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早入山,见花开了,想让你也看看。”季灵渠的语气寻常,眸光疏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可偏生就是这种平常,令谢涯感到一阵不平常的悸动。
他双手接过季灵渠手里的花,耳朵漫上一阵热意,“谢谢,粥在锅里,你自己盛一下吧,我找个花瓶把花插起来。”
说完谢涯便拿着花去隔壁找花瓶,留下餐厅里的陆芳朝二人面面相觑。
陆芳朝的老花眼镜往下滑了滑,真实的感到大跌眼镜。
“碗在哪里?”季灵渠面不改色的问道。
“我……我来,大人您请坐。”陆芳朝心说他家臭小子可真是厉害,竟然敢让大人自己舀饭,大人还给他带了一束花。
陆芳朝正要撑着桌子站起来,就听见季灵渠清冷的声音,“不必,你告诉我在哪儿就好。”
“哦……在您身后的柜子里。”陆芳朝忽然记起,大人似乎早就不食五谷。
似乎是看出陆芳朝眼底的疑惑,季灵渠淡淡的说:“以免小涯生疑。”
“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到。”陆芳朝恍然大悟。
软糯香滑的鱼片粥入口即化,配上爽口的泡菜,再来一个皮薄肉嫩的小笼包,令人食指大动,不知不觉便吃得肚子鼓鼓。
吃过早饭,谢涯把碗洗了,卫生打扫干净,又盯着陆芳朝把药吃了,才换上鞋去上班,“早上起来我已经浇过花了,你别再去祸害那些花,可别想用同一个品种糊弄我。”
心思被拆穿,陆芳朝扭头去找刘大爷下棋,才不要和谢涯这个臭小子说话。
“我去上班了,中午不回来吃饭,冰箱里有我包的抄手,你和外公中午可以煮来吃,千万别让外公下厨。”谢涯表情严肃的叮嘱道。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既然会有人担心他饿肚子,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季灵渠微微颔首:“嗯。”
“那我走了,晚上见。”谢涯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身子,侧过头问他,“你不送我到门口吗?”
季灵渠不明白这几步路又不会有危险,为什么要送,不过纵然心里不解,他还是依照谢涯说的,将人送出去,不仅送到门口,还送到了车站,等谢涯上车后在车窗里和他挥手告别,目送汽车离开,他才转身往回走。
脑子里青年灿烂的笑容久久挥之不去。
第15章
妖管局的上班时间写着早上九点,但实际上快到中午才开始,他九点钟推开门时,屋子里还是一片鸦雀无声。
就连水墨都不在,谢涯无奈地开始打扫卫生,昨天才打扫过,一晚上的时间又丢了一地的鸡骨头,一看就知道是梅疏彤吃的,不过想想梅疏彤的原形,似乎也能够理解。
将屋子里打扫完,谢涯又到院子里将落花和落叶清扫干净,清晨的风吹动大树,花瓣簌簌落下,宛如下了一场花雨,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淡紫色的花瓣飘落在谢涯的肩头,满院芬芳。
谢涯抬头仰望着这棵巨大的树,猜测没有千年也应该有百年了,他走到古树前,顿时感到内心一片平静,像是被潺潺的流水滋养着。
“谢涯,做什么呢”梅疏彤穿着睡裙,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杯子,嘴里塞着牙刷,一嘴的泡沫,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美女形象。
“我打扫一下院子。”谢涯转过头和梅疏彤说话,梅疏彤没说什么,又踩着拖鞋回屋去。
等谢涯打扫完卫生,梅疏彤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化美美的妆。
“外面那棵是什么树啊?看着树龄应该不小了吧。”谢涯刚才在树前站了半天,除了感到内心平和以外,实在没认出是什么树。
“那是玄铁树,五百年开一次花,你正好赶上了,它的木料若是做成棺材,可保尸身千年不腐,具有很强的储存物品的功效,它的花瓣用于食用可以使人凝神静气,不过对于妖族来说作用可以忽略不计。”梅疏彤一边刷着睫毛膏一边和谢涯说话,半点不手抖。
难怪他刚才站在树下,感觉内心很平静,谢涯脑中精光一闪,“彤姐,我可以把那些落下来的花瓣带回去做成花茶吗?”
