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鹤听后笑了笑,眉目间的细纹被轻轻挤起,却是衬得他有几分慈祥。
“此次四宗大会,旁人都无妨,唯有你需得谨记一点。”
听出他话音中的认真,沈空知连忙从石床上翻下去,然后抱拳单膝跪在地上。
“师尊请讲。”
他低着头看不见清鹤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在自己头上轻轻揉了一下。
继而那清冷的声线响起,说出的话却让他心惊。
“裸了凌云宗的萧长夙,不准同他有太多的交集。”
“为何......”沈空知有些好奇,忍不住便问了这么一句。
可随着那手的抽离,清鹤也在没有说过话。
这个姿势不知维持了多久,等到沈空知脖子都酸疼无比,才敢抬起头来看上一眼。
面前不再是一片白雾,已经变成了自己在清澜宗的房间,而此时房间内除了他,也再没了旁人。
料到清鹤已经离开了,沈空知只得缓缓站起身来。
等躺在床上时,心底却满是疑惑。
为什么师尊会让他一定不能输给那个叫萧长夙的呢?他很厉害吗?
可是......以前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这么想着,困意逐渐升腾。
再度睁开眼,沈空知已经站在了乾坤楼面前的对阵台下。
上头正在打斗的俨然是他的三师兄柳若歌和凌云宗的凌元尘,一白一红两道身影迅猛如风,倘若是普通人以肉眼来看,大概率只能看见两道颜色交缠。
底下清澜宗和凌云宗的弟子纷纷在喊,现场就像是街市一般吵闹。
上座是当时的四大宗门长老,个个都是冷脸,坐在上面倒显得和谐。
沈空知抱着剑站在原地,忽然便听见自己耳后传来一阵笑声:“我看这次若歌是遇到对手了,这一炷香时间都快到了,还没分出胜负呢。”
听着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赵星河,沈空知摇摇头,没有说话。
赵星河见他不搭话倒也并不生气,又转头去和温函渊咬耳朵。
台上台下都是热闹无比的画面,可沈空知看了没多久便摇摇头,知道柳若歌和凌元尘是打成平手了。他闲着没事干,索性便微微垫脚朝着对面凌云宗的队伍看去。
那边的弟子也相当激动,其中只有一个人抱着长剑站着,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一身黑袍显得严肃而压抑。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那人冷着脸一转头,便和沈空知对上了眼神。
两人皆是一愣,几乎是在那一眼间,沈空知便确定了眼前这人就是萧长夙。
他没有做什么反应,只微微颔首,就当打了个招呼。
谁知那人一直盯着他,也没做出任何的回应。
在一炷香熄灭以后,台上两人都是一脸不服气,可最后还是强制被赶下了台。
听见喊到自己的名字,沈空知直接从台阶边缘借力踩了上去,同时对面的萧长夙也飞身上了台。
两人相对无言,沈空知盯着他冷峻的脸看了一会儿,莫名脑子一抽开口说了句。
“长夙兄,你长得还挺好看。”
萧长夙:“……”
第58章 靠近台下的赵星河一行人听见了,顿时都发出了唏嘘和笑声。
沈空知也在这时候才发觉自己都没过脑子说了些什么,注意到台上师尊看着自己的眼神,立马也变了表情。
他冷漠而又警憩地看着萧长夙,然后接了一句:“但是好看也没用,你要是被我打哭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似乎是错觉,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萧长夙眼底闪过几分戏谑,似乎唇角也噙上了轻蔑的笑意。
未等沈空知反应过来,便听见开启终身响起,紧接着萧长夙身形一晃,便从他的面前消失不见。
警惕似的他一下子收起了脑海中那些有的没的想法,开始全身心将注意力放在比试上。
因为前些年有弟子一不留神用术法将乾坤台炸出了一个大坑,所以现在四宗大会已经有了不允许使用大规模攻击术法的规定。
沈空知站在中间,只感觉一道黑影在四周来回穿梭,却看不清萧长夙究竟在何处。
台上的人警惕着,台下的人也胆战心惊。
“师兄,萧长夙会分身?”赵星河站在温函渊的旁边,十分好奇地问了这么一句。
温函渊抱着手臂站得直挺挺,闻言微微摇头:“不过是虚影罢了,小七很快就能找出他的破绽。”
此话说完,赵星河正要松口气,却忽然听身后一人轻蔑道:“他整日不学无术,能找出才怪,我猜他这次是要给我们清澜宗丢人了!”
