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无存,哈哈哈哈……”
这是火焰数万年来的梦寐。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深深惧怕,又不断回忆起的一幕,就这样被凤卫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
他怎么……敢?
“你娘不过是个半妖,你也是个杂碎,阴沟里的烂泥,也敢妄想撼动天威,来啊!杀了我啊!哈哈哈……”
金瞳浮上血丝,桃夭下是鲜红的血色。
楼澈在身后惊呼:“主子小心!”
然而火焰这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割了凤卫的头。”
凤鸣声震耳欲聋,周围人瞬间被凤求凰结界弹开!
等火焰回神时,凤求凰已出现在身后,金光灼眼间底部的笼门打开,两条长长的金链伸出,扣住了火焰的手腕。
凤卫猛然趁着这空档,从地上翻起,他口中快速念口诀,金色的佛印像沉沉大山般压下来。
火焰挣不开那锁链,佛印更是压得他无力反抗,意识混沌了瞬间,下一刻身体已被卷进凤囚凰里!
笼门关上了!
凤卫隔着金笼得意的大笑:“哈哈哈……焰尊主,还是年轻了些,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火焰沉下眸,他双手被拷,强行运转灵力,竟发现连神武都无法召唤。
凤卫见他动作,嗤笑道:“别费劲了,凤囚凰是神帝所设结界,在里面什么灵力都使不出,除了天后娘娘能打开,不管是谁只要被关进去就不可能出来。”
凤卫眉目狠戾,“这场仗,是我赢了。”
楼澈被凤卫绑住,天族士兵重振士气,没了指挥,加上凤囚凰的威力,这次火麒麟军明显有些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火焰冷眼看着笼外,手腕已被勒出血痕,任凭他用尽了办法,金笼就像是一座纹丝不动的大山,把他的灵力牢牢压制住。
很快战场上的火麒麟军或是被屠杀,或是被擒住,剩余的已撤回东绝结界内,暂时逃脱。
残阳如血,遍地尸骸,凤卫逆着光冷笑,“怎样?到底是谁割了谁的头?”
“今日你败在这里,必死无疑,我看到底还有谁能救你!”
地平线的那头缓缓吹来一阵微风。
粗重的脚步声传来,光线斑斓处冒出一个人头,然后是背上驮着白色的光点,缓慢,缓慢的移动过来。
人群传来一阵躁动。
直到走近了众人才看清楚。
是凤池……
她背上也不是什么白色光点,而是一个残破的,瘦弱的人。
北玉洐。
90阎罗坠魔道
火焰瞪大了眼。
不是因为见到北玉洐太过惊愕,而是因为北玉洐的样子。
琉璃皎月,无双公子。
北玉洐……
他该是干净的,温润的,冰清玉洁,然而他此刻满身伤痕,白衣污浊,双眼……被绑上了一层雪绡,莹白绡纱上面是两个惊心动魄的……血窟窿。
血窟窿……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谁做的?
明明他出城的时候,北玉洐还是好好的。
不。
不是好好的。
但是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怎么了?!
火焰发了疯,猛力的撞击金笼,怒吼道:“师尊——”
“怎么会这样?!”
“师尊——你怎么了?!”
凤卫没理会身后那发疯的声音,蹙眉问凤池,“你怎么过来了?”
他仿佛没看见凤池满脸疲惫,满身的伤,也不问她消失这么久去了那里,只是不满意她的突然出现。
凤池好像也习惯了父亲的冷漠,只道:“父君,月公子……说想来见焰尊主一面。”
凤卫视线落在她背上,嫌弃道:“北玉洐怎么成这样了?你还是带他回天族吧,乱党妖邪已经被我拿下,马上就地处决!”
凤池愣住,“您不回去请示帝君吗?”
凤卫冷笑:“没有必要。”
请示什么?
帝君的那颗心都是偏着长得,请示过后,死的人可能就不是火焰了。
他今日要斩草除根,彻底断了帝君的念想。
“北玉洐——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师尊!!”
火焰的声音扭曲又疯狂……
锁链不断发出敲打巨响,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中他仿佛愤怒到极致,若是没有凤求凰束缚,早就要冲出来将这些人撕碎。
北玉洐从昏迷中抽出一丝清明,他几乎一动就痛的喘息,只得紧紧蹙着眉,用力抓着凤池的肩膀,摸索着,慢慢的,从凤池背上下来。
灼热地面已经被凤凰火烫的犹如岩浆。
他们出逃的太过匆忙,凤池几乎是将他扛上就走,北玉洐并没有穿鞋,几乎一落地就感觉到柔软脚底被烫下了一层皮。
“——北玉洐!!”
北玉洐听见了火焰的声音,缓慢的,顺着声音方向转身,摸索着,朝着他所在方向而去。
火焰僵住了。
像是浑身被雷电劈过,连背脊都在发麻。
没有人能认得出来,这是清风霁月的月公子……
他那么单薄,残破又血腥不堪,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慢的朝着火焰所在方向,摸索着,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
凤囚凰的威力不是一般人可以靠近的,北玉洐现在是凡人之躯,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他那么痛,只怕还未走近就会被火舌烧死。
凤池想要拦住他,却被凤卫压制住,他冷笑道:“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吧。”
北玉洐毕竟还是北海族的宫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凤卫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他,但若是他自己要寻死,那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凤卫阴鸷的想。
今日最好两人都死在这里,多省事。
太高的地表温度,雪绡也被融化,断掉,碎片随风吹走。
北玉洐还是朝着火焰的方向,缓慢的走。
他闭着眼,没了雪绡的遮掩,俊秀脸上的血污一览无余。
火焰像是见了什么鬼魅一样,疯狂后退,疯狂的吼:“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你不要过来……”
“别过来,求你了不要过来!!”
