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稗官野史的猜测更加可观,故事缠绵动人,大抵是神仙不羡仙乡。
【尾声】
又三年,周衍与周以光二人沿着当年在《山水经注》上圈出来的那几个方位,走遍名山大川,看尽星河日落。路过一处不知名的村庄,依山傍水,一草一木都很令人舒适。于是他们也就停下脚步,在此定居。
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江湖当中一盘散沙的局面似乎有了些许起色。
听闻有个名叫张子裕的侠士,竟是继承神隐之局的人,一朝出关,声名鹊起。
此人刚刚踏足江湖不久,偏偏最不信邪,老前辈告诉他混迹江湖的道理,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他并不反驳,笑而不语。谢过老前辈的好意,却始终信奉自己的道义,他觉得,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道义。
出关以后,张子裕走遍不少地方,以棋会友,以武论道,唯独少言寡语,他所信奉的道义,他永远不会一本正经地讲给大家,却能践行在行动上,人人有目共睹。张子裕也算见惯腥风血雨尔虞我诈,但是这个江湖,还是他眼中那个热血的,道义为重的天下。
神隐之局慧眼识人,张子裕能在黑中辨白,不受沾染保持本心坚定不移,这是很多人所不能够做到的。
同盟会倒塌,武林需要一个领袖,近来推举张子裕的呼声越来越高。
某日,周衍他们定居的小村庄忽然热闹起来。
这里每七日逢一集市,集市当天本就是这个安静的小村庄当中最热闹的一天,但是今天比往常更加热闹。
当日街边众人拥簇围成一团,原来,今天镇上来了一位大能,正是张子裕。
很多外面的人都闻讯而来,有的人想要向他讨教一二,有的人干脆想要直接拜师。但张子裕此行前来,目的主要还是拜访两位故人。如果有合适的弟子,也可以收下,毕竟张子裕他不是独行侠。
偶然间在漠北从一个照顾骆驼的佃户口中听闻,有两个人从中原来,买了他的骆驼,通过描述,张子裕觉得他们很像。一路打听,就找到这里。
周以光他们也没刻意隐去行踪,只是继续化名,容光公子的名头已经不能再用,动静太大。好在周衍之前用过的那个化名,连行,还没改过。
没想到故人还没见到,就被拥簇起来,到底是出名了啊。
穿过人群,周衍他们遇上张子裕,故人相见与嘈杂闹市,别有一番烟火味。
此时武功已大成的张子裕,才彻底认清,当日上和门,自己结交的两个少年,是何等高深莫测。哪怕现在,有神隐的加持在身,他也觉得自己未必是其敌手。
周衍笑道:“恭喜,江湖风气有朝一日终如你所愿。说真的,我都没想到。”
张子裕拱手:“世事本无常久,谁又能想到呢?”
周以光:“最后还有一事相告,容光也是化名,我姓周,周以光,曾经是二十四楼的人。”
张子裕略微错愕后神情如常:“哈哈,原来是周公子,我早该知道的,二位都不是平常人。”
张子裕目下无尘,心中没有挂碍,走到今天,只因年少时心中那个声音:如果有一天,我做武林盟主,我希望江湖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世界结束啦,下一个世界,夜游地府,不见不散~
第28章
夜都, 夜游地府,千盏冥灯,鬼王势盛独占九百盏, 余下一百盏散落四方, 幽微的光刚刚能够照亮整个阴界。
冥灯是夜游地府的唯一光源, 冥灯熄灭, 便是永夜。
周以光是鬼王最宠爱的小儿子,鬼王的九百盏冥灯, 其中八百盏都挂在周以光的大殿里,供他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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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大事儿了,你知道吗?”
