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飞快地说:“久时构选手,你千万别被陛下发现我给你带的抗曼青蛇毒血清,还有葡萄糖你也藏好,我明天晚上再来找你!”
不等久时构说话,猫头鹰蹿了起来,从屋顶飞跑了。
久时构:“……”
门外此刻已跪了一地,一片死寂。
久时构连忙从门后撤回桌子边,说时迟那时快门从外面被人踢开,只见陛下负剑进门,视线四下一扫,冷冷道:“那畜牲呢?”
“陛下……”久时构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它丢下我……抛弃了我……”
桌上只有一个小小的泥壶,和一只小杯子,杯子里还有几许茶沫,却已凉了,伍庭目光一瞥,“你这几日便只是喝茶?”
久时构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就是呢。”
伍庭:“可朕方才听你说话却是中气十足。”
久时构:“回光返照。”
伍庭:“怎的见了朕,光便不照了?”
久时构:“我就是为了撑到见陛下最后一面,咳咳……不行了,我不行了……”
说罢,他作势往旁边一倒,本意是为了就势躺下装睡,将陛下赶走。
谁料,没等他沾地,身体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接住了,久时构心扑通一跳,只觉得被人搂住的脖子周围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内心叫嚣着‘不要动我’,肢体却因为重力惯性作用继续往下倒。
伍庭半跪在地上,一手扶住久时构,一手端起桌上茶杯,放进鼻前闻了闻。
的确只是茶味,并无其他任何食物的气味。
难道他这些天真的从未进食?
第27章 反派的温柔
伍庭并未松开他,就像搂着一个将死之人,神情也罕见地泛上紧张,“你为何要见我最后一面?”
久时构一听他自称为‘我’,就知道陛下肯定被自己的神演技给唬住了,“陛下……我想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尊重你的意愿,乱世不想回就不回了,我不怨你,就算我今天死了,我也祝福……”
伍庭一个手掌按在他的嘴上,堵住他的话,“你不会死。”
久时构只想让他放手,被另一个男人搂住脖子接在怀里的情形实在太怪异,然而陛下却没有松手的打算,他立刻吩咐门外跪的人让他们送吃的过来,自己则取下碍事的配剑,在松针堆里坐了下来。
“你何故绝食?”
伍庭前几日才信誓旦旦同人说此人绝不会自戕,没想到这么快他便真的要自戕。
久时构:“活着当一个废人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伍庭表情很难看,“如此待你虽并非我本意,但今木已成舟,曼青蛇毒无药可解,我对你不住,却还是不能放你走,你便是恨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久时构心道那你就松开我,别弄这么煽情的姿势。
临姜端了满满一大盘食物跑进来,放在桌子上之后,偷偷瞧了躺在陛下怀里的久时构一眼,两人在陛下视线死角之处对了个眼神,临姜就低着头出门了。
伍庭说:“吃吧,这些没下药。”
久时构无力地摇摇头:“不吃,没力气。”
他本意是想说被毒成这样了哪还有力气吃饭,陛下却似乎以为他马上要死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于是陛下人生第一次将一个野菜饼送到另一人嘴边:“咬吧。”
久时构:“……”
他何德何能,竟能被历史人物喂饭!
吃,必须得吃一口!
久时构连着咬了几大口,转眼一块野菜饼从陛下手里消失了,这要放在平时,久总裁就算喝西北风也不会啃这么难吃的野菜,但眼下可是皇帝喂饭,一个人一生能有几次机会有这待遇?!
伍庭见他如此急迫,心道果然饿得太过,于是又拿起一碗汤。
久时构正犹豫汤要怎么喝,只见陛下却先舀了一勺,而后送到久时构面前,轻声道:“不烫。”
“!!!”
久时构内心咆哮,这难道就是反派的温柔吗?
一连干完五块野菜饼,两碗野菜汤,半条鱼,和一整个叫化地瓜,久时构才装模作样地恢复一点精神,表情却还是恹恹:“多谢陛下。”
伍庭慢慢将他放置在松针堆里,往他脑后垫了两本历史书,“下次莫再寻死,性命是很宝贵的。”
久时构嘴角很想笑,却还是忍住了,“陛下,你这是第一次给人喂饭吗?”
