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君一往情深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诉清霜
诉清霜  发于:2021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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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落,菱花扇门赫然入目。
  即便我走得再慢,这条路还是走到了尽头。
  主人自我背上下来,我细致为他捋平衣袍褶皱,抬眼见他神色有异,转念想去,只怕他因仙骨之事而有所芥蒂。
  “您不必觉得歉疚,为您做事,是我心甘情愿。若是可以,心里觉得多亏欠我一分,多爱我一分,就已足够。”我扯住他袖子,轻声笑。
  “我从不与旁人谈亏欠,您是独一个。主人莫要辜负我,莫要……欺瞒我。”
  “……”
  他以往最是辨如悬河,只有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哪像今日,无论我说些什么,他都仿佛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既如此,便不说了,徒惹他心烦。
  “主人,夜安。”
  我伸手想接过玄鸾灯,指尖无意与他相碰,也不知是触了什么忌讳,竟被他反手制住腕骨,拽着进了房,掌风凌厉,砰然合紧门扉。
  主人欺身上来,将我用力抵在冰冷木门上。
  我惴然难安,脊背紧绷,唇被他指腹虚虚按上,先是轻柔摩挲,而后极重地碾过。
  玄鸾明灯摔落在地,碎出满地磷光,借着熄灭前的最后些许微亮,我瞧见主人低垂着头,俯身向我贴来,眉眼低敛,睫羽如凤蝶扑翅这般微微一扇。
  不知散去的是那微不可察的情意,还是无所适从的茫然。
  屋内乌漆抹黑,他与我又靠的这么近。接下来无论是亲吻、爱|抚,都应该是顺水推舟。
  我畏黑,只得紧闭上眼,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抵上他胸口,却并非为迎合,而是……推拒?
  我想我真是病了,病得彻底。
  眼下种种,不正是我心之所求?我到底在犹豫什么、推拒什么?
  咬紧牙关,我迫使自己仰起头,去热烈附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吻。不曾想,下一刻,却是主人率先退开了。
  寂静里,他呼吸不复往日沉稳悠长,反而颇为急躁难安。
  “主人?”我不知其解,循着声音,迟疑地睁开眼,因目不能视,无法辨别黑暗里任何物体的轮廓,更不必说主人的身影。
  心跳渐快渐沉,几欲挣脱胸口束缚。
  我终于觉出些害怕,仿若变作池沼的无依浮萍,被义父遗弃在暗无天光的夜里,只有流不尽的鲜血与我作陪。
  太过冰冷,太过孤独。
  双手哆嗦捂住眼睛,我已顾不得自尊,颤声乞求:“主人,好、好黑啊!请您不要留下我一人。”
  语落,又过了很久,角落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袍摩挲声,离我越来越近。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张开双臂,用力抱住身前的人。
  主人身子紧绷着,手似是碰上我肩,又很快移开。最后他只轻声说道:“竹罗,别怕。”


第85章 巫山一段云·其七
  易骨后,我性情大变。
  路上遭逢挑衅,再难做到心若止水,有好几次都险些出手伤人。若不是凭借体内那道似有若无的仙气,恐怕我早已破戒。
  不过看这架势,破戒也只是早晚的事。
  更令我担忧的是,主人病情并未好转,反而愈发严重起来。成日咳嗽不停,面色浸着病气,族中事宜也全权交托给云翳处理。
  我好几次试探,他都只是惨然笑笑,从不与我多言。
  他可以故作若无其事来粉饰太平,我却不能佯装视若无睹来自欺欺人。
  今日借着空当,我去寻了云翳一趟。
  屋内四角,各燃着升霄灵香,缭绕如浓雾,将那张阴冷秀美的面容萦了个密密实实。
  我向来惧他,此时见不必与他照面,反倒松了口气,直截了当地禀明来意。
  云翳也不与我废话,应声十分干脆:“杪儿心脉受损严重,虽已修补仙骨,却也只是权益之计,仅能吊上他百年寿命。”
  我听他语气尚存余地,不禁稍安:“长老可是有法子?”
  “不错。”翻过书页的响动适时响起,“据传有一上古神兽,名曰苍阗,居于西极鄢渊。其神血效用千万,甚为珍贵。是以,只要取得神血,杪儿便有救。”
  我心凉了半截,讷讷道:“上古神兽,岂是说取得就取得?”
  “世间万物,五行生克,自有其规律。苍阗属火,乃玄丹天敌,却与水相克。依你之见,谁可与苍阗一战?”
  性水之物众多,假若要指其中最为闻名遐迩的,当属东极咸阴为首。
  “长老是在说昭华?”