北玉洐不听,也没回答,此刻的他好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他伸出手,是个瞎眼人的姿势,继续摸索着像前。
凤凰盘旋在上空,不断的朝着周围喷出火舌,热浪灼烧,好几次都差点把他点着,他的发丝和衣袖间都是火星,双足踩在坚硬滚烫的地上,满是鲜血……
火焰疯狂的撞击着金笼,锁链几乎把他整个胳膊都快要拧下来,他整个人用可怕,可笑的姿势,拼命的想从金笼里挣脱出去。
银发散了满地,神情极为狼狈。
“北玉洐……你不要过来了,求你!求求你了!!”
火焰血红着眼,看着他缓慢的走,滚烫温度,灼的白衣狼狈,全是伤痕。
结界的法力波动到他,北玉洐倒下来,胳膊,脸,看得见的地方,没有一块是好的,身上烧着火星,一双玉足被烫的焦黑。
他一声不吭,只是站不住了,于是用爬的,极其狼狈的姿势……爬啊爬,身后是一条蜿蜒的血痕。
无数人沉默的看着他们。
凤池声嘶力竭的哭着喊他回来。
晃荡的视线猛然模糊了……
这个男人小时候太过早熟,长大后太过骄傲。
万年的时光里他肆意,放荡不羁,只过流过泪两次。
上一次,是在北海的三千深海宫,是因为北玉洐。
这一次,是现在,也是因为北玉洐。
北秋月是火吟之的心脏。
被握碎了——
火焰绝望的喊:“我错了,月儿,是我错了,你别这样,你别过来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只求你!你不要再过来了……”
会被烧死的。
他真的会被烧死的!
“求求你,来人啊,来人……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把他带走,把他带走!!”
他怎么能看北玉洐这样痛。
北玉洐哪怕只是轻轻一皱眉,他都恨不得把全天下都捧到他面前。
他怎么能受得了,北玉洐这样痛……
终于……
那瘦弱的身形爬到了他的面前。
北玉洐停在离火焰只有方寸的地方。
身上全是火星,是烫伤,是血,却始终没有睁开那双湛蓝的眸看火焰。
然后,瘦弱的手腕伸出来……
火焰哽咽着:“月儿……我在,我在这里。”
污浊的手,在堪堪要触摸到火焰时,垂了下去……
随即。
再没有了声息。
终——将——寂——
“北玉洐……”
火焰喊他。
“你起来,师尊,你起来!!”
巨大的恐惧如海水般将五感淹没,他在这一刻感觉到心脏的骤停。
“月儿,我们回去,我们回家,我不要报仇了,我也不杀白祁了,你起来,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回去啊!!”
我不要报仇了。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求求你起来。
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就像初遇那天一样,你牵着我,带我回去。
“月儿,你,不要这样……你不要吓我了。”
“不可以死,你……北玉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死……”
天边炸响惊雷,云层透出绯色——
金瞳被血红填满,地动天摇间只听得凤凰哀鸣,锁链断裂的铿锵之音,凤求凰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冲天的沉沉魔气,随即,九朵巨大的滔天之尾伸出,漫天迷雾里,传来九尾狐的嘶叫怒吼——
一只巍峨如大山般庞大的火狐狰狞着破笼而出,他愤怒嘶吼,方圆百里皆是被震荡魔气横扫的片甲不留。
粗热气息犹如岩浆喷射,通体火色的皮毛,双目如赤红灯笼,身躯高耸入云,居然是……
九尾狐的本相!
众人尖叫着四下逃散,沈卫惊恐道:“他……居然入魔了?!”
91芥蒂终脱落
奇格三界自开辟以来。
魔界中魔灵最为强悍,却极为稀少凋零,难以存活,因此只剩下妖鬼两类。
而火焰,不过一个九尾半妖之后,居然入……魔了?
火狐发出冲天怒吼,喷射的巨大狐火,瞬间将那些天兵烧的四处逃散,身躯如巍峨山岳,每每踏出一步都是地动天摇般震撼。
火红尾巴,横扫千军万马,不过眨眼就已横尸遍野。
沈卫几乎吓破了胆,转身就想逃,却猛然被硕大的利爪狠狠扣住腰腹,按在粗糙的岩石上,随即,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火狐仰头嘶吼一声——他……被生生咬断了头。
鲜血四溅!
楼澈挡住火狐,大声的喊:“主子,冷静,冷静!!”
凤池猛然将他扑倒滚落一边,救下他一命,火焰已经入魔了,他现在是本相魔身,哪里还有神识?
短短时间,入目皆是一片地狱火海,再过去就是东绝边界,若不停下……很有可能东绝的子民都会遭受到波及。
紫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到他们二人身前。
楚辞是临时闻到魔息赶来的,他见状吓得哇哇大叫,“操了,这是什么玩意?!”
楼澈怒道:“这是主子!”
楚辞惊恐道:“怎么回事?我不过就是喝个酒睡了一觉,怎么变这么大个了?”
凤池焦急道:“别管那么多了,先救月公子!”
北玉洐还一动不动的躺在焦黑土地上,他的位置正好在火狐肚皮下侧,只要这大家伙再稍微动一动,巨大的兽爪就能把他踩成肉泥。
楚辞:“好家伙,这可真刺激!”
他两三下脱掉碍事的繁琐外袍,滑步到火狐的肚下,灵活娇小的身形跟庞大火狐比起来,简直是沧海一粟。
楚辞抱起北玉洐,探了探脉搏,感觉到微微的跳动,不由庆幸道:“幸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