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下次有时间的话。”谢涯自然是满口答应。
从公交上下来,谢涯呼出一口气,他有点应付不来女生哭哭啼啼,刚才冯诗韵那副努力憋着不哭的样子,实在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谢涯推开院子门,看见季灵渠和外公站在院子里说话,听到开门声,齐齐转过头看向他。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饭菜都凉了。”陆芳朝说了谢涯两句,便转身往屋里走去,“你们俩说会儿话,我去给你热菜。”
谢涯一听,赶紧冲上去拦住他外公,“我今天想吃面,一会儿自己做,外公你吃药了吗?”
“吃了吃了,那么贵的药,我敢不吃吗。”陆芳朝瞪了谢涯一眼,还在气他让医生开好药。
“钱没了可以再赚,我现在工资很不错,不会没钱用。”谢涯也不生气,耐心地安抚外公。
“你缺钱?”季灵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谢涯刚换上鞋,屁股还坐在凳子上,须得抬头仰望他。
神颜真不愧是神颜,这样死亡的角度也能这么好看。
谢涯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还好,给外公治病足够了,只是外公比较心疼钱。”谢涯现在和季灵渠虽然没有感情,但因为他父母的婚姻给他当了反面教材,所以他比普通人更加向往温馨的家庭氛围,不论什么原因,既然他已经和季灵渠结婚,那他肯定会一心一意对待季灵渠,把他当做家人。
不管能不能产生爱情,但作为别人伴侣该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
“伸手。”季灵渠说。
谢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还是乖乖伸出了一只手。
“两只。”季灵渠清冷疏淡的声音,让人无法拒绝,谢涯听话的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见无数的金银珠宝,像是下钱雨一样,落在他的手心里。
谢涯发誓,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哪怕是他被老鼠精袭击的时候。
一捧金银珠宝,将昏暗的玄关彻底照亮,珠光迸射,清晰可见他目瞪口呆的表情。
由于他的手装不下,一些掉到了他的双腿上,滚落在他的脚边。
场面过于震撼,谢涯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他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傻愣愣地盯着手里的珍珠宝玉。
说实话他有点腿软,甚至想叫季灵渠一声爸爸。
“够吗?”季灵渠语气平淡,大有谢涯说一声不,他就立即能变出一堆金山银山来的架势。
谢涯陡然回神,“我……我不能要。”
钱谁不喜欢,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谢涯怎么可能要季灵渠的东西。
“嗯?”季灵渠垂眸凝视他,“为何?”
“总之我不能要。”谢涯无法和他解释清楚,他需要钱会自己挣,不必让季灵渠给他。
季灵渠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的眸光清亮,干净纯粹,“你们人类真奇怪。”
陆芳朝也是这样,日子过得清贫,却不肯接受他的馈赠。
谢涯微怔,浓黑的眼睫低垂,面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或许吧。”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住在这里,你若是不愿意无缘无故的收下,那便当做我的住宿费吧。”季灵渠说完后也不管谢涯是什么反应,径自往里走去。
外面清冷的月光照进来,落在谢涯的脚边,他的脚趾蜷了蜷,失笑道:“这个人有我们结婚了的自觉吗?”
他回房间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下楼给自己煮面。
头顶的灯光照在谢涯的身上,给他披上一层暖光,将煎到金黄的鸡蛋放到面上,再撒上一点葱花点缀,谢涯满意的将面端起来,往餐桌走去。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梅子酒,兑上气泡水,玻璃杯里呈现出漂亮的淡粉色,谢涯切了一片柠檬放上去,精致得像是店里卖的。
刚一转身,就看见季灵渠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餐桌边上,一头乌发披在肩头,抬眼间眸光清冷,像是把今晚的月色尽数藏进了他的眼中。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几十秒,谢涯主动开口问他:“你饿了吗?”
季灵渠正要摇头,就听见谢涯说:“我做了布丁放在冰箱里,你要尝尝吗?”
