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为掩盖上开事实,复与陈诗雨合谋,陷害兄长、间接杀害其胞姊未遂,使家破人亡,其父含恨而逝,可谓不孝、不义之至。
惟黎日阳所为,固不可取,然念其初始行为时,仅有九岁稚龄,受其母陈诗雨蛊惑,始铸下大错,其后覆水难收,尚情堪悯恕,爰按律减轻其刑,判处刑期五十年。
朱批:着黎日阳即日起,以劳役代替刑期,服孟婆劳役,于奈何桥畔醧忘台为亡魂端汤,至其刑期期满之日。
刑期满后,黎日阳得自行决定去留,旁人不得干涉,钦此。
我送孟婆到了转轮台前。
原本乌判也说要来送他,但白判从下面踩了他右脚小姆指,乌判就一边喊痛一边放弃了。原本许多女鬼差、女判官也说要来送他,但是醧忘台新科孟婆上任,现在正一团乱,因此也没人抽得出手脚来。
因此最后只有我和孟婆,有点冷清。
我替孟婆理了他的领子,打好领带,正面看着他。
“我走了,王爷。”孟婆说,但却一步也没动。
我和他相视良久,半晌我手腕一转,端了一碗孟婆汤,拿到他面前。
孟婆看着那碗汤,有点讶异。但他抬头看我的表情,却又笑起来。
“非喝不可?”他眨着眼问我。
“你不喝也不是不行,毕竟你是地府员工……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我让你自己决定。”我说。
孟婆沉吟良久,半晌唇角一扬。
“不喝,因为我,还想要好好恋爱呢。”
孟婆接过我手里的孟婆汤,摔在转轮台旁,吻住了我的唇。
—孟婆想要恋爱 全文完—
孟婆番外 孟婆想要被爱(上)
“王爷,鞋子穿好了吗?手帕卫生纸带了没?啊,令剑有记得挂在脖子上吗……?”
我站在奈何桥前,看着乌判紧张兮兮、耳提面命,仿佛小学儿子头一次出去郊游的模样,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去城隍庙,又不是去投胎转世,有什么好紧张的?”
从孟婆下凡转任城隍爷,倏忽已过去三天。
城隍庙和阳世的时间流动又略有不同,城隍的时间比地府略快,又比阳世稍慢。也因此虽然取不出一个绝对的数字,但地府三日,约略等同于城隍庙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孟婆当初下凡前信誓旦旦,说是此间安顿好后,一定马上回来向我请安,我也相信他的话,就这样乖乖等了三天。
但三天过去了……就孟婆而言是三个月过去了,孟婆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虽然他是有用通讯软件告知我,因为那间城隍庙有二十多年城隍空缺,庙务乱成一团,而且他空降城隍庙,还顶了他爹的肉身,许多员工不服他的管教。他这辈子第一次当人主管,得费点功夫调教,所以暂时抽不开身,还跟我致歉。
“王爷,话不能这么说啊,你上次下凡的教训还不够吗?要是再被人这样攻击,你这次是魂身下凡,要是魂飞魄散那就糟了。”
更糟的一点是,城隍不比在阳世,多数庙宇设有类似结界的事物,以防止阴类恶物以邪术入侵。
也因此孽镜台是无法看见城隍庙内部的,只要孟婆待在城隍庙里,我就无法用孽镜台偷窥他。
这让我十分焦躁。仔细想想,两百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和孟婆像这样完全音讯断绝,虽然只有三天,还是让我坐立难安到快要爆炸了。
我告诉自己要忍耐、要沉住气,我好歹是阎罗王,每天跑人家机关、没事找别人首长成何体统。
但三个月……孟婆那小子,竟然可以忍三个月对我不闻不问?光想到这点,就让我心里气一阵酸一阵的。就算不论我们现在的关系,单是就伦理来讲,这孩子也太不孝了。
在摔了无数碗盘、折断好几支毛笔,被白判鄙夷的视线逼到无地自容后,我终于毅然决然地下了决定:去城隍庙找孟婆。
城隍庙的里区,可以同时接纳人、神与鬼,也因此我不需借助肉身也能轻易往来。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否则每见孟婆一次我就得死一次,这就算我再想念孟婆也受不了。
“好了,我没事,你不用再跟过来了。有空的话给我去醧忘台驻守,我怕那边出乱子。”
我制止了乌判的十八相送。心中盘算回头应该认真给我家武判官找个女朋友,否则他越来越像我老妈子了。
