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像，从一只胖胖的柯基犬，换成了一片黑色。
叶小柔抬头，强打起笑颜：“哎, 先别想这个了，许哥，我哥叫我来找你, 商量一下往后的对策。”
——
许扬踏入公共餐厅的时候，叶文轩端坐在他的老位子上，背对着窗户，脊背挺得笔直，双眼透过镜片，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齐晓风歪倒在一旁, 兴致缺缺地玩着手机上的游戏，一时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他和叶小柔相继落了座，叶文轩才从镜片底下，抬头扫了他们一眼。
他推了推眼镜：“倒计时……你看到了吗？”
许扬点头：“休息时间，一天。”
“是吗？可能是因为你完成了支线，获得了额外的奖励时间, 我们只有一半，十二小时。”叶文轩说。
许扬挑了挑眉。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马上就必须进入下一个副本了？
叶文轩从他那台异形的便携电脑前站了起来：
“我认为，这一次的副本，与现实时空存在着某种包含关系。你们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方舟覆灭’相关的系统提示，是在什么时候吗？”
叶小柔偏头：“不就是进入副本之后吗？站在棋盘边缘的时候。”
叶文轩摇了摇头，看向许扬。
“还要再早一点。”许扬不自觉地用食指轻敲着桌面，记忆飞速运转：“我第一次看到这一次的系统提示，是在离开第二个副本的时候，那两行字只出现了极短的一瞬间就消失了。随后，时不时会有‘载入进度’的倒计时。齐晓风，你看到了吗？”
他望向齐晓风。
齐晓风动作有些缓慢地直起身子，嗓子微微发哑：“……我出副本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什么新提示，但是后来，陆续看见了几次‘载入进度’提示，我还以为，是出副本之后的幻觉……”
片刻的沉默。
“我在想，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方舟覆灭’。”叶文轩低声说。
许扬点头：“我也有考虑过这一点。”
叶小柔奇怪地问：“所谓的方舟，不就是那个大棋盘吗？我看游戏解析里是这样说的呀……还有一个最终boss‘葛棋’？我所在的那号棋盘里，还没有人见到过这个角色呢。”
“方舟，确实首先指的是棋盘。”
许扬说：“……其实，在这次副本的预备阶段，我抗拒了卡牌的指示，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副本。”
叶文轩身躯一震，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呢？”
许扬说：“我当时在光华酒店里，正打算去救殷迟。拒绝召唤之后，我看到了整个城市的时间都静止了——没有进入过副本的人，和时间一起静止了。能动弹的，只有我和殷迟。”
他咽下了后半句话。
——能动弹的，只有他，和被关在林旭的沙盒里的殷迟“们”。
“后来，当我告别殷迟，触碰卡牌、顺应召唤进入棋盘外围的时候，那只幸运之鼠boss出现了。它跺了跺脚，似乎直接把地面上静止的人们也强制送入了棋盘里。”
叶文轩沉吟片刻，重新抬眼望向许扬：
“我想知道你通过这些线索所得出的结论。”
许扬垂敛了目光，任由细密的眼睫遮住闪烁不定的瞳孔，思绪不断震荡着。
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不仅是你所怀疑的包含关系，整个世界，好像都存在着一种等级秩序，我姑且把它称作优先级——”
“优先级？……等级最高的，是进入过副本的人？”叶小柔猜测道。
“不，不止如此，有一种维度更广的排序。”
许扬回忆着自己在副本里所经历的一切，闪现出棋盘的地下研究中心里，那台直接调出了他资料的投影屏幕。
他记得，当时殷迟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每个副本的深度是有限的，这个时代并不是以信息科技为发展方向，所以以某台电脑作为突破口，很快就能连接到外界。”
这个副本的“外界”，显然，并不是指现实。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都不叫“许朝暮”，也并未“死亡”。
那并不是属于他的资料。
许扬接着说：“优先级最高的，应该是操控整个副本的外部系统，姑且称之为‘外界’；其次，是副本NPC们；再次，是副本里的环境物；然后，是我们这些进入过副本的人；再然后，是从未进入过副本的人。”
他顿了顿：“还有最低的一个层级，就是那个被静止之后，仍然留在副本之外的……现实世界。”
齐晓风皱紧眉头：“什么意思？我没有理解。”
叶文轩眼里闪过一抹了然，解释道：
“简而言之，在副本开启的时候，许扬通过某种手段强行留在了现实世界里，发现副本系统首先抽调了‘通关者们’，其次抽调了‘从未进入过副本的人’，最后，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城市……”
他猜测着：“……这是一种重要程度的排序？现实世界在最底层？”
“内与外。”许扬轻声说。
“内……与外？”齐晓风下意识地说：“空间？……它怎么了？”
许扬说：“我们一直以为自己‘进入’了副本世界……或许，其实是‘出到’了副本世界呢？”
这个比喻，已经非常明显了。
“‘出到’……副本世界？”叶小柔喃喃着，眼里闪过困惑和迷茫：“你的意思是，副本世界，在现实世界的外部？……那么我们现在，究竟是在哪里？”
许扬低声说：
“是啊，我们，究竟在哪里呢？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来到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比较晚，不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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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意外来客
齐晓风低头看了看手机, 脸色忽然变得很差。
叶小柔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隔着一张桌子，朝他晃了晃手掌：“喂, 齐晓风，你怎么了？”
他收了手机, 摇头道：“没什么。”
许扬看了他一眼。
叶文轩推了推金边眼镜：“难道……所谓的‘开启红包就会进入副本’, 只是一个伪概念, 每一次副本结束后, 我们回到的，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世界？”
许扬：“也许是，也许不是。”
他站起身，走到叶文轩身后的窗前, 俯瞰着大量建筑物消失之后，空荡荡的城市：
“通过副本的同时，人数大肆减少, 城市也在被‘删减’……系统也许是一个筛子，正在筛掉对它来说没有那么重要的东西……”
“筛……子？”叶小柔张了张唇，眼神盈满了困惑。
许扬手搭在窗台上，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不过，还让他疑惑的，是在光华酒店里, 林旭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我们在监测副本进程的时候，找到了Y病毒在‘禁忌之子-175’末尾处的异动，此后启动了围捕程序……”
许扬眯了眯眼。
林旭他们能够监测到副本的详细进程，最后却仍然被拉进了副本里——光华酒店里那群人的“优先级”，究竟在副本系统之上，还是和普通人一样, 在它之下呢？