伍庭道:“是。”
久时构内心狂喜。
居然是第一次!!
投我木瓜,报之琼琚,久时构立即道:“陛下,我知道岛上有李子,下次我酿李子酒给你尝尝吧?”
伍庭道:“好。”
久时构:“你要是又喝醉了怎么办?”
伍庭:“多喝几次。”
刀锋剑刃尚能习惯,几滴酒有何可怕?一次会醉,多喝几次便不会醉了。
久时构暗摸摸高兴得不得了,面上却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陛下,话说我被你们毒成残疾,那岂不是后半辈子你们都不能不管我了?”
伍庭:“只要你不试图从我身边逃走。”
久时构摆了摆头,“我不逃走。”
沉默片刻,伍庭道:“当真?”
久时构点头:“是的,不逃走。”
“我要逃走!”
久时构将猫头鹰按在怀里,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记得,明天来的时候给我带个小型的金属激光切割仪器,我得把镣铐给摘了!”
猫头鹰委屈极了,“久时构选手,你这个要求就太过分了,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最小的激光切割仪也超出了我的承重范围,我怕我还没上岛就先沉海里了。”
“你不是有一颗机灵的脑袋吗?想办法呀!”
久时构说道,“要么把部件拆了分批次带过来我自己组装,要么多找几个猫头鹰兄弟帮你一起叼!”
猫头鹰:“不行啊,我来的次数已经超出正常频率,而且猫头鹰数量有限,一个场地只能有一个使者。还有,我已经帮你骗了陛下,要不是我跟他们说你一死他们立刻就会被送走,你现在肯定已经被陛下砍死千八百次了。”
“这一点我确实要多谢你,”久时构说,“我没想到你最近对我这么好,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怎么总在我身边转,不去呛陛下了呢?”
猫头鹰不以为意,“陛下又不需要我,他又没让我帮他带物资,我干嘛去找他?而且物资是要用山腹的桃子换的。”
“可我也没有拿桃子和你换。”久时构说。
而且这岛上哪里有桃子?桃树倒是有一大片,可是只开花不结果。
“你请我看星星了呀,”猫头鹰眼睛都亮了,“比桃子更珍贵的是什么?”
“什么?”
“是朋友。”
久时构含笑道:“我是你的朋友?”
“千分之一的朋友吧,”猫头鹰傲娇道,“你还有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需要努力。”
这事乍一听有些滑稽,可是久时构却很珍惜树西对他的评价,朋友这两个字是很贵重的。
“树西,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为什么那么希望被系统驯服?自由自在当一只猫头鹰不好吗?”
树西像听到什么很忌讳的事,拼命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被系统驯服!”
“为什么?”
“这么说吧,如果有一天你的时代把你除名了,你活着,但是没人承认你是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
不等久时构回答,树西自顾自答了起来:“没错,你一定会和我一样拼命地想证明自己,对于像我这样为系统办事的猫头鹰来说,被系统驯服就是被系统承认我的存在。”
久时构:“你如何向系统证明?”
“我也不知道……”
这是久时构第一次在树西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听得出树西想说的并不是‘我也不知道如何向系统证明’,而是另一种它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就好像一个在门口徘徊着踌躇不前的人。
它在犹豫什么?
树西舒展几下翅膀,“好了,久时构选手,我要走了,等我回去找开锁师傅想想办法,陛下那边你先稳住他,别让他们发现你的毒已经解了,也别被他发现你想逃跑,不然他真的可能砍你的。”
久时构:“……”
*
第二天半夜猫头鹰风尘仆仆飞来小屋时,还没穿过树林,便感到一股森森冷气。
果然,它在视线尽头见到了撑着剑的陛下,幽幽生铁般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只见他从阴影中抬眼,那一刻,猫头鹰仿佛遥遥从陛下的黑瞳中看到了死亡的威胁。
“那个……我就是出来晒晒羽毛……”
猫头鹰翅膀几近凝固,头往两侧转来转去,“怎么就来这儿了……真是奇怪……太奇怪了……那我先……走了?”
