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他数次去看望伊芙,伊芙被塞西莉娅软禁,但没有遭到为难,对比他在山洞的时期简直可以算是自由自在。
据塞西莉娅所言,她很欣赏伊芙极敏锐的判断力,因而有意培养伊芙,使他为3处效力。伊芙对此并无意见,离开黑色三角已经足够使他满足,再多一点都是上天的恩赐。
“伊芙,你最近怎么样?”
“北方人。”
伊芙的口语进步许多,至少已经到了可以流畅交流的程度:“你的那个人,还没有苏醒么?”
“让你失望了,”盖文苦笑一声,“并没有。”
“你们,回家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带他回家的。”盖文补充道:“我本就是这样打算的。”
伊芙喝了口茶,淡淡地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一直,在念你的名字。”
“是么…你之前从未提起过。”
伊芙干笑:“我之前,又不晓得,你的名字。”
盖文不接他的茬,将带来的东西放置好,又客套两句,便离开了。
…
两周后,伊莱恩出院了。准确来说,是盖文带他出院的。卡萨诺早安排了护工,她本人也偶尔住进小别墅,帮助照顾伊莱恩。盖文恢复了研究所的工作,又将布鲁斯接回家,布鲁斯竟还记得他,一如既往地扑上来同他亲近,多少使他孤寂阴郁的心情缓和了许多。
他在家里没什么事做,便安心去照顾温室里那些植物。那几株无名植株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刚住进小别墅时,他对此根本没有概念。但不知为何,可能就是那一刻,福至心灵。
——这一定是信鸟花。
入夏时,那些植株结出了纯白的花骨朵。盖文仔细对比资料,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此时伊莱恩已经休眠近三个月了。
他偶尔会将伊莱恩抱在怀里,一手抚摸他的背脊,一手看资料——就好像曾经的每一个普通的夜晚,伊莱恩在他怀里酣睡一样。
再也看不动时,他偶尔会带着泪睡去。梦里伊莱恩会为他抚泪,叫他不要哭。
直到某个早晨,在混沌的梦中,他感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脸,又拭走眼角的泪。
甫一睁眼,忽的对上一双蓝的几乎有些璀璨的眼。盖文被刺激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伊莱恩仍在抚摸他的脸,见他睁眼,眼泪汩汩滑入被褥中。
“你瘦了…”
他的嗓音很轻,带着干涩与沙哑,是长时间没有说话的特征。尽管如此,落入盖文耳中,仍像精灵在跃动。
盖文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直到伊莱恩在他怀里动了动,凑到他面前,堪堪在下唇处亲吻一口。还来得及做反应,泪就先奔涌而出。他说不出任何话,唯一能做的是将伊莱恩抱紧在怀中,通过感受他的体温与气息,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我梦见…我变成了一条很大的鱼。”
伊莱恩窝在他怀里,缓缓陈述着:“很大…很大…大到可以呼风唤雨…”
“一直游啊游…海一望无际…我一直游…好像没有尽头…”
“我知道…好像有人在等我…但却一直找不到他的身影…”
“后来…我变得越来越小…小到…再也没有力气游下去了…”
“失力下沉的时候…我才知道…”
“原来海就是你啊…”
伊莱恩抬眼看他,眼里蓄满了泪。
“一直包容我…将我包裹在怀里的原来就是你…”
“原来…你始终都在我身边…”
第50章 秋实
伊莱恩费力凑近了些,将脑袋蹭到盖文颈窝,又开始流泪。他本就是刚从休眠中苏醒,身上哪出也使不出力气,盖文托了把他的臀,将人又托起了些。
“睡过去前,我最害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你…”
炽热的、带着些湿气与水雾的呼吸拍到盖文脸上,伊莱恩此时正如敏感的蝉,狂风暴雨呼啸而过,而蝉翼却那么脆弱。
“我好怕醒来的时候…会再也见不到你…”毕竟他花了许多力气欺骗眼前的alpha,会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
“你没有骗我…我那么任性、无理的选择,都被原谅了……”
omega哭得有些许喘不过气:“…能再见到你,跟梦里一样…”
空气中,omega信息素的气息苦得令人心碎,这是omega在舒放积攒良久的极度不安与恐惧的象征。盖文用手抚摸他的背脊,不仅是在安抚omega,也是在安抚自己。接着,他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都过去了,安…未来我们可以好好生活了。”
“你真的…不怪我吗…”
omega抬起眼:“我又骗了你…又让你担心难过了,我好差劲…”
盖文盯着他湿润的眼,他哭得厉害,眼睛红,睫毛根上沾满的泪,似乎是破碎了一般。他又去抚摸伊莱恩的耳朵,似乎没有必要说谎:
“当然会在意…”
闻言,伊莱恩果然紧张又失落,他肉眼可见的难过起来,接着又往盖文怀里钻去,似乎是不愿再面对他。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安。”
盖文将他挖出来,郑重地、一字一句地念道:“安,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爱你。过去的事,根本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我爱你、我爱你,爱一定能抵去不好的事情,让我们重新在一起。”
omega听得愣愣的,他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这是如何炙热的告白,接着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好半响,才磕磕巴巴地接道:
“你…你说的对…那…那我也会一直爱你…”
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笑起来。
“是么?那你准备怎么爱我?”盖文调笑道。
omega紧张地眨眼,蓝瞳湿乎乎的:“我…我不会…但我会努力学习的…”说罢,又捏紧盖文胸前的衣物,十分紧张:“你可以让我爱你吗?”
