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绕了一圈,又分工去了男女卫生间检查了一遍,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言川闲得又要犯困,拨弄了一下那家公司大门上落的锁头,说:“要不要进去瞅瞅?”
“随便进别人的地方会不会不太好?”长缨犹豫道。
“我们又不是偷东西,就进去巡视一圈。”
他们说话间,又绕回楼道门边的赫榛突然警觉地微偏过头,他余光扫到身后的楼道门被开了一条缝,感应灯的灯光透过门缝打下了一条细长的光斑。他的位置和长缨他们正好处于双方视野的死角,他指尖紧了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声张,只见那道光斑越来越大,突然,一道影子投了下来。
门后有人!
下一秒,他就被一块棉质的东西捂住了口鼻,身后一只手死死地箍在他的腰间,拖着他往楼道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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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成尖叫着转头就往消防楼梯跑,楼梯间的门通常十分笨重,他颤着手使了全身的劲儿才推开。
一迈进门,唐成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门里面并不是楼梯,而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走廊,而他的不远处,祁僮正皱着眉看着他的方向,和不夜侯的声音依旧在哗哗水声中显得格外诡异。
“什么也没有。”
“你看门里面,地上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救......救命!!!”唐成两腿一软,滑坐在了地上。
“你别嚷嚷。”
身后居然响起一道女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连滚带爬地往前挪了四五米,一只手却紧随其后搭在了他的肩上,“别别别!!!我真的只是误入!没有想打扰你们的意思!!!”
“别叫了!”身后的女声不耐烦地啧了一句,“我是人!看清楚点,我有影子。”
半晌,唐成抖着身子慢慢地回过头,只见后方的地面上铺着应急灯投下来微光,一个女人的影子突兀地停在那里。他打了个颤,又慢慢抬起了头,只见他身后是一位约莫二十三四的女人,看见他回过头,居然就地一坐,实实在在叹了一大口气。
“你......你是谁啊?”唐成哑着嗓子问。
“你别慌,我来救你的。”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刚才跟着的那三个,不是人。”她最后三个字刻意放轻了声音。
“......”唐成一时百感交集,只差没哭出来,他扭曲着脸说:“我知道他们不是人,但他们是我朋友,是好的!”
“你......”女人顿了顿,奇道:“年纪不大,交友范围还挺广?你们是听了最近的传闻,特地大半夜来巡楼的?”
“嗯嗯。”唐成点点头,又问:“我刚才见到的东西是你弄的?”
“对啊,我怕你被害,就把你弄进这里藏起来了。”
并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的唐成一脸崩溃,“我不知道你把我藏在哪了,但求你快把我送回去吧,我朋友发现我不见了得着急。”
“行吧。”只见女人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小巧的镜子,像女孩子随身携带的那种单面化妆镜,古铜的花纹衬得镜子别样精致。只见她抬起左手食指,放进了嘴里,使劲一咬。
“不是,你干嘛呢?”
女人没理他,食指尖溢出一颗血珠,她飞快地在镜面上划了一道,很快那道血痕像是被镜面吸进去了一般。转眼,唐成眼前的景象恢复了正常,楼道门里面是正常的楼梯,这时另一边的卫生间门口早已没了祁僮他们的身影。
“你朋友应该是去找你了,你微信叫一下他们。”女人说着拿出了手机,点开屏幕却皱了皱眉,“奇怪,怎么今天没信号啊?诶小孩,你手机有信号吗?”
“干嘛一个两个都把我当小孩。”唐成嘟囔了一句,点开了手机,“我刚才都没注意,我的也是无信号。”
“那你在这里等他们呗?不然你乱跑的话可能会和他们错过。”
得知有同类,唐成一下安心了不少,他看了看眼前的人,身影有些熟悉,不就是他在大楼外面看到的那个影子嘛!嚯!好体力!连爬了二十六楼呢!
“姐,你能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情况不?”
女人靠在墙上,犹豫了半晌,突然手往他眼前一伸,亮出刚才的镜子,“这个叫回廊镜,是我爷爷临终前悄悄塞给我的。回廊回廊,头既是尾,尾也是头,所以这面镜子能让人循环经历某段时间的事。”
“那刚才我看的是幻象?还是真实在时间里循环?”
