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少校亲自给他披风衣诶,让他想起两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愿所接待处外面,也发生过这样一幕,现在回忆起来也是满满的温情……
肖歌沉浸在自己的小确幸里,戴黎看起来却似乎不太高兴。
“嗯。”闷闷的一声,说完就走了。
肖歌一头雾水,倒是柯林斯走上来,笑着说:“两位感情真好。”
肖歌:“嗯?啊,对,我们……”
戴黎回过头来,话语简洁利落:“跟上。”
肖歌:“诶好。”
说完朝柯林斯笑笑,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
一副妻奴样。
戴黎面色稍缓。
这样还差不多,披件衣服意外成那样,摆明了让外人看他们不和。
被谁看了都可以,柯林斯不行,还有那个连柏召,也不可以。
戴黎少校面无表情地整整衣领,继续往前走。
“诶诶,少校,稍微等一下,你知道去哪儿吗”肖歌略显急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戴黎:……
就你话多。诸事不顺。
肖歌浑然不觉自己落了戴黎的面子,还非常不要命地贴上去,抱着他家少校的胳膊:“等等柯林斯吧。”
怎么好像有点冷?可能确实是快入冬了吧。
肖歌默默裹紧身上的风衣,驻足等待着柯林斯。
“肖歌大人。戴黎少校。”
柯林斯追上来,打开光脑,光屏上显示着一张城市地图。
柯林斯指着图上的红点:“这里是闹市区,这几个是居民区,还有公共活动区。我们先去哪里?”
肖歌:“居民区也可以吗?”
现在的居民区保护措施做得很好,一般外人没有主人的授权很难走进去。
柯林斯笑容温和:“没关系,我提前打过招呼,他们知道您要来,都很高兴。”
……是么?总感觉很不妙。
“先去闹市区吧,少校,你觉得呢?”
肖歌问询地看向戴黎。
戴黎:“你决定就好。”
“那就闹市区吧。”
柯林斯走在前面引路,看起来对路线很熟悉,应该是提前做过功课的:“请跟我来,从这边走,绕过两条街,就是……”
“大人?!”
一声饱含着不可置信,又夹杂着一丝颤抖,隐约透着惊喜的声音从肖歌身后响起,与此同时,还有纸袋掉落的声音。
肖歌回头,看到了一只雌虫,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您是……”
那只雌虫眼含热泪,上前几步,又不敢靠太近的样子:“大人,您不记得我了吗?曾经……我曾经亲吻过您的手啊。”
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背景音响起。
肖歌经此提醒,猛地回想起来:“哦——您是那位……李总啊。”
之前在金融圈做调研的时候碰到过这位李总,当时肖歌不了解虫星的风俗,习惯性地想握个手,却被对方误会成了吻手礼,闹了个不小的乌龙。
差点多个未婚夫……
李总特别感动的样子,说话声音越发颤抖起来:“您果然还记得我。”
他对此事印象深刻,每次认识一个人都会下意识想起,想不记得也难。
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呢?
肖歌的目光四下游走,最后落在李总脚边的纸袋上。
最新环保工艺制成的纸袋,易降解,易回收,节约原材料,颇受虫星政府推崇,是现在市面上最常见的包装用品。
有绿色的菜叶从袋口露出,鲜嫩欲滴,所以——
“您这是去买菜了?”
感觉奇怪的背景音戛然而止。
李总有些赧然:“对,我这几天回家看望雌父,您……想见见他吗?”
话题跳得挺快。
那个莫名其妙的背景音又开始播放了。
视线忽然被遮住,是戴黎挡在他面前。
“少校?”肖歌轻唤一声。
戴黎没理他,只是对那位李总说:“关于那个误会,将军府相应的赔偿应该已经到账了,这件事已经结束,请勿做出无谓的纠缠。”
李总的深情表情刹那破碎,只余满面伤心。
“少校,”肖歌拉起戴黎的手,让他转过来些:“话不要这么生硬。”
戴黎看他一会儿,替他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柔和下来:“知道了。”
一旁的李总目击了这一幕,默默捂上心口。
为什么,会这么痛……
第55章
几个月没见,这位李总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终于摆脱他时,三人已经不知道绕去了哪里。还得打开地图,重新定位导航。
此时,天色有些阴沉,看起来可能将要下雨。
肖歌感慨:“虫族对于嫁人这件事,真的很执着啊。”
柯林斯走在他左边,闻言接话:“嫁人能让雌虫省去奋斗,直接到达追求的终点,为什么不执着?”
