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上回考试,你不是自动匹配了人物吗?”那个高二的幼稚学生。
“嗯。”
“按理来说,你们进入模式后不再有自主活动对吧?”他小心翼翼露出动机。
“嗯,对。”
“那当天。”戚砚斟酌着断句。
“就是故事里的秦墨因为打架,被人送去医务室的时候。”
故事外的秦墨悉心听着。
“我就……路过,去看了看你,然后……”然后正巧碰上你苦着脸求亲亲。
“啊,我记起来了。”对方顿悟般,“你趁我当时年龄小,淋过雨昏昏沉沉的,就跑过来强吻我。”
“……”
戚砚不搭理他,正色问:“那时候你有自主意识对吧?”
“……嗯。”
这事儿不得不承认,否则容易产生夫夫矛盾。
他干笑两声,“但不是从头到尾都有,你听我解释。”
卑微秦墨,在线解析。
“我情况有一点点特殊。”
“系统偏袒?”
“……你听谁说的?”
“近藤。”
“……”那小矮子话还挺多,不是开考前告诉过她不要乱讲话吗?
“是我跑过去问她的。”戚砚承认。
“然后她就一五一十把我家底子抖出去了?”
“对。”还外加着感情问题分析业务,否则他哪能告白。
再不济,也得等到被亲断气儿了才能逼出口。
“看来小矮子工作还不够多。”秦先生并不知道近藤为他的爱情付出过什么,想着回去就扔她去检修考场。
“主管遇见生命危险时,会启动应急系统?”
啊,男朋友好聪明。
“嗯,也就是很普通的行为吧,毕竟我死了,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系统会重置几年之类的。
回答轻描淡写,戚砚只能直接抛出真正的问题:“那它会惩罚你吗?”
声音顿了两秒,又继续。
“如果你不服从,或是想要离开系统的话。”
话尾落地。
秦墨的动作完全停下。
“想带我私奔啊?”
虽然自从上场考试结束后,戚砚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可是出发点并不是“私奔”。
但是他这么一提。
戚砚垂下眼睑,睫毛跟小刷子似的映出两排阴影。
如果能一起出去的话,让他做什么都好,去哪里都好。
“嗯,想。”
不久前,当他从秦墨口中得知,只要再考一回状元,成为转化NPC,就可以去系统主机检修,把参数改掉,去年那些“作弊”的考生就能再次回来了。
那时候,他只想到这一步。
剩下的,只道是无所谓。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戚砚反握住那只手,不再说话。
“……偶尔会。”十根手指扣紧。
“不过几乎都是很多年前遭的罪了,那时候我最不怕的就是死。”
他口吻轻松,表情没流露出丝毫在意:“也就是给我安排个容易受伤的角色,考试结束时半死不活地出考场。”
“啧,因为这些,当年被小矮子教育过好多回。”
“或者就是检修被自己炸毁的考场,因为数据破坏,总能冒出点稀罕东西。”
“这个,你应该不陌生,咱俩也遇见过。”
检修考场。
重考前的半年,这是戚砚一直被他带着去做的事儿。
当时就是,考场破坏太严重,数据和另外一场不知名的考试混杂在一起。
当他们行走在荒野山村时,树丛间蹿出两只巨大的生物。
——变异生物穿插进荒野求生。
他们手无寸铁,最后是靠着两块石头活下来。
戚砚很嫌弃满身绿莹莹的血液,冷着脸朝他喊:“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甘愿和系统过一辈子吗?!看见了吗?这里连世界都是假的!”
秦墨扯住他的手腕,歪头笑:“如果你在的话,我兴许愿意。”
当时,他以为这是玩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玩笑话?不,我只说情话。
第54章 妹妹
–
“哥哥哥哥?听得到我吗?”
“嗯。”
“哥哥,我看见他留下的纸条了。”
“谁?”
“……大哥。”
“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哥哥。”
“啊…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哥哥。”女孩的情绪低沉,似乎是踌躇不决,道:“你真的那么…不开心吗?”
“我”握着刀,手底下是洗净的菜。
“……没有。”
“哥哥。”
“嗯。”
“杀掉他吧。”
“……”水龙头还开着,哗啦哗啦的声响不断放大,冲击着“我”空白的大脑。
再看水柱,像极了滚烫的、深埋皮肉之下的血管。
“我”扬起刀刃、又落下。
–
“臭小子,怎么样?”
“我”擦去嘴角星星血迹,没说话。
“啊,怎么?还没卯足劲儿?”
“我这是再给你机会,不然早趁着你不在把他弄死了。还这个眼神看我,操。”
“别说话。”
“我”起身,踉跄地跑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
“小畜生,你这种模样,简直已经窝囊到我不想碰的地步。”
“闭嘴。”
“我”捧起冰冷透明的水。
“她也告诉你了吧?她都同意了,你还在磨磨唧唧什么?”
水还没碰上脸,便从指缝滴滴答答跑走。
对啊,他们都同意了。
甚至连最善良的妹妹也……
“可他是我爸。”
男人的口哨声变成沉默。
“你他妈就是个受气的贱命。”
“……我,我也想勇敢点,可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爸爸!”
“你爸爸是人!你就不是吗!!!”
“我”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直直望着镜面。
眼睛、鼻子、嘴巴……
对啊,我……我也是人啊。
只要是人,犯错必须得到惩罚。
只要是人,就有资格反抗。
“你好好看看自己,还有点儿人样吗?小畜生。”
大大小小的瘢痕,淤青,伤疤。
这不像人啊。
“啊…呜呜……呜呜……”
滚烫的泪水从干涩泪腺溢出。
“我”却紧紧合住眼皮,无处安放的双手扯着头发。
“不看!不想看……呜呜……滚!”