周以光倚在荒野的草垛上,枕着手臂,喝个烂醉如泥, 身边一堆酒坛子七歪八斜。
那人揪着周以光的衣襟,拼命摇晃, 希望他清醒一点。
那人的语气当中略有不满:“喂,父王让我叫你回去,我找了你好久,整个七大殿我都找过了。没想到, 你竟躲在这荒郊野外喝酒。”
地府鬼王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中规中矩懂事听话,小儿子顽劣不堪不成气候,二子前往虚妄之川游历,至今未归。
说话的那人不是别人, 正是周以光的哥哥, 鬼王的长子,周宇之。在众鬼差眼中, 他是鬼王最得力的儿子,能当大任。虽不及小公子受宠,却也混的风生水起。
周宇之从来都对他这个最小的弟弟不太满意,凭什么一样是他的儿子,鬼王偏偏对周以光好到过分。果真,艳鬼,最善蛊惑人心。虽然做鬼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品种都是先天决定的,但是周宇之,就是瞧不起他这个弟弟。当然,他俩也是相看两厌,平常惯以捉弄取笑对方为乐。
周以光皱着眉头扯掉哥哥揪着自己衣襟的手:“我乘凉呢,别碰我。”
眯着眼又灌下一大口酒,置气一样将喝空的酒坛子扔出好远,酒坛子轱辘轱辘到另外一个草垛后面,刚好落在一个黑影的脚下。这个黑影在这里躲着,谁也没有发现。
周宇之一拍脑门儿,忘了,周以光不喜欢别人碰他。但是没办法,最近不太平,周以光在外面厮混太久,父王今天让他无论如何也得把周以光带回天光殿。
周宇之心里嘀咕着:“你这么弱,发生点什么意外,还要连累我。你倒是悠闲,不管不顾的,害我跟在你后面替你担惊受怕。”
天光殿是地府七大殿之一,也是周以光自己的家。全地府总共一千盏冥灯,其中八百盏都在周以光他家,周以光住的地方,是全地府最亮堂的地方,惹人妒忌。
于是周宇之只得隔着一段距离,好言相劝,一边劝说一边恐吓:“最近出大事儿了,冥狱当中有一恶鬼逃脱,至今还在流窜。外面不安全,父王担心你,让我带你回去呢。”
周以光抬抬眼皮:“冥狱恶鬼?算什么大事儿,行了我知道了,改天就回。”
周以光恐怕是整个夜游地府最弱的鬼,偏偏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的不得了。
提起冥狱之时,灵力较高的周宇之似乎察觉到某个草垛背后有什么动静,仔细察觉一番,却什么都捕捉到,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吧。
眯着眼还好说,周以光这一抬眼皮,入眼就是周宇之那一身蓝不蓝绿不绿的衣服,仿佛刺痛了周以光那双金贵的眼睛,他又补上一句:“阿弥陀佛,这身打扮,真丑。”
周宇之气得想动手打鬼,却拿他没办法,劝也劝不动,打也打不得。若是让父王知道自己对他宝贝疙瘩一样的老幺动了粗,非得扒下他的一层皮来。实话说,就算父王不拦着,他也未必下得去手。
周以光他既然有一手气死人的本事,就更有一手迷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有时候随便一句话,暖的你直窜心窝子。看不起归看不起,进了一家门当了一家鬼,到底周宇之还是真心疼他的,当然,前提是周以光不与他争夺继任鬼王之位。
周宇之略显严肃:“不行,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冥狱当中出逃的恶鬼非同寻常,他们把人抓走,是要油煎火烹的。他们也许会吃了你,把骨头一根一根拿出来,存着慢慢啃。你知道的,我们鬼通过吃掉对方,也能吸噬对方的灵力。”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的恶鬼会幻化自己的道场,一旦误闯,就没人救得了你。十年之前被降服的那只赤炎恶鬼,在自己的道场当中积蓄地热岩浆,岩浆在一口玄铁制成的大锅当中烧的滚沸,竟然生出灵魂。岩浆活了,就要吃东西,它会吞噬一切。”
“赤炎用死的岩浆炼化活得恶魔,又从地府当中逮来其它小鬼,投喂进那口岩浆当中,三魂七魄都被焚化,死状极其痛苦。”
“走吧,父王已经下了死命令......”
鬼这一生,何其波折。
所以做鬼,也是很危险的。
周以光耳根都要磨出茧子了:“行,我跟你回去。”
他们两个并排同行,周宇之就要以为自己完成父王交代的任务了,结果一转眼,周以光原地消失,无影无踪。周以光明明修为不高,灵力浅薄,正常情况下肯定没办法从周宇之眼皮底下逃走。
“这小子从哪儿学的遁行术?”
周以光素日里惯于到处鬼混,出没于三教九流当中。遁形术,大概是从一群狐朋狗友魑魅魍魉那里学的。
周宇之环顾四下空无一人的荒野,完蛋。
其实周以光并没有跑太远,随便找个草垛,躲到后面,隐去行迹,他的遁行术撑不了太久,就赌周宇之不会在此逗留。
周宇之果然没再逗留,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颓丧。一边担心回去挨骂,另一边也很担心周以光的安危,眉头都快拧成麻绳了。周以光成功玩了一出灯下黑,成功脱身,溜之大吉。
周以光的遁形术还没散掉,在这种状态下,正常情况是不会被人看到的。可周以光的直觉告诉他有人正在看着他......