  “然也。”他道,“你们二人私交甚笃。为了杪儿,你务必走一趟琳琅天阙。”
  昭华若是犯险去取神血,以他实力,全身而退自是不难,但定要伤其元神根本,短时间难以恢复如初。
  他位居少君,且传位大典迫在眉睫,届时当如何自处?
  我不能将心中顾虑对云翳全盘托出,只得随意寻个借口:“云长老说笑了。昭华此人,我再了解不过。他性情阴晴莫测,最是铁石心肠。亲缘于他而言,形同虚设。传位大典将至,您又如何觉得,他会为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耗其元神根本?”
  云翳似被我说服,沉吟着不出声。
  见状,我再接再厉:“我可否能为主人做些什么?”
  凛冽气劲袭来,挟着本赤色封皮的册子稳当停在我眼前。摊开的书页上,有排隽永小字被笔墨特意标出。
  ——苍阗命门位于尾部,若持干桑圣品霜葩玉露,可暂熄神火,克敌制胜。
  “我去求玉露。”已是心领神会。
  “你可想好了。玉露虽是制胜法宝,却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稍有差池,既是有去无返,你何必勉强?要我说,不如相求昭华来得轻松,只要——”
  我截过他的声:“长老,昭华少君与我不同。”
  “哪里不同。”
  “他命贵,我命贱。”伸手阖上书页,我笑道,“况且此事攸关主人性命,我不愿假托他人之手。请您放心,就算是死,只要还剩口气,我爬也会从鄢渊爬回来。神血,我势在必得。”
  “冥顽不灵。”云翳轻嗤。
  我只当没听见,恭敬道:“为免日长梦多,择日我就会启程前往干桑。”
  “……”
  “若无他事,竹罗告退。”我见他不搭理,也不自讨没趣,俯身行礼,缓步退至门口。
  回竹舫收拾好行囊,见天色尚早,我迈向主人居所,想与他告别。
  推门进屋的时候,他对着妆镜,百般聊赖地拨弄着头顶的碧玉花冠。见状,我紧忙上前,接过他手中活计。
  “让我来罢。”
  主人微怔,继而颔首:“有劳。”
  又来了,他怎么就是改不掉这疏离的坏毛病?我佯怒:“主人与我之间,还需要如此生分吗?”
  主人弯起凤目,柔柔笑了:“习惯使然。既然竹罗不喜欢,我以后便不这么说。”
  我这才满意,启开案上木盒,提起乌木梳,边道:“主人知晓我为何只为你梳三下?”
  “哦?”主人挑眉,“莫非是时机成熟,你愿意告诉我了?”
  “只是觉得有些话不该总藏着掖着,否则以后再没机会说出口,那该有多遗憾。”
  主人目光打了个转,似是看穿我的强作欢颜,淡淡道:“今日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咧起嘴角:“主人还记不记得,百年前你带我入世,落脚的那处地方换作六陵渡。当时恰逢有人娶亲,八抬大轿,喜乐奏鸣。我拉着你去瞧,无意间听旁人说起这凡间结亲的规矩。其他我记不太清了,单有一条,我至今难忘。”
  “哪一条?”
  “女子出嫁前,需有家人为其梳头以表祝愿。”
  我垂下眼,一手握着那三千青丝,一手持着木梳,一梳到尾。
  “他们同我说,这第一下得梳到尾,可有讲究了。”说着,我发觉竟不慎扯下他几根乌发,惊呼,“哎呀!我用的力气大了些,刚才没扯痛你吧?”
  “无事。”主人轻声道。
  我放下心来,手复抬起,游曳入他发间。
  “这第二下梳了下去,就是白发齐眉的意思,意味着两人相伴偕老、再不分离。唉,不对不对!你是这九天之上的仙人,怎会有白发呢?”
  主人阖上眼,没出声。
  “至于第三下嘛……”
  我还在犹豫该不该说,镜中美人已睁开潋滟凤目,看向我,薄唇开合:“但说无妨。”
  “那我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是子孙满堂这四个字。可你与我都是男子,哪儿会有什么子嗣?”
  再者,明日我便要赴上或许是有去无回的死途,又怎么会有以后?
  我心中思绪百转,最终只化作一句:“看来这贺词,是不说也罢。”
  主人沉默半晌,侧过头来看我:“好竹罗,今日究竟怎么了?”
  我学着他以往的腔调,打起太极:“主人以为呢?”
  他唇边带笑,见招拆招:“你这样待我,我会误以为我是那要出嫁的新娘子。”
  “主人要嫁给谁?”我忍俊不禁,俯身吻向他发顶,试探地问,“嫁给我好不好?”
