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人界真与仙界结盟,我亦不可坐以待毙,光拓展妖界疆土已是难有作为,我需得思量其余四界,可有信得过的结盟者。
“王,尚有一事。”华盖出言打断我思绪。
我懒懒垂着眼帘:“说罢。”
“接到仙界那头的信鸟。”华盖道,“崔嵬君不日后将会造访妖界。”
我语气微冷:“所为何事?”
“是为沄洲城而来,信末称……”
“称什么?”
“称此约你不得推辞。”
看来云杪,是当真未将我放在眼里!
我几欲咬碎银牙,手握上案角,生生用力捏作齑粉。既是他自己送上门,可别怪我礼数“周全”。
掐指一算,五日已到。
我换下厚重朝服,着了件惯穿的轻薄蓝衫,确认与以往在玄丹的装束无异,方才上路。
谁知走至半途,天幕竟是乌云翻涌、狂风大作,雨滴如断线的玉珠,将我霎时淋了个通透。
我轻捋湿漉额发,大可唤出把伞,再以灵力将衣衫的水逼干。
然心思百转,却是未动用任何灵力,仿若天色晴好,缓步行于瓢泼雨幕,推开院落大门,停在昭华屋前。
雨滴顺着湿透的衣角淌入地面,洇出暗色痕迹。
“昭华。”我颤着牙关,“下雨了,我好冷。”
门内似有异响。
我嘴角微扬,再接再厉:“你不是说,我难过时,你会感同身受;我受伤时,你会意欲取而代之。我现在便觉得很难过。昭华,你知道吗?”
“你舍得吗?”
紧闭多日的门终于被推开。
昭华端立在我面前,目光划过我湿透的衣衫,落在我淌着水痕的脸上。
待看清唇角那抹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他眼睫极轻地一颤,也不知是嗔是怒:“狡猾。”
提着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你不舍得。”
昭华蹙眉,默然看我半晌,竟是抬手轻触我睫羽,接过剔透雨珠,颤巍巍地凝在他明净指盖。
我见他紧绷着的唇线有所松动,趁热打铁:“当年你没有对我另眼相待。而今,我不过依法行事,难道你便要放弃我吗?”
昭华稍有回温的眸光霎时冷下来:“五日过去。你竟仍不知,我究竟是为何生气。”
见势不妙,我心慌意乱,更是满腹委屈:“我不知道……分明我已答应你会克制,你还想让我如何?我还该如何?你可知我即位妖王,借的是党派之争的东风。我背后的靠山,无一例外,皆是主战派的势力。若我像逢尤那般,凡事以和为先,怎么还能走到今日?”
“……”
“我不比你和云杪。我天资不足,更没有上千年的岁月去耗、去磨、去祈求天道那点虚无缥缈的垂怜!是以,我只能寻求捷径,去走先辈未曾走过的路,去练众民唾弃的阴毒功法。伤人害己,是在所难免。”
“……”
“昭华,我别无选择。”
眼眶似有温热流淌,却分不清究竟是泪,还是雨水。我闭了闭眼,迟疑伸手,试探地去牵昭华的手。
他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避开,取来纸伞递给我:“夜深,先回罢。”
如同被推上刑架的罪犯,自知死局已定,我万念俱灰,颓然垂首。再抬眼时,已是面无表情。
我打落那柄伞,退入雨中,没了屋檐遮挡,视线被雨水氤氲得模糊不清。
艰难撑开眼皮,我凝视着眼前的朦胧黑影,木然开口:“你是不是要走?”
“竹罗。”昭华声音穿过雨幕,沉沉落在我耳畔,似有不为人知的痛苦挣扎,“你总得,给我时间。”
挣扎?哈,或许是罢。
我以为他不同……其实他也难以免俗,觉得我是个可憎的怪物。那时单凭耳听,他尚未知晓我的真面目,而今眼见为实,终于对我失望了?
我无声发笑,雨点顺势润泽我的双唇,侵占舌腔。
是朔风雪沙般的冷,融于余温,化作最寻常的水,却又于平淡中,生出剜骨的疼。
“虚伪。”我说,“当初我避你如蛇蝎,是你不依不饶地来招惹我。现下你后悔了,便要抛下我?好啊,你走罢。你莫不是以为我会挽留你?你莫不是以为我非你不可?”
许是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又在隐隐作祟。我言辞掷地有声,不许再任由自己显露出丝毫软弱。
“我不是非你不可,我不是非你不可,我不是非你不可……”
真的不是非他不可吗?