–
嘶。
这一刀,还挺疼。
戚砚没发出声,轻轻咬一下唇肉。
“这家伙连刀都拿不稳,我看还是算了吧。”
眼前伸来半截手腕。
“帮我吹吹,有点疼。”秦墨飞速挑一下他的下巴。
戚砚没办法说话,怕沉重的呼吸溢出。
“那过来。”那只手捉住他。
“我帮你吹吹好不好?”
–
“哥哥,能打开吗?”
“嗯,可以。”
“哥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
“最近我联系了大哥。”
“……”
“他好几天没来,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没。”
“大哥他很凶很情绪化,可原因你也明白,对吧?”
“……嗯。”
“所以还是希望,你可以原谅他。”
“如果他说了过分的话,我可以道歉,哥哥。”
“不,是我的问题。”
“……哥哥,我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来找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可能需要休息吧,每晚起来给大哥写纸条太累了哈哈。”
“嗯,那你好好休息。”
“我会的,可是哥哥跟大哥要和好哦。”
“嗯,会的。”
–
“所以找我做什么?”
“……”
“还他妈哭丧个脸,再不吱声我走了啊。”
“别、别走……”
“……操。”
“我找你、找你道歉。”
“……”
“是我的错…我错了。”
“抬头。”
“……”
“哭什么?”
“没、没哭。”
“再哭就滚。”
“唔…嗯……”
“对,清净多了,接着说吧。”
“我…我明白了,他是有错,我不能纵容他。就算——他是我我爸。”
“……”
“家暴是犯法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杀人也、也犯法。我不能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你也不能。”
“臭小鬼,说得什么屁话!”
“我说……你不能变成那样,你是人!”
“你再他妈说一遍?!”
“你、你是人……”
“……小畜生。”
–
“我”孤零零坐在书桌边,桌面上的笔记本敞开着,还是昨晚那一页。
空白。
“我”像块木头,一动不动。
我在等一个人。
她是我妹妹。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年纪,也……不知道她的声音。
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
我爱她。
作为哥哥,我从未保护过脆弱的她。
相反,是她一直保护着我。
“我”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这是她半年前写下的几行小字。
原定计划:好好活着
突发情况:好好活着非常难
改变计划:今年别死
“我”感觉,有些冷。
窗口的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来。
下雪了。
–
“她有来找过你吗?”
“没。”
“她半个月没来找我,我……”
“害怕?”
“……嗯。”
“喂,抬头。”
“……”
“闭眼。”
“……”
“她就站在你身后,我也一样。”
–
“刘燃的呃……父亲,难不成是个变态杀人犯?”戚砚心里五味杂陈。
画面掠过太快,情感波动也跟着反复变幻。
“你觉得妹妹可能被他父亲杀害了?”秦墨问回去。
“一点点。”他没避讳。
“不过……”戚砚微微皱眉,回忆起这几段画面。
“有三段没有画面,全是黑图。”
“嗯。”确实,只出现对话。
“难不成是刘燃把当时的场景忘了?”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儿。
“不可能。”戚砚抬头,似乎是站在主人公的大脑里,试图与他对话。
“他不会。他甚至连水流的声音,蔬菜的品种还有关门的声音,都记得清清楚楚。”
“嗯。”
“抛开他妹妹被杀害的问题不讲,现在能确定他妹妹消失了,可能是……”
原因很多。
上学?父母离异?生病?
但的确是消失在刘燃视线里。
“嗯。”
“他和大哥,似乎是挑唆与被挑唆者的关系。”
“目前看,有点。”明摆着教唆犯罪,脾气暴躁,反社会人格。
“可能,或许还有点别的……”
“哦?”
“没什么。”戚砚松开眉头。
“不过咱们进门前的对话,八成可以猜出来主语是谁。”
“无非就是他大哥和妹妹在插手他爸爸的事,刘燃很苦恼,求他们不要再继续这样。”
秦墨顿首:“还是感觉有地方挺别扭,对吧?”
几乎不是疑问句。
摆明了看透戚砚的心思。
他们三人的关系,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是兄弟与兄妹,为什么生活在同样的家庭,性格天上地下。
而且,貌似这场旷日持久的家暴,受害者只有刘燃一个。
他爸爸会挑着一个打?
其次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表面上没什么问题,自信看就能看出点儿东西。
与妹妹,是互相依偎。
与大哥,是主导与被主导。
简单说,他妹妹成天好像就是为了保护哥哥存在的。
他大哥,又好像是专门给刘燃生活做“向导”的。
简单又复杂。
再加上那面镜子,笔记本……
“搞不懂。”戚砚舒口气。
–
“我”能感觉出来,妹妹出事儿了。
“不,不可以……”
夜晚,房间里的空气冰冷。
窗外飘着零星碎片,白亮亮的。
冷。
可“我”浑身是汗,衣服已经湿透。
“我”紧紧抓住被子,抱紧膝盖,缩进墙角。
这副模样,要是被大哥看见,肯定会挨骂。
可是没关系了,现在我很难过。
没来由地难过。
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可以数清频率。
有什么东西,好像是手术刀,又像是冰……顺着血流进入心房。
狠狠割开。
“还给我……”
它剜出一块鲜红,像极了妹妹那天送来的红色塑料袋。
可惜当时还没来得及藏,就被爸爸一脚踢开。
“不行…还给我……”
“不要走……”
“我”的视线里出现一团红色,如同逆流的河,倒灌进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