  他没有搭腔,如往常一样,回身将我拥入怀里,浅啄轻吻,封缄我所有言语。
  主人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不愿面对我的时候,总会如此。
  我乖顺地探出舌尖,与他忘情般地厮磨缠绵,直至唇瓣被他吮得发疼,我鼻尖哼哼,轻声抗议,他才仿若回过神,微喘着气,退了开来。
  那双凤目如雾如纱,纵有靡艳欲色,与片刻的动情,然几个来回,已是飘渺而不可捉摸。
  我指尖抚着唇,心揪紧些许。许是死期将至,我不再装聋作哑,执拗地问:“主人嫁给我,好不好?”
  “好竹罗。”主人笑,“我乏了。”
  我泄气,额头抵上他肩,深深嗅去。并非是昭华身上的冷梅香,而是说不出名字的,很浅很淡的素雅清香。
  不仔细闻,决计闻不出来。
  以后我不在了,也会有别人取代我现在的位置吗?闻见这不被知晓的香气吗?
  我紧抿着唇,诸多阴暗念头酝酿滋生,恨不得咬上他耳朵,喝令他永远不能忘记我,永远也不能喜欢上别人。
  但若真教他余生孤独无依,我却是也……不忍心的。
  于是我对自己说,算了罢,算了。
  “主人。”我环住他,左耳贴上他心口,细细聆听他沉稳心跳。半晌,轻声叹,“我喜欢你。”
  次日清晨,我留下书信,只身前往干桑。
  路途尚且算得上顺利,然而刚下揽月枝,我便与昭华狭路相逢。
  他守在结界,目光无意间与我相接,沉下脸,径直冲我走来。
  我遏制住了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故作镇定:“少君,好巧。”
  “不巧。”昭华在我面前站定,寒声道,“我在此恭候你多时。”
  心中疑窦渐深,我试探地问:“等我作什么?”
  他低垂着眼,居高临下地审视我,嘴角笑意极冷:“自然是想来看看,那位打算以命相搏苍阗神血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知道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
  我隐约觉出不对劲,忙问:“是谁告诉你?”
  昭华没应,怒意如汹涌潮水漫上那双浅淡灰眸。
  “你宁肯死,也不愿意来求我。”他步步紧逼,我心生惧意,只能不住后退,直至脊背抵上皴裂树皮,再无退路。
  他究竟在发哪门子火?我皱起眉,想将他推开,却被反手制住,牢牢按在胸前。
  “竹罗。”昭华声音微沉,葱茏玉指点着我心口,“在你心里,究竟是怎么看我?性情阴晴莫测的蠢材,还是个铁石心肠的……烂人,嗯?”
  若换作是在一年前,他如此问我,我自会应得干脆。但搁在如今,所经历的事不在少数,我其实已对他改观良多。
  他那骄矜又讨嫌的少爷脾性,仅会在我面前表露无遗。而对待旁人,虽总板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嘴脸,却最是心软。
  正因如此,我可以万分肯定,甚至不需我去求他,只要他知晓此事,就定会甘愿涉险,去鄢渊取得神血。
  所以我才要瞒着他,怎知还是没能瞒住。
  我摇头,叹息着说:“少君,此事与您无关。您现在就回去,不要再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昭华似是怒极,渐渐收拢五指,“那你呢?”
  手腕生疼,我忍着痛,沉声道:“我与您不同。云杪是我的主人,我有资格为他去死。”
  “你与我谈资格?”他怒极反笑,“若谈资格,我是云弟长兄,我才是最有资格去鄢渊的人。”
  我见他不似在开玩笑,登时急了眼:“惺惺作态!你们同父异母,千年来见上面的次数怕是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亲缘这般浅薄,怎能与我相比?我与主人朝夕相伴,受了他诸多好处。这条命赔给他,也是理所应当——”
  话还未说完,我忽地哑了声。森然寒意攀上我脚踝,过膝,再及腰。攻势迅猛,眨眼功夫,我已如树藤扎根入地,不可动弹。
  惊而抬眼,我怒:“你要做什么?”
  昭华伸手,隔着虚空轻划过我眼睫,神色认真:“仙骨之事,我身为兄长,却无所作为,只能见你为云弟受苦,已算失职。那么神血……就交由我罢,你信我。”
  我恼他不知我良苦用心,恨声骂道:“继位大典在即,你可否不要任性妄为!”
  昭华眸光微澜,怒意敛去,竟是如往常那般促狭地笑了起来:“小爷在你面前任性妄为,也不是第一次。你这木头,何必作出这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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