我虽自诩喜好美色,但一峰寒岫里貌美妖类数不胜数,我却也从未以正眼相待,更从未生过将谁留在身边的念头。
他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可如今,我已是如此放低身段,放眼整个妖界,谁能有幸得到此等待遇?他竟还不知足……还敢端着架子与我拿乔!
后悔了、怕了、厌了,就想与我一刀两断?他可知我是谁?世上又怎会有这等好事。
雨夜太冷,妖界亦然。
他不能留我孤身于此。
第90章 共此残烛光·其四
自腰间摸出醉夜欢,我面无表情地拨开木塞,将琼液含入唇舌,扬手扔掉瓶身,碎裂声响被磅礴雨声悉数吞没。
“你——”昭华刚要开口,便被我推着进了屋,手心聚风合紧门扉,欺身将他压上木柜,复又扣紧昭华后颈,迎面吻住那双唇。
由唇见人,皆是薄情寡义。
大半琼液反哺入昭华口中,我轻抚他喉结,直至感受到吞咽的动作,方放下心来,松开粘连着的唇瓣。
昭华呼吸不稳:“这是什么?”
我亦服下半瓶醉夜欢,此时药效渐为发作,燥热难当。我索性褪去湿重衣衫,只着件逼干水的里衣,吊眼睨他:“让你我快活的……好东西。”
“你疯了。昭华低斥。
我扯出笑,舌尖舔弄他耳廓,方软声道:“我是想要你想的都快疯了,难道你不想要我吗?”
“不行。”昭华面颊浮起欲红,喘息渐重,吐字分外艰难,“不是现在。”
他尚余几分神志,伸手推开我,力道跟挠痒没多大区别,我却是计上心头,顺势向后退去,边退边解里衣,勾着衣料往下扯去,缓缓露出一点圆润肩头,再是腰身、脚踝。
昭华微怔,蓦然别开目光。
我挑起眉,里衣绸裤绕着食指转了个圈,直直扔入他怀中。昭华下意识接住,又如触及烫手山芋,忙不迭扔向旁侧。
“够了。”他沉声道。
当然不够。
我忆起明燎往日矫揉造作的姿态,轻咬下唇,故作踉跄,不着丝缕地跌入他胸膛,扯松那严整衣领:“昭华,我要你。”
昭华凝视我半晌,似乎要垂首向我靠来,又僵在半途,下颚绷作将断未断的弦:“这句话,你还对谁说过?”
“只对你。"我拉过他手,放在唇边细密啄吻,“无论你信与否,我从未养过男宠,也没与他们交欢。昭华,我还是第一次——”
未待我说完,昭华已是反客为主,手捏着我臂膀,将我死抵在门上。语气虽及尽克制,仍存几分咬牙切齿:“我本想留到成亲那日。”
我对上他目光,纵有情语千万,却只问道:“所以,你还愿不愿意留下? ”
“你太蠢。”昭华压着嗓,几近叹息,“我走不开。”
如劫后余生,我庆幸地笑起来。
笑罢,又送上唇,手不得闲地摩挲他衣衫。待吻毕,昭华那身装束也被我褪去大半,裸露出精瘦躯干,莹莹似雪。
“去床上……啊——”
他眼尾羞红,比花娇,比水柔,动作却是分外强势,一手托着我臀,一手握上我大腿内侧,缓而抬起,严丝合缝地嵌上他腰畔。
似是本该如此,似是天作之合。
我半身悬空,惊呼着环住他脖颈,虽已是情动万分,仍觉出难言羞赧:“怎么可以在这里?”
昭华问:“为什么不可以?”
