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干完今年就会退休。”薛放轻咳一声,找回表情。
午科维朗朗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哈哈薛执政官太会说笑了,如此人才,肯定要星际人类事业发展鞠躬尽瘁奉献终身啊。”再次压低声音,“后生可畏,我和他们看到你任职宣告时就猜到,你早有谋略根本不是池中物!”
薛放:……为什么就没人肯相信他是真的想退休养咪呢?!
午科维老头认真感慨着:“我再年轻三十岁,不,二十岁,要是也有你这份气度就好了。逃亡帝国依旧不忘初心,燃烧自己为全星际异能者的未来铺砖,听说你刚提出了一项反对奴役和租赁哨兵,提高帝国哨兵福利的倡议?”
薛放无奈道:“确有此事。”
不过不是为了给广大哨兵谋福利,是为了让他和缪寻出门时少一些一本正经来问缪寻“租金”的神经病啊!
午科维目光灼灼,对他寄予厚望:“好好干,执政官和首相不同,是终身制的。星际联盟的未来就掌握在你手里了!”
薛放嗯嗯答应着把他敷衍走,转头给邓肯艾尔发了条消息:我要辞职。
【邓肯艾尔】:还我钉子。
【薛放】:我可以带着钉子走。
【邓肯艾尔】:不,你不可以!
薛放无视他,转眼一看,缪寻那边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虽然当事人正在仔细品尝每个小蛋糕的差别,浑然不在意自己已经成了他人眼中的“食物”。
“缪寻——”
薛放轻唤一声,淡蜜色皮肤的异域美人转过清澈的眸子,眸底的倒影里有他。
他恍然察觉,这一幕何其熟悉。
曾几何时,在华丽颓靡的宴会上,玥萨身居高位给了缪寻一个少将职位,身着白色军服的青年挺拔修美,也是这样惬意无人地吮着指头上的奶油,任人觊觎。
只不过现在,他似乎站在了玥萨的位置上。
命运最终通往了同一条结局。
可是——
缪寻拨开人群,抓住他的领带,拽过来。
一如当时从人群中拽出他命定中的那个向导。
将带有温热奶油的唇,亲昵送上。
“尝尝是什么味?”
薛放笑道:“柠檬海盐。”
——可是,通往命运的路途不同。这次它撒满了糖,流淌着胡椒可乐,开满灿烂的猫猫笑脸花。
执政官带着他的小情人背过人群走进了后场。
半小时后,缪寻木着脸从黑暗角落里走出来。
他的嘴唇,又被大龄向导吻肿了。
“你好可怕……我不就亲你一下,你至于啃我半小时吗?”
薛放的指腹轻轻碰到他充血的唇,“让你当众亲我,你知道刚刚有多少人对着你吞口水吗?”
缪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别人说话每隔7秒钟就要偷瞄我一眼。”
薛放理直气壮:“好了,这样也没法回去见人了。”
“又要逃跑吗?”缪寻眼睛发光,还有点兴奋。
“带你去喝酒。”
“好!去哪?”
“大牛小雀爱爱酒吧。”
深夜寂静,风声嘈杂,两个人一同登上了下层区的无人轨道车。燃烧的柴油味充斥着车厢,用力拽开被灰尘夹住的窗户,夜晚沉郁的空气呼呼透进来。
车厢里只有两个醉汉,三个警惕的女孩。缪寻和薛放并排坐在窗边,随着廉价交通工具的行驶震动轻微摇晃身体,“原来是去找大姐头啊。”
薛放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她说搞到了新枪械想给你看,叫什么卡拉尼什的。”
“是卡拉尼什科夫M1957吗!我以前也有一把。”
“以前?今天给你买两把,不,五把!给我忘掉以前——”
“你吃醋了吗?”
“……没,没有。”
小野猫笑倒在他怀里,“吃醋的放放也可爱的。”
外面簌簌下起了雨,水珠蜿蜒在车窗上,清洗出透明痕迹。不是酸雨,只是普通的雨。
摇晃的车厢让缪寻起了些困意,他靠在薛放肩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薛放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早跟你说开飞行器去会比较快。”
“日子还长……那么急做什么……”
薛放无声笑了笑。确实,对他俩而言,坐深夜列车窝在一起看沿途风景更能制造回忆。
缪寻安稳地睡着了,锁骨钉平静嵌在他身上。薛放在关了灯的摇晃车厢里望着他的侧影,也逐渐困倦,闭上眼睛。
……
而结果是,他俩被偷了。
缪寻醒来摸了摸,惊奇道:“我的终端没了,你呢?”
