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退了出来。
顾凝芷走出理政殿没多久,便看到乾承帝带着一行人从理政殿出来,匆匆去了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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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承帝说要去看闻弛时,常明以为只是去碧游宫外殿瞧瞧。
直到乾承帝走到正殿次间,还示意宫女掀开帘子时,常明心中才觉出不妥来。
可是这时,乾承帝已经走了进去。
而此时,闻弛刚让常小岁去想办法找草人身体。
常小岁知道事情轻重,也不敢耽搁,匆忙出去了。
于是闻弛这时身边就没有什么人——掖庭司的人进不来,这座宫殿内伺候的人被常小岁下了死令,谁都不许靠近半步。
乾承帝进来时,只有外面的宫女忙着拉开了帘子。
闻弛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对方,剩下的半具身体一动不动。
那样子即便他原先的身体出自大师之手,现在也只剩下了恐怖。
乾承帝站在那里,看着那人孤零零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人。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曾经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画面。
那种孤独与无助,好似有些熟悉。
“常明,你派些懂事的人过来,主子身边怎么能没人?”
退在帘子外的常明立马躬身领命,可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乾承帝,这里除了他一个,没有别的主子。
可想想,这话似乎也没有说的必要。
常明立在那里,就看着乾承帝径自又朝那床边迈了几步。
一开始床上的人还没什么反应,就睁着那只凤眼,从他们进来开始就那么一直直直看着他们。
既没有惶恐,也没有喜悦,反倒似乎有些忌惮。
等陛下靠近到一定程度时,那人内侧完好的那部□□体忽然伸手抓住了床单,像是想朝内移动身体。
而这动作似乎拉动了伤口,那人一下子嗯了一声,闭上眼身体小幅度颤抖起来。
常明便见陛下立时停了脚,紧张喊道:“常明——”
常明一愣,才立马反应过来:“臣去喊太医?”
可是许久,他都没有听到第二声命令。
常明小心抬眼看去,却见陛下沉默地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床上那人。
许久,床上那人才逐渐从剧痛中缓了过来,重新睁眼无声地看向他们。
而那眼眸中却透露出一丝疲惫。
常明垂下了双眼。
良久,乾承帝却开口道:“太医并不知道如何医治你的身体,宓妃说她有秘药,朕便带来了。”
说着,常明领着个捧着盘子的宫女走了进去。
“宓妃出身青芝山,对你现在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朕想着这药必是有用的,你不如用一些。”
乾承帝说完这些话,便直直看着对方,似乎在等对方的回答。
那个捧着盘子的宫女闻言,便要迈步上前去伺候。
她迈腿往前的瞬间,常明狠狠一把掐住了她的胳膊。
宫女疼得咬紧了牙关,身体却是直直站定,手上的东西一动不动。
许久,他们终于等来了床上那人对他们说的第一个字,“——不。”
言简意赅,十分明确的拒绝。
众人都是一怔。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这么拒绝陛下的。
“为何?”可是乾承帝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劝说,像一个极力推销自己产品的卖货郎,“宓妃的东西,应是管用的,多少可以缓解——”
“不。”那人不耐烦地打断。
乾承帝顿了顿,却又再次好脾气地说道:“你要是担心会疼,朕亲自替你上药,绝对不——”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东西“啪”一声朝他脸上兜头扔了过来。
乾承帝没躲,一下子被砸到了鼻子,一行红色的血液从中缓缓流了下来。
众人都惊了。
乾承帝却没什么反应,只怔怔看着手中刚刚砸向自己的东西——一个玉制人偶。
那人偶被他紧紧抓在手中,正努力都要挣脱。
直到一滴血色的液体滴落到那小人身上,那小人才意识到自己达成的惊人成就,立时停下动作愣愣回视乾承帝——脸上的那道鼻血。
看那小人不动了,乾承帝动手摇了摇它。
那小人似乎被摇得很痛苦,声音小小地惊叫了一声“啊”!
