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需如此与我较劲,”叶知秋双手捧住了容羽那张费了他不少力气才恢复了原貌的俊逸冷静的面庞,在这温情相处中,他纵是清雅雪白的仙莲,也染上了柔情的粉,就连指尖都微微发着颤,一声话语似叹息,“别碰了,我忍得难受。”
“还想要大老虎开个餐?”容羽这一严肃起来,就是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叶知秋显然是对他此刻还是这般冷静有些不满,自以为是满面怨怼,实则是落在对方眼中颇为娇气地道了声:“都吃干净了,可别再让人等着了罢。”
第114章 恃宠而骄
云中峰大殿后院有一片茂密的竹林, 四季翠绿,郁郁苍苍,风起时竹叶“沙沙”作响, 非但没有扰了此地清静, 反而给人一种远胜于静谧的安宁。
叶知秋初次来到这片竹林, 年岁也就十九, 犹记那时他不知容羽是师尊,又疑心对方是师尊, 怀揣着对容羽的懵懂情愫,还正满心忐忑对方会因那魔物之事仍在气头上,也算是壮着胆子寻着水声走入了这一处云雾缭绕的妙境。
直到被人掀到了水里,才知容羽在沐浴,年少之时初尝情滋味, 甚至还被人家吻的晕晕乎乎,就连这水是冷是热, 都不记得了。
敬畏?紧张?
从前为何不可考究,今时今日他只知这水中温度合该是要好好享受的。
人生总有许多巧事,就比如他今日一踏出房门,就见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 这雪自然是与寒天湖不同的, 能融于掌心,也能在人的发上,肩上,乃至整片太华大陆的土地上留下痕迹, 化作积雪, 昭示着自这个世界消失的冬季,复又回归了。
落雪之时何为惬意?
不是待在那挡风遮雨的室内围着一个炭火盆子, 而是即使白雪压低了枝头,寒风萧瑟,你自有一汪温水池子泡着,既不耽误赏雪,也不碍着舒坦,还能有个知心知暖的男人候在身边,随时给你调整水温,放松脊背。
叶知秋早先还觉着自己是个强健的身,劳碌的命,也曾为了容羽花费无度的生活颇有微词,可如今享受的是自己,才真真知晓了但凡是合了心意的付出,那都不能叫挥霍。
“你说说,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今日才带我来。”叶知秋趴在岸边,又长长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若不是这场大雪,你以为我说,你就会听吗?”容羽双臂圈着他的肩,食指微曲刮着他的脖颈,一下一下从喉结到下巴,就像在取悦一只难得乖巧的懒洋洋的猫。
叶知秋一直都很是安于这样的感觉,兴致好时,还会顺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扬起头,可此刻显然是对方一句话,又惹的这骄傲的小猫炸了毛,抬手就将这甚是舒坦的安抚终结了。
他转过身,隔着云雾也能瞧清容羽眉宇间的疑惑神色,也不解释,就一手略显轻挑地穿过对方沾了水贴附在面上的白发,温暖的掌心蹭着脸,只用一个勾人的眼神就将对方引到面前,气息纠缠之时,却是偏过了头,让人一吻落了个空。
“我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讲理的,”叶知秋指尖轻触过容羽的耳朵,缓缓移到颈前之时,故意停留了片刻,让对方因吞咽滑动的喉结在自己指腹滑动,一双猫儿似的无辜双眼,瞧着容羽,轻声道,“我真的不讲道理吗?”
“你可真是……”容羽哪能不知晓叶知秋这是又一言不合计较上了,小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他,可偏偏这看似乖巧的人,就是清清楚楚如何挠到他痒处,让人明知是要走进陷阱,却又不得不随着这人的心意来,“你有心撩拨,可莫要道我不知体谅了。”
这所谓体谅,自然是因为前几日的放纵,可这放纵到底也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他二人是约法三章,其一就是不可沉溺情|事,修行休息两不误,这休息之说,以叶知秋的意思就是容羽要懂得体谅才是。
可眼下点火的却是这个囔囔着要休息的人。
这定规矩的人可不管朝令夕改,竟是还勾住了对方的脖颈,正欲仰头再戏弄一番,忽然就是一阵头晕目眩,此情此景太过熟悉,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初次前来之时的画面,也就是这么眼前一黑,就要,就要……
“唔……”叶知秋蓦地一头栽进了容羽的怀里,尴尬,真心是尴尬至极,从前那是恋心悸动,修为低微,在云雾温水中失去了意识也还说得过去,现如今他一个修为不可小觑的半仙之体,只不过起得急了些,玩心重了些,怎好就又晕了,若是晕得彻底也还好说,偏偏还是有那么点感知的。
容羽等了片刻,就等着自家小可爱来个反转,乱人心弦之后再扯出什么第二条第三条来着,谁知叶知秋不仅半天没有下一步,倚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还越来越沉了。
“你可是胖了不少,面颊上的小酒窝都没了。”容羽故意气他两句,也算是给他一个发火的点,可这台阶都铺好了,怎么小猫却不磨爪子了?