肖歌把这句话琢磨一阵,感觉不太对:“虫族的婚后财产在法律上是要全归雄虫所有的,功勋也全数作废,失去自有一切,却很有可能仅仅只得到一个名分,即使这样,也是雌虫追求的终点?”
柯林斯浅笑:“关于这件事,您为什么不问问您的伴侣呢?”
戴黎走在肖歌的右边,见肖歌望过来,他摇摇头:“我也不明白。不过,可以想见,这大概是虫星政府和世家贵族共同推动的。”
肖歌:“教育和舆论?”
戴黎:“还有制度。贵族希望维护自己的地位,确保阶级稳固,利益集团需要雄虫拥有更高的地位,于是雌雄两性先有了法律上的不平等,再往后,便处处不再平等。”
雄虫必须特殊,必须高贵,必须被雌虫追捧,哪怕仅仅作为标签活着。
虫星的权力,从未被关进牢笼,于是公民便被囚于囹圄。
有水珠落到身上,肖歌望望天,伸出手,接住一滴雨。
“地球人类也曾经经历过两性不平等的时期,弱势性别控诉社会剥夺了自己的权利,强势性别则抱怨自己承担了更多的责任。
“好像人人都是得利者,又好像人人都是受害者,还有不少中间人,想要在这种对立中捞取利益。
“那是一个充满喧嚣的、纷争四起的时代,以我们现今的眼光来看,那几乎是荒诞的,不可理喻的。
“甚至有人质疑我们是否真的有过这样一段历史,因为那时候的很多法律和思想与现在的相去甚远,我们和古人之间其实很难相互理解。”
“可现在再看虫族,我好像又能看懂一些了。
“柯林斯,请原谅我先前的傲慢。”
柯林斯慌忙摆手,而后有些期待地问:“那您是赞同我的观点了?”
肖歌笑笑:“不,我依旧不赞同。悬殊的雌雄比永远是悬于虫族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因此仍与人类不同。”
他叹口气:“虫族可真是……”
可真是受诅咒的种族。
下雨了。
透明雨水从天而降,一滴一滴打落在地面上。
虫星的雨和地球的雨也没什么不同,既不是红的,也不会带有奇异的气味。
这座城市大概经常下雨,因此随处可见借用雨伞的小亭子。
戴黎在门口的雨伞借用区刷过指纹,取了一把双人伞。纯黑的伞面撑开,遮蔽了头顶的一小片天空。
“过来。”戴黎示意他靠近,伞交到右手上,左手环住肖歌的肩膀:“裹紧外套。”
“嗯。”肖歌依言照做,感觉到少校的手在他肩上收紧,顺着力道,贴近些。
雌虫高过雄性的体温透过层层衣物传递过来,肖歌轻轻抖了一下。
“冷?”戴黎看着他,现在的雄虫已经和他一样高,看他时不必再低头。
肖歌摇摇头:“还好。”
是你身上太温暖了。
他又往戴黎身上靠了靠。
柯林斯有些幽怨地看他们一眼,默默取了一把单人伞。
路上走得有些沉闷,除了呼吸声、脚步声和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外,便是沉默。
可能是撑了伞,还是黑色伞面的缘故,外加上雨天自有的气流上升,此时,伞下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压抑。
城市的排水系统做得很好,特殊材料覆盖的地面,雨水一落下便渗透进去,再由地下的排水渠道排出。路面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积水。
伞撑在中间,不偏不倚,双人伞的巨大伞面可以将两个人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不存在因为有所偏移,而导致某人被打湿半|身的情况。
就好像他们一直以来的关系,从来没有遇见过真正的风雨和阻碍,也没有所谓两难的抉择与牺牲。
追求,交往,以后还会结婚,会生子,会相携一生。
是幸运,还是遗憾呢?
肖歌摇摇头。
哪有人期盼自己不幸、期望自己受阻的?
