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鸢喝了口茶,莹白的手抚上她的左边脸,“我这里被毁过容。”
火焰:“毁容?”
红鸢:“是,大火烧的,面目全非。”
想必又是一个什么爱恨情仇的恩怨故事,毕竟红鸢能当上妖王,哪里会没有一点故事,不过火焰不是很想了解就是了,于是漫不经心道:“这还不简单?随随便便施个小法术,不就解决了?”
红鸢勾唇笑:“解决不了。”
“这是耻辱,也是仇恨,是罪恶的根源,我要把它留在我的脸上,时时刻刻提醒我,警醒我,不能忘记。”
火焰抬眸,“那你的仇人死了吗?”
红鸢笑了:“就快要死了。”
火焰点头,又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红色罗裙站起身,灯光下绮丽无比,“焰君,就快要大战了,这几天,您可要盯紧身边人,切莫出差错。”
火焰冷眸,“不用你提醒。”
红鸢便施施然走了。
阴沉的天气又过了两日。
今天难得放晴。
火焰晚些时辰要去军营,他处理完事务,又惦记着两日没见北玉洐,便抽了点空闲去莲楼,现在东绝的局势硝烟弥漫,处处紧张,唯有莲楼还是一副安谧模样。
远远瞧见北玉洐和凤池坐在一起说什么,侍从想要通报,被火焰拦下来了。
即将开战,火焰忙是真的,有些躲着北玉洐也是真的。
不管他承不承认,他的内心,每次见到北玉洐,都要经历一次挣扎。放凤池出来很大原因也是北玉洐身体越发的不好,火焰想着有个人陪着可能会好些。
火焰不想打扰他,于是在莲池边上远远的望了望,便静悄悄走了。
待火焰一走,上一刻还和颜悦色说着话的两人,瞬间停下来。
凤池沉声问:“月公子打算何时去?”
北玉洐:“今夜。”
凤池想了想道:“布阵图那么机密的东西,很可能并不在麒麟殿。”
北玉洐:“若非是在麒麟殿,就在火焰身上。”
“倘若当真在焰君身上,那就难办了。”凤池转而又道:“月公子务必小心,今夜子时,我在西边等您。”
他们已经达成协议。
黑衣人派人通知北海族弟子赶来接应,今夜子时,布阵图一拿到手,他们便一同逃离东绝焰城。
这几日莲楼的护卫更严,但前往麒麟殿的路,还是没有人敢拦北玉洐。
天色沉寂。
北玉洐将凤池留在莲楼,独自一人前往了麒麟殿。仍旧是一盏昏黄的宮灯,北玉洐在曲长的回廊上慢慢走着。
他没有打算听黑衣人的话,更不会偷布阵图给白祁。
南庐雨夜后,所有事情总算有了一些联系。
很多人都被摆在了一盘棋上,下棋者就在他们身边,推动这三界的局势,而火焰仿佛成了幕后者手中的屠刀。
北玉洐现在被困焰城,连消息都传递不出去,更别说找出幕后那只黑手。
他想借助黑衣人的力量逃出去。
他不信任白祁。
虽然白祁在火焰身边放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北玉洐还是不信他。
找到布阵图,带回北海,中止这场大战,一切真相,都将会浮出水面。
夜间的麒麟殿很安静。
这里北玉洐住过很多次,相当熟悉。
火焰不爱收拾,密密麻麻的文卷摆了一地,甚至还有些掉在地上,北玉洐粗略一看,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桌上放着一罐白色瓷瓶,居然是那天夜里北玉洐烫伤后,火焰给他涂抹的白色药膏。
一瞬间,北玉洐觉得脸颊发烫。
端正恪守的月公子从来没做过这等龌龊事,他感觉这屋子里的一切,仿佛都在嘲笑他的卑鄙无耻。
天色黑的发沉时,火焰终于回来了,殿中燃了一盏夜灯,空气里飘着淡淡莲花的香味。
北玉洐站在窗边出神。
火焰浅浅的笑,刚解开身上的披风想给他搭上,北玉洐便回头了。
火焰问:“什么时候过来的?等很久了吗?”
