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晓拿出一块香喷喷却不俗气的帕子擦净了脸,转过头很是和气地瞧着姜楚,给这惯爱听是非,且对奇闻异事必是要追根问底的人,来了段恶意满满的伪科普,道:“师尊是什么人,怎会轻易认下一个儿子,这天下之事无奇不有,雪魄既没反驳,小清楚又怎能确定他不是亲生的,为兄以为,你道小师尊身体有恙,不似从前,说不准就是咱们的雪魄要有弟弟了。”
雪魄一脸谁和你咱们了的嫌弃神情,拨开了何清晓的手,眼睛却是忽又焦急闪烁了起来,道:“我爹果然有别人了,这么久也不见我,就是要给我添弟弟了?”
“你们快别说了,我都快信了。”姜楚手捂着额头,满脑子都是不合逻辑的画面,可师弟变师娘都使得,叶知秋的体质本就不同于凡人,这二人也不似作伪的模样,难不成雪魄还真能是亲生的,自己从前了解的叶知秋还是太片面了?
何清晓还嫌不够,又添油加醋了一把,道:“小雪魄何不去亲自关怀一番,这样的大事刻不容缓啊。”
此地四人,三人皆是修为不低,雪魄虽是化了形,却也是为人不久,心性有些幼稚,也就这么几句随意挑唆,人瞬息跑没影了。
姜楚素来冷冰冰的脸,此刻却是有点苦相,道:“你这又是什么路子,半点叫人看不懂,知秋现在该是还在气头上罢。”
“大人的矛盾,让孩子搅和搅和,说不定眨眼就翻篇了,师兄我这也是为你费心周全啊。”何清晓一脸无畏,还很是理直气壮。
历清晖干咳了两声,颇有威严地厉声道:“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莫要牵扯上我们。”
何清晓将那香炉推到历清晖的跟前,瞬间撤了法术,那积攒了许久浓郁刺鼻的龙涎香倏然就兜头盖脸地涌向历清晖,呛得人咳个不停,眼泪都在眼眶打转,何清晓可不准备再让人教训,赶紧退到了门边,以袖掩着口鼻,眼神还不忘怂恿姜楚一起走,说道着:“以后开会换个地,大师兄这里我一票否决。”
……
雪魄也就继承了叶知秋几分容貌,却是个急性子,听说自己地位不保这样的大事,哪里还能坐得住,自己本就不是亲生的,身为养子就要有养子的觉悟,可不能让父亲爹爹闭个关,就把自己给忘了。
他是知晓了叶知秋此次是生了大气,大殿也都不住了,回了从前的住处,那可不就是他熟门熟路的地方嘛,哪里能有个缝,供他一只雪貂钻出钻进找乐子,恐怕就连这屋子的主人都不清楚。
此刻他也是化回了原型,悄悄沿着墙面钻进了屋顶,趴伏在房梁上,寻着声音爬了过去,就听着流水潺潺与人声交错的声响,这屋内原不是只有一人。
叶知秋闭目斜倚在玉石屏风后的浴池台阶上,手撑着额头,似在打着盹,长发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垂顺下来,宛如海藻一般漂浮在水面,他面色有些红润,只听水声又被拨弄起,他额上就有一滴汗滑落了下来。
“醒了,就不要气恼了罢,”容羽长发鲜有的全然束起,以一只乌木簪子别着,双手就顺着人家肤色莹白的玉足向上滑去,“你说你,也不着鞋履就在雪地行走,可不是让人心疼,给你暖和了许久。”
叶知秋终是难忍这阵痒意,想学着这人装睡看来还真不那么容易,已是被这不安于停留在脚的双手惹得眼尾薄红,就连鼻尖都渗出些汗来。
他美目微睁,那双秋水潋滟的瞳眸漾起丝丝涟漪,浅淡的薄唇染上了粉色,说出的话语倒是凉薄得很:“你可少来招惹我,怎么不再教你那一二三四个徒弟都来跟我过上几招,好让我清楚自与你相好之后,我这一身筋骨有多不中用了。”
“一共就四个,你可是把自己算进去了,”容羽觉出那不开心的人挪了挪,赶紧是收紧了手,以这略显强迫的动作将人留下,道,“你可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哄了?我可是好听的说了,你道是甜言蜜语是说与女子的,让人依着你的喜好动手了,你又道是身为男子败在人手下是我辱没了你,不如宝宝你和我说说,为夫如何才是好啊。”
“什么宝宝,为夫的,你这人越发会得寸进尺了,”叶知秋撑起身,恼羞不已地看向那半点不知羞耻的人,眉目都快皱成一个川,“你若不喜欢哄,不会哄,就少说话,可别又是给人怒火添材,又道是人家脾气不好。”
“夫人也是夫。”容羽手上一使劲就将人拖进了灵泉里,激起水花一片,不待人气恼自己,就一手穿过如瀑长发扣住了后脑,半点不容人反抗地吻住唇,这怀里的人越是挣扎,他越是禁锢得厉害,有了先前那次被他咬出了血的经验,是连这最后抗拒都不给,向前一倾倒,就将人按进了水里。