“布丁?”季灵渠常年居住在深山里,对于现世的很多东西都不了解,这次下山,听说现在的人都不用纸币了,着实让他惊讶了一番。
他吸食日月精华,天地间的灵气,早就辟谷不食人间烟火,对于谢涯说的东西更是闻所未闻。
谢涯见他的眼睛如同刚出生的婴童一般纯澈,也不再多问,直接将布丁拿出来,顺手拿了勺子放到自己对面,“坐下尝尝吧,很好吃。”
季灵渠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竟勾起了他一丝食欲,拉开椅子勉为其难地坐下,对面的谢涯见他盯着眼前的布丁看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拿起勺子,季灵渠似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完美,就连手指都漂亮得宛如大师手下的艺术品。
寻常的勺子,在他手里愣是顿时变得高端起来,犹如宫廷御用餐具。
绵软香甜的口感在一瞬间席卷季灵渠的味蕾,谢涯明显看见他的眼睛亮了几分,赶紧用低头吃面掩饰自己忍俊不禁的唇角。
他竟觉矜贵神秘的季灵渠有些可爱。
吃过布丁后,季灵渠的视线落在了谢涯手边淡粉色的杯子上。
“那是什么?我闻到了酒味。”
“这个是用气泡水和梅子酒兑的饮料。”谢涯已经喝了一口,再递给季灵渠喝,似乎有点不大好。
虽说他们俩已经结婚,但实际上他和季灵渠并不熟,更何况季灵渠疏淡高冷的气质,透出不容亵渎的距离感,实在让他无法自来熟的让季灵渠和自己同饮一杯酒。
季灵渠的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兴致,谢涯小心翼翼地询问他:“你要尝一口吗?不过我已经喝过了。”
“可。”季灵渠倒是没有谢涯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是有点好奇现在人界的酒是个什么滋味。
谢涯将杯子递过去,看见季灵渠的嘴唇贴上他喝过的位置旁边,从没和人暧.昧过的谢涯陡然感到耳朵漫上一阵热意。
季灵渠品了品杯中的酒,“酒质过于粗劣,不过味道尚可,别有一番风味。”
于是他便安静地将那杯酒喝光了。
谢涯:“……”
吃过晚饭,谢涯上楼去洗漱,从浴室出来,季灵渠正站在他的书柜前,上面放着他以前的照片,窗外的花被夜风吹散,飘入屋内,谢涯不由心念一动,走上前拉住季灵渠的衣角,季灵渠侧过头来,还未开口便感到唇上传来一阵温热。
第14章
季灵渠往后退了一步,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有了情绪,甚至瓷白的皮肤漫上一层薄红。
现在的人类怎生这般孟浪?
他深居简出,对于人间事不甚了解,记得陆芳朝成婚时,两位新人被人打趣,还会羞红脸不敢抬头,谢涯和他不过几面之缘,竟然这么大胆的过来亲他。
谢涯见季灵渠一脸如遭雷劈,难以置信,似乎还有点恼羞成怒,原本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他,心头顿生凉意。
他认真的注视着季灵渠,说:“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小时候也的确承诺过长大后嫁给你,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兑现诺言,至少对我不讨厌。”
抿了抿唇,他的眼睫低垂,视线从季灵渠的脸上转移到自己的脚尖,刚洗过澡,脚趾还泛着红,沾着水珠,就连身上也带着一股清爽干净的味道。
“季灵渠,我们结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伴侣,我的家人,我会对你负责,也会全心全意的对待你,或许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感情,但我会努力让自己喜欢上你。”
谢涯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清透明亮,他穿着宽松的T恤,夜晚的风吹将他的衣摆吹起,隐隐可以看见一截精瘦柔韧度的腰,已经二十五岁的谢涯,仍旧带着浓重的少年气,有些天真,有些固执,还有些可爱。
他一本正经的凝视着季灵渠,严肃认真的说:“希望你也是。”
对于喜欢这种事,丝毫不了解的季灵渠,意外的有些心动。他不讨厌天真的人,自然不会讨厌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青年。
季灵渠若有所思的盯着谢涯,没有立即回答他。
谢涯抓了抓自己的裤子,逐渐失望地垂下头,苦笑着咧开嘴角,他好像有点想太多了,在人类里寻找同性之间纯粹的爱情都困难,更别说对方还是只妖,和他结婚这件事,季灵渠可能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打算走一个形式,以免多生事端,妨碍修行。
倒是他当了真,还主动亲了人家,看季灵渠那一脸被占便宜的表情,怕是难以接受吧。
