑的双翼,带他回到他所熟悉而安心的地方。
霜绛年心中一动,又一揪痛,抿唇点点头。
“我给你看。”他是对晏画阑说,也像是给自己勇气。
他想说,“如果真正的长相不符合你的预期,你也不要太失望”,这话在心中转了一圈,心觉显得自己过分在意对方,便咽了回去。
“解除易容。”他对系统说。
露出真容之后,有一阵时间很安静,甚至要仔细听才能听到晏画阑的呼吸声。
不敢呼吸,就好像呼气一重,就要把眼前美好的幻象吹跑了一般。
霜绛年闭着眼,也不太敢呼吸,还不太想睁眼看对方的表情……他莫名有些紧张。
这般安静,反倒是两个人砰砰的心跳声格外明显起来。
对方吻了上来,借着近距离看不清双方表情,霜绛年终于睁开眼。
模糊的视野里,晏画阑神情投入而陶醉,与之前也没什么大区别。
……那至少是没让颜狗失望了?
“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激动。”晏画阑也笑了一声说,“想来也是我魔怔了,哥哥什么模样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最开心的,倒是哥哥能向我坦诚。”
霜绛年心中压着的石头消失了。
晏画阑不因他的长相而变化,那么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无需变化,还像原来一样就好。
这或许就是晏画阑和晏辰对待他最大的区别——晏辰的喜爱止于皮囊,而晏画阑无论他用什么样的皮囊,所喜爱的都是这皮囊下的灵魂。
霜绛年兀自感慨,忽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凝神一看,血迹正从晏画阑鼻间滑出,溢散在海水里。
“虽然是这样说,”晏画阑欲盖弥彰地吸了吸鼻子,露出了痴汉的笑容,“但哥哥的脸太美了,我想把哥哥脸上每寸皮肤都咬一遍,嘶哈嘶哈……”
霜绛年渐渐失去表情。
晏画阑忽然痛叫一声,委屈:“哥哥还想不想修了?”
霜绛年毫不留情地和他拉开距离。
“让你清醒一下。”他凉凉道,“这里水脏了,换个地方。”
果然如晏画阑所言,修完之后,霜绛年瓷白的脸上皆是红痕,尤其是鼻梁、面颊和眼尾,粉红的一朵朵,如同雪地里盛放的芍药。
若不是霜绛年严词拒绝对方咬他眼睑上那粒小朱砂痣,只许舔不许咬,他现在恐怕连眼皮都要肿了。
而晏画阑,也正如他猜测的那样,一个激动变回妖形,大孔雀弓着身蜷着腿缩在偌大的神殿里,又满足又可怜。
即便蜷着身子,晏画阑也要探一颗鸟头来,比哥哥整个人还大一圈的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哥哥。
好看,真好看,怎么也看不够。
幸福得要死了。
晏画阑心里甜蜜蜜的,又生了些酸酸的忧愁。
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来讲,哥哥都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其他人又不瞎,看到哥哥真正的脸,该怎么办?
会不会惊艳、无法移开视线、产生非分之想,甚至开口告白、伸手触碰哥哥?
一想象到未来会凭空多出那么多狂蜂浪蝶,晏画阑就想扇动翅膀、抖开尾翎,把那些蜂啊蝶啊的都拍飞、吓跑。
“不酸吗?”霜绛年开口问。
“酸?”晏画阑强自邪魅一笑,“本尊魅力无边,定能于乱军之中俘获哥哥的爱,有什么可酸的?”
“?”霜绛年说,“我问你脖子酸不酸。”
此时他被大孔雀藏在羽毛丰厚的肚腹之下,晏画阑想看他,就必须把鸟头扭曲到肚腹
晏画阑沉默。
……好像是有点酸。
霜绛年不理会他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只出神地看着手中的游鱼。
分魂禁术的阵法他记得,只要让系统扭转阵法即可。只是这里到底不是极阴之泉的中心,减了几分极阴水灵气,融合鲛人血脉还要冒一两分生命危险。
霜绛年不担心殒命,毕竟孔雀翎会保护他。他只怕过程太痛,自己表现出的模样会惹晏画阑担心。
“事不宜迟,休息好了就开始吧。”他揪揪晏画阑的羽毛。
“唔。”晏画阑变回人形,脸蛋红扑扑的,眼神迷离好像还在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