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作为爱人，我很差劲。”
　　“我总是从你身上索取，却从没有回报过你…每次我想对你好，结果都差强人意…”他低下头，“我是不会爱人的…”
　　伊莱恩转过头来，眼神温润：
　　“如果这次顺利的话，我们未来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说罢，他又露出一个笑，“到那时，你可以让我爱你吗？”
　　alpah定在原处，专注地听他的omega爱人的自白。他从没有在盖文面前剖开过自己的内心，所以这段自白给他带了极大的冲击，让他酒醒了大半。盖文感觉眼眶很热，鼻子里酸的发皱。
　　他没办法去描述这是怎样的情绪，唯一知道的是，他将伊莱恩说的话都刻在心里。未来几十年里，无论境遇如何，他一定会时常回味这段话，提醒自己曾经接受过这样浓烈温热的爱意。
　　“当然。”
　　刚说完，他便泪流不止。
　　“未来我们会和布鲁斯一起生活，我们可以去看海，去捉小鱼，去看烟花，去玩雪…”
　　“以前做过的，没做过的，我们都可以一起去做。”
　　他边抹泪，边描述梦中的生活：
　　“…每天都会说我爱你，直到最后变成两个老头…”
　　“咕嘟一声，就一起死掉了。”
　　说到这，他忍不住笑起来，伊莱恩沉默地听着，也露出的笑容。
　　他们笑了许久，伊莱恩从左手的无名指上摘下那枚戒指，郑重地放在盖文手心。
　　“盖文，驾驶舱里不能有额外的金属。”
　　他抬起眼，眼神温柔缱绻：
　　“你可以替我保管它吗？”
　　“好。”
　　这是盖文入睡前最后一段清晰的记忆。
　　…
　　他做了一个长久的梦，梦里他一直在追逐什么，四周狭窄昏暗，他的路却几乎没有尽头。每当要挣扎着苏醒之际，一双来自黑暗的手就会将他重新压回梦中。
　　直到醒来，他像喘不过气一般。
　　他下意识去摸身边那人，却扑了个空。那处只有床单，上面甚至没有伊莱恩的体温。
　　盖文顿时感觉如坠冰窟。前一晚种种疑点一下子串联起来，他感觉心脏剧烈鼓动，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安…？”
　　他在房间里唤omega的小名，却无人回应。
　　“安！”
　　alpha跌跌撞撞爬起来，他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冲到伊莱恩平时训练的训练室——里面空无一人。
　　他又不死心，继续跑到TR1的放置处，这回，连机甲都不在了。盖文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他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上。
　　整个3处，恐怕早已人去楼空。伊莱恩与他的对伍肯定已经出发前往堪培斯了。
　　昨晚那些不对劲的地方终于有了解释。
　　伊莱恩那些像是在告别的话…众人有些微妙的眼神…伊莱恩的吻…只是他没想到，所有人都这么默契的配合，哄着他喝酒，吃下有安眠药成分的食物，使得他一睡不醒，连伊莱恩走了都察觉不到。
　　这计划简直天衣无缝，那些实打实的训练，只不过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做的戏罢了，他就这么被骗到现在。
　　盖文扶靠在墙上，心痛得无法自已。
　　伊莱恩…他的omega爱人啊，何苦要做这全套来骗他…


第46章 凛冬
　　监控室内，萨斯正在聚精会神地查看屏幕上的画面，几声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来者似乎步履有些艰难，萨斯维维侧目，没有回头。
　　“你来了。”
　　来者正是盖文·古莱伊斯。萨斯抱着双臂打量这个青年，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神情带点沮丧，但表面上，至少维持住了起码的体面与镇静。
　　萨斯预想到了许多情况，他以为盖文会冲进来对他嘶吼狂啸，让他带上自己一起。实际上，从他一开始接受这项行动的指令时，他就十分清楚“作为浣熊小队的队长保护他”是个谎言，饶是如此，他依旧配合地演这场戏。不只是他，小队中的其他队员，伊莱恩的副官下属，乃至整个三处的士兵都默契地配合，撒一个弥天大谎。
　　“萨斯。”
　　青年轻呼他的名字，嗓音有些嘶哑：
　　“你没有一起去么？”
　　“浣熊小队的大部分队员都去了，但我，是留下来保护你的。”
　　“是吗…”盖文低下头，喃喃自语：“我在这儿…有什么需要保护的？”
　　萨斯沉默不语，他退开了一些身位，向盖文展示显示屏上的画面。
　　一个光标在网格状的地图上缓慢移动，前方就是标记了的0号实验室。