过了忘川,就是地狱的大门,俗称鬼门关。多数亡魂都是由此进入地府,再渡过奈何桥,进入真正的阴间。
我确认身上的行囊备妥,白判交给我的法器也妥妥挂在脖子上,在鬼门关前单手掐指,阖上双目。
我的魂身化作一缕轻烟,穿过鬼门关,在鬼门关外凝结成团,飞向城隍庙所在的阳间。
一进了阳世,我的外型就化成一只巨大乌鸦。
每个神明的神形都不相同,与金丹的特性有关。我还是第一次以神形的方式下来阳世,感觉有点新鲜。
我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看见远方似曾相识的海面,还有底下的市街繁景,心中有许多感慨。
但我没有多余时间观光,化形极度消耗法力,万一在这里法力用罄,我还得回地府充电后重来一次,那样就麻烦了。
我停在城隍庙门外的香炉顶上。许久没来这间城隍庙,这里变得跟我初始来时完全不同了。
除了香火远较过去鼎盛,到处都是熙来攘往的香客,而且我上次来,只有寥寥几个老人,但现在不少人携家带眷,还有未足岁的孩童,陪父母跪在拜垫上,虔诚的持香祷告。
我看了眼神龛里的城隍爷像,金身透亮、双目炯炯,我从其中感觉到熟悉的法力。
我知道这庙已不再是间空庙,有强大的神灵进驻,足以让到此参拜的凡人生敬、更生畏。
“喂,你听说了吗?最近这间庙好像很灵验。”
“真的,我听隔壁的王太太说,八年前他老公车祸后,就一直被恶灵缠上,卧床卧了八年,后来她来跟城隍爷求助,结果不到三天,他老公就忽然好了,变得还比之前健康,这会还再去跑车呢,你说神奇不神奇?”
“对啊对啊,我还听说,之前那个陈老师家的小孩,不是被鬼靥住吗……”
我默默穿过那些热议的香客,来到城隍里区大门前。
之前那些打嗑睡的门卫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外貌约莫十三、四岁的青衣小童。
他看见乌鸦外形的我,立即向我迎来。“阎罗王爷,欢迎大驾光临。”
他朝我拱手鞠躬,行了古礼,随即替我开了里区大门。一进入里区,我的身形变化回原来的金身,以人形落下地来。
那个青衣小童看了我一眼,表情有点讶异,我就问他:“怎么了?”
那少年笑了起来。
“啊,我以为阎罗王爷应该年纪很大,还会留个络腮胡什么的,没想到竟是这样俊俏的大哥哥,难怪。”
我很少被人当面称赞样貌,虽然我不懂他那句“难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有点羞赧。
我跟着少年步入睽违已久的办公室,城隍的办公室也跟之前完全不同了。之前我和孟婆过来,里区的人睡的睡、看报纸的看报纸,一半的人都在滑手机、偷打电动,另一半则挂着“公出中”,根本不见鬼影。
但现在,我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传来打字声。放眼望去每个人都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地盯着计算机,还有整排的鬼众在柜台前办理业务。
咨询台的小姐也没在滑手机,看见我走进来,还会主动站起来,问我“请问您今天要办什么业务?”,和先前简直有云泥之别。
“感觉孟婆……杨城隍似乎做得不错?”我试探着问眼前的青衣小童。
“嗯,不过刚来的时候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们王爷……啊,我听城隍爷说,他以前在地府都称呼您王爷,这样叫您不习惯吧?那我叫他杨大人。”
少年机伶地笑着,我难掩心中的异样感。少年又继续说:“杨大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整治了不少人,才有现在这样子。我是三个月前,和杨大人一起到任的,所以感触特别深。”
我望了少年一眼,“你是狐仙吗?应该有四、五百岁了?”
少年露出讶异的神色,随即笑了。
“嗯,我今年五百多岁了。不愧是阎罗王,很少有人能一眼看穿呢!”
少年又向我一躬。
“我叫做缟衣,原是在山里修练的狐仙,以前是杨大人父亲的旧识。之前误入冥府,是杨大人在醧忘台救了我。也是他找了我来这里,我现在是杨大人的贴身书僮,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秘书吧?”