“大衣外套里的钱包没了,里面还有证件……”薛放扶额,“应该是之前那三个小姑娘。算了,我钱包里还有点现金,希望她们今晚能吃顿饱饭吧。”
“真好。”缪寻用薛放的大衣裹紧两人,高兴地说,“她们得到了一顿饱饭,我们得到了真爱。”
薛放没反应过来:“什么?”
缪寻满眼笑意:“我是那么强的哨兵,你又是那样的向导,被三个普通小姑娘偷走了东西,说明我们都睡得很熟啊。”
薛放睁大了眼睛,慢慢地,眼眶开始湿润。
没错。在彼此的身边,如此信任对方,连那样拙劣的偷盗都注意不到,足以证明,这份独一无二的安全感……
或许,世人所奢求的灵魂悸动,不过是这样普通且日常的东西。
契合度也是。
他们从没有丢失过什么,一直都牢牢地握在相交的手指间。
车窗外雨声淅微,高楼霓虹灯倒映幻昧,深夜的钢铁车轮滚滚驶向前方,载着两道快乐的灵魂,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薛放……”
“嗯?”
“要不我们逃吧。”
“好,你说去哪就去哪。”
………
END.
第116章 盐焗之猫 1 看上了就要弄到手……
——他们初次见面,是在他母亲的葬礼上。
闪密西族长的亲妹妹被送回来安葬,像模像样举办了一场葬礼,黑白两道的星际要员聚齐,黑压压站了一片,人人脸上都浮着一层标准又礼貌的痛惜。
实际上,吊唁这位早就离家流浪的闪密西“公主”不是目的,主持葬礼的闪密西族长苟云和受邀参加葬礼的某一位新任议员,才是他们的目标。
作为族长和逝者的亲哥哥,苟云正在墓园门口迎接宾客。
看到薛放如约而至,他平静的目光闪烁了下,刚要换上一副笑脸,想起当下的场合,又安安静静地伸出手:“感谢到场。”
薛放顿了下,礼貌性和他握手,“节哀。”
他们俩之间平日并没有交集。苟云虽然是一族之长,可比起薛放的背景还不够看。
一个不被帝国和联邦两大星际联盟承认的流浪部族,想要建国,还需要向联邦提交土地申请许可,就算励精图治这些年在苟云手下攒了不少金钱,在星际联盟中还是捉襟见肘,处处受制,没有什么话语权。
但面前这位新到任的内阁议员恰恰手握大权。
星际联邦容氏,政商黑市通吃,如参天巨树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容老爷子年轻时,几乎把联邦体系三项分权握在自己手里,真正做到动动就能颠覆政坛,到了他的独子薛放这一代,更是年纪轻轻就位至行政事务大臣,稳坐影子内阁第三把交椅。
至于为什么不是第一把?
只因为薛放为人低调,不想太露锋芒。
可惜大家都不是瞎子,谁未来会捏住联邦的喉咙,不言而喻。
闪密西和容氏在生意场上有一点交集,但也只有那么一点。薛放会赏脸出席这场葬礼,其实在苟云意料之外。
“薛先生,麻烦您选择一下晚宴的菜色,如果有忌口的请嘱咐我们。”闪密西族派人过来询问。
薛放没有说话。他身后的秘书抖开行程本,点开到今天,干巴巴回答:“薛先生今晚7点要准时和防务军事长官商讨下一季度预算问题。”
秘书就差没把“你配吗”挂在脸上。
薛放声音轻缓,倒是很和蔼:“饭还是改日再吃。”
来询问的人松了一大口气,准备拿这句话回去交差。既然说改日,那至少说明没有拒绝彻底。
他走之前又回头看了眼,薛议员确实很年轻,一身铁灰色的西装勾勒出高挑身形,气质温和内敛,虽然相貌清俊,但没有攻击型,坐在人堆里也能和缓融进去的感觉。
——莫名让人看了……很舒服。
听说这人还是个高级向导。
不知道有多少哨兵高官要气得拍断腿,恨不得薛放能生在平民草窝里,方便他们绑回去当精神修复工具使用。
葬礼还在进行,就有人按捺不住,陆陆续续想往薛放这里凑。就算不能聊上,报个名字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薛放不动声色领着秘书往人少的地方站。
他不太喜欢这里的气氛。人们纷繁的情感顺着看不见的线向他涓涓流淌,有无聊,不耐烦,瞌睡和漠不关心,没有一样符合葬礼该有的氛围。一些窥探的眼睛时不时扫过来,他觉得厌烦,便想暂时关闭感官。
……悲哀。
一丝情绪忽然跌进他的信息大网。
……脆弱无助,强忍着不能呼出声的痛。
薛放转过视线朝人群中搜寻,苟云正在平静宣告悼词。他这才注意到,苟云身后站着个泪眼朦胧的孩子。
那孩子的肤色和其他人不同,是温和适口的浅蜜色,站在人群堆里,仿佛一小块装在白瓷盘子里的奶油焦糖,再哭一哭就会彻底融化。
薛放状似无意低声问了句:“那是谁?”