“知秋,知秋?”容羽唤了两声,见没反应,又故作玩笑道,“你该不会是真休息够了,其实是在暗示我罢?”
这暗示合该是变作明示了,只见叶知秋的手臂倏然滑落,人也跟着仰倒下去,容羽赶紧将人抱起一步跃上了岸,正要抬手挥散云雾,就被怀里的人抓住手臂拦下了。
却听那一声不知“嗯”还是“呜”,配着这一身湿漉漉,当真是可怜极了。
容羽翻覆着手化出一簇簇带着羽翼的火光将他二人围绕,又将一个斗篷用作被褥将人笼了起来,轻声关切道:“还晕的厉害吗?”
“太丢人了,”叶知秋往那斗篷里钻了钻,只露出一个额头,道,“这是不是天生穷苦的命,经不起一点享受?”
“胡说,我家宝贝是人间富贵花。”容羽靠着一块石头坐下,也好让他枕在膝上舒服点。
叶知秋心知对方在安慰自己,可这安慰却是半点不合情理的,只声音嗡嗡地嘟囔道:“这世上哪有富贵花泡在水里都一命呜呼的。”
“那是别人家的花没有泡在热水里,你可瞧见过我移栽到这云中峰的莲花的,可不就是越娇艳的花,越得是好生在温室里养着。”容羽也不顾他不乐意,挥散了云雾,又将那斗篷往下拉了拉,就瞧向他一张不知因憋闷还是羞赧红透了脸,温柔地笑了。
“什么娇艳的花,”叶知秋目光低垂,可不愿与这人对视,越是尴尬,越是脾气大,“你就是不知在哪学了这哄女人的话,倒往我身上胡乱显摆。”
容羽半点不恼,只将他被烘干的头发拢了拢,露出一个耳朵来,轻声附在他耳边说道:“你可还记得十九岁那年晕倒在这池中,你醒来之后还问我有没有给你换衣服?”
“你那日哄我说换了,后来又说没换,没一句真话。”叶知秋耳边痒痒,又往斗篷里缩了缩脖子。
“今日我告诉你实话,”容羽见这人躲着躲着就将一双明亮的眼睛露了出来,分明是好奇得很,就更是神秘地贴到他耳边,悄声道,“你大概会觉得上衣松动,是因为我给你换了衣服没换裤子,具体说,应该是没换亵|裤,若是你今日再醒的晚些,我应该能给你全换了,也好了了多年前未尽之责。”
这话说的叶知秋蓦地就红到了脖子根,一想起从前容羽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什么从不说谎,他就羞恼地推了推这人的下巴,冷着声音说:“你这人究竟还有多没正经?”
“你不觉得今日之事,非是你身体之故,而是上天给了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吗?”容羽将人抱起,向着竹林中走去,若非是雪景遮掩了绿意,此情此景还真如昨日重现。
叶知秋未着鞋履,飞雪落在足背上有些凉意,倒是如自己有记忆那次一样,蜷缩在斗篷里,将一双脚努力地往里缩。
他听着这人没理的话,也还有心反驳道:“谁会指望你弥补这种事啊。”
“那就说说那日之后,你食了冰鱼,我是如何给你取暖的,你又是如何不依不饶,喊着不够的?”容羽未卜先知一般将怀抱收紧,阻下了怀中之人又一次的任性胡闹。
“放我下来。”叶知秋抓了抓对方的衣领说道。
“乖,别闹,姜楚来了。”容羽一句话就止住叶知秋的动作。
但那懒得再折腾的人可不是有多像上次一样不好意思,只是听见这名字就愣住了,身为人家师尊的道侣,他怎么每每出关与这人见面都是这么个“娇弱”狼狈的模样,虽说形象于他并没有多重要,但正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这一次,他可就没有由着容羽抱着他与人见面,只取出阵盘瞬息离了容羽的怀抱,系好斗篷,还未等姜楚上前开口,就几步浮空移至身前,一手正要去抓人手腕,谁知对方竟是避开了。
这倒有些意思,他闭关之前见着的还是一个未出情瘴迷雾,被他检查魔息是半点无法心生抗拒的人,今日不仅是防了他这一手,更是有心反抗,要与他斗上一斗了。
他一掌袭向姜楚左肩,就见对方反应迅速地倒退数步,待退到竹边,也不出手,只是以守为攻,任他一掌击上青竹,抖落竹叶之上的皑皑白雪,反而是让他自己不得不身手敏捷地避开霜雪,一路追击,激起了斗志。
却是见一人身轻如燕,来回在两根青竹之间,借力步步向上,一人紧随其后翩若惊鸿,竹叶飒飒,雪花纷飞,不一会就让二人白了头,行至最高处,就见姜楚旋身一掌落下。
这一击,早在叶知秋预料之中,虽是久未与人交手,筋骨惫懒了些,可只要他抬腿借着青竹韧劲回旋一踢,就能立刻扭转战局,将这多日不见的老对手,再一次一招拿下。
可事实上却是他一个高抬腿,还没说跟上什么回旋踢就一阵隐痛,气力一松懈,就从本就没什么枝丫的青竹间坠落。
眼前是前一刻还在和自己打闹的人,比自己还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纵身向下就要捞他一把,却是还没碰着指尖就很是自觉地收回了手。
身后是一人倏然浮空靠近,还未等他反应就将他紧拥着送回了地面。
叶知秋身形稳住后,却是一把将人推开,气恼更胜先前,留下了一个冷冷的“哼”就二话不说地跑掉了。
第115章 陷入热恋
“所以说你调戏过小师尊后又打了他?”