他们一早就驻扎在了光华酒店里，显然对红包副本的降临是有所准备的，酒店内不仅有充足的生活起居用品，还配备了专业人士和武装力量。
他们看起来，明明是副本系统的管理者，却似乎并不了解整个系统。
这一点，让许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有人来了。”叶文轩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忽然说。
“什么？”许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有一个人，刚才向我发送了进入公会领地的请求。”叶文轩眼带笑意，看着许扬。
许扬：“……谁？”
叶文轩脸上笑意更浓了些，朝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哟，各位，好久不见。”
熟悉的低沉嗓音从那里响起。
许扬转头看去，微微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人眉目硬朗深邃，身上穿着初见时那身合体的黑色T恤，隐隐透出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的身高近乎触碰到门框，因为背着光，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殷迟？”许扬难以置信。
“怎么这么惊讶？我不是说过，一定会来找你吗？”殷迟勾唇，远远朝他眨了眨眼，黑眸中熠熠生辉。
“不是……”许扬久久都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叶小柔迷惑地偏了偏头：
“许哥，你在说些什么呀？他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许扬：“你不是……”
“嘘……”殷迟挑起一边眉，食指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许扬看到他的手势，立刻咽下嘴边的话，慢半拍地呼出了胸腔里停滞了半天的气息。
“你们这是……有过什么小秘密吗？”叶小柔探头探脑的，笑嘻嘻地猜测着。
许扬：“……”
这可一点也不“小”……该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了。
他几步走到殷迟面前，伸出手，捏了捏殷迟的小臂，又戳了戳他的脸。
——熟悉的，肉身的温暖触感，并不是硬邦邦的机械，也不是绵软空洞的硅胶。
——他身上外露的部位，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接缝。
殷迟索性摊开手臂，面上带着神秘的笑容，任他上下其手。
“喂……许，许哥？”叶小柔惊道：“你克制一点？”
许扬：“……我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殷迟忍俊不禁：“看到我，你就不冷静了，嗯？”
许扬忍不住朝天翻了半个白眼。
殷迟把脸怼到许扬跟前不到半寸的地方，迎着他的白眼，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
许扬：“……走开。”
殷迟脸上笑意满满，乖乖地退回半步，朝四周看了看：“对了，齐晓风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咦？……不是吧？”叶小柔朝齐晓风的位子看了一眼，瞪大眼睛，喃喃道，“这么大一个人，刚才还在这里的呀！”
叶文轩说：“他刚才说要回房间去。”
“回房间去？”许扬蹙眉，“什么时候？”
叶文轩：“殷迟进来之前。”
许扬心中觉得有些许不妥，立刻问殷迟：“你刚刚进公会的时候，是从哪里过来的？”
殷迟摇头：“公会的入口在顶楼，我是从上往下走的，没有碰到他。”
许扬蹙眉。
公会成员的房间，在餐厅这层楼的上方，只要上一层楼就能回去休息。
殷迟是从上往下走，却没有和齐晓风碰面？
他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联想到刚才齐晓风看手机之后变得极差的脸色，他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回房间。”许扬一字一顿地说。
“我、我去他的房间看看！”叶小柔着急，站起身就往外跑。
许扬点头，看着她的背影出了餐厅，三两步跑远了。
叶文轩说：“齐晓雨下落不明，现在看来，可能已经淘汰出副本。齐晓风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许扬眉头紧皱：“从刚才起，他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对劲。如果说，齐晓雨失踪后，他一直有点颓靡，那么他刚才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种焦躁。”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齐晓风情绪的变化，是从看了一眼手机开始的。
——那时，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不出片刻，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
“没、没有……”叶小柔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齐晓风他不在房间里！楼、楼底下……”她大喘了一口气，接着说：“也没有他的尸体……”
一时间，餐厅里的人都有些沉默。
叶小柔喘了一会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沉默的众人：
“他该不会是……自己进入副本了吧？”
许扬顿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啊，这个人！怎么回事呀？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行动的吗？”叶小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细白的手握成拳，忍不住用力捶了捶墙壁。
许扬打开了手机，划开了好友列表。
不一会儿，发现了一些新的变化。
列表里，有的人头像由彩色变成黑白，被沉到了最底端，怎么也点不开。
然后，他划到了齐晓风的黑色头像——
头像旁边，挂起了一个小小的状态标志——
【副本进度：7%】
叶文轩也低头看了看手机：“他的确在里面。”
叶小柔担忧地说：“现、现在该怎么办？他怎么就突然一个人进去了呢？哎，怎么这么傻呀！”
许扬深深蹙起眉。
他并不是反对齐晓风一个人开启红包副本，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齐晓风固然爱他的姐姐，但他绝对没有必要突然去做一件这么鲁莽的事。
——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如果……”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殷迟缓慢地开口了。
许扬抬眼望向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如果，你们必须要见他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殷迟顿了顿，接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