秘书连忙翻着名册。回答道:“是逝者的儿子,苟云的外甥,被他母亲丢在苟云身边一直养着。”
薛放:“嗯,还不错。”
身世不幸,但有情有义,可能是这场葬礼上唯几能称得上“人性”的东西。
场内有不少耳目聪健的哨兵都听到了这句话。
薛放尚未预料到,他随口一句夸赞就扇动了蝴蝶翅膀。
葬礼结束后,苟云得到消息欣喜若狂,觉得对薛放的关系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不出一个星期,那个被薛议员评价“不错”的男孩就连书包带人,急切地打包送进了容家。
送进门时是晚上,苟云的人很识趣,只传达一声:“希望能帮容少爷排忧解难。”其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这意思很明显。
——不需要名分,纯属送给少爷排解的。
至于拿来排解什么,苟云不过问,事后更不会有人追究。
容家不动声色把人安置下来,抽了血去做检测,初步基因配对效果很好,就留下来等容少爷回来。
薛放第二天中午才到家。
他刚从跨星际出差中回来,面上略有疲色,准备去休息时被容老爷:“苟云给你送了东西。”
薛放回头,微微皱眉:“什么东西?”
容涣面不改色:“放在静音室了,听说是你要的。”
薛放转过眸子,“是人?”
容老爷直接道:“契合度和你还算相配。对方不要名分,给你拿去填补精神漩涡正好,事后给他点补偿就送回去。”
言里言外已经把“东西”的命运安排好了。
薛大少爷虽是顶级精神向导,却患有间歇性精神逃逸症,日常靠吃药复健维持精力——苟云打听到这件事,更觉得自己送人来是投其所好。
当然,薛放不是正人君子。
利益交换在上层屡见不鲜,比这肮脏不堪的手段容家私下也没少用。别人有求于他,把“治疗保健品”送上门,他吃下去就好,没有拒绝的道理。
独院偏僻,四周风鼓竹林淅淅碎响,铅灰色的天空即将酝酿一场大雨,帮助掩盖即将发生的侵略痕迹。
容家两代都是顶级向导。院子里的静音室是专门为配偶哨兵准备的。
可惜,现在关在里面的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玩物。
脱了鞋子,走过草席编制的地面,许久不用的屋子经过清扫,残留着淡淡的生腐气味。这样的环境,说实话并不适合用来入侵一个哨兵的精神域。
可既然都是入侵了,还考虑什么环境呢?
漆黑与寂静粘缠在一起,沉重的空气中察觉不到呼吸声,门开得大一点,外面阴绵的天光伸进一角,触碰到少年人的白袜,和细瘦的脚踝。
如想象中一样的柔蜜色。
顺滑的,暖人的,会被体温热化涓涓淌进嗓子眼里的颜色。
带着成年男子体重的脚步声踏入,25厘米厚的防暴钢门自动关合上锁,“喀嚓嚓嚓——”,门锁里轴轮滚动,惊醒了浅眠的人,薛放马上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他本想说句“别怕”,想了想还是先打开低温环照灯。
潜入墙与地板间缝隙的灯荧荧亮起,为了保护狂躁症哨兵而发明的灯,只能照亮到小腿部分,再往上就影影绰绰,朦胧似意显出轮廓。
四面八方的墙里灌满银沙,涂满隔音材料,它是哨向伴侣互相治愈时的坚固堡垒。而现在,它是一座铁牢。
薛放和面前这个小哨兵没有任何信任基础可言。
他也不准备费时间建立。
正当他奇怪对方为什么没有其他反应,调高两刻度亮度,暖色淡光暴露了钳制哨兵的器具——
一副眼罩,一份手铐,绑在脑后的口枷和捆住脖子的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