云中峰, 历清晖的住处今日可真是热闹,这同门亲传三兄弟也是许久没有这样“和睦”聚在一处了。
历清晖曾为凡间帝王,这作为他日后长久清修之所的屋舍难免也沾染了些凡俗富贵气, 燃的还是那皇族最喜好的龙涎香。
姜楚正经危坐, 呛咳两声, 摆摆手挥散了香气, 眼角眉梢透着些不悦神色瞧向那师门最是没正形的人,道:“你倒不必说的我跟有意似的。”
“如今小清楚重新成了小师弟, 可本事了,”何清晓对着几上香炉施了道术法,将香息笼罩了起来,眉头一挑,就是一副不正经的揶揄模样, “你倒说说,打了师尊的道侣, 你是如何活着回来的,若是师尊知道你被魔种控制之时的所作所为,恐怕连块骨头渣渣都没法让师兄我给你收了罢。”
“我一到竹林就见知秋袭了过来,本也是想着在师尊面前, 不敢造次, 可偏偏就是师尊让我动的手,那原话是必得让知秋打得尽兴才是。”姜楚想到这里也颇为懊恼,本就冰块般的脸,眉头都要拧巴到一块了。
何清晓手指轻叩着茶几, 桃粉色外衫衬得人好颜色, 却也少了些世外清逸之感,这语调一拉长婉转, 更是像在看笑话,道:“所以你不仅打了,还打得尽心尽力,非赢不可?”
“那可是知秋啊,你是没见过他从前揍我的架势,啧啧,你若是与他一言不合也被揍个三年,就知道我那几下充其量也就是喂招罢了,”姜楚哪里知道感情中的弯弯绕绕,还有些莫名神色,道,“难道是我实力大增了。”
“嘁。”稚童的声音瞬间打断了三人的思绪。
姜楚可不是将童言无忌当作回事的人,只满面淡漠孤高,一指推了推那坐在茶几对面的男童的额头,昂仰起下巴,睨着他说道:“我打一进门就想问了,这好生无礼的小娃娃是谁,大师兄怎就留他在此听我等议论私隐之事?”
久未发声,只端坐主位听他们闲扯的历清晖清了清嗓子,甚是严肃地一手伸向白发男童,煞有介事,介绍道:“姓容,名雪魄,贵为两位师尊长子,交由我教养已经有段时日了。”
姜楚面色一僵,收回了手,那心头的莫名也就一瞬,就因为“雪魄”这个名字理清了思绪,他是不知这父子关系缘何而来,但是就以叶知秋的脾气,是断没可能给个孩子用上自己雪貂的名字的,只是……
他端起一杯灵露,手在茶杯边缘磨了磨,想起这妖兽异变的传闻倒不少,能化成人形在眼前的还是头一遭,方才那点人额头的动作也不知惹恼了对方没有,可别因小失大,让他不能好好探究一番呀。
“啧,瞎吃瞎喝的坏毛病一点没改。”雪魄人小鬼大地眯缝着眼,瞥着姜楚手里的茶杯,连连叹气。
“哟,难怪说小清楚又有危机感了,原是咱们的小师弟在这啊,”何清晓半点不生分地揉了揉身边小娃娃的头,看着他一副气的冒烟的小模样,笑道,“亲生的?”
姜楚自然不会再乱吃东西,这杯灵露也是他亲自摘取的灵植提炼成的,听着一只雪貂讽他吃喝,他正是不服气地仰头喝了一满口,就被何清晓这“二货”一声傻话惊得喷了他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