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掩清和冷笑了几声,道:“你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第79章 天煞孤星拆迁队
任起枝作为掩清和结界力场的异类体,纵使是被幻境迷惑,可内心深处依旧存着想要破界而出的向往。
于是,像他这样的人在结界破碎之时便会像擀栗子似的一子下被挤出来。
但任颂作为被掩清和热血复苏的焕生魂魄,其体内暂时流转的能量与其结界力场无疑是同一种灵气,自然没那么大的排斥性。
更何况,任颂也说了,他喜欢那个地方,想留在那个地方。
掩清和说这话实在是等于自讨苦吃,毕竟谁都知道不要在被绑架的时候去激怒绑匪,更何况这绑匪还有个帮凶。
一个极其看不惯他行事作风的帮凶。
眼下他三人分散在房间的三个角落立足,彼此间隔得不算近,却也不算远。
趁着他们二人都没有动作,掩清和用那盒子里的巾帛将鬼王玉玺装了起来,绑成了一个小包袱、背在身上。
即使这鬼王玉玺分量不轻,给他带来了额外负担,但这四四方方的石头,可是目前于他而言唯一一件令他有安全感的东西。
就像婴儿有安抚毯那般,掩清和紧紧守着这给自己带来一丝安慰的东西。
此刻任起枝总算是度过了那股差点全盘崩溃的劲儿,转头看向掩清和,目光算得上狠毒。
可他还没说话,掩清和便先发制人开了口,极为气人地哼了一声,“看来你确实是一位粗心的父亲。”
“颂儿是无辜的。”
听了这话,掩清和觉得好笑,可气愤更甚,就连先前那股强装出来的游刃有余也难以维持,“难道我就不无辜吗?”
“这不一样。”任起枝虽是再没能表露出先前那般轻松,可语气里依旧是满满的有恃无恐,“猎人打猎的时候,难道还要考虑猎物无不无辜吗?”
掩百川看戏似的,早就寻了把椅子坐下,冲着任起枝道:“你儿子还在他手上,他脾气不好,你小心些说话。”
“用得着你来提醒吗?”
掩百川一说话,掩清和的声量便不可避免地提高了几分,他对着掩百川说完,又冲着任起枝道:“我可不是你的猎物。”
“换句话来说,我对你可以毫不留情,可你对任颂呢?是否也能这般心狠手辣、这般不顾一切?”任起枝笑了笑,道,“掩大人,我想你不能,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我想你都不能。”
于公,天庭不会允许仙官为了一己私利伤害无辜生灵,更别提用要这无辜生灵坐人质。于私,掩清和若是真的想对任颂下杀手,便不会在这儿同他们废话。
所以任起枝丝毫不怕激怒他,这就是对手是名门正派的好处。
不得不说,任起枝确实比掩百川这个做父亲的还要了解掩清和。
眼下纵使掩清和听任起枝这番话听得只想骂些粗鄙之语,可等这份冲动过去、再用稍微理智一想便知道,任颂确实是无辜的,就算自己也同样是无辜之人,却免不了要吃更多的亏。
毕竟那只是个孩子——一个无辜的、被自己发了疯的父亲害死的孩子。
方才在幻境之中,想要调看他们的过去于掩清和来说不是难事,更何况任颂的心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根本不设防。
“不忍心牵连无辜不重要,我忍心对你们下手,就够了。”
掩百川皱起眉看他,“你要做什么?你的脸已经很白了,别再乱来了。”
掩清和实在是连口诀都没力气念了,强撑着抬起手来、以左手大拇指压住二指三指掐乾文,再以四指五指压下大指,心念统领、化作兵马,随意而动。
霎那间地动山摇,在这小小的四方形空间里,竟是响起了犹如万木摇颤的声响,强势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环绕而来,几乎是无孔不入、凶意弥漫。
可任凭掩百川与任起枝的经验及状态都远超掩清和之上,在这样的声势之下竟然还是没能看见一兵一卒。
这无疑预示着要出其不意。
战场上的心理博弈往往带着几分运气,比的就是谁先沉不住气。
可这沉不住气的原因有许多种,有的是因为耐性不足,有的是因为好胜心太强,但掩清和就是实实在在的撑不住了。
维持咒语的过程中依旧需要消耗灵力,他现在灵气不足,灵力自然周转不过来,便再不能同他们打太极,指间一挥,唤出鬼马数匹,昂首长嘶,横飞而出。
掩清和掐的是都监诀,代表统领鬼兵的兵马都监,凡持有此诀之人,皆能借其之势,号令鬼兵。
鬼界的兵卒多得是牛鬼蛇神,此等场面于掩百川来说实在是见怪不怪,只是不知掩清和用了几分力气,鬼马奔腾如怒,好似势不可挡,铁蹄所踏之处皆化为平地,将这小屋子的墙闯了个对穿。
他们二人顿时蹿上了白云观的二层小阁楼,这才幸免于难。
不过任起枝为了去捞任颂的尸骨而慢了一步,顿时被漫天飞舞的灰尘呛得直咳嗽,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拿自己的竹筐,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竹筐被砸成了竹片。
他只能一手抱着干尸,用另一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边咳边道:“这是天界,我们二人皆是鬼界人,就算你召唤出来强势兵马又有何用,气场不合,实力减弱,犹如过境蝗虫,不堪一击。”
其实掩清和也短暂思考过这个问题,只可惜这是他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除此之外,是再想不到别的什么了。
就这样,这统领鬼兵的口诀还是慕子云教他的,毕竟以他现在在天庭的身份和地位,想要西夫人授予他调遣天兵天将的权力着实是不可能。
“都监诀。”掩百川看他捏着诀也难免颤抖的手,关注点却是不一样,他轻飘飘地道了句,“你现在是鬼后之身,理论上也算是鬼界的主人,还用依靠这些诀来借力吗?”