“怎么了?”戴黎转过头来,望着他,问。
那双湛蓝的眼睛平静、深邃,清清楚楚地倒映着肖歌的身影,让人想起天空下的湖水,表面是如此澄澈,实际不染半点尘俗。
这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可他偏偏是自己的爱人。
肖歌忽然想。
“少校。”他停下脚步,伸手去触摸戴黎的眼睛,指尖虚虚停留在那汪深湖前,戴黎一眨眼,便有睫毛轻轻扫过他的手指。
“我听说过一句话,爱意是无法掩藏的,捂住嘴巴,就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雄虫看着自己配偶的眼神便是饱含深情。
“为什么……我从来看不到你的感情呢?”
戴黎两手被占满,没法空出来去握他的手。
他的嘴角勾起些,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你也这么说。”
“也?”
肖歌瞬间警觉,除了他还有谁
“雌父也这么说过。”
戴黎半搂着肖歌,示意他继续前行,动作很轻柔。
“他说,我小时候还会和那个讼棍叔叔一起闹腾,五岁之后,就慢慢收敛起来,变得越来越稳重。”
“稳重?”肖歌觉得,少校的性格已经不单单是稳重可以概括的了。
“对。”戴黎看着前方的路,外界的景色从他眼中一一走过,浮光掠影,惊不起半点波澜。
“他管这样叫稳重,为此很感谢泰伦斯先生。”
肖歌想起,戴黎是从五岁开始跟着泰伦斯学习的。
“泰伦斯先生究竟教了你什么课业?这么繁重,都能影响到性格了”肖歌有些好奇地问。
戴黎想了想,摇摇头:“就是上回和你说的那些,内容更多、范围更广、程度更深一些。”
“所以是学傻了?”肖歌笑问。
戴黎斜瞥他一眼。
怎么说话。
“好吧,是我说错了,那你自己呢?有感觉到不同吗?”
两个人挨得很近,走动间,相靠的两条腿有时会碰上,走的久了,慢慢摸出门道,磕碰才少起来。
“有什么不同……五岁以前的记忆有些久远,不太清晰了。只记得那时候,我和其他人还没有那么远。”戴黎的话说的有些慢,像是一边斟酌,一边发表。
“远?”肖歌有些不能理解:“人际关系疏远?”
戴黎皱着眉:“不是。”
停顿了一会儿,很难回答的样子,肖歌想揭过,却听到戴黎继续说话。
“是一种……”他思考着:“坐在世外的地方,看古代的黑白影像放映的感觉。”
说完,他又摇摇头:“不准确。”
肖歌问:“失真?”
戴黎点头:“有点。更多的,是感觉一切与我无关。”
肖歌面色有些复杂。
您这是……中二期没过?
戴黎瞥见他的神色:“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要是让少校知道了他在想什么,他大概不会有好果子吃。
“咳,”肖歌清咳一声:“看人看物都一样吗?”
“嗯。”
“那我呢?”肖歌有些紧张问,顿了顿,又移开视线挥挥手:“算了,不用回答了。”
戴黎松开半环着肖歌肩膀的手,将他的头转回来。
语气很平淡,又带了认真,像是在叙述某个客观的事实:“你不一样,你是唯一的色彩。”
在戴黎眼里,肖歌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特殊的,只是在相处的某一天里,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一笑一语都能够触动他。
或许,是肖歌在过年那天,将两只水饺放在一起的时候,或者再往前一点,是在他们一起跳第一支舞的时候,也或许是某一缕恒星光忽然落在雄虫身上的时候。
就这么突然地,在他的视界中被点亮了。
肖歌长久地沉默下来,看着他,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戴黎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难得听你主动说情话,心脏有点受不了。”肖歌捂着胸口,半开玩笑道。
“这是情话?”戴黎若有所思:“如果你喜欢……”
“打住打住,你无法理解的话,就不用了。”
肖歌一脸牙疼地抬手制止。
完全不想听那些硬拼出来的奇怪情话。
戴黎只是弯弯嘴角,放下的手又重新环上肖歌的肩膀。
“咳,两位。”独自走在前面的柯林斯弱弱地开口了。
真是……一个人又冷,又孤单,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后头两个还不知道收敛,虫生过得太苦,想回去和那位李总一起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