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只是格外低一点。亦止想。体温仍旧温暖的兄长则和他相反，甚至在血族中都显得特殊。
　　阿奇柏德哪里会放弃能够同少年牵手的机会，他摇了摇头，温声道：“我帮你暖暖。”
　　“我先前吃过早餐了，”阿奇柏德回答刚刚的话题，握紧少年的手，“时间快到了，我们去电影院吧。”
　　两人的身影相伴离去。
　　阳光下，雪水融化的草地里，一片阴影浮现，向着两人的方向移动。
　　——
　　————
　　由于极端天气影响，时间段又挑选了人流量最少的时候，影厅里没有多少人，亦止和阿奇柏德坐在影厅的后排角落。
　　如果说阿奇柏德只是会偶尔带给亦止一些熟悉感，那么这场由对方主演的《末代精灵王》电影中，阿奇柏德饰演出的形象可以说像是直接从亦止的记忆中走出来的。
　　亦止观影的时候，自己都未发现，自己的眼神不自觉染上了怀念。
　　哪怕故事剧本与阿克诺修的真实经历有出入，但他似乎真的又见到了自己的故友。
　　阿克诺修……
　　到底会在哪呢？
　　少年在专心观影时，阿奇柏德正一心看他。
　　止止……是怎么看待他的？
　　那双血眸，看着他的时候，究竟在看谁呢。
　　阿奇柏德不想知道答案。
　　但总有人残忍地想要把“真相”揭露。
　　终端机震动，是消息提醒，阿奇柏德点开屏幕，看见发送信息的人名时，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所幸少年也未曾注意到这一边的动静。
　　[阿尔亚：收拾整理时翻到了兄长曾经和止止的照片，他们的感情真好。好到令人羡慕，不是吗？我总是羡慕他们两人形影不离。]
　　[阿尔亚：图片.jpg]
　　阿奇柏德是在节目录制结束后，被阿尔亚加上了好友，即使他并不清楚曾经的王室继承人为何要与他结交。
　　阿奇柏德的牙关紧了紧，点开图片。
　　照片上的少年五官还很青涩，但已经足够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目光，与一旁高了一个头的男生靠得很近，氛围亲密得容不下任何人的插足。
　　阿奇柏德脸上的血色渐渐地褪去了。
　　[阿尔亚：兄长失踪后，止止原本一心牵挂着去找的，找不到便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那一段时间我真担心他的身体状态。]
　　阿尔亚都是在阿奇柏德遇见亦止以后才和亦止重逢的，自然并不清楚少年真正的状态，但这并不影响他自由发挥引导阿奇柏德的思路向错误的方向。
　　[阿尔亚：多亏你出现。]
　　话点到这里，阿尔亚了解对方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就不再继续挑明，停留在能够令对方止不住联想而痛苦不已的阶段。
　　一场电影缓缓结束，亦止从剧情中脱离出来才发现阿奇柏德沉默得异常。
　　“阿奇柏德？”亦止问，“怎么了吗？”
　　精灵的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
　　亦止误以为对方是在因为极端天气影响票房而担心，安慰道：“极端天气很快就要过去了，况且阿奇柏德演得很好，一定会大爆的。”
　　阿奇柏德思绪混乱中，只能够听到“演的很好”。
　　“我……很像他么？”他的声音喑哑，干得如荒漠。
　　“嗯…？”亦止怕对方不自信，夸大了言辞鼓励道，“是啊，有时候我都会分不清你们两个——”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
　　少年已被对方抵在椅子的靠背上。
　　温热的手覆盖他的眼睛。
　　黑暗里。
　　一个苦涩的吻落在他唇上。


第54章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青年蒙盖少年的眼眸，他感受到纤长的眼睫不安地颤动，扫过他的手心。
　　阿奇柏德加深了这个吻, 不再徘徊于那柔软的唇, 他温柔地以舌挑开少年的牙关。
　　“呜…”有模糊不清的声音泄出自两人相贴的唇瓣间, 少年无法抵抗青年压制的动作。
　　阿奇柏德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对方的不安。
　　少年要呼唤谁的名字。
　　是他的名字吗, 还是……阿奇柏德的心尖泛苦，眸色在黑暗的角落里越显得沉郁落寞。
　　他缓缓退开一些, 轻轻舔吻少年红润的唇。
　　“阿奇柏德、放、放开！”唇瓣湿漉漉的，亦止的脑海一片空白，还没缓过神来，顾及到周围，压低声音却提高了音调。
　　青年闻言, 抿了抿唇。