我略感不安,才三个月……就我而言只有三天,总觉得孟婆有了很多我所不知道的变化。
至少他现在,竟也是个被人称呼为王爷、有贴身秘书的人了。
缟衣领着我到城隍爷办公室外的执达室等候,他说孟婆正在接见万应公,让我稍待一下。
万应公,又称有应公、大众爷,是每个地区孤魂野鬼的头,万应公所在的庙宇被称为“万善庙”,专门聚集凶神恶煞各路好汉,有点像阳世的黑道老大。城隍爷想管好一个地区的鬼众,非得跟有应公们打好交道不可。
我触了法器,从里面拿了个盒子出来,递给在一旁垂手等候的缟衣。
“啊……这个,给你们员工的,我从地府带过来,不成敬意。”我生涩地说。
这是产在八寒地狱的冰晶果,算是地狱特产,吃了有养颜美容的功效。白判说我来平行机关拜访,按例得带点伴手礼,特意为我准备的。
城隍和地府虽然业务相似,地府直辖天庭、城隍是地方机关,但总的来说并没有上命下从的关系,孟婆也不再是我的下属,这点礼数还是要尽的。
“谢谢,阎罗王爷客气了,我会跟大家说的。建议王爷下次可以带珍珠奶茶来,杨大人和很多女员工都喜欢,用UBERE○T点就行了。”
缟衣笑着收下,我还不知道孟婆什么时候学会喝珍珠奶茶了。
缟衣给我看了茶、还办了茶点,我等了约莫五分钟,看到几个肌肉虬结、脸上有刀疤、看起来有点怕人的大汉从孟婆办公室里走出来,他们还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但看模样就十分难搞,我一声不敢吭。
“阎罗王爷,杨大人说可以见您了,请进。”
缟衣向我通报,我心里一阵紧张,放下茶盅站起来,下意识地理了下衣领。
我走进孟婆的办公室,才进门,我就有种熟悉感。
办公室有三面是书架,上头堆满了书,看形式就知道几乎都是小说,左中央的桌上点着熏香,进门的地方是会客用的门字型沙发。
旁边的玻璃柜里,还摆着城隍的法器金具,收拾得十分整洁。
我在办公桌后看到了孟婆。他低眉信目,好像还在处理方才的文件。他头发剪短了,穿着无领带的西装,表情专注。
我是头一次见到换了他亲生父亲肉身的他。他的模样也令我惊讶,我本来以为孟婆像他母亲,毕竟他遗传了前任孟婆神那双勾人的眼睛。
但现在看起来,孟婆和他的父亲,竟有八七成像,高挺的鼻梁、看上去总像在思考什么的薄唇,还有略显苍白的肤色。我听说亡魂转生在血亲身上时,因为亲缘相近,肉身甚至会配合亡魂的特性改变外貌。
我怔怔地望着如我记忆中一般,那个既温柔又敏锐、沉静又英俊的男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爷!”
孟婆看到我,立即从办公桌后跳了起来。方才的沉静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熟悉的孩子气。他几乎是朝我扑过来。
“王爷,您来了!好久不见了,阳世时间有三个多月了吧,我好想您!”
孟婆说着,双臂把我抱进怀里。我一阵局促,但也难掩孟婆碰触我的瞬间,那种又想哭、心头又发暖的悸动。
我本来心底一百个埋怨他,骂他的话都逼在喉口了。但他这样热情,又搂又抱、又说想我的,让我那些怨怼不知怎地消了大半,也忘记原本要骂他什么了。
“什么想我,不是才三个月而已吗?地府才三天呢!像个孩子一样。”
我硬着语气说,单手拍了拍他的肩。几月不见,他的身体又更结实了,胸肌在衬衫下若隐若现,裤子看上去有点不合身,紧紧裹着他大腿曲线,连臀/部线条都很明显。
我惊觉自己都在看些什么地方,忙把视线别开,耳根子已热烫如火。
孟婆一手仍然搂着我,看缟衣还垂手站在门口,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便说:
“缟衣,你先出去。”
缟衣答了声“是”,语气带着戏谑。
“啊,提醒你一下,三点的时候要跟山神开会,不要忘了喔,‘杨大人’。”
缟衣还回过头来说,孟婆瞪了他一眼,挥手要他赶紧滚。我看他们状似亲密,那种异样感又浮上心来。
但我还没余裕品味,确认缟衣关上门后,孟婆就抓过我的脸,唇朝我压了下来。
我的唇瓣和他相碰,熟悉的热度让我全身都激动起来。孟婆眷恋地舔着我、勾着我的舌头,像在地府时一样和我缱绻,这让我莫名眼眶潮湿,不知是因为孟婆在我面前放松感,还是发现孟婆一如以往的安心感。
孟婆吻了几次,我们也从搂抱,变成我扣着他后脑,他抱着我的腰。
我被他亲得喘不过气,唇也发红起来。我略微移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