伍庭未发一言。
猫头鹰独自像演独角戏一样扭转了身子,缓缓地试探地后撤,等到发觉陛下没有要追上来砍他的意思,猫头鹰忽然一飞冲天,而后化作一团黑影消失在月亮中。
久时构趴在小屋的窗户上见证了全部,暗自叹息:“委屈你了。”
伍庭收了剑,视线若有所感地瞥了过来,久时构连忙蹲下去,慢慢爬回自己本该睡觉的地方。
脚步声停在门口,久时构已经预料到下一秒应该会推门而入,然而脚步却止在门口,未再往前行一步,随后久时构听到衣袍掀动的声音,那大概是陛下坐下了。
一尊大神杵在门口,久时构哪里还睡得着,他翻来覆去不知熬了多久,终于耐不住,正要起身倒杯茶喝,只听门外之人说:“可是渴了?”
久时构憋了口气,没作声。
过了一会,似乎有衣物摩擦的声音,而后门吱呀一声,陛下走了进来。
他要干什么?他不会要给我倒茶吧?久时构这人生平最喜欢体验新鲜刺激,被陛下拿剑指着是一种新鲜,被陛下喂饭喂水更是一种刺激的体验,这和被国家元首接见并且元首帮你夹菜斟茶有什么区别!
久总裁生生将一声‘不用’咽回肚子,而后做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渴了。”
伍庭将一杯茶放到他的手里,久时构握着杯子,低头凝视杯里渗出的茶色,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伍庭道。
久时构:“没什么,就是觉得三生有幸。”
伍庭:“为何?”
久时构才反应自己说了句多肉麻的话,他干咳一声试图掩饰,想换个姿势,只听脚上铁链哐啷一阵响,久时构对这声音习以为常,伍庭却扫了一眼,说:“可要打开?”
这自然是最好不过!
然而久时构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句:“那就有劳陛下了。”
伍庭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久时构不知他这是何意,只听陛下道:“莫乱动。”
话音落下,久时构只感到面上疾风掠过,眼前冷光一横,接着一阵铁锁炸开的声音在脚边响起,待他再看时,只见铁链已经被陛下一剑劈开了,锁裂成了两半。
哇!
他好厉害,久时构惊叹。
久时构时刻谨记自己是个浑身乏力的残废,按捺住马上要跃起鼓掌的双手,虚弱却不乏赞美:“好剑呐!”
伍庭:“……”
第28章 反派被感动了吗
这天之后,猫头鹰再没找到机会单独来见久时构,每次它还没来得及飞到营地附近,便被陛下派来放哨的将士给逮住,交给兰牙一番折磨,直到它哭唧唧答应下次一定不来,才会被放走。
它来不了,包裹自然也就到不了久时构手里。
久时构这人是耐得住寂寞的,但如果有人来找他,他也是很乐于和大家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哦不,是精神食粮、知识财富,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没错,伍朝不会在你们手上亡国,”久时构隔着门板对门外来听他闲聊的将士们说,“伍朝前后有差不多八百年,你们陛下是第十九代皇帝,之后还有九代。战争不会持续得太久,还有五年天下就太平了。”
“真的吗?!”
众人喜出望外。
有人问:“可上次我们在岛南伐木时,曾见过一扫把星,若非扫把星现世,我等亦不会坚定留在此处的决心,先生,这又要作何解释?”
久时构上次差点儿因为这事被兰牙弄死,于是这次他换了种说法:“你们还记得那颗扫把星的走向吗?”
“自西向东。”
久时构问:“西边有谁?”
立刻有人反应道:“西洋人!”
“这就对了嘛,”久时构说,“扫把星从西边过来,也就是说,西洋人比我们先看到这颗扫把星,扫把星的霉运是一次性的,谁先看到谁倒霉,所以倒霉的一定不会是你们,放心吧。”
人堆里传来七嘴八舌的讨论,有人问:“这可是先生家乡的……”
久时构提醒:“专家。”
“对,”那人立刻接着问,“先生家乡的专家说的?”
久时构昧着良心说:“是的。”
大家闻言异常开心,此时久时构听到门外有人磕起了头,好像还哭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终能见到太平盛世,青天白鬼,天不负我!陛下万岁!!”
万岁?
你家陛下只能活到三十四岁。
久时构想起什么,“问你们个事儿。”
“先生请讲。”
“你家陛下的小堂弟今年多少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