那还是他保留了二十五年的初吻呢,本以为结了婚就可以正大光明告别右手,以后还是自给自足吧,想想往后还有几十年这样的生活,谢涯顿时感到一阵心累。
心大是谢涯的优点,哪怕情绪很糟糕,也能很快将自己安慰好。
“你……”
“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吗?”季灵渠正好出声打断谢涯的话。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谢涯微微睁大眼睛,整个人几乎静止了五秒,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脸颊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答应后,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说:“不过我也不大懂,我们可以共同探讨。”
谢涯一笑起来,就会露出小虎牙,帅气中透着可爱,分明已经是位成年男性,却让季灵渠恍然间看见了他小时候碰瓷要糖吃,得逞后的模样。
季灵渠眼底的冷清,像是被他的笑容感染,冰原裂开一角,逐渐消融,或许有一天能看见春暖花开。
“嗯。”
时间已经不早,明天谢涯还要上班,他打了个哈欠说:“早点睡吧,我困了。”
季灵渠轻轻颔首,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谢涯揉了揉眼睛,叫住他。
“不打扰你休息了。”季灵渠一脸理所当然,似乎完全没有想过留下来。
“白天领证,晚上分居?”谢涯挑了挑眉,看起来点凶。
要不是季灵渠随手就能拿出一堆金银珠宝,他都要怀疑季灵渠和他结婚的目的是为了蹭吃蹭喝,蹭房子住了。
于是不懂人情世故,宛如刚出阁看什么都新鲜的大家闺秀的季灵渠,被谢涯这个恶霸威胁着躺在他旁边。
眨了眨眼睛,看着天花板,季灵渠毫无睡意,侧头看向身旁的谢涯,借着泠泠月色,可以看清谢涯已经不再稚嫩的面庞,眉眼深邃,器宇轩昂,是个英俊出挑的好男儿。
季灵渠伸手放到他的眉心,没能探查到天珠的痕迹,倒是有一股淡淡的灵力,似有若无,正在缓慢生长。
那只狐狸精对谢涯使了媚术?
察觉到这点,季灵渠不悦的蹙起眉头,胆子可真大,他的人也敢动。
“半夜三更不睡觉,占我便宜做什么?”不知何时,谢涯睁开了眼睛,正在和季灵渠大眼瞪小眼。
季灵渠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收回,答非所问:“你离那只狐狸远点,她对你不安好心。”
谢涯果然成功被他带偏,“彤姐没有坏心吧,可能这是她的天性,反正我是个gay,她也影响不了我。”
“gay是什么?”季灵渠复制谢涯的念法,发音倒是挺能唬人的。
“就是同性恋的意思,你知道同性恋吗?”谢涯在如水的凉夜里,轻声告诉季灵渠:“就是喜欢和自己同样性别的人。”
季灵渠沉默了一会儿,说:“原来如此,妖族一向不分雌雄,看上眼便与之欢.好,若是不喜便分开。”
谢涯听懂了,换句话说就是妖族都没有什么节操,不过想想也是,大多数妖都是由动物修炼成精,随心所欲才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你切记提防那只狐狸。”季灵渠说着又绕了回来。
谢涯忍俊不禁,打了个哈欠,连连应声,“好好好。”
一转头就睡着了。
季灵渠的心头生出一丝无奈,时间不早,他随后也闭上眼睛,浅浅睡去。
次日清晨,谢涯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影,他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
起床洗漱后,下楼去做早饭,鱼片粥昨晚定时,这会儿已经熬好,谢涯从泡菜坛子里捞出杨姨做的泡菜,切成小块,装进碗里,放一点糖再淋上辣椒油,拌匀后尝上一口,开胃爽口。
陆芳朝上年纪,瞌睡少,一大清早就出去和隔壁刘大爷在附近溜达了一圈,提着新鲜的包子馒头回来。
“外公,吃饭了。”谢涯从厨房窗户伸出脑袋,冲鬼鬼祟祟往花园里走的陆芳朝喊道,陆芳朝气呼呼地转过身,背着手踱进屋内。
“大……大清早的鬼吼鬼叫做什么,灵渠呢?”陆芳朝差点说漏嘴,赶紧找补,见谢涯没有注意到,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醒来就没看到人。”谢涯舀起一碗粥放到桌子上,季灵渠总是神神秘秘的,找不到人也正常,总归他是妖应该不会有事。
将包子装进盘子里,端到桌上,刚坐下就看见院子门被一只素白的手推开,来人披着朝露,沐浴在晨辉中,就连满院春色也为之逊色。
谢涯是个普通人,自然看呆了几秒钟,不过很快收回视线,对季灵渠笑了笑,“快进来吃早饭。”
季灵渠走进屋内,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野花,坠着微凉的露珠,染着青草的芬芳。
“给我的?”谢涯很是惊诧,昨天还什么都不懂的人,今天居然知道送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