　　“忘记他……”阿奇柏德松开蒙盖亦止双眼的手, 抱住对方，侧脸埋在少年的颈边，“不能…只看着我吗。”
　　“他”是谁？亦止迷茫。
　　“你、我……”亦止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侧颈有温凉的液体滑落, 他忽地才傻傻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变故发生在这一瞬。
　　一道巨大的力量把两人分开。
　　少年被黑影掳走到远离精灵的地方。
　　阿奇柏德猝不及防地被元素力量震退，胸腔受创, 止不住喉间几声压抑的轻咳, 平添了几分狼狈。
　　站稳后，亦止才恍然发觉电影厅内的其他几位观众已离开现场, 荧幕上是片尾名单播放，厅内空荡荡的，只有三人。
　　他，“黑影”, 还有阿奇柏德。
　　黑影的手还牢牢锢住他的手臂，亦止心里有了猜想，回头去看对方。
　　果然是蒙在黑斗篷之下，不愿露面的骷髅。
　　“…伊萨尔……”亦止喊出对方的名字。
　　黑斗篷僵了僵，突然意识到什么，唯恐自己的力道在少年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红痕，慌忙松懈了禁锢少年手臂的手。
　　改而环住对方，完全以保护者的姿态自居着。
　　骷髅的视线落到少年红润的唇上，骨节咔咔的响声，反映出他的心情。
　　【不可饶恕。】
　　伊萨尔的周身凝聚起厚重的暗元素，以铺天盖地之势扑去，想要毁灭敢对少年做出出格之事的精灵。
　　“不要！”
　　遮天蔽日的暗元素，由于少年的一声喝止，便在距离目标精灵的咫尺之前，于空气里破碎散开，幻化成一片雾蒙蒙微尘碎末状。
　　亦止揪住了伊萨尔的衣角，觑了阿奇柏德一眼又慌乱地迅速收回视线。
　　阿奇柏德的心尖被那一眼提起，他锁眉，后悔刚才莽撞的举动。
　　同时心中一直以来悬着的石头也落地。
　　至少……他向少年表明了心迹。
　　至少，不要将我当成他吧。
　　我也是那样热切地恋慕着你。
　　请看着我。
　　即使受创，精灵青年的绿眸反而像点缀了光，真诚而坚定地望着心上人，恨不得将心中念想全向少年剖白。
　　“止止。”他全然无视在场的骷髅，向亦止道。
　　少年却低着头，藏在黑斗篷之后掩住了身形，“伊萨尔，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斗篷覆盖下，骷髅的视线似是要将精灵灼穿个洞来。
　　听闻少年的声音，伊萨尔才小心地隔着斗篷的衣料牵住对方的手，又恐骷髅的身躯让少年害怕，只敢虚虚握着。
　　“止止，我……”阿奇柏德看出对面的两人有离开之意，忙不迭地开口。
　　只是他们必然不会停留。
　　阿奇柏德的视野里，仅有一瞬间，亦止的身影顿了顿，而骷髅周围卷起黑蒙蒙的大风，宽大的斗篷翻飞，接着完全遮蔽了少年的身影。
　　下一刻便再也不见两人的身影。
　　外面正落雪，影院内空寂。
　　角落的绿藤脱离禁锢跑了出来，阿奇柏德低眸瞥了一眼绿藤旁凋落的两片枯叶。
　　“被抛弃了啊……”他幽幽叹息，眸中却有将心意道明后的轻快，“是我太莽撞了。”
　　青藤顺着一侧攀上他的手臂，阿奇柏德低头看了一眼，没将藤蔓抚下去。
　　他站在原地许久。
　　“我当然不会放弃。”
　　于黑暗里悠悠一声轻叹。
　　——
　　————
　　瞬间移动向来是骷髅族特有且极擅长的术法。
　　不过，还是初次进行瞬间移动的血族少年，到达目的地后明显不太舒服，脚步都是虚浮的。
　　亦止晃了晃晕晕的脑袋，拦住伊萨尔搀扶的手，“我没事……”
　　黑斗篷落寞地收回手，但还是紧紧地跟在少年身边，几乎要和少年贴在一起。
　　亦止匀了匀气息，吐出一口郁气后感觉好了许多，才来得及细细思考今天的事。
　　他、阿奇柏德、电影院，亲……
　　那还是初吻！
　　乌发少年的耳朵尖忽地红了，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不行不行不行，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哥哥知道……！
　　亦止无意识鼓了鼓脸颊，远山似的眉蹙起，全然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亏他还把这人当朋友，竟然偷袭！
　　少年对课业知识之类的事擅长，但在情这一事上实在没有经验。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是那个会在收到情书后脸红大半天的孩子。
　　当然，这与亦亓的过度保护也脱不了干系。