梅疏彤瞥了他一眼,不甚在意的说:“可以啊,反正掉在地上也是垃圾。”
两人正说着话,马速风尘仆仆的从外面推门进来,“之前四起案子的尸骨早就火化了,什么也查不到,我觉得是你想多了,前四起案子和第五起案子的作案手法明显不同,应该单独立案。”
梅疏彤停下手里的动作,柳眉微蹙,“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我们忽略了。”
马速用保温杯接了一大杯水,吨吨吨灌下去后,将气喘匀了,“那四起案子已经结案,就算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地方,只要没确凿的证据,也不可能再翻出来,现在还是先把新的这起案子解决吧。”
梅疏彤的眼睛染上冷意,片刻后她微微颔首,“你说得对。”
“附近的监控你看了吗?有问题吗?”
马速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流淌的汗水,说:“我看不出问题,应该没有被施法术。”
“什么监控?”谢涯开口插.入他们的话题。
梅疏彤还记得被害者是谢涯的同学,正想说死者,话到嘴边又改口道:“詹昕琳回家那条路的视频。”
“可以给我看看吗?”谢涯看不出监控有没有施法,却能看出视频有没有被做手脚。
马速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递到谢涯面前,视频里詹昕琳在饭店门口和同学告别,谢涯也出了镜,画面一转,詹昕琳走在桃林路,手里拿着手机应该是在和未婚夫李弘打电话。
结束通话后,她走出没几步路,画面便黑了。
谢涯猛地挺直身子,拿起马速的手机,连接到电脑上,马速和梅疏彤在旁边,见他一言不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敲打着,几乎形成了残影,不禁目瞪口呆。
视频经过谢涯的处理后,变得清晰起来,他调出视频黑掉前最后一帧画面,詹昕琳转头了。
“她转头做什么?”马速猛地俯身凑上去,虽然幅度很小,但明显是一个转头的动作。
梅疏彤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可能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想要回头确认。”
谢涯不赞同的说:“她的表情并不惊讶,我怀疑可能是谁在后面叫她,并且这个人是她认识的人,至少能听出对方声音的程度。”
马速恍然大悟,“你的猜测很有道理,也就是可能是熟人作案?”
谢涯侧头看向他,眉心微皱,“你们妖族有那种蛊惑人心的幻术吗?伪装成对方熟悉的人。”
“有啊,那不是老娘的强项吗。”梅疏彤一脸骄傲的说。
“所以问题又绕回来了,昨天水墨哥说詹昕琳的尸骨上有彤姐同族的气息,现在看来应该八.九不离十。”谢涯侧过身表情严肃的说。
马速和梅疏彤对视一眼,梅疏彤当即对马速说:“你去盘查一下狐族。”
“等等,把水墨一起带上,你一个人去,那群老家伙怕是不会卖你面子。”
“行,水墨在画室是吧?”马速问道。
“嗯,他昨晚半夜灵感爆棚,爬起来画到现在。”梅疏彤昨天半夜听见动静,还以为妖管局进贼了,心说这贼胆子可真大,结果出去一看,水墨在画室画得眼睛都绿了。
“对了谢涯,我昨天参加马拉松比赛拿了一等奖,奖励了不少米和油,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回去的时候带些走。”马速去找水墨前,对谢涯说。
“谢谢马哥的好意,你留着自己吃吧,这些东西保质期挺长的。”谢涯哪好意思拿,摆摆手拒绝了马速的好意。
“别和我客气,我那儿多得是,一会儿叫彤姐带你去搬点回家。”马速说完就上二楼去找水墨,留下谢涯不知所措。
“他没骗你,他拿奖得的那些粮食都堆成粮仓了,我们仨又不怎么会做饭,你要是多搬点走,我们倒是想谢谢你。”梅疏彤抱臂站在谢涯旁边解释道。
“那马哥为什么还要去参加比赛?”谢涯心生不解。
梅疏彤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拿起口红试了试颜色,说:“释放天性,占小便宜。”
谢涯:“……”天性不天性他不清楚,但爱占小便宜这点他的确看出来了。
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凶手是狐族的妖,但第一个猜想一直在谢涯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想起水墨告诉他的。
“不仅是妖,一些负面情绪比较严重,心思阴暗的人类也容易引来天地间的秽物,将他们污染。”
那凶手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人类,并且还是熟人作案。
这是谢涯最不想面对的一个猜想,但哪怕这件事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应该去求证一下。
片刻后,他深呼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给李弘打了电话,因为詹昕琳身上有一点让他有点在意,所以昨天他特意找李弘交换了联系方式。
李弘依旧沉浸在悲痛中,谢涯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对方打起精神来见自己,但想到不能让杀害詹昕琳的真凶逍遥法外,他还是厚起脸皮提出和李弘见面。
“彤姐,我可以现在去见一见詹昕琳的未婚夫吗?”谢涯虽然嘴上这么问,但手上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和手机,准备往外走。
梅疏彤散漫的说:“想去就去。”
果然妖管局比他想象中要随便得多。
坐上公交车,很快谢涯便到了他和李弘约定见面的咖啡馆。
李弘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憔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连胡子都没有刮,衣服也是皱巴巴的。
“抱歉,以这么糟糕的状态来和你见面,我实在是……”李弘哽咽了一下,将脸埋进双手里。
“应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谢谢你愿意出来和我见面。”谢涯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李弘。
李弘是个很有教养的男人,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他的家庭教育很好,出身应该不会低。
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谢涯酝酿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李弘,“开同学会那天,詹昕琳看起来挺憔悴的,她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吗?”
