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祈舞[玄幻科幻]——BY:极限一掌
极限一掌  发于:2021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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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百谷撇下津滇独行,苦了徘徊于河畔的男人,破口怒骂一句混账。今日复被阿兄撇下,孤身而往,抵作一报还报。百谷想起来就后悔,便是怎么改正都无法挽回的折磨了。
  “你走得倒痛快。”
  百谷黯然失魂,不自觉鼻子一酸:“这一来去千百里,来年再遇着,又是什么样了?我要变成老头子,你还能认得出我么,我就驼着背,老眼昏花的,牙也掉了,手被狼啃去半只……年老色衰地再遇见你!”
  九鸩看百谷眼眶都红了,于心不忍想跟他坦白情况,叫他不要情绪用事,又不能将岚间出卖。思虑再三,只得低首抱他:“我速速就去,定不会让你久等。”
  “你有洛阳的牡丹,大越的月季,我只有一座冻透的冰山……”
  “想到你只有风雪,我的花就不是花了。”
  九鸩抚他头发:“我总要想办法去找你的。行事机灵些,别总让人耍了。”
  百谷委屈极了,把脸蹭在他身上:“原来你是嫌我傻就不要我了。”
  九鸩又难过又想笑:“谁不要你了,我巴不得把你栓在腰上……”
  百谷猛地吻上他,想要他改变心意,舌头在他口里缠磨旋转,柔软的口唇作诀别,不住推进纠扰。此别生怨,怨就全融进在这个深吻里,牵扯不断。
  九鸩记着旁边还有人,没多时推开他:“好了,我弟……”
  百谷稳得气喘,也想起来岚间在,他偷看去,那华发冷目的仙人没有反应,面色如常,垂手看着二人道别。
  百谷悄悄问着:“他……他会不会……”
  “我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
  九鸩抹去他的眼泪:“百谷,没事就想一想,你九鸩哥怎么能不被你爹打就成了。”
  百谷破涕为笑:“他拿竿子打断你的腿哟。”
  眼见日头变迁,九鸩把牛绳子交在百谷手里:“去吧,让我看着你走,这次你不能还留在原地了,像在洛阳时诓我一回。”
  百谷揉着绳子,湿润的睫毛粘在一起:“看人走远的感觉不好的,你别看了。”
  九鸩:“是啊,像风筝一样。刚开始还在自己手里,想让他被风吹一吹,冷一冷,飞得更高看看风景。但是线断了,风筝的影儿都没了,心里就只有担忧了。”
  他摸着百谷的手背:“让我看着你,知道自己的心有多难受,就会加快回来的脚程了。”
  百谷把手抽走:“最好多难受些。”
  他用袖子擦了眼泪转身而去,也不顾岚间,掉头往上。
  山头恰好蔽日,所在之处冷飕飕的,迎面都是冰的水雾。牛背着棉鞋棉衣和腊肉干饼,都是九鸩哥帮忙打点好的,他的心真细呀。
  “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老。”岚间看了眼杉弥:“天老么,不会。”
  杉弥问他:“上仙没爱过人吗。”
  岚间只说:“寄情于人终究恨天恨己,自亏修行,不值得。”
  杉弥笑:“寄情天地未免太孤单了。”
  岚间故意激他:“百谷恋慕津滇,三心二意朝暮不一,你不是更孤单?聪明人也会被聪明误么。”
  路转陡,无阶梯,百谷正走得艰难,忽觉脚下坎坷尖锐的石子变得厚软,低头一看,蔓蔓青草正从石缝里长出来,寒山恰似春山铺成,芳草常绿花开无数,有碧树送护阻挡冷风,从山下恣意向上生发。
  香风留人住,像条带子,像风筝的线。
  成千上万的种子从杉弥手里种下,直通到百谷脚前,青年刚咽下去的泪水又泛起来。
  “九鸩哥!”他大喊,觉得喉咙生痛:“我喜欢你呀——!”
  群山回荡,碎雪落涧。
  岚间眼一沉,嘲弄道:“倒是谁都喜欢……”
  “他长大了,”九鸩坦荡地笑起来,“做哥哥的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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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风急回合,月上云收。怪山横石,万壑路愁。
  百谷低头走路,岚间轻飘飘地浮在一旁,相距三丈远,仿佛有仇的两个人偶然遇见,也不打算多说些寒暄话。
  青年带着牛爬坡费力,岚间不等他,忽闪去风烟里不见踪迹,消失半天。百谷独行,从日落走到月亮出来,银辉落地把山坡晒得清清楚楚,满心却阴霾密布。又走了约半个时辰,隐隐听到风中传来婉转陶埙声,比洞箫稍重,他喉头发干地朝着声音爬上平整地,就见白衣白发人早立在石崖上吹着三孔的笛老挪,肩上停一乖巧的鹰,一时月下清岗如画。
  百谷可不会感动,他累得气躁,打开皮袋子咕咚咕咚喝水:“你不能带着我飞吗,累死了!”