乾承帝立马停手,却不妨被对方张嘴狠狠一口咬在了虎口,吃痛松了手。
那小人趁机一把挣脱,身形灵活地跳落在地上,几个蹦跃便到了床边。
乾承帝没有再去追,只是趁着那小人抓紧窗帘往上攀爬的时间,他再次往那床上的人看去。
却见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而小人偶却爬到那人身上,藏到被子里之前还不忘转头狠狠瞪乾承帝一眼。
乾承帝一下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鼻血流得就更多了。
乾承帝从碧游宫出来的时候,就一边抹着自己脸上的血痕,摸得到处都是,一边脸上却始终带着笑。
看起来变态又吓人,身后的几个小宫人都快吓哭了。
只有常明面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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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近段时间乾承帝的日子其实不太好过。
这世上总有人是不会看眼色办事的, 也总有人喜欢在别人高兴的时候挑刺。
乾承帝这次大败荷度,将大片领土收入囊中,本来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
但是运气不好刚刚遇到荷度大疫, 接收了大批病人不说, 军中也有不少人感染。
这也是一部分军队至今未归的原因。
而朝中就此有了别的声音。
一部分觉得是此次出兵不义,上天才下了这样的惩罚。
另有一部分人则认为这次的大疫与乾承帝有关,纷纷指责他为获胜不择手段。
乾承帝懒得搭理这些人, 但是荷度的疫情确实已经非同小可。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时,终于有人来解他的燃眉之急了。
——阴氏一族下山了。
阴氏一族手头有多年研究各种稀奇疫毒的经验, 更有三年前治疫中获取的大量一手信息。
他们的到来,让茫然无措的治疫医师有了明确指引, 并且提供了许多非常手段,立马提高了荷度境内治疫效率。
“阴氏一族来了大批年轻阴师,一开始我们围城的军队没认出他们, 还差点起冲突。”前线派来请求更多物资的小将兴奋地说道,“谁知他们来了之后,拿了不知什么药一洒,许多人就这么好了!”
闻言,朝上许多人露出惊奇之色。
可也有人提出质疑。
“陛下, ”这时有老臣却不无担忧地说道, “这阴氏的人,一向性情乖戾,无视王法,这一次来者不一定为善, 我们需得多加防范才是。”
“是,尤其要严禁他们随意进出疫区,否则恐会加剧疫情蔓延啊!”
那小将见此, 立马说道:“陛下,那些大师们进去之后,城内的情况确实好多了,大师还让守军后退百里,让出了田地让好的人继续耕种,城里的人心也逐渐稳了起来!”
“后退百里!那就是让疫区扩大了好几倍,你们守军可只该当何罪!”有人愤而怒道。
“可是这是大师们说的,要让活着的人有事干,而且城里缺粮,种地不好吗?”
一时间,朝堂上便热闹了起来,只有青芝山的人立于一旁,一声不吭。
下朝之后,吕易城跟着乾承帝去了理政殿
“臣欲请去荷度。”
这是吕易城第三次提出这个请求了。
这次乾承帝终于答应了,“爱卿此次前去,朕予你专擅之权,调兵之利,任何大事无需向朕汇报,即可自决。”
吕易城深吸一口气,接过常安递过来的一道圣旨,缓缓拜倒在地。
吕易城退下后,乾承帝沉思片刻,唤来了常明,“这是阴氏一族送来的物资清单,你着人安排下去。”
常明接过清单出去安排,看了上面的东西,想了想又往掖庭司走了一趟。
清单上特别备注了要掖庭司出产的灵能灯、搅拌机与平衡车。
这里面的需求大约有些复杂,常明却不打算深究,准备一股脑全给备齐了。
但是他没想到掖庭司竟然敢跟他讲条件。
迎接他的人是一个叫尚奎的小太监,满脸乐呵呵,说出来条件竟然一步不肯让。
总结下来他们就三个条件:
一、增加皇庄中源植的种植量
二、允许他们将掖庭司搬到宫外
三、允许掖庭司中的重要人员脱离皇宫的编制
常明直接让人一个巴掌扇过去了。
可他没想到,那个嘴角淌血的小太监只是沉默地跪下来,其他人也只都看着,没有一个求情的。
常明冷笑,“跟我讲条件?信不信爷爷现在就能找出个人来把你们都替了,掖庭司照样如常运行?”