北玉洐:“没有等很久。”
火焰端起桌子上的莲子羹,“用过晚膳了吗?”
北玉洐点头。
火焰:“骗人,肯定没吃,你吃这个。”
“这是给你做的。”
火焰:“我在军营吃过了,近日有些事多,你不必等我。”
北玉洐:“是……要开战了吗?”
大战的一切事情,火焰瞒他瞒的很好,也没有人敢在北玉洐面前讨论。
火焰不答,继续道:“吃吧。”
他舀起一勺晶莹的莲子羹,喂到北玉洐面前,却见北玉洐退开些,有些不自在道:“今日放的有些凉了,不然,还是别喝了。”
“是吗?我尝尝。”火焰喝了一口,夸奖道:“好喝,不凉。”
火焰看着他,眼神灼热,“不过你别喝了,你身子弱,入不得凉食。”
北玉洐:“那你……都喝了吧。”
火焰应了一声好,随即将莲子羹喝完。
北玉洐正想说话,突然被拉进他怀里,还没反应过来时已被吻住,腰腹被扣的紧紧,口齿间都是残留的莲子羹甜香。
火焰抱着他亲了很久,笑着道:“给你尝尝味。”
直到夜深,两人才胡闹完。
北玉洐埋在火焰温暖的怀里,头顶传来沉沉的呼吸声,他在黑暗中睁眼,眼底是一片清明的水色。
火焰的睡眠浅,北玉洐早在莲子羹里放了一点安神的药,那药无色无味,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只会让他睡得更熟。
北玉洐起身,顺利在火焰随处乱扔的披风里找到了乾坤袋。
袋子里面有不少东西,翻找半响,指尖摸到一个冷硬的长铁盒。
镶刻着焰纹的黑铁盒,抽开里面是一卷素色的轴卷。
是布阵图。
那图纸精密非常。
不仅有火麒麟军的部署,细致的连火麒麟军的各旗所在都有记载,若是真的流露出去,那这场战无疑是凶多吉少。
北玉洐收好轴卷,正准备走时,袋子里一白色的物件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拿出来,借着月光,看清楚。
是……宫铃。
当日北海拜师宴上。
火焰拜他为师,他曾经给火焰的那个宫铃。
也是两人在三千深海宫决裂时,摔碎的那个宫铃。
北玉洐记得那个宫铃已经被摔成两半,这样看起来却是完好的,他拿在手指尖,仔细端详片刻,上面果然有一条细碎的裂痕。
火焰不知是何时把它修复好的。
又将它保存在了乾坤袋里。
莹白的指尖猛然捂住眼,有水从他腮边划落。
北玉洐清楚。
今夜他踏出这个门。
火焰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
他总是欺骗他,伤害他,一次又一次。
可北玉洐做不到。
不光是为了守护他的家族,守护着三界。
火焰是他最爱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焰杀那么多无辜的人,更不能看着他入魔。
等此间事了,他会回来,由着火焰处置。
北玉洐回身,轻轻将被子给火焰盖好,又在他额前印下一吻,随后掩门而去。
一路向西。
守卫松懈。
此时已经快到子时。
凤池和黑衣人站在城墙下焦急的等着他,见他终于来了,凤池眼前一亮,道:“月公子总算来了,我们换好侍从服,天亮前从西门出去,不会有人拦着。”
北玉洐却不动,只问黑衣人,“堇年人呢?”
黑衣人:“月公子安心,堇年和我的同伴已经在城外等候,月公子拿到布阵图了吗?”
北玉洐:“自然,见到堇年再说。”
三人蒙混出城。
一切都很顺利。
焰城外的一片树林里。
堇年着急的来回渡步,不停的问身边这个穿着青衣,头戴斗笠的人,“他们能顺利出来吗?”