  岚间放下吹奏:“太沉,抬不动。”
  百谷心想正好,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行,等我休息够了再赶路,也许三个月也许五个月,饿了就回头去山下讨个饭,等来年开春赶路算了。”
  岚间将鹰放走,看着飞鸟展拔上千仞,又俯冲入地笼。
  “好啊,就让你情郎在山上绑着吧,转年来兴许骨头都烂了,你好去收殓。”
  “你亲手绑住他的……!”百谷一听,拧着眉头快步走到他跟前:“津滇现在如何了,你可去看过?”
  “在跟你兄弟缠绵诀别后,终于想起来还有个被囚的旧人了?”
  “我从未忘记过。”
  岚间拂衣,仿佛要把他从面前拂走:“不必质问我,又不是我害的他。”
  “怎么不是你,津滇内丹的位置是你告诉岱耶的,还在江上施法逼他化龙,损他修行,今日又与你无干了?”
  “迫使他与岱耶对立的不是我。”
  “落井下石的可是你!”
  岚间正欲说话,突然听到飞鹰在涧中一声长鸣,如记讯号,顿时一撩衣袍飞高飘走。百谷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抓起地上石子扔出去:“你怎么配做兄弟,连人都不如,做什么神仙,我看你脱去仙籍自戕谢罪算了!”
  第一夜百谷脚痛非常,疲惫乏力地依偎着牛睡下,靠着各自体温互相取暖。午夜梦境缭乱吵闹,宛若看见津滇被山神率领的众鬼鞭笞斩切,萤火青森中,双手捂不热他千疮百孔的身体,胸膛上的纹身变成灰色,白花花的骨头从肉里刺出来,像豆子发芽。
  第二天天光一现百谷就醒了,其时鸿蒙寂静,抬眼是金云垂翼白皑头,繁星未散,日月交汇紫气盛景。但他心里空荡难平,一模发痒的嘴边,发现满脸都是凉了的泪,不知流了多久,岚间正站在一边古怪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百谷凶他,“走开呀!”
  岚间二话不说转头飘走,十分听话。
  他擦了擦眼睛,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脆弱无用,咬着干粮收拾行囊继续行路。
  这不是为见岱耶,上山是为了看津滇。
  在经过一片枯燥的石头地后绕到迎雨坡,排水顺畅的山地上出现了大片杜鹃灌丛,突然就恢复漫山遍野的火红,心情也好了些,他随路割下长草,留到之后无水草的时候喂牛。
  午饭生火时岚间回来了,一贯地面无表情,在高处闭眼打坐,一身佩带随风招摇,如道道多彩霁虹,环身空濛雨雾。青年懒得欣赏,自己热上水,把乱七八糟吃的都扔进锅里做粥,没一会儿米仁的香味就出来了,咕嘟冒泡。
  等着煮熟的时间有点长,锅里也有白雾升起,水汽与水汽对接,屏障声音,让他有些难忍山上的肃静。
  “你对我兄说了什么,”百谷主动开口,“为何就让九鸩走了呢。”
  岚间缓缓睁开眼睛:“谈事。”
  “什么事?”
  “与你无关的事。”
  “我兄怎么与我无关呢?”
  岚间本想说他是仙人你是什么,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你呷醋了。”
  百谷被说中,心虚起来:“哪里算得上,毕竟你总被津滇讨厌,不再寻个相亲的哥哥吗。”
  岚间回讽:“我万缘皆轻,不慕世俗,可怜普生就去爱护,不像你满脑子单有空色/情恋;跟津滇是同生手足,不似你的龌龊关系。”
  百谷见他把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心里酸闷,一下子把从洛阳学来的坏话通通地想起来了:
  “我看你是见山神的能力大才去攀附,墙头草而已,免得一起被绑走受苦,落得修为尽殆。我才是惨呢,活着要见神仙手足相残,与睹市井怪状无异。今后乐善好施还有什么益处,还要积缘成什么仙呢,哼。”
  岚间从没听见有人跟他这么说话,手按胸口,压下这百年难生的怒火:“好口齿,待见了山神最好也说得出来。”
  百谷瞪他:“肯定说的更多!”
  一峰藏在一峰后,百谷用布包着脸独挡山风,只露双眼走路,身上渐渐起了细密的汗,腻得难受。傍晚时找到一条雪山融水清冽流过,想着洗涮一番,就用石头架灶生上火,将幼小的蛇撇在篝火旁取暖,自行入水洗涮,再用热手巾擦干,免得寒气入骨。
  夜已暗了,火光冉冉,映亮一具无瑕胴/体,也如红的火苗似的。
  正忙着擦身的时候,百谷听见几步之外发出巨大异响,牛哀哼阵阵,像那天被村人拉去砍了一般地嚎哭。他披着毯子赤脚去查看,见地上满是散落的物品,牛已横倒在地,睁着大眼血浆四溅,一只通体发白的豹子叼着牛脖子向外拖,看见有人,便停下瞪着他,瞳孔莹莹绿光。
  “啊啊啊!”