　　“浣熊的功能是支援与后勤，所以，我会留下来指挥调动。”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光点，接道：“虽然我们不在现场，但也可以通过即时信息观察战局。”
　　接着，他又调开了一副实时监控画面，画面中心正是那台TR1机甲。盖文一见，猛地打了个颤，嘴里念道：
　　“安…”
　　“这是副官魏玛位置的录像，”萨斯转过身，有些语重心长：“别担心，你还是能一直看见他的。”
　　“浣熊小队在原来计划的地方候命，一旦行动成功，他们会立刻前去支援。”
　　萨斯指了指地图上的三角符号，补充道：“一旦成功，我会驾驶直升机带上你一起去。”
　　伊莱恩的目标很明确，他既要救回被圈禁十多年的生身母亲，也不愿盖文因此以身犯险。
　　他一向如此，已经做好的决定绝不会轻易更改，并且一定会达成目标。盖文向来知道他的脾性。他盯着屏幕中那台沉默的TR1的背影，那银白色的坚硬外壳，像堵巨大的墙，将他与伊莱恩分割开，使得无论怎样的内心的声音，都无法再传递给对方。
　　盖文揉了把眼，他已经清醒了许多，也接受伊莱恩赐予他这样的现实。
　　“就这样吧，萨斯。”
　　…
　　山鹰小队联系上的线人代号K，早已在暗中等候伊莱恩多时。
　　K为他们提供0号实验室内的全部监控网络信息，又将警卫情况、人员配置、内部地图全都赠与他们，并在行动当晚为他们打开所有门，不求一分回报。
　　他唯一的要求是见伊莱恩一面。
　　当晚，伊莱恩独自见到了他。
　　K摘掉面具，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岁月像是蹂躏了他许多遍，他那双浅绿色眼瞳里尽是悲伤。
　　“你…你是…”
　　K颤抖双手，他控制不住地想去拉伊莱恩的面罩。伊莱恩顺从地拉开面罩，见到伊莱恩的脸，K双唇颤抖，眼里的泪终于尽数落下。
　　“你是他的孩子…”
　　伊莱恩看着眼前这个泣不成声的男人，眼神微微一动，他感到心脏像被针扎一般的疼痛，一种共鸣将他与眼前陌生的K联系在一起，好像数万年前，他们的祖先曾亲密无间谈笑、交流，而这种亲密的纽带甚至延伸到了毫无关系的后代上。
　　“库弥…库弥…”
　　K双手交叉，叠放在自己胸前，他双膝跪地，对着夜空念着不知道是哪里的语言。良久，他站起身，对伊莱恩说道：
　　“孩子…当人们失去他们的土地，失去亲人，失去未来，失去一切…甚至连他们神明的名字也被夺走…”
　　K保持着那个手势：“那他们祈祷的时候，该念谁的名字呢…”
　　四周静谧无声，伊莱恩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喉咙处涌出一股苦味，惹得喉口收缩，干涩无比。
　　“利特的力量，恐怕是唯一能拯救我们的力量。”
　　月光下，K拉过伊莱恩的手，神色凄然：
　　“孩子…我知道这样做太过自私…”
　　“但他的未来，你的未来…西林的未来…我…我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
　　当晚，伊莱恩带领的队伍按照原定计划，兵分三路潜入0号实验室。K提前为他们打开通往内部的大门，伊莱恩的下属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入口处的士兵全部放倒。
　　囚禁利特的实验室位于地下二层。
　　利特生存的意志极为顽强，因而即使身体机能严重受损，被卡斯特俘虏前的一刻他便主动进入休眠状态。他知道，强制唤起的手段只会终结他的生命，他赌卡斯特不会放弃自己多年的心血与成果。
　　沉睡前他最在意的，仍然是他的孩子伊莱恩。
　　卡斯特得知手下带回来的是完全处于休眠状态的利特后勃然大怒，他丧心病狂地下令将利特泡在液氮中，企图完全冻结他的生命，直到找到能唤醒他的手段为止。
　　期间，他甚至取下利特的细胞，企图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克隆人利特”。然而这些实验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宣布告终。
　　直到两年后，他的人找回了一样意外之喜。
　　利特竟然生下了那个孩子——那个小屁孩，只有半个他高，更重要的是，他也是omega。
　　上天保佑！
　　卡斯特从不相信神鬼，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有被眷顾的实感。
　　年仅八岁的伊莱恩没了庇护，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几乎是一个可以任由他揉捏的完美肉团。利特身上出现的失败情况使他长了些教训，他这次很谨慎，实验用量都斟酌着减少。