“只是幻象,在你的朋友看来,就是你凭空消失了。”女人说,“不过我爷爷说,这镜子是可以让人沉浸式体验某段过往,甚至能带出那段过往里的某些东西的,前提是死物,但是我能力不够,只会刚才这种类似于循环播放片段的操作。”
“那你大半夜拿着这镜子跑这闹鬼的楼里干嘛呢?”唐成不解,“看免费恐怖电影?还是找灵感写小说?”
女人扯了扯嘴角,问道:“小朋友几岁啊?”
“十七了。我叫唐成。”
“哟,那还是一个纯洁向上的大好少年啊。”女人一笑,“我叫吴敏,我怕跟你说了,对未成年人不好,影响你们对世界的看法。”
“姐,你就说吧,别看我十七,世界观已经碎过一回了。”唐成回忆着枯骨幻境里的事情,心想,可怜我年纪不大,却连人骨汤都见过了。
“也对,敢和异界的人做朋友,应该也见过不少世面。”吴敏点了点头,又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指了指唐成刚才检查的办公室开始说道:
“其实我是这家公司的员工,这层楼的办公室是最近新装修的,我们在十三楼还有一个大办公区。我的一位女同事,同时也是我的室友,两个月前在这座大厦自杀了。”
“微博上那些传闻......”
“是真的。”吴敏的眼里浮现出一抹忧伤,她连忙垂下了眼,“我们的老板是个畜生,当时二十六层刚翻新完,还没重新装上监控,他看我同事漂亮,肖想了她好久,直到二十六层刚布置好领导办公室的那天,他趁着晚上加班把我同事骗到了这里,迷·奸了她。”
唐成瞪大了眼睛。
“当时这里既没有监控,晚上也没有人会来二十六层,他不知道是不是惯犯了,下手很干净,总之我同事最后都没有确切的证据锤定他强·奸。她开始精神不济,加上老板时不时威胁她,用语言给她造成精神上的折磨,两个月前,她受不了了,在二十六楼上吊自杀,临终前揭发了我们老板强·奸的事。”吴敏嘲讽地笑了一声,“但有钱人嘛,事情很快就被压下来了。”
“难道微博上说的见到死去女员工的事情,是你用回廊镜做的?”
“对,我没办法单独和他接触,只能通过别人的嘴传播这种事情,让他听到之后会害怕,良心能受到谴责。”吴敏愤愤地说:“但他大概没有心,每天还是同样一副狗嘴脸,那些传闻没有给他带来半点波动。”
“那你今天......”
“我昨天在卫生间无意听到行政在吐槽,说他这几天都不管物业的通知,天天在这里留到两三点,好像是在和老婆闹离婚。”吴敏说:“恰好今天又听到工作人员抱怨,监控从下午开始就故障了,紧急修复大概要明天中午才能好。所以我当即决定今晚留在大厦里,又趁他不注意,把他的车钥匙从十三楼的办公室拿到了二十六楼,等他待会儿上来找钥匙的时候就开回廊镜,必须让他自己承认做过的事情,不然我同事那么年轻,就这么被折磨死了,太不公平了。”
“回廊镜回放不了他迷·奸女员工的片段吗?”
吴敏摇了摇头,“我试过了,但回廊镜只能抓取主人三天内经历的事情。或许它还能更强大吧,但我实在是太弱了。”
“我朋友很厉害的,如果他们能先一步找上来,说不定可以帮你。”唐成想了想,又问:“这楼里鬼故事那么多,你不害怕吗?”
“那些都是编的,那个姑娘说看到死去的女员工,也只是我用回廊镜做的手脚,真的太对不起她了。”吴敏叹了一口气,“在你朋友进来之前,这栋楼真的没有非人类,你这样不行啊,政治会不及格的。”
唐成:......我政治到底招谁惹谁了?
“对了,门里面那个发圈是你的吗?”唐成指了指大门,“别留下痕迹了。”
“我去!还真是,应该是我进去放他车钥匙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吴敏连忙掏出工卡往大门感应区一刷,小跑着进去捡起了发圈。就在她起身时,唐成见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里面办公区的方向僵了好一会儿,正当他要开口询问时,吴敏脸色惨白地走了过来,唐成注意到她刻意放轻了脚步。
“快走!”吴敏的嘴唇疯狂地颤着。
唐成浑身紧绷起来,小声道:“怎么了?”