青衣人:“稍安勿躁。”
又过了一会,不远处传来脚步的声音,堇年猛然奔过去,终于见到了他日夜担忧的宫主从树林的那一头出现。
这一瞬间他高兴的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宫主!我在这儿,您没事吧,宫主。”
“您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您出事了……”
北玉洐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
黑衣人在这时伸手,“我已经如约把北海弟子带来了,布阵图给我,好向帝君复命。”
北玉洐抬眸,月色下眸光一片冰冷,“我只答应你,要把布阵图偷出来,可没有答应,要给你。”
黑衣人沉声:“你要反悔?”
北玉洐:“布阵图不能给你,也不可能给白祁,你回去告诉帝君,我暂且保管。”
“月公子原来是打的这样的主意,难怪非要让人带北海弟子过来。”黑衣人笑道:“那倘若我非要取呢?”
堇年上前,拔剑护在北玉洐身前,“我虽然很感谢阁下救了宫主出来,但是还请阁下不要强人所难。”
黑衣人冷哼一声,腰间抽出一把银亮弯刀,便跟堇年缠斗在了一处。
风池刚想带着北玉洐先走,这时树林里冒出了个头戴斗笠的青衣人,想必就是黑衣人说的那个同伙。
青衣人也不说话,利落干脆,直接欺身过来朝着北玉洐而去!
凤池冷了眸,她这几日恢复的很好,灵力已回来一些,回身间便快速将北玉洐护在身后,两人赤手空拳,对起了拳脚。
岂料青衣人的修为十分了得,招招凶悍,只取要害,凤池到底不是全盛时期,几个回合后,渐渐不敌,被青衣人一脚踹开。
北玉洐召出雪绡,缠住青衣人凌厉的攻势,将风池救下。
还未缓口气,那青衣人久不得手,更加凶猛,踏步间反手制住雪绡,牵制北玉洐的行动,黑衣人也不知何时摆脱了堇年,转瞬之间一掌打上北玉洐的后背。
澎湃的灵力荡开,北玉洐撞倒在树木上,痛的吐出一口鲜血,羊皮卷也从袖口被震飞而出。
几人皆是一惊,忙飞跃上去想要争夺。
然而。
那羊皮卷在空中飞跃一圈。
却徒然被一只苍白的手捏住。
来人坐在头顶的树枝上,居高临下的位置,更能将他眼中的恨意看个清楚。
他笑着,轴卷在莹白的指尖翻转,目光盯住北玉洐,轻声喃喃:“师尊,你要去哪里?”
87阎罗的怒意
火焰从树上飞落,昏暗阴影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明明从始至终都挂着笑容,然而却没有一人胆敢在此时先出声。
黑衣人和青衣人一见他出现,便知道今日是拿不走布阵图了,两人毫不恋战,转身就想逃。
阎罗鞭散着沉沉黑气,在火焰手上展现。
罡风四起间狠狠卷住青衣人的腰腹,大力之下将人甩到一边,青衣人痛的闷哼一声,黑衣人头也不回的趁机逃脱。
火焰冷声道:“追。”
暗卫追了上去,剩下的人,迅速将北玉洐三人围住。
火焰慢腾腾的顿住脚步,在离青衣人两三步的地方站定,却没有再动手,突然沉声道:“二弟弟。”
青衣人浑身一僵,随即缓缓扯下斗笠。
正是火煜那张清秀淡白的脸。
火焰蹲下身与他齐平,“天界监国寺五大监国之一,火煜,你好能耐。”
火煜平静道:“你怎知是我?”
“为什么要背叛我?”火焰不答反问,视线转了一圈,落在旁边的北玉洐身上,“你,你们,为什么都要背叛我?”
低沉声音里沾着丝丝暗哑。
像是暴风雨来临之际的平静前夕。
火煜:“抱歉……”
火煜是什么时候当上监国寺的。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罪之战之后,他们三兄弟尚且年幼,那时大战刚过,东绝尚且需要修养身息,四方势力皆是对焰城虎视眈眈,再加上一次一次的天族追杀,让他们终日生活在惶恐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