沉入水中太过突然,叶知秋本以为今日自己在温泉池中晕倒过,这人必不会将自己真带到水里,谁知,人家不仅敢做,还做的变本加厉。
“你是要淹死我吗?”叶知秋传音说道。
他在水底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闭目忘我,深醉其中的男人,有些气恼,却又不知怎么好似也被人带动了些气氛,借着这人渡气的频率,还适应了这种微妙的呼吸方式,甚至有了些热意。
“闭眼,感受。”容羽一声传音过后,就再也不做理会,即使是叶知秋故意说着晕眩,难受,他只按着自己的步调和节奏,引领着自己心上宝沉溺到更加绝妙的境地。
第116章 挑三拣四
水面上浮起一件衣衫, 似芙蕖雪白,又似浮萍漂泊,掩盖住了水下二人是何光景。
小雪貂趴在梁上, 脑袋是一个劲的搁在前爪上晃来晃去, 满心嘀咕着这是和好了吧?必然是和好了罢?那新的儿子又在哪里?
正所谓非礼勿视, 这要是自己再一个不小心掉落了下去, 搅了父亲的好事可就罪过了。
他默默转身沿着原路跑了出去,又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一笔重中之重的要事——若是讲理讲不通, 就要拿出点强硬手段来。
小雪貂离开了没多久,那水面上就漾开了一片涟漪,一只五指纤长美玉似的手破水而出,抓住那件白衣一角,手腕翻转将衣衫在腕上绕了个圈。
哗啦啦——
动静不小的水声打破了寂静, 却是一人黑发散乱地钻出了水面,他抬手抹了把脸, 顺着发际向后将长发理了理,那一脸的红晕不知是情动还是愠怒,只将手中衣物向身后递了递。
等了片刻,那分明是一同站起的人却是没接, 他只好语调不悦地说道:“他都走了, 这家长恩爱的戏码也都够了,还不快拿去。”
谁知身后的男人不仅不理,还步步接近,划开重重涟漪, 再一瞬, 就已然是双手环绕到他身前,食指一挑, 就将他本就松动的中衣撩开,轻飘飘地滑落到水面上。
“别胡闹。”叶知秋长发早已顺到一侧,后背蓦然一暖,就习惯性的小猫似的抬起下巴,由着对方取悦自己,若他真是猫,此刻该是要“呼噜呼噜”声不绝了。
“又在口是心非,分明就喜欢得很。”容羽早有先见之明束了发,自然是戏水玩闹一番之后也能维持着潇洒仪态,想着对方在水中还能分心走神,扯出那番如此配合是瞧在雪魄面上的话,也是越加起了坏心思,恣意放任自己的手违背了二人所谓的约法三章。
叶知秋想要回头瞪上一眼,却是惊觉后颈一阵热麻之感,就听那又不知是介意上何事的人,有些郁郁不乐,又有些隐隐的兴奋,说道:“这可不好,你处事抉择为了谁,我都难受得紧,若你哪日也学着别人去心怀苍生了,只怕是苍生还未出水火,我就要被火烧成了灰了。”
“什么火能烧的动你这金刚不坏的身?”叶知秋揶揄道,他可不觉得这一个天生火灵根还炼化了灵火的人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他甚至还有心暗笑对方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厚脸皮。
容羽清冷英俊的面上是半点表情也无,唯有一双漠视过万物的眼睛燃着一团炽|烈的火,就似融化冰川的太阳,让他这千年冰山下一颗为情澎湃的心无所遁形。
他倾身压低对方的身段,附在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这火是什么火,只瞧叶知秋蓦然红透的耳朵就昭然若揭。
“宝宝,乖,别动,我结界都布好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容羽一手按下,一手召出数十只灵蝶围着池水落了一圈,瞬间就让这水面蒸腾起雾气来。
叶知秋本想着顺人心意也是满足了自己,可这雾气却是让他提起了些警戒心来,若是这种时候还能晕过去,可不是要给以后留下心理阴影了。
“这雾不行,别的都依你,”叶知秋不满道,却是话音一落就被人抓住了一只手腕,就有一道至纯的灵力探入了他的灵脉,“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如你所见所感,也如我们所愿,”容羽答得坦荡,“正事私情两不误,找找你晕眩的原因。”
“这种时候合适吗!”叶知秋一声争辩还没说完,忽然就被夺去了气力,不得不挪动了半步。
“只要有心,什么时候都合适,别怕,师尊有分寸。”
……