“办公室里面有人!”
“你老板已经进去了?”
吴敏拉过唐成,轻轻推开了楼道门不让它发出半点声音,重新合上之后带着他疯狂往下跑,“我刚才看见里面有个清洁阿姨在打扫卫生,但是办公室太黑了,我以为看错了,谁知道那个身影移到落地窗边的时候,外面的光照亮了一瞬她的背影。”
唐成觉得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我看到她的工作服是第一款旧服,这栋楼很老了,清洁人员的制服都换了七八套,她身上那款,我还只在一楼宣传栏里的老照片看过。”
******
唐成从眼前消失的瞬间,祁僮觉得这孩子去买个彩票估计能实现余生吃穿无忧,他打出一道探灵符,纸符轻飘飘落在地上,顿时走廊的地面印出几笔巨大的金色字符,只见那金光倏地一闪,竟突然变得血红。
“这楼里有东西。”不夜侯绷着脸,“那小孩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我刚才没探到这层楼有东西,才放心叫他过去的。”祁僮沉着声说道:“还记得当时唐成说,他在大厦门口看到有人开着手机灯光上了消防楼梯吗?”
云岫:“有活人把他掳走了?”
“人界也有很多端着阴阳饭碗的,如果真的是活人所为,他们应该还在这三层楼以内。”
叮——
祁僮话音刚落,电梯提示音突兀地飘进了三人耳里。
有人上来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明白不可能是赫榛他们,唐成的可能性也不大。于是迅速且默契地藏进了卫生间的墙边,勾着脑袋悄悄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一个穿着棕色粗麻制服的中年女人突然出现在了唐成消失的那扇门边,她身型虽然已经臃肿,走路却没有半点声音,以至于她出现时像是飘过来的,把云岫吓了一跳。这位阿姨提着一个小水桶,桶的边缘还搭着一条抹布,只见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抬起腿直直地穿过了玻璃门,应急灯光下,她脚下的地面空空如也。
“走,我们走楼梯往下!”祁僮走了出去,朝他们招了招手,小声说道。
“不管唐成了吗?”云岫急道。
“掳走他的大概率是活人,发现这里有鬼,肯定也会往下。”祁僮抵着楼道门的门板,示意他们动作快点。
云岫见不夜侯已经进了楼道,一边在心里疑惑这茶树精怎么会对祁僮这么信任,一边也不敢再耽搁,连忙跟着下了楼。
三人下到了二十五楼,就在祁僮和不夜侯要推门出去的时候,云岫蓦地发现往下的几层楼梯上闪过一道白光,她分神仔细看了几眼,发现那白光呈一个球形,在不停向下移动时,光芒照出了一双红色的鞋。
有人提着纸灯笼!
“楼道里有人,我们跟下去看看!”云岫匆匆喊了他们一句,径直小跑下了楼。
祁僮和不夜侯只来得及听到“下去”两个字,再回过头时,哪里还有云岫的影子。
“人呢?”不夜侯在原地转了转。
“有东西想把我们分开。”祁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完全没信号。我猜赫榛他们也应该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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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川回过身发现赫榛不见了的时候,顿时心里一凉。
长缨:“人呢?”
“完了。”言川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祁僮会不会把我的花全拔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去找吗?”
言川定了定心神,沉声说:“不对,如果是有人故意想把我们分开呢?”
“那......”
叮——
长缨话未说完,另一边的电梯突然响了一声,两人一惊,连忙躲进了楼道里。言川悄悄把门开了一条缝,只见一道手电筒的光照到了地面上,光源越来越近,却没有照出任何人的影子,他紧了紧门把,死死地盯着转角的方向。悄无声息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突然现出了身形,言川被吓了一跳,那位大叔手上拿着手电筒,可刚才那光束却没有半点颠簸,他走动时也没有脚步声,就像是平移过来的。
有什么东西在余光中一晃而过,长缨敏感地捕捉到上方的楼道里,有什么发光的东西在飘动。
“言川,我们上去看看。”她拍了拍言川的胳膊。
“行,马上。”言川正紧绷着神经盯着那位保安,草草地应了一句。
眼看那位保安越走越近,言川心里顿时腾升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他不会要来检查楼道吧?
他转身准备溜,入眼却是一团漆黑,他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了,楼道的感应灯为什么这次没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