盖文笑而不语,积攒许久的阴郁几乎被一扫而空,他的omega爱人是很笨拙的,尽管笨拙,但他也在尽量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爱,因为笨拙,他又总觉得自己表达得很差。
伊莱恩见他不回答,忽的想到了什么:“你…你下来一些,好不好?”
此时伊莱恩正窝在他怀里,比他低一个身位,盖文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照做,松开那人的肩,往下挪了个身位。
omega笨拙地张开手,盖文了然,配合地窝进他怀里。他胸前有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像是很甜的牛奶或者蛋糕。
“你在做什么…?”盖文低笑起来。omega沉默不语,盖文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又往他怀里贴近了些,两个人贴的几乎没有空隙。他用脑袋蹭了蹭伊莱恩胸口的皮肉,他是很瘦的,但长期休眠后,肌肉变得异常柔软,他蹭了半响,终于满足。
原来伊莱恩的怀抱是这样的。
盖文又仔细嗅了嗅,或许那股甜味是特别的omega信息素气味——原来是在这种地方啊。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香甜气息的怀抱,安全感使得盖文舒服得背脊发麻,他从不知道伊莱恩的怀抱有这种魔力。
伊莱恩在他怀里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你这样…我万一上瘾了…要怎么办?”他已经有了迷恋的征兆,可伊莱恩抱了他,谁又能抱伊莱恩呢?
omega凑近了些,同他粘在一起,含糊地应道:“没关系…以后我要爱你多些…”
“好啊。”盖文坦然应道。他在伊莱恩怀里卸下所有力气,于是积攒许久的疲惫像是在一瞬间爆发,他又眨了眨眼,有些昏昏欲睡。
“你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omega敏锐地察觉到盖文的疲惫,于是又温柔地捏他的耳朵,像是在疼他。盖文想,他从不这么疼人的,于是欣然接受,又同他咬了会耳朵,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两人默契地没有惊动卡萨诺与护工,也没有告诉两位姐姐伊莱恩醒来的消息,几乎在床上黏糊了一整天。
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肆意分享亲密,不停地拥抱、亲吻彼此,又倾诉各自的爱意,最后会默契地笑,接着又重新拥抱在一起。伊莱恩问他利特的事,得知他平安后,盖文又将那几日里如何翻到雪山,如何找到他,又如何将他带回来的事反反复复讲了许多遍。
说罢,盖文取来那枚戒指,又郑重地重新戴回伊莱恩手上。他曾经无数次盯着这枚戒指发呆,害怕它无法物归原主。而现在想来,仅仅是两天而已。
“真美…”
伊莱恩拉起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平平无奇的银戒。接着又将手收进怀里,有些幼稚地嘟哝:
“这是你给我的,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盖文低笑:“也不会有人抢你的。”
“嗯。”伊莱恩嗯哼一声。
接着,门外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非常小,走到门口时,门上传来骚动。盖文了然,是小布鲁斯在挠门,他转过头对伊莱恩道:“是小布鲁斯。”
“布鲁斯…”伊莱恩睁大眼,有些期待又难以置信。
“我去抱它来。”
盖文拉开门,果不其然,小布鲁斯扑到他腿上,又欢快地摇尾巴。它是不爱叫唤的小狗,取而代之动作却十分活泼。没等盖文抱它,它便啪嗒啪嗒地跑到床前,急切地嗅伊莱恩的气味。
伊莱恩捏着被褥,在小狗期待的眼神中将手伸到它头顶,正想摸一把它的毛发,却被布鲁斯伸舌舔两把。他不安地瑟缩一下,嘴里念着盖文的名字,盖文笑道:“他可能很喜欢你。”
接着,又将小布鲁斯抱起,好言好语哄了许久。
“它还记得我?”omega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
布鲁斯的到来提醒了他,也是时候从这个小房间出去,面对外面的世界。
“我们去看你妈妈吧?”