“其实也没遇见什么特别烦心的事,但是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昕琳一直睡不好,每天晚上做噩梦,导致她白天精神有些恍惚,一周前还差点因此被车撞到,幸好被路人拉了一把,只是蹭破点皮。”李弘以为谢涯是警方的人,问他这些也是为了破案,所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有任何预兆?”谢涯越听这事儿越玄乎,逐渐感觉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难道詹昕琳早就被盯上了?
李弘仔细回忆了一下,说:“的确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在这之前,我和她闹过一次矛盾,不过很快就和好了。”
听他这话,谢涯记起詹昕琳告诉他的,李弘见过一次冯诗韵后,就对冯诗韵念念不忘,他们俩因此差点闹掰。
李弘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不过情侣吵架很正常,谢涯倒是没有多想。
从咖啡馆出来,已经中午,谢涯在外面嗦了一碗粉,正好把午饭解决。
马速和水墨查了三天,最后无功而返,还被狐族的族老骂得狗血淋头,说他们没事找事,挑衅他们狐族的威严。
不过幸好有水墨在,他们也不敢骂得太厉害,怕惹怒水墨。
案子一筹莫展,詹昕琳的葬礼如期而至,那是个昏沉的阴天,谢涯换上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手里拿了一束白百合,班上和詹昕琳关系好的女生,失声痛哭。
没有人注意到,葬礼的角落,有一道阴毒的视线落在谢涯手里的百合花上。
第16章
墓碑上詹昕琳笑得很灿烂,二十多岁,年轻漂亮,似乎没有什么烦恼,四周的气氛安静而沉重,弥漫着令人骨头发疼的钝痛。
谢涯将百合花放在墓碑前,注视着詹昕琳的照片,声音轻缓而坚定,“我一定会抓到杀害你的真凶。”
他的声音不大,只有站在他旁边的李弘听见了,通红的眼睛再次流下泪来。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乌云密布,天空一片灰蒙蒙,宛如硕大的棺材盖笼罩在上空,即将压下来,令人喘不上气。
从墓园回来,詹昕琳的家人安排来参加葬礼的人到饭店用餐。
谢涯身后跟着孟阳雨,即便是孟阳雨这会儿也没有心情插科打诨,女生们也基本上都是素颜。
一群黑压压的人堆里,只有一个人,素面朝天也美得惊心动魄。
不知道是不是谢涯的错觉,冯诗韵似乎看起来更美了,不施粉黛,靡颜腻理,令人过目难忘。
周围男性的目光不禁被她吸引,即便知道这是詹昕琳的葬礼,也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和这位美人攀谈一番。
甚至差点为她大打出手,冯诗韵倒是神情愧疚,让他们别在这种日子里闹事,她低垂着眼睫,眼尾泛红,我见犹怜。
男人们顿时看直了眼,心生爱怜,无有不从。
“冯诗韵心地真好,明明是这些傻逼脑残,她却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孟阳雨对冯诗韵的看法也有了改观,从前他只觉得冯诗韵突然变美挺神奇的,多余的感想倒是没有,现在不禁生出一丝好感。
谢涯没有发表意见,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和冯诗韵对上,冯诗韵对他微微一笑,主动走上前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怎么没见你对象?”
“什么?老谢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居然瞒着我。”孟阳雨一听,大惊小怪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