赵星河和温函渊闻言齐齐回头,看见是五师弟徐则之时,眼神都变了。
“你作为师兄,怎能这样贬低自己的师弟?”温函渊皱着眉头面色不悦,“何况小七天赋异禀,本就不需要过多的修炼时间。”
他说完以后,旁边的赵星河也应和道:“对啊,则之,你不是对小七有什么意见吧?”
“没有。”徐则之扭过头去,没有再说话,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攥紧了。
赵星河和温函渊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茫然。
可还没等继续问,便忽然听见台上炸幵一阵响声。
白色的雾气不知何时将乾坤台环绕起来,使得外面的人无法看清楚里头的景象。
打斗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清鹤坐在台上,轻叹一口气还是闭上了眼。
食指同中指并作一起,在眉心轻轻一划,眼前便又出现了一副清晰可见的场景。
白色的雾气使得两人都看不清楚彼此,只能根据脚步和武器的声音判断方向。
萧长夙手上执着的长生剑锋利无比,破开空气时有着狠厉的破风声。
而沈空知手执一把平平无奇的扇子,不停躲避萧长夙的同时,却又能够用扇柄西两拨千金地将那剑刃格挡开。
一招一式间,沈空知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从乾坤台坠下去。
正当他踩上了台边缘时,却骤然借力一个翻身窜到萧长夙身后。
转过身后执着扇面便是发动了攻击,看样子倒是想要将萧长夙反手给逼下去。
不过两人都不是善茬,这会儿都心照不宣地没有使用术法,只拿着武器以自身力量搏斗。
里头棋逢对手,打的热火朝天,外头的人却是都快无聊的睡着了。
那白雾挡着,什么也看不清,听见声音却也判断不出来谁输谁裸。
“我赌又是平手!”休息完回来的柳若歌靠在温函渊的肩上,颇为懒散地下了判断。
赵星河向来爱同他作对,这会儿便道:“我押空知赢!”
师兄们都幵始下赌注了,底下的弟子便也上来凑合。
最后空知裸和打成平手基本上差不多,只有寥寥几个人投了萧长夙蠃,其中就包括了徐则之。
“徐则之,你好歹支持一下自己师弟。”阿春也过来凑热闹,说着便从袖口中掏出一块灵石放在赵星河手心,“我赌空知裸。”
“阿春大气!”赵星河啧啧感叹,拿着那块灵石舍不得松手。
清澜宗下赌注的同时,台上也忽然响起一声钟响。
炷香时间到了。”温函渊抱着手臂,眼神深沉地看着上面。
外头的人等了半天,终于能看见结果都十分兴奋。
台上的清鹤见雾气还未散开,便站起身来微微一挥手。
一阵凛冽的狂风自乾坤楼窜过,将那白雾吹干殆尽。
偌大的乾坤台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都还站在台上,两人伸手都有或多或少的伤痕,但都不是特别严重。
“平手__”听见声音萧长夙先反应过来,抱着长剑微微俯身:“多谢指教。”
沈空知先是一愣,后面也抱着合上的扇子俯身:“多谢指教。”
结束以后,萧长夙依旧是那张冰山脸下了台,可沈空知却有些恍惚。
原本赵星河正在心疼自己的三个铜板赌注,可看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以后,便赶紧迎了上去。
他上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以为自己师弟是不高兴,赶紧安慰道:“没事的小七,萧长夙是很强的,要是我也未必能打蠃他,何况你又没输,平手而已。”
柳若歌也过来凑热闹:“就是就是,而且你年纪还比他小,下次大会再同他打,肯定能蠃!”