　　伊莱恩年幼，omega性腺甚至没有发育，因而HPP的顺利“着床”是头号难题。他为伊莱恩注射促性腺激素，在过量的激素与刺激前，伊莱恩的性腺提早发育成熟，并在后来的实验中彻底失去自体机能。——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15岁的伊莱恩，已经完全达成了他的预期目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完美继承了利特的全部优点，却拥有更高的机能素质——最重要的是，他只有15岁。
　　哪怕只服役20年，也足够为堪培斯带来数不清的胜利与荣耀。
　　这是卡斯特一生都能为之骄傲的“杰作”。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伊莱恩的叛逃，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
　　想到这，卡斯特狠狠往桌面砸了一拳。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伊莱恩叛逃的整整15年，他夜不能寐，每当梦醒时，便恨得眼红，对那个女人，他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如果不是国内的势力纠缠，他早就将伊莱恩抓回来了。
　　“长官，老鼠进来了。”
　　门口的护卫敲了敲门，像卡斯特汇报。
　　“去招呼那些小喽啰，至于他…引他到这儿来。”
　　护卫应声退出。很快，实验室外响起激烈的枪击声。
　　“砰———！！砰——！！”
　　几声剧烈的震动从高层传来，地下二层的天花板疯狂摇晃，设备被震落一地。卡斯特装备上体外机甲，沉着地应对来势汹汹的众人。
　　伊莱恩来的比他想象中更快。
　　TR1的敏捷性在窄小空间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不仅如此，它的火力与纯物理力量也相当出众，特制的数十吨重加厚钢板在它手里就像碎纸片。
　　TR1冲入实验室，一眼就看见在中央的利特。
　　“你来了，我等了你十五年了。”
　　伊莱恩无视他，伸手去抓链接索。
　　卡斯特阴桀地笑道：“你敢拔，他就会立刻窒息而死。”
　　TR1闪到他面前，将卡斯特凌空抓起。
　　“告诉我开锁方式。”
　　卡斯特仍桀桀笑：“我等了你…十五年了！”
　　说罢，四周射来无数激光，伊莱恩来不及闪避，被一道激光射中，顿时，TR1的动作就出现了迟缓。
　　只一瞬，无数激光将他射中，TR1被打落，伊莱恩艰难地调整动作，试图使他重新运作。
　　“这可是特制的…专门针对这种机甲的啊！”
　　卡斯特嘶吼着，再次释放出激光。
　　这是恐怕是能直接摧毁TR1工作性能的电流弹。堪培斯果然是T1的发明国与制造国，对T1的构造与弱点了如指掌。格尼亚费劲千辛万苦复制TR1，以为能够着T1的脚跟，现在看来，实在是痴心妄想。
　　在落地前，伊莱恩挥手打破装着利特的玻璃水缸，碎片与液体四泵，利特也随着滑到地面。
　　伊莱恩果断放弃了TR1，从驾驶舱弹跳而出，直往利特冲去。此刻，无数早已埋伏好的士兵冲入实验室内。
　　士兵同时朝他开枪，他抱起利特，用仍装备在外的外骨骼去抵挡子弹，那些子弹火力极大，竟将他的外骨骼一并振飞。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伊莱恩坠倒在地上，他的外骨骼已经被打破，身体几处暴露在外。接着，他便咳了口血，直接吐在地上。
　　卡斯特示意他们停火，居高临下地走到他身侧，一脸无辜：
　　“啧啧啧，你是不是在想他们会来救你？你些小喽啰，怎么可能是0号实验室的对手？”
　　伊莱恩从地上奋起抵抗，他反应极快，仅一瞬就将卡斯特翻倒，掏枪抵在卡斯特脑上。
　　“让他们…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斯大笑，实验室里回荡着极为诡异的笑声，他本人进入极癫狂的状态：
　　“肉体的毁灭算什么…？”
　　接着，他抓住伊莱恩的手臂，朝士兵大喊：
　　“杀了我，抓住他！”
　　…
　　伊莱恩出发后的第二天，终于传送回要撤离的消息。盖文大喜过望，他整整两天没合眼——只为了这一刻。
　　“萨斯！！快！”盖文催促道。
　　然而萨斯表情凝重，他立在原地，眉头拧得死紧。
　　“怎么了…萨斯…”
　　盖文意识到不对，一瞬间，许多画面他眼前闪过，伊莱恩的笑容、白色围巾、黑丝绸一般的发，还有如水的蓝色眼瞳，接着下一幕，便是它们消失不见的景象，他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