按理来说是不用,可掩清和如今灵气衰弱,能撑起身子来作法都是勉强,更何况——
他方才抽空在这间屋子外下了个禁锢,就算是方才奋勇冲锋的鬼界兵马,也未能冲破他这份禁锢,而是在触及到结界边缘的那一刻化作了青烟。
“鬼后——”任起枝极为打趣似的道了句。
话说到这份上,掩清和不由得撑着墙站直了身,冲着他二人道:“白云观是天界没错,白云观外头有结界也没错,但你们两个现在在老子的结界里,今天若是我出不去,那你们都别想活命。”
毕竟设下结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结界理论上是为了禁锢他人,却也有作茧自缚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要给这另外二人织一个茧,使这作茧自缚的天平倾斜倾斜,反正是生或死,与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吃亏的事情。
在掩清和下定决心要拼死一搏之后,就连底气也多了几分。
将在身侧,士兵必然士气大增、所向披靡。
从墙壁空洞中透入的光照在掩清和身上,即使掩百川与任起枝二人居于高阁、居高临下,也难抢其神曦映体之风。
掩清和左手维持着诀势,右手冲着结界边缘还未散尽的青烟一揽,掌心向下而后转腕、托了个花似的,鬼马群便此起彼伏地站了起来,精气澎湃。
更甚至,眸光炽盛,几乎目射霹雳。
毕竟掩清和现如今满身满手都是血。
隔着蒙蒙烟气,掩清和一声令下,鬼马群眨眼不见,再次出现在掩清和身边时,早已掀起了另一阵尘烟。
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掩百川与任起枝的注意皆被这鬼马群给吸引,根本无暇顾及在另一个角度以十字阵型冲锋的鬼牛。
牛马兵在掩清和脑中浮现的时候他也不知这是什么,心想着许是牛头马面养着玩的小东西,便借来一用。
谁知这牛的犄角威力甚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成群结队像犁地一般将整间屋子犁了个平,承重墙承重柱统统倒塌,最后只剩掩清和站着的这半边摇摇欲坠,恰好能替他遮挡日光。
掩百川与任起枝躲闪不及,直接从二层阁楼掉下,掩百川还算好运气,落地一个翻滚躲过了碎石断木,任起枝却是被砸了个正着。
过会儿硝烟散去,任起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可谓是狼狈不堪,若不是他以手护住了头,只怕落在他身上的东西足以将他的脑袋打个血肉模糊。
他发问:“你怎么还会有如此灵气?不应该啊…”
按理来说,掩清和早就失血过多、灵气大挫,就算其体格再好,此刻也该撑不住了。
可谁人不知掩清和是文官,身体素质本就远比不上武神,更别说要在这样的状态之下无缝衔接两次立狱收邪、再统招兵马,还能如此稳当地站着。
“哼。”
掩清和极为轻蔑地哼完,本来还扶着墙有些气喘,可又觉得此任起枝错愕的表情实在精彩,不继续说点狠话实在是浪费,于是下巴一抬,又骄又傲地道了句:“哪像你们孤苦无依,我、我有人管着,你们比不上!”