伊莱恩不安地捏紧被褥,点了点头。盖文知道他紧张,主动去牵他的手,又牢牢握在手中。
“我陪着你,别怕。”
…
“咪咪!!”
格里芬本人自那以后一直在医院待着,专心研究如何唤醒利特。她得知伊莱恩醒来的消息,马不停蹄飞奔到门口迎接。刚一见他,就哭的梨花带雨。盖文心想她可比自己哭得厉害。
伊莱恩刚从休眠中苏醒,身上几乎使不出力气,于是盖文便取了把原来准备好的轮椅,此时他正坐在轮椅上,见格里芬哭得伤心,一时也没有办法替她擦泪,只好温言温语安抚:
“姐姐,你哭成这样,我也会很伤心的。”
闻言,格里芬果然收缓了哭势,盖文有些瞠目结舌,伊莱恩这家伙看着笨笨的,总让人以为他是两人之间的弱者,实则是个驭姐高手啊。
“那我带你去看利特。”格里芬对他们招招手。
又是在那间熟悉的病房外。玻璃将利特与外界隔离开,使得本就心系彼此的两人不得不隔岸远观。
伊莱恩趴在玻璃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那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格里芬默契地同盖文退出病房,只留两人在里面。盖文忍不住再打听利特的情况,他晓得利特不醒,伊莱恩定然会牵肠挂肚。
“还是老样子,我们最近尝试了微小电流点击,似乎有点反应。”
“有希望唤醒他吗?”
“有是有,只能慢慢试。小咪是他的孩子,或许感受到他的气息就会苏醒也说不定。”
“这样吗…那我常带他来。”
两人沉默下来,直到伊莱恩从病房里出来。一见两人沉重的脸色,伊莱恩愣了片刻,又挤出一点微笑。
三人难得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午饭,饭前,格里芬又将伊莱恩拉去做了各式检查,直到得出令她安心的结果。
晚间,盖文又带着伊莱恩回家,一开门,小布鲁斯便欢快地跳出来,直接扑在伊莱恩腿上。两人对视一笑,居然真的有些平凡幸福的感觉。
听见声响,卡萨诺急匆匆走出来,一见伊莱恩便抵着嘴哭得厉害。伊莱恩温柔地安抚她:“卡萨诺,我回来了。”
“您没事就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接着又泣不成声,急切地抹泪。
盖文见她这样,干脆留她一同吃晚饭,席间两人各自寒暄,伊莱恩只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送走她后,盖文拍了拍伊莱恩的手背:
“对了,带你看个东西。”
“是什么?”
“你来就知道了。”
小花园里栽了许多新植株,都没开花,但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倒相映成趣。刚入夏,小花园里竟然招来了几只萤火虫,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其中,竟有些浪漫。
往年小花园里都没有见过萤火虫,或许是新栽了许多植株的缘故。盖文牵着伊莱恩的手,他走的很慢,给伊莱恩留了许多时间。
“这些…都是你栽的?”
“是啊,之前一直腾不出手来,你休眠的时候没事情做,只有栽种植物能让我静下心来。”
“真漂亮…以前都是光秃秃的。”
“呵呵,更漂亮的还在里面。”
伊莱恩被勾起了兴趣,盖文拉着他,直到一小块花圃前。小花圃里栽了几株矮植,顶上结了零星几朵小花骨朵。伊莱恩感受到一种奇妙的联系,他有些期待:“这是什么?”
盖文笑道:“你肯定没见过,这是信鸟花。”
伊莱恩瞪大了眼,尽是不可置信:“这是…信鸟花?”他蹲下身去仔细瞧了半晌:“南方的花…怎么会在北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