“不太应该啊......”
周宇之那块狗皮膏药明明都已经走远了,这荒郊野岭的,还会有其他鬼吗?
周以光躲在草垛背后,眼看着周宇之走远。一回头吓一跳,自己身边好像有一条黑影。揉揉眼睛,定睛细看,又什么都没有。低头只看到自己脚边,有一个空空的酒坛子,自己喝剩的。
周以光喝了点酒,自我感觉微醺而已,不算太醉。是我眼花了吗?周以光踢了几下脚边的那个酒坛,确实什么都没有,连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见。
运转灵力维持着遁形术对于灵力微弱的周以光来说,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松了劲儿,撤掉遁形术,苦恼的自言自语:“啧,我这酒量,变浅了不少。”
“这才几坛,看东西都眼花重影了。”
周以光的身形慢慢浮现,他耷着肩垂头丧气往前走,忽然......
“我操,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他与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黑影胸膛坚硬,撞了周以光一个七荤八素。
黑影渐渐实质化之后,一袭黑衣,幻化成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眼神冷冷地盯着周以光,面无表情,但是面相看起来有些凶狠。
周以光骂骂咧咧说完,也没得到回应,醉眼看向那个黑影的脸,嗯,比周宇之那张苦脸好看多了。
周以光从撞上到现在,也没松开那个黑影的手臂,他们挨得很近,周以光的鼻尖几乎凑到那个黑影的胸膛上。除了自身携带的淡淡的酒气,周以光似乎嗅到什么清冷的味道。
似乎,死气很重啊。
这是个什么鬼 眼神这么凶。
这眉目,实在好看。
微醺当中这一撞过后,周以光非但不松开他,反而揽得更紧,抬手抚摸那张俊朗的脸庞。触手冰凉,与自己一样凉。也对,鬼都是凉的。不凉,还不是鬼了呢。
“你是个......什么鬼?”
怀中的黑影并不理他,周身冰冷的黑气把两人的体温都拉低不少,周以光似乎听到了黑影磨牙的声音。
周以光肆无忌惮,连人家的来历都没搞明白,张嘴骂了人家,反手就上前调戏。
没关系,反正人尽皆知,他是个艳鬼。风评差到不行,要不是老爹罩着,还不得人人喊打,没什么好在乎的。
可怜他恣睢轻狂了十几年,也没碰到个合眼的。有那么几个夜风撩人的夜晚,总是落得一腔欲|火,无处消解,挺难受的。难得眼前这副皮囊还算秀色可餐......
周以光揉捏这那黑影的下巴,眼中的觊觎之色暴露无遗。修身养性这么多年,今天,周以光想开一次荤。
黑影这冷冷清清爱答不理的样子,反而让周以光更加起劲儿。
周以光挑起他的下巴,勾人的眼神盯着他那双淡漠的眼睛:“你能看穿我的遁形术。”
“挺厉害啊,打哪儿来?”
黑影不想搭理他,伸手别开那只捏住自己下巴的手,转身要走。
一句话也不说,就想走?
周以光肯定不会轻易放他离开,自己在地府鬼混了这么多年,敢用这个态度对待自己的鬼,他还没见过。
爱到要死要活的有,恨得咬牙切齿的也有,用所有香火供着他的有,恨不能每天把他踩在地上唾弃的也有。但是唯独今天这个态度,面无表情不理不睬,连句话也不说的,周以光至今也没见过。
周以光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他的感觉没有错,他确实被无视了。
周以光趁他转身之际抓住黑影的手腕,反身就把他压在草垛上。用带着侵犯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那个黑影皱了一下眉头。
很好,知道皱眉了。
周以光用手肘抵着他的胸膛,也没用灵力,只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带着坏笑,审视他。
黑影的脖子往前挣了挣,却没挣脱开。喉结滚动,他是想说点什么来着,比如他现在又渴又饿,想咬人。但是被关起来太久了,一时间忘记怎样开口说话。
周以光盯着黑影的脸,黑影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周以光白皙的脖颈上。
“好渴啊。”黑影的喉结滚动。
忽然,黑影伸出双手,将周以光禁锢在怀里,冲着他那白皙的脖颈,一口啃上去。
牙齿刺破皮肤,一口一口喝着血。他们贴的很近,周以光几乎能够听到黑影喉咙当中发出的“咕嘟咕嘟”下咽的声音。