要说人也真是由奢入俭难,睡惯了大殿里更为松软的卧榻的叶知秋,这一夜居然失眠了,分明是累得很,倦得慌,却偏偏一阖眼就觉着哪哪都硌得疼。
“若早知有今日,你是不是当初命人给我布置的时候就该多考虑些,哪能只顾着大小了。”叶知秋很是不满又憋屈地翻了个身。
容羽本就无需多少睡眠,只不过是每次相处之后都喜欢陪他躺躺,这样的感觉堪称温馨,此刻听了抱怨,自然又是精神百倍,陪他聊了起来,道:“已经比你几位师兄好上许多了,被褥还是每年都置换了新的呢。”
“原来是换过了,难怪没有我记忆里躺着舒坦了。”叶知秋头在枕头上偏了偏,直觉告诉他,这枕头就不如从前的好。
容羽侧过身,饶有兴致地撑着头,瞧着这当真是厌烦卧榻之人,说道:“其实被褥是换了,枕头还是你原先那个,知秋,是你变了。”
“你是说我变得挑三拣四了吗?”叶知秋蹙了眉头。
“变得有脾气了。”容羽笑了笑。
按理说容羽自回归了丹云子的本体是不怎么爱笑的,但只要展露笑颜,就是和煦如春风,让叶知秋心跳心动,道一声惊为天人。
可今日他偏就是不乐意看了,眼睛一闭,平躺着嘟囔道:“我从前脾气就不好,到如今你才知道嫌。”
“知道得晚了。”容羽道。
叶知秋本以为这人会哄上两句,谁知竟来了这么一出,蓦然就气的脸色一白,想到不久前还听过的甜言蜜语,什么宝宝乖乖,把他当孩子哄骗,哪句能信。
“不晚,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脾气坏的还在后头呢,说不定哪日把你的房子都拆了。”
容羽将他的脸拨过来朝向自己,言辞笃信道:“你不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叶知秋与他对视,气势上是半点不肯输。
“你不舍得那个家,不舍得松软的卧榻,最最不舍得的就是让你有了脾气的我,”容羽瞧着他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满满情深尽在眼底,“我已经太喜欢你了,你如今再与我说什么,我都只道是晚了。”
“还说我挑三拣四呢。”叶知秋嘀咕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过,”容羽笑容更是美好,说道,“能被你挑选上,我很幸福。”
这话说的人心底一阵暖融融,就连为何生气,为何又好了起来都不想再计较了,兴许感情本就没理可讲,唯有他二人知晓彼此之间的微妙。
却是容羽见他情不自禁的浅笑后,蓦然严肃了起来,道:“你的小性子,只许在我一人面前这样。”
“怕我脾气不好,被人打吗?”叶知秋心情明亮了,也乐意玩笑起来。
容羽刮了下他的鼻子,可不是与他玩笑的模样,道:“怕我一看到,就嫉妒得发狂。”
……
翌日。
当叶知秋醒来之时,身边竟是难得的空荡荡,他也不是多矫情要一同醒来这种小事的人,人家在,就说笑玩闹几句,人家既不在,这些小心思倒是不必了。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昨夜被人取悦的好心情让他即使起身穿衣许久后,还是依然浅笑挂在脸上。
眼下,他正哼着一支小曲,抬手要将那支定情的发簪簪到发间,只听门被叩了三声,也不等他回应,就被推开了。
他一脸不解地回头瞧向那梳着道童发髻的雪魄,眼见小家伙端着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说是走更似蹦蹦跳跳地靠近,他是忽然就板正极了地端坐好,眉头一挑,严肃道:“仪态举止需得端庄稳重,敲门是为了听见里面的人应声,可不是为了走个形式。”
“爹。”雪魄大眼懵懂,也不知是不是真听进去了管教,只发挥出了自己最大的外貌优势,亲切地拉着他的手撒了个娇。
“这手里拿着什么啊?”叶知秋瞥向那盖着红布的托盘道。
只见这孩子一拽人手,身子就晃晃悠悠玩闹了起来,那托盘上的东西该是瓷器,哐当哐当响个不停,他也不待人回答了,主动接了过来,放在了案上。
“这是父亲让我拿过来的,”雪魄眨巴着眼睛,一见他撩起了红布一角,就撒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那神情可谓是小心翼翼,“父亲说,昨夜克服了一个困难,爹爹言及此生还有一个困境,命儿子给您送来,务必克服,让您权当这困境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