尚奎抬头,半边脸都肿了,脸上却依旧是讨好的笑,“爷爷手上自然有的是人才,小的哪里敢跟哥哥们比。只是如今小的们刚造出来个好玩的东西,实在不舍得就此放下。”
常明一脸阴骘地看着他,尚奎却只咧着嘴笑,“爷爷您看——”
尚奎往自己身后一指,常明顺势看过去,却看到了一个巴掌大转轮一样的东西,那东西连接着一个古怪的纺纱机模型,那纺纱机竟然有8个纱锭,一旦转动就能一次出8条纱线!
常明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心砰砰跳。
可是掖庭司的人想要给他展示的却不止是这个——
有人将那套东西放到窗边,微风轻轻拂过,那轮子便迅速转动起来,眨眼间的功夫,没有使用任何人力,8团纱线瞬息而成!
常明顾不得其他快步上前,伸出微微颤动的手,却不敢上手去摸。
他很清楚现在平民的主要劳动力,便耗在两处,一处是耕地,一处说是织布,而织布过程中,更耗时耗力的却是纺纱。
一旦有了这样的东西,那——那所有女人便空出来了——
女人来种地,那男人的用处就多了——
常明脑中迅速转动着,完全能够想象一旦这样的东西普及,将会给丰朝带来怎样的剧变。
好一会儿,他缓缓回头看向尚奎。
尚奎一脸骄傲地说道:“这一套风轮,可以用来纺纱、织布,甚至是开荒耕地、海陆运输,周围有风可以用风力,有水可以用水力,什么都没有,主——主任说还可以考虑光!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我们的主动力,而灵液辅助便能解决耗灵大的问题,也就能解决普及的问题了!”
常明忽然笑了。
他上前将尚奎扶了起来,笑呵呵道:“你们早该禀报陛下你们正在研究付么,这些利国利民的东西,陛下能不支持吗!”
尚奎却憨憨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也乐呵呵道:“奴才们之前一直没成功,灵液耗费太多,普通人用不起,故也一直不曾禀报陛下。现在终于成功了,能为苍生做些好事,咱也是荣耀之至的!”
常明立马不要钱似的开始夸他们,尚奎也礼尚往来赞叹常明心怀苍生,一下子这个原本还剑拔弩张的地方,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和谐。
对于尚奎之前提出的三个要求,常明满口答应,掖庭司的人随即立马动了起来。
常明要的东西量不小,好在他允诺会送人过来协助,他们要做的只是让熟练工们在一旁指导。
主要灵液是真的不够,尚奎便笑呵呵地给常明指了条明路,“程大铛那儿还有不少库存呢,爷爷可以去问问!”
常明眉头挑了挑,随即看着这小太监脸上那憨厚的笑容,却也露出了些意味不明的笑,这才带人离开。
常明走后,屋子里的人才赶紧过来替尚奎擦脸看伤,其中一直站在角落的中年宫女师翎不无担忧地问道:“我们只做出了这个风轮纺纱机,什么织布、耕地的,从来也没人提起过,更是没有做过,你这么与常太监说,不会被治个欺君吧?”
尚奎却摇头笑道:“姑姑聪慧,竟能凭着多年经验造出这样的多纱锭纺纱机来,这是尚奎不如的地方。”
师翎叹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可是姑姑,风轮既然能够带动搅拌机、纺纱机,怎就不能带动织布机?无非原本纺纱机是用手摇,织布机是用脚踏,换成风轮不是一个道理?那与耕犁又有何差别?”
师翎闻言,将这些话放入脑中细细咀嚼,人却一下子立在那里,再也不动了。
尚奎看着好笑,“姑姑痴人也。”
这时另一个小太监明阳却道,“可是现在常公公知道了这些,我们更不可能离开了吧?”
“离开是小主子的意思。”尚奎意味不明地道。
“你什么意思?”明阳皱眉。
“你觉得我们能去哪儿?”尚奎一边揉了揉嘴巴,一边嘶了一声。
“去宫外啊!”明阳理所当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