几人七嘴八舌地安慰了一大通,沈空知自己却有些无奈地笑了。
“我不是伤心这个。”
说完以后他想到他们应该也不能理解,索性便将自己从下台以来便紧紧合着的扇子给展幵。
原本精致漂亮画着山水画的扇面此时破破烂烂的,只剩下一套木架子,看着到真是有些惨烈。
“他把你的扇子给弄坏了!”赵星河第一个暴躁,皱着眉头就要往对面跑。
但人还没离开就被沈空知给抓住了袖口:“你行了,愿赌服输,我自己去找人重画就行了。”
说完以后他也没再看其他人,拿着自己的破烂扇子便转身离开,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乾坤楼的后面是一片树林,中间一条小溪,不远处便是沐浴的清池。
沈空知在小溪边上的石头上坐下,长叹一口气以后将袖口撸起俯身开始清洗自己手上的小伤口血迹。他是个触觉相对敏感的人,这会儿对于疼痛也有些不太能忍受,便一直蹙着眉头忍着。
好不容易将手给洗净了,他看着自己手上这把破破烂烂的扇柄,一下子又如落冰窖。
连武器都没了,跟打了败仗也没什么区别。
就在他这么悲观地想着时,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回头,俨然是萧长夙面无表情地朝着这边走来。
沈空知脸色一冷,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他骤然攥住了手臂。
“等等。”萧长夙素来冰冷的面容上忽然出现一些尴尬,接着将他手上的扇子接过。
展开,只剩下架子沈空知站着没说话,本以为他是要战后奚落一番自己,可没想到他却将那扇柄收进自己袖口中。
“我帮你还原一副一模一样的,方才没收住剑弄坏了你的扇子,应当由我来赔偿。”
说完以后他转身离开,墨一般的衣袂在树丛凛冽的风中翻飞。
那天以后清澜宗的人便回了宗,足足半月过去再没遇见过萧长夙。
梦境中最后的画面,是沈空知和赵星河站在高峰上眺望着对面的雪山,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次日清晨,沈空知迷蒙地睁开双眼,耳中却尽是隔壁房间传来的吵闹声。
“说了别穿这身,难看死了!”
“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
听着像是俩少年吵架,他没忍住翻了个身,把耳朵贴在墙上,莫名听见小孩的声音哼起一阵耳熟的旋律。
是他的错觉还是幻想,为什么这声音听着像是小元存。
正这么想着,便听见隔壁房出现开门的声音,接着另一道声音忽然开口:“走了,该出门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沈空知从床上翻身而起,然后趴在门上,轻轻用手将那窗纸戳了一个洞。
果不其然,穿着灰袍的小元存先晃头晃脑从他房门经过,继而便是元川。
两人路过走廊以后便朝着楼下走去,看样子是没注意到他。
就在沈空知放松下来时,却忽然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自己房门前经过。
萧长夙难得将一头长发以发冠竖了起来,冷峻严肃的面容同他梦中无异。
沈空知愣愣地看着他,可下一秒却不知是为什么,那人忽然在他房门口停住了脚步,继而将视线转向房门,眼神变得幽长。
沈空知是在房门右侧幵了个小孔往外看,这会儿虽然确保萧长夙即便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也注意不到自己,可在那视线逐渐移过来时,还是不自觉蹲下了身子。
这样蜷缩着仿佛能让他更加有安全感,可同时又给他一种像是在恐怖片里躲鬼的错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缓缓离开。
等声音全部消失以后,沈空知才终于站起身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已经没人了。
确定了这一点后,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开门。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一打开房门,一道蹲着的黑色身影便骤然扑了上来。
电光火石间,萧长夙那双阴鸷危险的眼眸死死盯着他,其中仿佛还蕴含了几分伤痛。
第59章 因为用力过大,房门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沈空知只感觉自己身上像是压了一座火山,而且看萧长夙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一般。
“你……那个、我......”他支支吾吾半晌,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得这么憋屈地被他给压着。
而萧长夙看着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这会儿呼吸粗重无比,眼眶赤红。
“为什么?”他半晌憋出这么一句,眼神却像是要吃人一样可怕。
沈空知不敢惹怒他,只得讨好道:“你原来就住在我旁边啊,我这次去乾坤楼就是去找你啊,早知道你在我昨天晚上...额我今天一早就过去了。”
“你撒谎,你一直都在撒谎!”萧长夙瞪着他。
沈空知无奈看他:“这次真没撒谎啊,不信你问凤峪。”
说着他就要去推萧长夙,准备站起身来去隔壁房间找凤峪。
可手才刚触上他的肩膀,一只大手便攥住他的手腕,继而又是一个无比熟悉的摁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