　　兄长一副谁敢拐我弟弟我就砍谁的样子，让亦止到现在为止都会非常谨慎地，时刻与女生保持适当的距离，免得使得人家受牵连。
　　同时也导致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如何对待同性的表白！
　　亦止想到某位圣子这个前例，就开始头疼了。
　　伊萨尔跟随着少年一路进入庄园。
　　他自然是舍不得少年郁闷忧愁的。
　　他走得离少年更近了些，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告诉亦止不必为这件事情而烦恼。
　　毕竟……
　　黑斗篷的衣袂稍微轻快地在步伐行进间扬起。
　　阿克诺修可是他们当中竞争力最差的。
　　若是伊萨尔如今是人形，那么亦止必定会看到，被自己称赞为“漩涡”似的苍绿色眼眸，暗含轻讽。
　　伊萨尔和其他五人虽未明说，却达成了共识。
　　他们自然不会帮助阿克诺修恢复记忆，其中与少年的关系又比不得阿克诺修与少年那般亲近的几位，就是尤其不愿对方与少年重逢的了。
　　这样轻松解决了一位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虽说是卑劣，却行之有效。
　　“伊萨尔？”亦止忽地才想起此时更重要的事情，拉住对方的手，“你和我来。”
　　少年的步伐更快了，只是向庄园内停下工作，对自己行礼的仆从匆匆笑了笑，就径直牵着伊萨尔进入了别墅内。
　　伊萨尔被动地跟随少年穿越回廊与阶梯，其间不乏接收到庄园内其他血族仆从好奇的目光，而他只专注于他与亦止之间相牵的手。
　　伊萨尔是想带上笑容的，毕竟他的心情正因为与少年牵手而雀跃着，只是可惜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人类的身体了，自然也就无法表达喜悦。
　　亦止把他拉到自己房间里。
　　咔的房门落锁声。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不了解内情的人来说太过玄幻，为了避免再生事端，亦止就把房门锁上了。
　　“你站好了。”亦止一脸严肃。
　　他查看自己脑海内的商店面板，右上角的爱意值长长的一截，哪怕是兑换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商品也绰绰有余。
　　房间里持续了一分钟灼目的白光。
　　亦止闭着眼睛递给伊萨尔更换的服装，之后又背过身去，等对方换好。
　　近千年不变的黑色斗篷装束终于被丢弃在地面，是青年正在向过去漫长的等待告别。
　　青年的手指有些颤抖，一丝不苟地将扣子扣好、系紧，大约是没有预料到他今日到来，少年是在回房的路上才向仆从取来了一件新的执事套装。
　　尺码恰好，服装也基本符合他原本的身份。忆起往事，苍绿色的眸子无限温柔。
　　亦止还认认真真地背对着他，闭着眼。
　　穿衣的声音停止了一段时间，亦止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过身。
　　背后却贴上温暖的身躯，青年从后往前抱着他。
　　伊萨尔已极尽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半是感慨半是轻叹。
　　“小先生。”
　　实在是，非常地思念您。青年环着亦止，低头闭眸。
　　亦止被对方的发丝蹭得脸颊痒痒，脑海里突然闪现电影院里的画面，条件反射地甩开了对方的手。
　　“啊……抱歉。”反应过来后，亦止怅然若失地向伊萨尔表示歉意。
　　青年低下头，偏长的额发垂落遮住眼睛，黯然伤神。
　　亦止抿了抿唇，慢慢地抱住了对方，“我不是故意的，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他早就发现伊萨尔会习惯性自卑，所以在相处时难免要多注意对方的心理，亦止也一直在尝试着让对方变得更加自信一些。
　　青年的手臂上移，缓缓揽在亦止的背上。
　　少年的体格比他要小了几号，他可以很轻易地就把对方完全抱在怀里。伊萨尔的唇角微弯起，向来阴沉的气质被这抹泄出的笑意一扫而空。
　　墙上的时钟走到了12的字样。
　　伊萨尔不假思索地解开最上方的两颗纽扣，垂眸认真地征询少年的意见，“小先生，您需要现在就餐吗？”
　　不只是询问，也是在提醒着亦止，到时间该吃饭了。
　　伊萨尔从前总是这样提醒亦止的，毕竟玩性大的少年，没有人督促的话，确实会忘记就餐。
　　不规律的三餐会影响健康。伊萨尔想。
　　而亦止却拒绝了他，“你刚转换回人形，好好休息，我暂时不用……”
　　话音下一瞬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