  百谷顿时大叫起来:“岚间,岚间!有豹子!”
  岚间不知去哪儿了,此时不应答,百谷拔腿就跑,边冲天上喊着:“当用你的时候就不在了,平时说那么多话呢,岚间,把豹子赶走!”
  _______


第30章
  百谷胡乱跑了会儿觉得不是办法,月隐星淡,森森黑暗,离到山庙还有六七天的险路要走,总不能光着身去雪域,虽赌气时咒自己赶紧死了好,冷静下来还是要活着。
  活着才能与人相见。
  百谷被吹得浑身发冷,掐着手心思来想去:寻常野兽怕火,这只却全然不畏,勇剽非常,难不成是白天说了不敬畏岱耶的话,让它来寻仇么?百谷打了个喷嚏。
  他是杉弥的弟弟,怎么也沾了点仙气,总不能被头畜生给困死在外面,遂把心一横,朝那寒林野火的影儿往回返。
  野鸟巡林嘤嘤凄凄,从山上落下来夹雪星的风嗖嗖簌簌,百谷上下牙打颤地进了营地,看到豹子不仅没走,还就鸠占鹊巢伏在火旁嚼得牛肉香着呢。
  见他回来,一脸诧异像在问:怎么不跑了?
  百谷披着毯子,一人一兽尴尬对望。
  “喂,打个商量。”
  他佝偻着身子,同野兽低声絮絮:“让我过去拿件衣服,就搁在你爪子底下。拿了就走,你……”
  百谷刚伸出一只脚,豹子“腾”地站起,咧开吃得沾满血水的大嘴,胡子跟着颤起来。
  “哎,”百谷赶紧缩回来,蹲在地,“衣服,懂么?”
  豹子舔了舔嘴巴,好像在回味。
  “好吃吧,”百谷问它,“你吃的牛是山下的人要烧给杉弥吃的,你吃了贡品了。”
  豹子只觉得好吃,听不懂什么是贡品。
  雾野之神早在百谷身上设了法术,听见求救便依他呼唤遥遥行天飞来,绕过山水几嶂,落地时额上出了薄汗,气息不匀,却见一人正趴着跟野兽说话。
  “这山上神仙众多,你就不能懂个一言半语?岚间飞来飞去没顺手给你做个点化么?”百谷撺掇完了蛇又去撺掇豹子:“嗨,他是个懒神,人来了你就挠他,从背后扑上去……”
  岚间上前踢他一脚:“对着野兽发什么疯病。”
  “啊!”百谷吓得扑倒:“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背后骂我的时候。”
  “那早骂你不是早来了?”百谷搂紧小毯子:“快赶走它,我要拿衣服。”
  “不是喜欢跟野类说话么,先让你说个够。”
  “冷……冷!你快!”
  “……”
  豹子果然畏首于岚间的气息,跑出几步夹着尾巴逡巡,又舍不得那一头刚猎下的新鲜食物,对着人发出一声弱小的叫声。岚间朝雪豹抬手,示意它不用走,野兽才安心地过来继续吃,不时看一眼瑟缩的青年,仿佛也把他纳入了餐盘中。
  岚间收拾着百谷脱下来的衣服,一样样扔给他:“你对津滇也是这脾气?他何时喜欢这种人了。”
  百谷的脸都冻僵了,舌头也是冰凉:“哈以前喜翻谁。”
  “谁知道。”
  百谷偎在篝火旁蒸手脚,看豹子自顾撕扯着死牛的皮肉,到吃得掏空肚腹就拖走余下的,连块骨头都没剩,小蛇只好舔了舔地上的血水饱腹。岚间坐在一旁吹着三孔埙,低沉的乐混合在浓重的血腥味里像一种凄凉的送葬仪式。
  “你整天去哪里。”
  百谷突然问他:“冷清的山上哪里景色这么好。”
  “于人冷清而已。”岚间道:“于物不是。比方这雪豹,天天在岩石上跑几十里寻羊寻狐,虽然艰难,但比圈在村里的猪快活,你小看山的生机了。”
  百谷还是冷,盘成一团发抖,此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寻常潮湿的朦胧的神此刻被一小丛火烤干,无限地真实起来。
  “猪不快活吗?”
  岚间把篝火上的汤盛在碗里递给他:“吃吧,乐意做猪就做,指不定我兄弟更喜欢猪呢。”
  “你为什么恨他?性格一生下来就不合,不也做了许久的兄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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