我支支吾吾,却也说不个所以然。
昭华便道:“那就是可以。”
他倾身过来,与我双唇相触,时而含吮、时而舔舐,空出的手在旁边的柜头摸索,剜来黏腻脂膏为我开拓。
手法生涩,却分外细致。
我浑身烧如火炉,心跳遽响,几欲挣脱胸膛束缚,却依旧空出一隅暗角,始终不能得以圆满。
焦躁催生情欲。
我侧头避开吻,对着他耳畔吹气:“嗯……直接进来罢,快些”
昭华呼吸一窒,长指本是徐缓推近,却在听过这番话后,带了些难耐的粗暴,潦草顶弄数下,便向后撤出。
脂膏遇热融作粘稠银丝,黏连在他指尖,他这时倒分外会勤俭持家,不舍得浪费,偏要将银丝涂抹在我唇瓣,轻轻搓揉。
我舔吮他长指,声音湿濡,几欲拧出水:“快些进来呀。”
“……好。”昭华定定看我,“宿世冤业,因缘果报,我替你受着就是。”
语落,他钳紧我的腰,一举撞至最深处。
我这时才知什么叫作自作自受。那物事杵得我生疼,不由得闷哼出声,脖颈高仰着,浑身战栗。
“痛?”昭华止住动作,脸埋入我锁骨,微微喘息,“我也是……第一次。”
湿冷气息如捂了团火,乘风燎原。
便如这具交缠紧密的肉体,空落千年之久的心在此刻得以圆满,而我在生不如死的无边永夜,得以暂作解脱。
“不痛。”我违心地笑起来,“少君再用些力,不必顾及我。只要在你身下,怎样、怎样都很快活。”
“妖物。”他咬上我锁骨,更深更重地顶弄起来。
我放纵呻吟。许是药力所致,疼痛与快意交织。平日不敢想的淫辞浪语,此时搬上台面,却也未觉有何不妥。
昭华不若我放浪形骸,情事端得一丝不苟,连助兴的话都接不住几句。被逗弄得狠了,只会更用力地鞭挞我,像是恨不得将我撞碎在他怀里。
我肩胛骨遭木棂磨得生疼,昭华发觉后便将我放下,翻过身去。我手撑着门,迫不及待地软塌下腰,冲着他晃弄两下。
“不许如此……”昭华声音断续,双手搓捏着我腰臀,像是被引诱甚极,平生出几分恼羞成怒,落下数计掌掴。
于清脆声响中,再度挺身撞进来。
“淫秽。”
他分明,喜欢得紧。
我难耐地哼鸣,眼眶竟湿润起来。
粗重呼吸萦绕在我耳畔,合着淅沥雨声,缠绵似春风、悱恻若情思。
我转眼看去,昭华半垂眼帘,唇紧抿着,薄汗打湿鬓发,凌乱绽放在眼尾,却不显狼狈,徒添旖旎风姿。
这是一只矜贵的、温柔的、漂亮的鹤,不知是被什么假象蒙蔽住双目,是以失足跌进我的陷阱。
我想将他留下——无论是用尽何等龌龊下作的手段。
药效汹涌,我连泄两轮,手脚绵软得撑不住门,上半身无力贴在门扉,直将木门撞出咯吱声响。
情动甚时,招来无数红珠凤蝶,栖在我肩胛,颤着翼,像情人黏腻的吻。
朦胧中,我窥见窗根外涌起一点孤光,似寻路萤火。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有人来了?我强忍住呻吟,屏息听去。
“王。”竟是华盖的声音,“崔嵬君求见。”
昭华顶弄的力道轻下来,甚至慢慢地停了。
华盖何时变得如此擅作主张?我体内情潮难以得到抚慰,不免恼火:“吾、吾没空……嗯……叫他滚……”
字句狠绝,奈何被摆弄太久,嗓音已然带上哭腔,喑哑难辨,饱含着深沉欲念。
听起来倒不似在呵斥,而是床底间的撒娇卖痴,没有丝毫威慑可言。
为何我每次撞见云杪,都是这等狼狈姿态?
我恨得直咬牙。
门外久无动静,我猜想云杪是知趣离开,又见昭华仍是一动不动。忆起方才大开大阖,而今不过隔靴搔痒,实在难以广足。
“怎么……不动? ”
我转过头,哀求般地看向昭华。
昭华眸光微沉。那坚硬在我体内打着圈似地搅动,就是不给我个痛快。我急得呜咽,却又有所顾忌,只得轻声唤:“少君,少君,少君……”
每唤一声,他便更用力一分。
唤到最末,随着狠狠一送,我终是攀至顶峰。
万籁俱寂,惟心跳响如擂鼓,直将头脑震得发昏,舌尖不可自抑地探出口腔,涎液凝于舌尖,在空中摇摇欲坠。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熟悉嗓音:久闻《玉翼蝶煞》有一说法,修炼者情动之时,会招来万千凤蝶翩舞。而今得见,实如奇观。”
”好竹罗。”云杪语调缓慢平静,“所以,你在做什么? ”
闻声,我稍缓过神,想到方才被偷听墙角,羞赧有之,不愉更甚。
清了清嗓,我冷下声:“何必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云杪轻言重复。半晌,竟是笑了, “很好,我知你惯会得寸进尺,那日就不该纵容你。我应当断去你四肢,关进笼子,余生只需依仗我而活。如此,便不会给你留下任何犯蠢的机会。”
犯蠢?
我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难道只是犯蠢?
他凭什么……凭什么不将我放在眼里!
我气得直发颤,极想踹门出去与他打上一架,奈何四肢还残余着欢爱后的惫软,只得作罢,从喉间挤出:“滚。”
华盖适时出言相劝:“王,崔嵬君来此,是为人界法洲城之事。请您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