第80章 看哥哥ta妖g
虽说天界是人间的天,鬼界是人间的地,但想要从人间到达这另外两个界域,依旧是需要穿过时间长度不等的法阵。
于鬼界来说,离鬼行宫距离最近的人间便是桂花坪,也就是掩清和最初从天庭下人间来寻慕子云的地方。
桂花坪作为江南地区的小城池,面积虽不算大,却人口密集、生活富庶,百姓们算得上安居乐业。若是有什么饥肠辘辘的恶鬼刚逃出监牢急需补充营养,是绝对不需要、也没必要舍近求远的。
更何况这逃出的恶鬼是虚耗,专靠偷取旁人之喜而活,以给人招来祸害为乐,便更需要更快地到人多的地方去。
毕竟他知道自己迟早要被抓回去。
如此看来,这鬼界十狱那么多鬼,掩百川偏偏只放出虚耗的行为,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的。
虚耗是十分典型的恶鬼形象,其身穿红色的袍服、长有牛鼻子,一只脚穿鞋着地、另一只脚挂在腰间,样子倒是十分骇人。
而他这腰间除了爱挂自己的脚之外,还插有一把铁扇子,而这把铁扇子,就是他的主要法器,其掀起的风轻则捣散希望,重则冲灭喜气。
人在走运有喜时,周身会笼罩着一层喜气,虚耗只需要用这把铁扇子一扇,便能将喜气扇走,人所经历的喜事也随之离开。
这个时候只要虚耗深吸一口气,便能将这喜气吸到肚子里,就算是反悔了想还给别人都不容易。
世界命数有千万种,人生之经历,多是年限大运为影响。
有些人的命不好,说不准这一生遇见的事情只有那么一两件称得上是喜事;而有些人的命运极差,全靠某一件事为改变节点,若是在这时遇见了虚耗,可谓是不妥。
更何况有时候,人只为了一个盼头活着,若是盼头没了,希望也就没了。
这无疑不督促着慕子云加快搜寻的步伐。
虚耗属鬼魂、行踪不定,却并非难以琢磨,慕子云只需要打听谁家无端喜事变衰事,谁家有人无端抑郁便可。
更何况他是堂堂鬼王,坐拥万鬼倾倒之力,只要稍微静下心来感知一番便知。
好巧不巧,他这一感知,竟是感知到了城中央最大的神殿附近——也就是城主府内。
眼下光天化日,慕子云又是来捉鬼的,自然不可现身,容易造成骚乱不说,百姓们见他同空气缠斗,只怕要将他当作疯子。
他隐去了身形前往。
彼时的城主府门口热热闹闹,站了好几个丫鬟,手里都挎着竹篮,正给过路的百姓派着红鸡蛋。
都不用特地去打听,只要稍稍抬头便知道,这大红灯笼红绸缎挂在门口,城主府今日定是有喜了。
慕子云站在远处眯眼一看,那虚耗正没点骨气地猫在一个丫鬟身后,偷偷摸摸拿鸡蛋吃。
鬼专吃红烛檀香,吃这些人间的东西不过是吃个香气,虚耗蹲下身来,用他那突兀的牛鼻子猛地一吸,便将竹篮里属于鸡蛋的香气全都卷走了。
鬼界的监牢里可不会提供饭菜,不隔三差五将他们这些恶鬼丢下油锅去炸都算各殿王心情好,这点小东西于饿了百年有余的虚耗而言,还不够塞牙缝呢。
于是他狠狠抹了抹嘴,转身想溜进城主府内,不料城主府衙门口请了门神坐镇,一道金光闪过,他便被猛地推了出来。
只可惜这城主府衙并非道观,再如何花重金请来的门神也不过是一股神气,并非真身或分身,虚耗跳着脚站起来,抽出腰间别着的铁扇子,冲着门口猛扇了几下。
门口高挂着的红灯笼被扇得七摇八晃,连带着红绸缎也凌乱起来,风的余韵微微扫过丫鬟们的裙摆,虚耗趁着这个缝隙间,挤进了门去。
这风虽是夸张,不过于凡人而言,这不过是突如其来的一股无名风罢了。
慕子云望着虚耗的身影,抬腿跟了进去。
他是进了门才知道,原来今日是城主第七个儿子的周岁宴。
满周岁于一个人而言可谓是大事,亲朋好友聚集一起、喜气洋洋不说,小孩子的阳气又足又不设防,难怪虚耗这么上赶着来。
再看这虚耗,是一丝犹豫也无,直接奔着后院卧房而去,毕竟这周岁宴的重头戏除了吃宴席之外,可就剩下在卧房进行的“抓周礼”了。
“抓周礼”一般都在吃中午那顿“长寿面”之前进行,凡是讲究一些的富户都会在床前陈设大案,上摆:印章、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吃食、玩具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